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人跡罕見的小道一路繞到賽博朋克區的事務辦理中心,再次站在熟悉的地點,秋玹與白禾溪站在後麵,看著柳青用瑟縮顫抖的聲線說出:“我確認傳送。”


    秋玹/白禾溪:“我確認跟隨行刑官柳青進入試煉場。”


    這還是秋玹第一次借別人過試煉場。絕境的規則就是這樣,無論時間無論順序,隻要在每月最後期限之前成功通關所有試煉場就算結束,隻不過每個場子隻能進行一次。


    熟悉的黑暗一轉,在回過神來時秋玹已經一個人站在搖晃著的甲板上。


    她此時所處為一艘類遊輪似的大船,行進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上,前後都看不見陸地的蹤影。


    “啊!美麗的阿芙洛狄忒!我的阿芙,你為何竟一人徘徊至此,形單影隻?”


    是一個紮著亂七八糟小辮子的男子,他搖搖晃晃地爬上甲板,看上去就像個意外混進酒會的流浪漢。


    “我的阿芙洛狄忒……”他這樣說道,“你也是迷醉於真知之海無法靠岸的旅人嗎?啊!就讓我們一同在這片汪洋之上沉浮,來吧阿芙,牽著我的手,我帶你一起共赴極樂!”


    秋玹側身躲過他伸出的手,道:“你有事嗎?”


    “阿芙……竟然又一次將我與他人錯認了嗎……沒關係,你當然可以叫我,鑄匠赫菲斯托斯。”


    又一個話劇表演藝術家。


    秋玹轉身露出職業假笑,“你好。”


    “阿芙為何不願接下我遞出的手?”


    有完沒完,其他人到哪裏去了?環顧一圈四周,偌大空曠的甲板上此時隻有她與表演家兩人,而在她剛想推脫著“我先回去了”的時候,深處的船艙裏傳來一陣喧鬧聲。


    “快到平息城了!我看見旗幟了!”“真的是平息城!”


    伴隨著第一聲聲響,船隻裏的人陸陸續續衝出,很快將甲板圍了個水泄不通。秋玹擠在人群中,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力道拉了一下,一直拉到了甲板上禁止站立區域躲過了瞬間湧來的人群。


    “謝了。”她簡單與表演家道了聲謝,然後順著人群的視線方位朝那邊看去。果然,剛才還寂寥得望不見盡頭的大海東麵,隱隱約約建築的尖頂映入眼底。


    “嗨,我是莊曉,也是一名行刑官。這是我的第七個試煉場,你叫什麽?”欄杆下方,一個女孩子仰頭看著她,閃爍的瞳仁裏明顯表達出友好的意思。


    秋玹在人群裏掃了一圈也沒找到白禾溪與柳青的身影,見狀垂睫看了她一眼,道:“我叫阿芙。”


    “沒錯!是我的阿芙!我所有的愛與夢想,我的烈火悲合,我的狂喜我的憎惡,我的……”


    “可以了請你閉嘴一會。”秋玹頭疼道,在連續確認了幾遍之後發覺確實是沒有那兩人的蹤跡。她皺皺眉,沒有在神色中表達出來。


    尖利的警鈴聲瞬間響徹整個甲板,叫莊曉的女孩子連忙將她拉下來。他們隱匿於人群中,看著有幾個鬧得動靜最大的人被衝出的穿製服的船員嗬斥。而令人奇怪的是,那幾個很明顯能夠看出同是行刑官的人竟然就安靜如雞地站在一邊不敢動作了。


    “愚人船上的規矩之一,”莊曉悄聲說道,“永遠也不要和船上的水手起爭執。”


    愚人船,船上水手。捕捉到這兩個關鍵詞,秋玹沉默著混跡與人潮中,看著在一點點靠岸航行中逐漸顯現出全貌的陸地城鎮。


    幾座中世紀風格的尖頂房屋,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出彩之處。而此時港口的位置卻熙熙攘攘圍了一大群人,紛紛叫囂著往中心被空出來的空地上叫罵著什麽,而離得再近一點才發現,那儼然是一排被繩索穿起來的人。


    大約十個人左右的中後方,秋玹終於看見了消失已久的白禾溪與柳青,他們同樣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白衣被綁住手腳跟在一串人中。與此同時,人群的嘈雜聲亦然臨近耳邊。


    “趕緊把他們趕走!這群瘋子,他們會把我們都變得不正常的!”


