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玹慢慢轉過身,秦九淵正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她。


    她迎著那道目光,像被什麽冷血爬行動物纏上一樣緩緩滾了下喉頭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著這下不玩完了嗎,她到時候一人血怒全家升天,誰能攔得住秦九淵?


    “淵哥……”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一邊在心裏拚命回憶《感恩的心》怎麽跳。


    秦九淵冰冷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餐後甜點焦糖布丁,用冷漠無機質的聲音說:“我不想吃那個。”


    秋玹:“我還有多少愛,我還有多少淚,要蒼天知道,我不認輸!……嗯?你說什麽?”


    秦九淵:“我不想吃那個。”


    “……”


    “那……我替你吃?”


    “不行,”秦九淵眯起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接著長臂一伸就一把把布丁狠狠摔在地上,霸道狂狷地說,“你也不準吃。”


    秋玹:這個人看上去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但礙於男人的狀態實在不太對勁,秋玹也不好拚命跟他對著幹,隻能順著他說:“好好好,我不吃,你也不吃。”說著把自己的那份布丁扒拉到一邊。


    可秦九淵沒完沒了似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直接拿過那份秋玹扒拉到一邊的布丁,又是一把狠狠摔在地上。


    秋玹:隨便你吧,你開心就好。


    她歎了口氣,又看了眼周圍人群的亂象,隻覺自己正處於另一個平行宇宙,所視所接觸的都是平日所熟悉之人的另一種人格。


    又或者也有可能,這才是真正的他們。


    她根據危險感應的指引側身躲過了鄭雲遠扔過來的不鏽鋼餐叉,又親眼目睹受到牽連的陸行舟像被激怒的瘋狗一樣和鄭雲遠扭打在一起,楊洛洛對著鏡子整理了下方才在衝突中被弄亂的裙擺,偏頭親吻了一下鏡中的自己。


    秋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場唯一“清醒”著的那個人,更甚,或許對於今夜來說,她才是真正的那個“異類”。


    她也不太敢去招惹秦九淵,就怕男人突然間受了什麽刺激然後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完蛋。想了想,她走向看起來還算“正常”的顧清悅。


    “額,你覺不覺得他們這種狀態有點像被施加了什麽負麵buff?”秋玹試探性地開口,“就有可能是‘狂歡之夜’帶來的負麵影響之類的。”


    “確實有點像,不過,”顧清悅抿了口杯中的液體,“這些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哇……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這樣的你可不太常見。”秋玹盡量措辭著語句,“感覺這可不像你。”


    “那你以為你又能了解我多少呢?”顧清悅放下了杯子,直視秋玹的眼睛,“或者說那些人,那些你自認為熟悉甚至有點親近的人,你又真的了解他們嗎?”


    秋玹沉默了一會,也抬眼去回視她的目光,“我當然不可能真正完全了解一個人,但人性總是多麵的,至少,他們所回應展現給我的那一麵是真實的。”


    顧清悅笑了笑,不置可否。


    “秋玹,”她突然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就好像回到了那個危機四伏的夜晚,她柔聲喚她一樣,“那麽你呢?什麽才是‘真實’的你?”


    眼前的人仿佛又變回了以前的顧清悅,又仿佛沒有。秋玹看著她,像看著一個似曾相識的故人,也像看著一個久別重逢的老友。


    秋玹原本想說,這就是“真實”的我,就憑我現在還清醒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開口的一瞬間她又遲疑了,她遲疑著“清醒”的定義到底是什麽?而現在,真的存在“真實”嗎?


    她沉默著,恍惚間感覺自己像陷入了又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而她在夢境邊緣行走著,不敢有絲毫偏離軌道。隻因她畏懼著兩邊的未知,不知踏出一步將會是抵達彼岸的救贖,還是迎接著她的更深層更黑暗的深淵。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聽到聲響後,冰冷的電子音將秋玹拉離了短暫的恍惚。她回過頭,看見原本倒在地上的趙柯像個醉漢一般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接著男人裂開兩邊的嘴角開始笑,上拉的嘴角弧度誇張詭異到似乎下一秒就會撕開臉皮。


    “檢測到人數到齊,檢測到‘夢魘的祝福’已被觸發,檢測到有玩家使用了交換卡……叮叮叮!‘狂歡之夜’主人公生成成功!”


