三人順著梯柱重新回到瞭望台上,借著地理位置的天然優勢向下俯瞰著愚人船上的戰況。


    “就這樣跳?”秋玹比對了一下高度後皺了皺眉,“你有沒有什麽飛行器之類的東西,那種噴氣式驅動的?”


    “就別挑剔了,我要是有那玩意我們犯得著像現在一樣狼狽嗎?”在上爬過程中還是不可避免地與黏膩觸手對上了幾秒,焦關城此刻臉色同樣不太好看。“等會的話我先試水,然後你再帶著那家夥跳過來總行了吧。別嘰嘰歪歪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現在蕩個繩子都不行了?”


    這人有時候莽得比起她都有過之而不及,秋玹歎息一聲,招招手將那名顫顫巍巍的黑袍青年背在了身上。


    焦關城最後檢查了一下腰間的繩索。“走了。”


    他這樣說著,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粗製的繩索瞬間繃緊,不堪重負地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咯吱聲。但是好在,男人的重量還在可承受範圍之內,很快,他腳尖踩在一處高起的甲板台階上,重新回到了愚人船的範圍之內。


    “船長,他們摸上船去了!”


    男人剛一落地,肩扛長刀的青白川就眼尖地看到了他,隨後隨著他手勢比對的方向順勢望向了站在幻鮫號瞭望台上的秋玹。


    這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來了,焦關城瞬間沉下了臉色,吼道:“快跳!”


    不用他說,秋玹已然係緊了腰間的繩索,一隻腳懸空踏了出去。可正是在她身體重心全然前傾的後一秒,危險感應在她腦海中尖銳地慘叫起來!


    “唔!”


    “喂你沒事吧!”


    在一片尖銳的鈍化聲響中秋玹隻來得及看見她背上的黑袍青年的喊叫,她本想即時懸崖勒馬,可是身體的重心已經探了出去,根本就來不及停下出手的動作。


    在那一秒鍾不到的空隙中,她隻來得及滑出手袖中的子母刀並一把將手腳盡斷的黑袍人給拋了出去。


    尚在甲板上的人們紛紛停下了手中打鬥的動作,幾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黑發的年輕女孩懸空著從瞭望台上墜下,而一瞬間從大海以及船艙深處伸出的觸手在一息都用不了的時間裏密集地圍繞上她!


    反應過來後老梁怒罵一聲,掏出自己的獵槍砰砰幾發子彈朝腥綠觸手打去。那些宛如巨型海怪一部分的分肢們抽搐一瞬,就又從斷肢的斷截麵上長出了新的觸手。


    “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海怪嗎?!”


    離得極近的距離中,所有愚人船上的人們都能夠被這未知的恐懼波及到,他們遲疑著握緊手中的武器,有些不確定那是不是海神降下的威怒。


    而另一邊,幻鮫號一方的海盜們卻在路德船長的帶領下單膝跪在了甲板之上。


    “吾主利維坦!”獨眼的海盜船長單屈手臂橫執在自己心口,凝視著那虯結密集觸手的眼中是滿溢著的赤忱與狂熱。“請您允許您最忠誠的信徒,為您奉上至高的生命與忠誠!請您盡情享用——這場獨屬於您的末日狂歡!”


    秋玹整個人從頭到腳被淹沒在腥綠黏膩的觸手中,雖然視線被遮擋了,但是此刻聽見路德的喊話時還是不禁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她右手緊握著的子母刀已經在壓力中不知道被觸手卷去了何方,此時隻能僅露出鼻子呼吸著新鮮空氣。手腳都被緊縛著動彈不得,更別提從隨行空間中掏出小璐來破開這片鬼東西了。


    秋玹咬牙硬撞了兩下,那所謂的海神利維坦的觸手卻纏繞得愈發緊了,直至胸腔都開始隱隱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一根箭頭直指著她麵中穿透了那根根觸手。


    等等,這種箭是……


    甲板上,在突然出現的白禾溪的慫恿保護下,柳青咽了口口水堅定著神情朝那懸空的巨大觸手射出了特製的弓箭。海盜們甚至都來不及阻止,隻能在聽見破空聲響後眼睜睜抬頭看著那柄箭直直往虯結著的觸手射去。


    細長的弓箭剛射入就被層疊著的觸手包圍吞沒,還沒等海盜們鬆口氣,下一秒,巨大的甚至都波及到了甲板上的爆破聲狠狠將那一塊層疊著的觸手們炸成了肉塊。


    “我、我做得還行吧副會長。”柳青放下木弓擦擦額上的冷汗深吸了口氣,“秋玹應該就在海平麵上一點的地方,我們快……”


    一片斷肢中,赫然傳出了一陣女聲:“柳青wdnmd!!”


