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玹看到站在前一格的顧清悅回頭朝她比了個拇指,似乎是在說“淵哥牛逼”之類的話。


    確實,她看著站在第五格裏滿臉不可置信卻又屈服於男人淫威之下的人們稀稀拉拉地走回起點,除了一句“淵哥牛逼”她說不出其他的話。


    而秦九淵,這個硬是趕走了其他隊友將不同分組的兩個人強行湊成一組的男人,此時還是在臭著臉和她生氣。


    她歎了口氣,湊過去拉了拉秦九淵,“淵哥我錯了,淵哥搖了我吧。”


    “這位小姐我們很熟嗎,就動手動腳的。”雖然嘴裏這麽說著,那個剛才還說著要打/死所有人的男人卻毫無動作地任她拉著。


    “熟熟熟,我們熟的不行了。”秋玹拉著他的胳膊來回晃著,“淵哥別生氣了別生氣了,淵哥哥——”


    她拖長尾音喊他。


    男人悄悄勾了勾嘴角。


    於是秋玹就當這事過去了。接下來又是紅組投骰,章回投出了三點。男人看她一眼,抬腳往前走了三步。


    “第八格內的玩家觸發懲罰,鋃鐺入獄,將停止前進一回合!”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鐵籠從天而降,將整個第八格罩在裏麵。


    秋玹看著一秒變鐵窗淚的男人,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她又決定相信這是個“快樂”飛行棋遊戲。


    不顧秦九淵瞪視她的目光,秋玹接過骰子投了出去,是一點。


    她走到第六格和顧清悅趙柯相顧無言。旁邊趙柯對顧清悅使了使眼色,意示現在秦九淵鋃鐺入獄,可以乘機動手。


    顧清悅歎了口氣,回道如果你可以保證接下來都不和他在同一格的話。她拍拍秋玹的肩膀,主動走回起點。


    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的秋玹:感覺好像擁有了一個不得了的靠山。


    接下來的幾輪投骰一直相安無事地進行著,目前走在最前麵的陸行舟和楊波。黃發少年的運氣似乎格外好,每次投骰都能投到較大的數字。


    走在他們之後的是秋玹,礙於某熱心男士的威脅,秋玹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碰到的同一格的人都自發乖乖滾回起點。


    再後麵是劉念,秦九淵,顧清悅和趙柯,鄭雲遠,楊洛洛。落在最後的是章回。


    意外發生在藍組,趙柯和顧清悅投到了四點,正好和前麵的劉念處於同一格。曾經的基友組對視一眼,劉念歎了口氣,決定自己回到起點。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檢測到第二十四格上有三名玩家,觸發困難模式……困難模式生成成功。”


    下一秒,每個格子之間的空隙開始沙化,空隙下方的平地也通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翻滾炸裂出一個個小泡的岩漿。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每個小格子就開始地震般劇烈晃動,然後以一種緩慢卻不可阻擋的速度往下降!


    “!”秋玹不得不俯下身維持平衡以不至於被甩出去。倉皇間她聽見陸行舟在大喊:


    “快!快繼續投骰子!隻要有一個人到達終點遊戲就能結束了!下一個是誰,快繼續!”


    秋玹拿過骰子甩了出去,是五點。她看了看前方,想著下次再甩到個四點就能結束了。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跳到下一個格子上,然後就因為重心不穩差點被晃出去。


    “你小心點!”站在後麵的秦九淵低咒一聲簡直差點被嚇到心髒驟停,他看著小姑娘搖搖晃晃地連續跳躍還有閑心朝他比一個沒事的手勢。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秦九淵簡直要被她氣笑。


    後麵的劉念因為甩到一點觸發懲罰格被強製送回到了第十三格位列最後,顧清悅和鄭雲遠一人拽著觸發到隨機意外的楊洛洛的一隻手防止她掉下去。


    站在最前麵的陸行舟和楊波儼然成了全村的希望,隻要再投到五點他們就能結束遊戲。然後陸行舟一甩手投到了六點。


    “操!”


