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那個,鑰匙。”


    秦九淵接過阿蓮抖抖索索遞來的鑰匙,也沒太為難她揮揮手就讓她上樓了。等到阿蓮走出門還特地貼心地為他們將門帶上之後,秦南潯率先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


    “大哥打算什麽時候走?”


    “馬上就走了。”說到這裏,秦九淵頓了頓,目光下意識瞥向身後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姑娘。“你們有事嗎?”


    “也不是什麽大事,要趕時間的話您就先走吧,不用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在這耗著。”


    秋玹看似平靜地低垂著頭看向桌麵,聞言心裏又狠狠給秦南潯記上了一筆。


    “……其實也不是很趕。”秦九淵突然開口道。


    “爸?”


    “算算時間你們也快開學了吧,我還是先回家裏住一段時間吧,等到開學了再走。”


    從來就沒有被父愛如此關懷過的秦霄傻了眼,簡直懷疑家裏是不是中了邪改了風水才將一直遊蕩在外的老父親重新招了回來。他呆愣了一會,還是在秦南潯的提醒下才重新反應過來似的,“哦,那我,我去叫人幫您把臥室重新收拾出來?”


    “我自己來吧。”秦九淵說著竟又重新坐了下來,目光在一臉難言的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道:“現在說說吧,到底有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秋玹她又中午偷偷跑出去了,我們正要跟她說這件事呢。”秦霄摸了摸鼻子,明明自覺是占理的那方,可不知怎麽就莫名有些心虛。


    秦九淵挑挑眉,“中午是有什麽門禁所以不能出去嗎,我怎麽不知道。”


    “不是啊爸你知道的她身份特殊……”


    塑料椅子在地麵上拖出輕微移動聲,一瞬間所有人目光都集聚於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的秋玹,後者回以對視,一臉平靜道:“為什麽要在廚房談話,出去說吧。你們不是想讓我去書房嗎,不如現在就走。”


    在少有人注意的角落,秦南潯神情陰暗了一秒,隨即又恢複平常。


    “小玹啊,你秦叔叔還沒發話呢,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太沒禮貌了,乖孩子可不能這樣啊。”


    秦、叔、叔。


    秋玹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向正端坐於椅子之上莫名被提及的某位秦叔叔,嘴角肌肉上揚拉出一個笑來。“怎麽,看樣子你不願意去書房啊,叔、叔?”


    秦九淵:“……我願意。”


    秦霄:???


    三樓盡頭那間占地麵積十分客觀的書房內,四個人對峙著,氣氛一度奇怪起來。


    等了一會,秦霄先發製人:“你今天出去是不是又是為了見那個吳恒宇,不是我說秋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秋玹:“你也是真的好笑,那照你這個邏輯來講,你和杜若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了?”


    “我跟若若隻是朋友。”


    秋玹直接笑出了聲。


    見秦霄麵色鐵青顯然被氣得不輕,秦南潯隨即接過了話頭:“小玹啊,之前二叔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沒事不要偷偷跑出去玩。馬上就要開學了,你這孩子應該收收心放在學習上啊。而且還有,萬一外麵有什麽壞人圖謀不軌,你一個女孩子多危險啊。”


    秋玹:“這套說辭你當我傻子耍?到底是誰一直在試圖軟禁我?”


    “你這孩子,這怎麽能算軟禁呢?二叔這是為你好。”


    秋玹:“嗬嗬,為我好到半夜都可以摸到我床上來了?”


    “你說什麽呢!”秦南潯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儒雅溫潤的臉龐上此時寫滿了被惡意誣陷誹謗的怒意。“我是聽見你房間裏有聲音怕你出什麽事才好心進門查看的,那時你白薇阿姨都在場可以作證,你這樣隨意胡說八道的話二叔可真的是要生氣的。”


    秋玹:“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


    “你!”


    “秦南潯。”一直沉默不語聽著的秦九淵終於沉聲開口,他緊縮著眉頭盯著對麵戴銀邊眼鏡的男人,冷肅得像是眼前這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親生兄弟。“她說得最好不是真的。”


    溫文儒雅的男人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反駁道:“您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呢!”