    柳青/白禾溪:“……”


    與四散的惡心斷肢與綠液一同墜入海洋,還沒等她抓住什麽漂浮物穩定身形,口中就嗆了口冰冷鹹腥的海水。而比這更糟糕的是,她此時下落的位置正對著兩船之間的縫隙,一旦被強壓卷入船底間隙,幾乎用不了幾秒鍾的時間她就會直接被送走離開這個美麗世界。


    感受到肺腔裏的氧氣儲存越來越少,秋玹狠了狠心後腿一蹬就想先上潛碰碰運氣。而後就在指尖觸碰到了那熟悉的黏膩冰涼觸手的一瞬間,她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道抓起拉離了那片區域,接著被人托舉上升到了海平麵之上。


    她幾近貪婪地呼取著帶有海水鹹腥與暴雨氣息的空氣,緩了一陣子後聽見在船上莊曉喊她名字的聲音。


    顧不得去回應,秋玹猛地轉頭看向那片海域,才發現一直以來宛如不可擺脫的巨大夢魘般潛在深海的巨型影子不見了,那些觸手們也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秦九淵臭著臉從她身後的海域中浮起來,往她後腰的扣夾裏別了個什麽東西。


    秋玹摸了摸,是自己的子母刀。


    “拿好,別再弄掉了。”男人臭著臉說,“我原來以為你隻是膽子大了點,沒想到在明知有那種怪物的情況下還敢冒然行動,這就是你所說的‘你有分寸’嗎?”


    “‘我有分寸’的意思是,不管其他內外傷的因素,至少我能夠活下來。”


    似乎是真的被這波操作氣得夠嗆,秦九淵牙關緊咬一瞬也不再說話了。他抬手接過船上人放下的登船繩索,幾步就徑直爬上了愚人船,接著消失在人群中了。秋玹看著他背影在心中說了句“抱歉”,也接過繩索爬上了船。


    她一踏上甲板的範疇,就見海盜們陰沉著臉將柳青與白禾溪圍在中間,顯然是認為她的那一箭已經嚴重冒犯到了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海神”。其餘還活著的行刑官們也紛紛舉起武器對峙著,氣氛一觸即發。


    在這樣的詭異氣場中,秋玹兀自清了清嗓子。


    “我想見卡桑卓。”


    “……”


    “我想見卡桑卓。”


    “閉嘴!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也配這樣直呼祭祀大人的名諱?”忍無可忍,青白川狠狠將長刀砸在她麵前的地板上,濺起了一道水花。“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膽敢對海神大人不敬的人,今天,你必須死。”


    “我沒在和你說話。”秋玹淡漠回視她一眼,目光直指向背對著站立的海盜船船長。“我說,我要見卡桑卓。”


    穿著教科書般標準海盜服飾的男人頓了頓,接著緩緩轉過身來。兩人驀然對視幾秒,突然,路德嘴角浮出一個不明笑容來。“當然可以啊,不過,要想見祭祀,你要拿出什麽來和我換呢?你要知道,這世間萬物講究得都是一個等價交換,更別提我還是一名海盜,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拿那個人和你換。”秋玹手指指向倒在一邊不能自主站立的黑袍人,“我們可以不殺他,但是我們要見卡桑卓。”


    “還不夠。”


    “是嗎,”秋玹冷冷看著他,“那我拿幻鮫號和你換好了。”


    提到這裏,路德終於沉下了臉色。“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在船艙鍋爐室裏放了炸藥,怎麽樣,要不要換?”