    幾乎在同一時間,秋玹想起了在飛行棋遊戲中劉念身上的那個“終極懲罰”。當時所有人都還在驚疑懲罰是什麽,現在看起來是留到這了。隻不過早上趙柯和劉念剛剛使用了交換卡,所以現在懲罰的對象換成了趙柯。


    “恭迎吾主入夢。”黑暗中,有什麽東西齊聲朝趙柯念道。


    而銀邊眼鏡的男人隻狂笑著,雙手張開,頭微微後仰,傲慢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前的一切,虛空中好像在接受什麽人的加冕一樣。


    下一秒,男人不再大笑。他頓了一下,又恢複了以往文質彬彬的斯文樣子,口中卻說著與他外表全然不相符的話。


    “我後來想了一想,其實這個遊戲確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難。”男人調整了一下語氣,微笑著看著眾人,“遊戲獲勝的條件隻是淘汰掉其他陣營的所有人,所以說,根本不需要什麽驗證卡。下麵請讓我隆重為大家介紹獲勝的最快方式——”


    “殺掉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嘁,”陸行舟輕蔑地嗤了一聲,“就憑你?”


    趙柯也沒生氣,隻依然笑著看著他,“年輕人,你還沒明白現在的處境吧?這是屬於我的夜晚,我的主宰,在我的夢境中,你們都是我的獵物。而今夜——才剛剛開始。”


    他語音剛落,空氣中幾個浮動,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終於顯露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種身形似豹,長著獠牙和豬鼻的生物。它們一隻隻地從黑暗中走出,逐漸圍成一個包圍圈團團將長桌圍在當中。


    “來吧寶貝們,吞噬他們的夢境,擊潰他們的防線,讓他們恐懼顫抖,讓他們陷入瘋狂!最後,將他們帶到我麵前!”


    “這是……夢貘嗎?但好像又不太像。”顧清悅遲疑地說。


    而那些疑似“夢貘”的生物一步一步地逼近長桌,它們的步子邁得很慢,似乎是存心逗弄著獵物想要欣賞他們的恐懼一般。


    離得最近的鄭雲遠罵了句髒話,隨即拎起桌上的餐刀就朝離得最近的一隻夢貘捅去。刀子直直沒入那東西的身體,下一刻,那隻夢貘就像被什麽東西切成了兩半,消失在空中不見了。


    “殺死它了?”鄭雲遠欣喜道。


    他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個笑容,那隻被切成兩半的夢貘就出現在他頭頂上露出血盆大口,一口直接咬向他的脖頸。


    鄭雲遠僵立在那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自己的腦袋還好好的呆在自己的脖子上麵。然而下一秒他突然雙手捂住自己的頭顱痛苦地大叫,空氣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吸進了夢貘的嘴中,緊接著又被重新灌輸進他腦海中。


    男人的身體部件都好好地呆在它們該在的位置,完好無損。但男人卻好像失了智一樣在原地發出痛苦而絕望的嘶吼。


    站在他身邊的楊洛洛嫌惡地往旁邊退了一些,圓頭皮鞋的鞋跟卻不小心踩在了另一隻夢貘身上,夢貘隨即消失。


    楊洛洛驚呼了一聲雙手護住頭,然而卻沒來得及擋住怪物的大口,幾秒後甜美的姑娘也痛苦地抱住頭原地蹲下身。


    “不能攻擊它們!”秋玹一邊小心翼翼地後退一邊對眾人說。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好嗎?”陸行舟緊跟著後退,嘴裏說道。


    如果不是情況不對秋玹真的很想往他臉上來一拳。本來確認了合作之後放飛自我的陸行舟還勉強算得上一個有點聒噪但本質還算不錯的陽光少年,現在經曆了狂歡之夜後挖掘出最深層的人格本性的陸行舟就簡直讓人討厭了。


    眾人小心翼翼地退讓並沒有引起狩獵者的憐憫,徹底失去耐心似的,離得近的幾隻夢貘直接一撲而上。


    於是眾人又是一陣抱頭鼠竄。眼看著怪物們的包圍圈露出了缺口,秋玹一邊躲閃一邊找機會衝出包圍圈。


    終於,在陸行舟成功憑自己本事吸引了大部分仇恨值時,秋玹扭身避開一隻一直在自己背後窮追不舍的夢貘,腳掌發力朝那個缺口衝去。


    下一刻,她整個人被一陣力道向左邊推去,重心瞬時不穩,她倒向陸行舟和糾纏著他的幾隻夢貘。


    她看見李思瑤張著口對她說抱歉,原本過分羞澀靦腆的姑娘在這樣的夜裏似乎也沒什麽變化——如果不算那雙毫不猶豫推向她的手的話。


    秋玹倒向糾纏著的夢貘群,她依稀看見秦九淵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皺著眉看著她。但也僅限如此了,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像極了一個“旁觀人”,就好像當初那個舍身替她擋下溫迪戈的人不是他一樣。


    千鈞一發之間,秋玹也不知該難過還是該感到理所當然,而事實上也根本沒有時間給她考慮這些。


    秋玹倒在地上,群聚的夢貘瞬間被壓散消失在空氣中,她閉了閉眼,準備迎接未知的恐懼。


    緊接著她身上一重,有什麽人撲過來從上而下完全護住了她。


    她睜開眼睛,看見了正在被夢貘撕扯著的人。


    是顧清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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