    “不是他們平息城又怎麽會被汙染?趕緊走!永遠不要再回來!”


    “瘋子,真惡心!”


    聽到這裏,秋玹算是明白了。


    愚人船,顧名思義。文藝複興時期,各個城市當局會將遊蕩的瘋人遣送出自己的管界。城鎮將他們驅逐出去,趕到名為“愚人船”的船上,這些船就載著精神錯亂的乘客從一個城鎮航行到另一個。他們會時不時在港口停下進行補給,同時也收納著新一批被驅逐的瘋人。這些瘋人從此不再下船,過著永遠飄蕩在海上的生活。


    而由此看來,白禾溪與柳青就是這一批被平息城驅逐的“瘋人”。


    “愚人船上的規矩之二,”兩人趴在甲板上,莊曉同樣以一種極小聲的聲音說道:“一旦上船,就永遠不能再下去。”


    “為什麽?”


    “因為已經有不懂事的新人用切身實踐為我們證實過了。”莊曉聳了聳肩,目光在一排即將走上船的“瘋人們”中間掃了一眼。“喏,幾乎每個世界都會遇到那麽一兩個以身試法殺雞儆猴的新人。你看,就那個一直在東張西望的男人,他肯定是個新人,而且還是莽夫類的那種,不信等著。”


    果然,下一秒,男人東張西望的眼神在看到船上一群稀奇古怪的人之後徹底奔潰。“不,不!你們要把我帶到什麽地方去,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知道我是誰嗎?!我一定會去星際聯盟告你們的,到時候你們就完了!”


    看樣子還是個高階文明的原住民。男人一被帶上船之後手中的束縛就立馬鬆開了,見狀他連忙推開眼前的那個行刑官就想往船下跑去,旁邊的一人還十分好心地提醒道:“菜鳥,我勸你在不了解事態發展的情況下不要輕舉妄動哦。”


    但是男人顯然沒有聽進她的話,匆匆忙忙地一腳踏下階梯,在雙腳完全踏在地麵上的一瞬間,隻聽得噗的一聲輕響。


    他不見了。


    秋玹挑挑眉又將身子往前探了一些,來來回回確認了好幾遍。不是什麽警報音響起的嚴厲懲罰,也不是血肉橫飛的血腥場麵,他就隻是,不見了。徹底消失在空氣中,仿佛這個人從頭到尾都不存在一樣。


    絕了。她吸了吸鼻子,將視線重新放回逐漸走上船的白禾溪與柳青身上。本來想上去問問為什麽他們會被分開,可是上了船之後白禾溪就拉著柳青獨自待在角落裏說話去了,他明明就看見了秋玹,但不知為什麽卻一副裝作不認識的模樣。


    “每次停靠港口的時間都是一小時,在這期間船員會下船進行補給。也就是說這段時間裏這艘船就是屬於我們的,除了下船之外我們做什麽都可以。而一般來說,一小時過後,就是重新分組的時間。”莊曉又兢兢業業地跟她科普道。秋玹頓了頓轉過身麵無表情地看她,道:“為什麽把這些都告訴我?”


    “因為想和你一組啊。”莊曉的回答也是極其理所當然的樣子,“你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想在這個試煉場中找個厲害點的隊友,這不奇怪吧。”


    “這隻不過是我的第四個試煉場。”


    “哇哦,那你是剛從個人副本裏出來的,很厲害啊!”


    “僥幸而已。”


    不想再多提這個話題,秋玹想了想,剛想問“分組的方式是什麽”,就見一陣騷亂過後,以人群中心為直徑的地方竟然開始打鬥了起來。


    最先動手的竟然是那個沉浸於戲劇表演的紮著小辮子的男人。隻見男人以華麗誇張的詠歎調一邊與身前的肌肉男戰鬥在一起,一邊開始念著八千行詩來。


    肌肉男顯然是被他這種態度弄得火大的不行,一記重拳就直奔那張喋喋不休的下半張臉去,隨後被一把錘子給狠狠抽開。


    錘子,那種看上去就像是個用紳士手杖裝模作樣範的人,武器竟然是一把錘子。


    “來吧海格力斯!我感受到你磅礴的怒火!燃燒吧,再燃燒得更熱烈一些,即便這股灼熱,已將近將我點燃!”