    “都說完了吧,”秋玹打斷他,目光環視一圈四周。“說完了那麽該我了,很簡單,我隻有一個問題,如果得到答案了那麽一直到開學之前我都會如你們所願不再出門了。”


    “問題是,我的所有直係親屬或是任何有血緣關係的人,他們現在都在哪裏?”


    氣氛突然安靜了幾秒。半晌,秦霄坐直了些身子剛想張口說些什麽,隨後就被一旁的秦南潯打斷。“小玹,你都想起來了?”


    “直接給我進入重點。”


    “唉……”像是徹底忘記了剛才秋玹還跟他針鋒相對互剛的事,秦南潯將眼鏡摘下擦了擦,眼底難掩複雜思緒。“也是,總不可能瞞你一輩子的,你有權知道真相。”


    “二叔?”秦霄不可思議道。


    “這是有關於小玹他們家的事,小霄,所以我認為她有權……”


    秦九淵:“你爸媽在作法時被反噬了雙雙去世,隻留下尚在繈褓中的你無依無靠,因為兩家在最初時就已經定下了娃娃親所以我媽將你接到了秦家來養。”


    秦南潯:“……”


    秋玹眨眨眼睛,先不說這對“作法時被反噬去世”的爸媽,光是就事論事而言……所以秦家果然是孤兒院吧。


    “所以,”秦九淵接著說了下去,“開學之前,你盡量待在家裏別出去,可以嗎?”


    秦霄又開始以一種莫名詭異的目光看他了。雖然父母因為政治聯姻早早離婚,作為試管嬰兒的秦霄被判給父方還算順利地長大,但他直到現在依舊很怵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不僅是因為從小開始男人就一直待在公司或是外出出差攏共就沒回過幾次家,還因為其人根本就冷淡不經心得像是不在乎任何東西。


    而那個他名義上所謂的,奶奶通過各種命格算法給他找的“戀人”,秦霄本來其實是抱著親近的目的去接近的,但是後來發現那個女孩子的眼睛實在太像秦九淵了。明明他們是同齡人,她卻總是沉默著一言不發,隻是用那雙透徹得可以看透一切的淡漠雙眼冷眼漠視著一切,每當這時尚且年幼的秦霄總是會想起他父親而戰栗。好在,他還有杜若。


    雖然在一些性格方麵合不來,但杜若的確是對於那時的他來說最好的陪伴對象。而再後來,秦霄從奶奶那裏知道了一些關於他自己、關於那個白撿的娃娃親對象的事情……


    現在,他看著自己的父親突然就跟轉了性一樣對著自己的娃娃親對象好言好語,甚至都顧及到了對方的情緒難得用上了請求一般的“可以嗎”口吻。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咬了咬牙,心裏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來。


    秋玹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突然道:“你希望我待在這裏嗎?”


    “是的。”


    “好,那我開學之前不出門了。”


    突然就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很多餘的另外兩個秦家人:……


    秦霄吸了吸鼻子,在這個檔口出言打斷了他們。“秋玹,若若剛才說她找你好像有點事情,現在差不多談完了你要不去看一眼吧。”


    “行。”


    秋玹十分好說話地站起身,在即將踏出書房大門時又不放心似的回頭跟男人確認了一遍:“開學之前你都不會走了是吧。”


    秦九淵:“嗯。”


    “走吧。”她這才滿意了似的重新朝秦霄點點頭,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去:“杜若找我能有什麽事?”


