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大廳中,就算薑遇都已經將元懿的那段錄音放到他耳邊了,秦南潯仍死咬著牙關不開口,隻是不斷重複著讓他們找他的律師談。


    這樣的情況已經僵持了一個晚上加白天的時間,目前唯一已知的被害人也是未成年,再加上秦南潯一直以來所積累的聲望與人脈,要想真正立案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薑隊,報告分析已經出了,你看一下吧。”審訊室的門外,特聘的心理醫生遞上一份對於秦南潯個人心理調查分析檔案。其中各項數據基本正常,隻除了最上方一行小字赫然寫著:疑似輕度戀/童傾向,屍/戀傾向存疑。


    “我們不能讓這樣的人逍遙法外!”老何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語氣憤憤:“誰知道在此之前他曾經有沒有過犯罪前科,再讓這樣的人渣重回學校教書簡直是對社會的不負責!”


    “但是以目前的證據來看,就算是立案了勝訴的幾率也並不大。更何況那個孩子現在還在讀書,又是個男孩,要是出席這樣的裁決之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啊。”


    “這又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這根本就和他沒關係。但是誰又能保證,那些人也是同樣想的呢?”薑遇深深地歎了口氣,“人言可畏,最終還是逃不過的,不過就是個人言可畏啊。”


    “……”


    “走吧,再跑一次秦家,看看能不能發現關於被害人白薇和盧照坤的線索吧。如果證實了這兩起案子也與秦南潯有關的話,那麽他這回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


    老何吐出胸腔裏一口濁氣,將手中的檔案放回了桌上。“可是桑婉寧與白薇的案子都將全權轉交到南組了。”


    “你說什麽?!”


    老何隨即嘖了一聲就想摸煙,想到這裏是禁煙區域之後又煩躁地放了回去。“我本來想晚點和你講的,但是南組的嚴回今早的時候就已經來了……據說是正值整改,上頭對於桑婉寧一案展現出高度重視,但是我們的進度可能就……不太令人滿意的樣子,正好南組之前的那起關於碎/屍案的案件已經結了,所以就交給他們了。”


    正值壯年看不出什麽年齡的刑警隊長站在原地愣了一會,才仿佛後知後覺地開口道:“他們想怎麽查,從頭開始嗎?可是這樣根本就來不及。”


    “不知道……但是嚴回今早來問我要交接檔案的時候看上去好像已經有對策了的樣子。”


    “可是……”


    “算了吧,薑隊。”老何止住薑遇的話頭,接著說了下去。“反正這次的案件本來就棘手,我們目前為止也沒有什麽好的對策。對了,之前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姑娘不是還口口聲聲說著什麽超自然力量嗎,而聽說嚴回對這方麵也有所涉獵的樣子,就讓他們接手吧,我們正好能夠空出時間把秦南潯的案子查清楚。”


    “……”


    “唉,不服輸也沒辦法啊,又不是專業對口的事情。好了,走吧。”


    “走了,薑隊。”


    ……


    這一天的最後兩節是連上的體育課,由於十分得寸進尺地因為腿傷而申請了免修,所以秋玹就等於比人們多了兩節課的時間提早放學。


    得知秦九淵這天晚上也不回來吃晚飯後,她收拾好包與隨身物品,果斷地打了輛車直奔市第三刑警大隊。


    期間她打了個電話給薑遇但是一直都沒人接,到了公安局門口找到提前與薑遇約定好的地方,才發現眼前早已換了個完全陌生的人。


    那男人戴著一副眼鏡,就是一副麵白如玉的書生模樣,文質彬彬的氣質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幹這一行的。可看似高瘦的製服下隆起的弧度卻又在說明著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是秋玹是吧,你好,薑遇跟我提過你。”他的聲音也很幹淨好聽,一雙修長指節主動接過了秋玹輪椅的推手,將她推進了辦公室的門。“腿是怎麽弄的?”


    “從樓梯上滾下來了。”秋玹也從善如流地說出那不知解釋了多少遍的蠢借口。


    男人卻突然輕笑了兩聲。


    “那樓梯的名字……是叫牙仙嗎?”


    “!”