    總算是反應過來她在耍什麽花樣的焦關城搖搖頭,同樣十分上道地上前一步將被圍在中間的柳青也給推了出來。“喏,她可是我們這裏出了名的弓箭手,你也看到了剛才那支箭的威力。如果到時候她手不小心這麽一抖,你說……幻鮫號這可怎麽辦才好?”


    焦關城一抬手,一道類似護甲類的罩衫就出現在柳青身後擋住了鬼魅身型的青白川,後者在路德的嗬斥下不情願地收回長刀。而秋玹注意到柳青看向自己時抱歉的神情——顯然是在為那支爆炸箭而內疚,捋了把頭發有些煩躁。


    雖然說這種威脅方式是很有效,但是她與白禾溪進這場試煉的次要目的才是獲勝,最主要的任務幫助柳青能夠順利活到試煉結束。


    但是現在被焦關城以這樣的方式推出來,柳青之後怕是要成為很多人暗中“關注”的對象。


    路德一拳將甲板上一根破爛桅杆整個從中打空了一個洞,還是在身邊一個看起來像是狗頭軍師般人物的耳語下才勉強鎮定下來的。


    “哼,好啊。”重新冷靜下來,海盜船長環視一圈甲板上麵色各異的人們,最終鎖定在秋玹的身上。“你要見祭祀,好啊,但是你要答應我們,永生不得再踏入幻鮫號上。”


    這算是什麽奇怪的要求?就算是沒有這項要求等到時候愚人船重新開船了他們也不一定能碰得到啊,更別提還要花心思跑他們的船上去了。


    秋玹挑挑眉。“成交。”


    路德喉結動了動,吞咽一口口水。


    而就在這突然,空氣中磅礴的大雨突然就這樣停頓了幾秒。如果這個畫麵不是以第一人稱的角度來看得話,很難理解到那種一瞬間視覺與理智上的震撼。那鋪天蓋地的雨幕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咽喉,整個從中間都斷層了幾秒,看起來詭異卻又極具美感,矛盾得不行。


    秋玹握緊了剛才秦九淵給她找回來的子母刀。


    隨著那一瞬間好像是時間靜止了的畫麵,撲麵的水珠徑直砸在了地上。灰蒙得沒有其他色彩的天空依然在兢兢業業下著暴雨,而在這密集一片的雨簾中,剛剛還在待機狀態的黑袍行刑官們紛紛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卡桑卓根本就沒有出現,或許她是想要借著這番本領好好將那些“癡心妄想”的愚人全部殺死。


    從那又增加了好幾個熟悉麵孔的隊伍中,秋玹算是明白了,這些海盜們不光有操縱屍體的能力,而且還可以給剛死的屍體進行修複隨後再投入到第一個關卡那邊去。


    那麽來啊,卡桑卓,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秋玹笑了笑,“這是什麽意思,你們想要出爾反爾了?”


    “這你可就冤枉我們了,”海盜船長路德身邊疑似狗頭軍師的男人同樣朝她回以一個狡黠微笑。“我們船長已經通知祭祀大人了,而且大人也已趕往現場,隻不過修為能力不夠的人就看不見她罷了。”


    “你們一個個的都把我們當傻子耍?”老梁率先冷笑出聲。秋玹上前幾步和人群站在一起,除了少數人的發現幾乎就看上去完全隱匿於人群中了。


    她臉上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附和著,自然垂下的右手指輕微晃動,隨即,就已經連入了一個個子不高的行刑官的精神世界。


    黑袍行刑官怔愣在原地,那場麵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就好像他體內有兩個人格,此時兩個都想能夠出來徹底掌控這具身體的控製權。


    兩秒過後,黑袍行刑官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紅光,動作連貫地拾起一旁的武器,就朝原本抱著胸津津有味看好戲的海盜們衝去。


    “這……你不是說那女人來了嗎,她到底在哪裏!”


    青白川大刀執在路德身前替他抗下黑袍人的攻擊,隨即橫劈著斬斷行刑官的軀殼,不滿地朝狗頭軍師怒吼。而此刻她口中說的是“那女人”,也半點看不出之前恭敬地喊著“祭祀大人”時的樣子了。


    秋玹十指翻飛,明顯能夠感受到“另一方”對於行刑官的控製弱了許多。她趕緊加急精神力,力圖在最後多獲得些行刑官們的控製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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