    而在偌大書房裏,秦南潯臉色變了幾變,才清清嗓子對著正若有所思的男人開口道:“大哥,不是我想多管您的事但是,當初您不是已經明確表明過態度了這事你不會幹涉嗎。”


    “不會幹涉什麽事,你們想拿那個小姑娘給秦霄換命的事?”秦九淵冷笑一聲,“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來嚐,就算我如今不幹涉,報應也遲早有一天會降落到頭上的。”


    他這樣說著,也沒再去管身後秦南潯瞬間難看下來的表情,理了理衣擺就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秦南潯看著男人離去的身影,重新被銀邊眼鏡遮擋住大半的眼眸中滿是深沉的惡意。


    而另一邊,秋玹坐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正拿著那一天被放到自己枕頭底下的沾血牙齒和手中的手抄書比對著什麽。她剛從杜若的房間裏出來,還以為杜若會無意中透露一些什麽有關於這個家庭的線索,誰知對方隻是氣焰囂張地對著她吞雲吐霧了一番,接著道:“小啞巴最近膽子大了不少啊。”


    光是就聽這一個開頭,秋玹就知道這個表麵惡毒又憨憨的女生肯定要想著辦法刁難威脅她了。失望地耐著性子忍受了一會她的明嘲暗諷,見實在抖不出什麽線索來了秋玹幹脆利落地轉身回房。


    在吳恒宇給的那本手抄書裏,除了一開始那個同時出生的兩個孩子的故事,還有不少民間話本類的誌怪。除開一些明顯就不靠譜的妖精報恩,秋玹倒是在其中翻到了一些還有點意思的東西出來。


    就比如說這個牙仙的故事:在一些地區小孩子脫掉乳牙之後會將牙齒放在枕頭底下,夜晚時牙仙就會取走放在枕頭底下的牙齒並換成一個金幣,象征著小孩將換上恒齒成為一個大人。但是如果在牙仙收集牙齒時不小心看見了它的臉,就會遭到報應並一直在夢中受到它的折磨。


    秋玹掂掂手中那枚明顯超出了“小孩子乳齒”尺寸範圍的牙,心中大致有了一個想法來。


    我相信牙仙是存在的我相信牙仙是存在的我相信牙仙是存在的。


    她在心中默念了三遍給自己下了一個心理暗示,然後果斷一把將那枚大概屬於成人r級分類的牙齒塞進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現在正臨近黃昏時分,就算立即睡著了牙仙也不會提早上班的。秋玹躺在床上先是跟吳恒宇說明了一下之後的一禮拜可能都不能出來了的事情,接著又翻出了之前以為不會再聯係沒想到世事無常的桑婉寧的電話來。


    答應了別人的事情還是要盡力完成吧,秋玹暗歎一聲,加上了桑婉寧的好友。


    對麵幾乎是立刻就回複了。


    “秋玹!天哪天哪你終於加我了,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嗚嗚嗚嗚我不想開學為什麽假期一轉眼就過去了呢,對了你數學作業寫完了嗎借我看一眼唄。”


    完全忘了現在她也算是重回高中了的秋玹:……


    等到阿蓮下樓輕輕敲了敲秋玹的房門喊她吃晚飯的時候,秋玹依舊在房間裏對著吳恒宇傳來的答案奮筆疾書。


    令秋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隨時麵對著鬼影重重的威脅詭譎中,在這明明是充斥著殺意與危機的試煉場裏,在她正準備摩拳擦掌大幹一場之時,絆住她腳步的竟然是暑假作業。


    已經太久沒有再像樣地握過筆了,導致在連續抄寫了兩個小時之後,秋玹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輕輕擰了下眉,貌似不經意地開口道:“你不舒服嗎?”


    秋玹:“我不想開學。”


    秦霄:“……”


    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得到這麽個答案,秦九淵沉默兩秒,而坐在不遠處的人民教師秦南潯可算抓住機會趁機教育道:“小玹啊,對於你這個年齡的學生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


    秋玹:“返校那天你能送我去學校嗎?”


    “別傻了。”秦霄看向她嗤笑道,“哪怕是新生剛入學那會我們都是自己去報道自己找教室的,你忘了?再說了,大忙人怎麽可能屈尊紆貴地送……”


    秦九淵:“好。”


    秦霄:“……”


    “那就說好了。”秋玹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筷子最先起身上了樓。身後滿臉陰沉的管家明顯想要說教些規矩問題,但坐在主座上的人都沒開口,其人也自然不好再說些什麽。


    房間裏,秋玹坐在床上看了眼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指腹輕輕觸了觸手上指戒的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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