    連秋玹都被這種抽象形式弄得既火大又有些好笑,更別說是被當做對手的肌肉大漢。隻見他怒吼一聲,本就誇張的肌肉竟又暴漲了兩倍,直砸著那竟有一顆頭顱那麽大的拳頭往表演家而來。


    “那是赫菲斯托斯,也有人叫他鑄匠,鑄匠赫菲。”不知是眼前的氣氛莫名熱血,莊曉的語氣也開始提速匆忙了起來。“他可能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你懂的。但是他是全絕境最偉大的鑄造大師之一,同時武力值也高得驚人,如果沒什麽事最好還是不要惹到他。對了馬上就要結算了我得走了!”


    這樣說完,莊曉竟也加入了這場混亂的戰局。越來越多的人拔出自己的武器或是異能體術纏鬥在了一起,原本突出的肌肉男與赫菲斯托斯便也混跡在這場亂象中了。


    “不要用真名,給自己起個化名。”情況未明時分,秋玹盡量縮在無人波及的角落,然後就聽見有人趁亂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我帶著一個明顯是新人的青青已經很顯眼了,若是再帶上你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的。你先一個人慢慢熟悉一下這場的規則,假裝不認識我們,之後我會想辦法跟你聯係的,就委屈我們玹玹了。”


    秋玹:“最後一句話可以去掉的。”


    白禾溪:“好的玹玹,玹玹不委屈。”


    秋玹簡直都懶得和他計較,耐著性子看了一會這場甲板上混亂的鬥爭,而後在某個時分,所有人就像商量好了一般一齊停下了動作。莊曉徑直衝向秋玹與她站在了一起,她手上還有未幹的血跡,看樣子都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四周零零碎碎的散布著的,還有其他幾個行刑官。


    尖利警報聲再一次響起,穿製服的船員陸續從梯子上爬上來,大聲吼道:“所有人不許動!”就開始清點起了人數。


    人們維持著上一秒的站位,秋玹隻覺眼前紅光一閃,以她為直徑範圍內的其他十個人就自動在她眼中被標上了紅點。而在她的右手手腕上,赫然印著一個數字:0


    “這次我和阿芙在一組!”莊曉道,“看見手腕上的數字了吧,那是你在本場試煉場中的分數,等到結束時會統計的。目前來說這艘船上一共203人,等到結束時分數最少的50個人將麵臨淘汰——你也知道的,對於我們來說,淘汰意味著死亡。”


    “船隻每次靠岸都會進行重新打亂分組,分組依據也很簡單,在船員喊停之後離你最近的十個玩家會自動分為一組,少的人自動補齊。而每次船隻靠岸的那一個小時裏就是這一輪最後能夠拿分的機會,因為小組分數都是共享的,所以在每輪中爭取加入一個強的小組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差不多搞懂了規則,秋玹看著重新上船的船員們麵無表情地拖起在混戰中停止了呼吸的屍體,就像是在扔一具大魚或者什麽海蟹的屍體,直接拋進了翻湧奔騰的大海中。


    其實照這麽來說的話,那麽越晚上船的人,反而越不利。


    秋玹跟著這一組的十個人走到小組的公共休息區域內,因為短期內他們處於絕對的利益共享,所以一般不會有人會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來搞事。所以她也就比較放心地一同來到了休息室。


    “簡短自我介紹一下。”一個臉上赫然刻著一道泛白外翻的傷口的男人沉聲說道,秋玹不禁多看了兩眼。因為對於已經進了絕境的行刑官們來說,傷口恢複速度的大大增加幾乎是人人自帶的一種默認技能。


    畢竟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缺胳膊斷腿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而恢複速度快慢優劣不說,起碼這種肢體再生的能力如果也不具備的話,那他就不可能再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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