    秋玹瞳孔緊縮了一陣,在大腦尚未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嘴裏脫口而出一句:“什麽意思?”


    “裝傻就沒意思了啊,小妹妹。”他將秋玹的輪椅固定在對麵的桌邊,自己又重新走了回去坐了下來。“好吧好吧,可能是我太著急了,那麽就先自我介紹下吧。”


    “我叫嚴回,隸屬於市刑警部隊特案小組南組,目前已經從薑遇手裏接手了桑婉寧與白薇的案子,希望你配合。那麽有來有往,我介紹完了,接下來該你了。”


    秋玹:“我叫秋玹,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自我介紹。”


    嚴回:“還挺有個性。”


    下一秒,在秋玹根本就沒有看清他是怎樣動作的情況下,嚴回突然對著虛空揮了揮手。她皺皺眉下意識地感覺到不對,右腳已經幾乎就要跨出去躲避了,緊接著一股濃鬱到不可忽略的血腥與腐臭幾乎是貼著她頭皮撲麵而來。


    秋玹完好的那隻右腿一個發力,卻整個人都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那不是任何一種市麵上已知的藥劑或是把戲,而是近來她應該已經十分接觸了解了的,不可知論的鬼神本身對於肉體凡胎的強大威壓。


    一隻被剝離了皮膚的蒼老手掌牢牢壓在她的肩上,鮮紅與暗黃的肌肉紋理與人體組織在血液的浸泡下都看得不甚分明了。秋玹被強迫著抬頭看向嚴回的位置,一股刺鼻的腥辣與濃稠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就緊貼著她耳後,她喉頭輕微滾動了一下,維持好麵部神情。


    為什麽這些人都在養鬼啊,我就一個人到底要怎麽打啊?她心中瘋狂腹誹著,口中道:“嚴警官這是想要滅口的意思嗎?”


    “滅口?不不不,這說的也太嚇人了吧。”嚴回輕輕搖了搖頭,“你好歹也叫我一聲‘嚴警官’,所以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呢?”


    你特麽一個警官都開始養/鬼了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秋玹頂著那股在她身後虎視眈眈的不知道是什麽鬼東西的壓力,麵上無常地笑了笑:“我也這麽覺得。”


    嚴回將眼鏡摘下來擦了擦,又重新戴了回去。在這極短的空隙中秋玹才發現他的眼睛不是尋常人的黑棕色,而是隱隱在瞳孔外圈帶了點茶金,平時被眼鏡遮擋所以看不真切,這樣一看卻又特別明顯。


    “我實話實說吧,小妹妹。”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隔空虛指了一瞬秋玹背後的剝皮惡鬼,秋玹耳後一涼,隨即感覺到什麽那股腥辣的血氣退開了一些。“我知道你也是‘看得見’的那類人,而關於這次的案子我本人確實是十分上心的。我大概知道一些你的情況,怎麽樣,你也同樣想要在那個家中活下來吧?而你應該知道,薑遇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門外漢,與其尋求他的幫助,倒不如來找我。”


    “聽好了。”他說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要麽幫我,要麽死。聰明人都知道該怎樣選擇,不是嗎?”


    ……


    地下二層,停屍房。


    秋玹站在其中的一張冷櫃前,垂頭看著白薇已經變得僵硬出現屍斑的屍體。屍體脖子以下的部分被白布完全掩蓋著,隻餘下那張青紫的麵頰仍保留著臨死的那一刻所遺留下的刻進骨髓的恐懼。


    “你有什麽看法嗎?”嚴回站在她邊上,背著手打量一番,這樣問道。


    “薑遇之前給我看過屍檢報告,說是由於過度驚嚇而突發的心髒疾病。所以我覺得……應該不是‘人’幹的吧。”


    “但是為什麽呢?”嚴回突然伸出手一把揭起了籠罩在屍體上的白布,不自然蜷曲著的四肢赤裸於空氣中,法醫解剖留下的刀痕已經被縫合了起來,留下一道蜈蚣般歪扭可怖的傷疤來。“或許你還不太了解,但是鬼怪殺人都是極有目的性的。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除了極少部分完全極端的惡鬼之外,幾乎隻有在生前做過惡事的人才會遭到鬼怪的報複。那你覺得,白薇又是因為什麽被殺的呢?”