    兩人蹲在離終點隻剩一格的格子上,陸行舟將骰子甩給秦九淵。


    男人投到六點,長腿幾個跨越站在倒數第三個格子上。這時每個格子已經下降到一個很危險的程度了,幾乎是貼著岩漿邊緣。稍微幾個幅度的輕晃就能被滾燙的紅色流狀體徹底淹沒。


    在這個時候,秋玹投出了四點。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危險感應就瞬間響了起來。下一秒,她站立的這一格的地麵瞬間被岩漿腐蝕,甚至有幾道從縫隙中噴濺上來。


    她旋身往前一跳,接著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站在前一格的男人抱了起來,然後她被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屁股著地坐在象征著終點的那一格方塊上,她看著眼前的棋盤方塊和岩漿瞬間消失不見,看著別墅一層的家具設施重回視野,看著一直站在樓梯上的李思瑤匆匆跑下來紅著耳朵問陸行舟有沒有事。


    陸行舟有沒有事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之前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被整個人舉起來扔出去。還不是舉高高的那種舉,是舉麻袋的那種舉。


    罪魁禍首走過來在她麵前蹲下,用和昨天晚上一樣的姿勢摸摸她的頭問她“有沒有事?”。


    “我覺得我屁股被摔沒了。”她說。


    男人終於笑出聲來,“那我幫你檢查一下?”他戲謔道。


    秋玹瞪他。


    “恭喜玩家秋玹獲得‘快樂飛行棋’遊戲冠軍稱號!”那電子音說完,就給她放了一段《運動員進行曲》,讓她迷醉得好似回到了小學時參加苗苗兒童團的入團儀式。


    她坐在地上耐著性子聽完了一整首《運動員進行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沒忍住,“……然後呢?”她問。


    “不是已經頒發了‘快樂飛行棋’遊戲冠軍稱號了嗎?”那聲音聽起來竟然還有疑惑。


    震撼我媽。


    於是在相繼獲得“競走冠軍”、“最快進門冠軍”、“專業打臉小能手”等稱號後,秋玹終於迎來了她的“‘快樂飛行棋’遊戲冠軍”稱號。


    秋玹覺得她再也不會快樂了。


    “下麵實行終極懲罰。”機械音恢複一如往常的冰冷怪異的聲線,“玩家劉念因在遊戲結束時位列最後一格,即刻實行懲罰措施。”


    劉念臉色瞬間慘白。


    秋玹皺著眉朝他看去,男人原本筆挺的西裝在經曆了這幾天的變故後變得皺皺巴巴,趙柯站在他身邊安慰著些什麽,但這也終究無濟於事。


    又過了幾分鍾,那聲音:“懲罰措施實施完成。”


    眾人:?


    顧清悅小心地問了句:“你還好嗎?”


    而劉念本人也是一臉莫名,“這就……結束了?可我沒感覺到有什麽啊?”


    “可能本來就不是一個什麽重要的遊戲懲罰吧,”趙柯安慰道,“你看就算贏得這個遊戲也就隻有一個冠軍稱號而已。”


    秋玹:你安慰基友就好好安慰,為什麽還要再來傷害我?


    這個時候角落裏傳來楊洛洛低聲地抽泣,秋玹循聲望去,看見鄭雲遠神色晦暗地抱著楊洛洛,女孩露出的白嫩小腿上是大麵積被嚴重燙傷的焦黑。


    嘖,這種程度的燒傷怕是要永久留下痕跡。縱是對楊洛洛這個人無感,秋玹也不免有些唏噓。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對精美藝術品上留下的殘缺瑕疵的惋惜和感慨,但也僅限於此了。畢竟她不是這件藝術品的收藏者,她隻是一個過路的旁觀人,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其實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秋玹一直很擅於扮演一個“旁觀者”。這裏的“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指的不是她莫名進入異世界的這段時間,而是指她在“現實世界”度過的時間。


    她倒也不是天生患有情感缺失的毛病或是什麽感情淺薄的人,她隻是,害怕,對,害怕。她害怕自己付出的情感不被對方接受或是得不到對等的回應,所以她幹脆把這種情感藏在心裏。這樣的話即使最後被對方傷害拒絕她也能自我安慰道“沒事的,反正我也沒多太在乎。”


    她總是一邊渴望又一邊拒絕,所以她一直在當一個“旁觀者”,就好像這樣做的話就再也沒什麽東西可以傷害到她。


    她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打開自己”對她來說真的太難了,難到她甚至願意選擇接受死亡,而不是去對一個人徹底“打開自己”交付一切。


    歎了口氣,“旁觀者”還是動了些惻隱之心。她轉頭去找章回,用眼神詢問他是否可以治好楊洛洛的傷。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站起身朝楊洛洛走去。


    治愈的白光在章回手中閃過,傷口很快恢複如初。鄭雲遠在一邊欣喜地道謝,章回慘白著臉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擦肩而過的時候秋玹小聲說了句謝謝,男人頓了一下也沒回頭,回了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就行了。”


    眾人或坐或站散作一團,相互低聲交談,就好像那些鮮血與死亡從未在他們生命中出現過一樣。


    詭異的溫馨,秋玹又想到這個詞,一如她第一天在大巴上看到的情景,而這情景仿佛一直都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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