    秋玹皺了皺眉。


    令人奇怪的事,嚴回好像並沒有對這件事情多上心,就仿佛關於白薇隻是隨口一問一般。緊接著,他突然毫無征兆地道:“對了,我聽說你那個二叔,是個戀/童/癖?”


    “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遭受到他的騷擾?”


    “大概吧。”似乎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費口舌,秋玹隨口敷衍道:“秦南潯的案子現在還是薑遇在管,你給人家留條活路吧,別什麽都給搶走了。”


    “你知道什麽……”一直以來表現得沉穩陰險的男人孩子氣般嘟囔了一瞬,隨後才終於想了起來要進入正題。“喏,你看。”


    他套上法醫專用的橡膠手套,毫不避諱地撐開了白薇的嘴,將下牙床掰開給她看。


    少了一顆牙齒。


    這也在意料之中,因為白薇死的那天晚上秋玹就已經在枕頭底下發現了那枚作為牙仙到來媒介的牙齒,雖然不知道是被誰拔下來又被誰送過來的。


    “你有沒有看過桑婉寧的屍檢報告——因為她的屍體長得太抽象了所以這裏暫時沒有好地方留給她,不過我有照片。”嚴回說,“她的屍體也少了一顆牙齒。”


    “你知道牙仙到底是什麽東西?”秋玹凝眉看著桑婉寧的報告,並沒有透露牙仙用牙齒跟她換取了布偶的事情。她說:“一開始的時候我是因為牙齒所以才撞上了牙仙的,但是後來每死一個人它就會來一次,所以是牙仙殺的人嗎?”


    “你到底有沒有讀過書?”嚴回用難以言喻地目光看了她一眼,語氣鄙夷。“牙仙會在夢中詛咒那些看到它麵目的人,但是牙仙從不殺人,從來都不。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其他的都叫‘這個鬼’、‘那個鬼’的,隻有它叫牙‘仙’?”


    秋玹:“那筆仙那種東西呢?”


    這下嚴回的神情卻看起來更加奔潰了。“你怎麽回事??”


    “?”


    “你竟然信那種東西?那種孤魂野鬼也好意思稱作‘仙’了,它們算什麽東西啊?!不是,你是真的半路出家的還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連這點常識都不懂?我後悔了真的,我去找薑遇都比找你要靠譜。”


    秋玹:“哦,那我走了。”


    “給我回來!”


    “算了,反正最後的結局能夠達成就好。”嚴回抹了把臉似在平複心情,“人肯定不可能是牙仙殺的,不過它有沒有借刀殺人可就不一定了。據圈內消息,最近有人看到牙仙與‘千目’混在一起,不知道是怎麽達成共識的。”


    隨後嚴回快速張口自問自答地說了下去,就當沒看到秋玹那滿臉疑惑的“千目是什麽”。


    “千目顧名思義,有一千隻眼睛的厲鬼。不過真說是一千隻其實也誇張了,它其實就是由兩個或多個含冤而死的人結合拚接而成的一種惡鬼。多伴有四隻及以上的四肢,融合所有成員的眼睛,並且因為一個身軀無法承重那麽多器官而帶來的重度扭曲畸形。”


    那不就是那隻畸形鬼嗎。秋玹一邊聽一邊將這些信息在腦中過了一遍,然後就聽見嚴回說著“每一隻分解融合成為千目的厲鬼心中的怨氣越深,形成的千目就越強。而由於怨鬼之間的融合都是千萬次裏才會出那麽一次,所以每一隻千目的誕生對於情況來說都是一場災難。”說完之後,他清了清嗓子,問她:“結合這些信息,你能確定一直以來都在傷害你及其他人的那隻鬼就是千目嗎?”


    “我確定。”


    就在這時,手機一陣震動。秋玹瞥了眼冰櫃前沉思著摸下巴的嚴回,偷偷翻出手機來看了一眼。


    是薑遇發來的消息。


    薑遇:我們找到盧照坤的屍體了。


    秋玹:真的嗎太好了,在哪找到的?


    薑遇:你指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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