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館坐落在洛陽城外最為偏僻的西邊,四邊都是蒼翠挺拔的綠林,林間僅有一條幽暗深長的土路,這條蹊逕是砍材打獵的農人頻繁進出而走出來的。穿越過後,遠遠就會瞅見一條細長的小河流,潺潺流水,河清見底,沿著小河上的木橋,抬頭就會望見一座莊園,這就是四象館,館主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雅之士神算子,此人與人和善,文雅幽靜,更是雪操冰心、雅量高致,在江湖上的學識和品德排名為二,子謙排名為三,那麽排名第一是誰呢?有人說是居住在陌上的一代雲遊四海的閑僧無欲,也有人說是司掌天下玉器流器所大當家流光,還有人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八方鎮鎮長歐陽先生。總而言之,學識第一在江湖上是眾說紛紜,沒有人敢下定義。他勝與子謙的不是學問,而是思想的深沉和捉摸不定的行蹤,為人不偏不倚,言談舉止高雅脫俗。


    赫連仲心知神算子乃高雅之人,也不喜旁門左道之人,若是暗中偷窺,定與之管寧斷交,還是以禮敬人,堂堂正正,最是妥當。


    此刻,赫連仲走至四象館門口,一個小童前行疊手拱手道:“老先生,我家主人外出,請回吧。”


    “小屁孩,能不能改改口,老小子也沒有那麽老?”


    小童哈哈大笑,說:“都自稱老小子了,還好意思告訴別人你不老。”


    “懂不懂尊老。”


    “懂得,可老前輩也應該懂得愛幼,再說了師父常常教導我們一定要誠心正義,表裏如一。”


    你師父還真會教,不過教了那麽多,偏偏記住這一茬,存心與老小子我過意不去,老的是,這小的也是。


    “你師父呀,這是在嫉妒老小子我的姿色。”


    “姿色?”


    小童迷糊,心想常有形容女子,方用姿色兩字,怎麽用在男子的身上呢?


    姿色二字迷惑了小童,赫連仲瞧了一眼天空,對這個隻有五歲的小童說:“不在也好,不過你個小屁孩往上看。”


    赫連仲指著天。


    小童聽後便抬頭望天,有所迷茫,對著先生說:“不解先生何意?”


    “天上鉤鉤雲,地上雨淋淋。你說何意?”


    “即便如此,主人在時,特意交代,他外出時,凡來著俱不引進。”


    “荒郊野外,方圓十裏之內都未有客舍,我一小老頭,你忍心看著老夫被雨水淋濕,感染風寒嗎?再說了這天也快黑了,就留下小老兒一宿,如何?”


    “不可。”


    這老學究真是酸腐,把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孩教育成循規蹈矩的傻子了,聽話歸聽話,也不能次次都阻擾老夫我,畢竟我們都是老朋友了,還這樣沒完沒了。


    不過想想孩子就是孩子,聽話也是有好處的。


    “哎,聽過一句話沒?”不


    “什麽話?”


    “下雨天留客?”


    話剛說完,小童便用腕袖掩麵偷笑。赫連仲看後,便知有話說錯,知道這老學究的門童肚子裏也是有墨水的,有意靠近小童的臉說:“笑什麽?”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有一種解釋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先生說了下雨天留客,我說天留我不留。先生,還是請回吧!”


    “嗨,都老小子我玩呢。”


    “好了,好了,老是拽文。算是老小子我說錯話了。小童,你看老小子怎麽做才願意讓進去?”


    “不知道。”


    “老夫告訴你,怎麽做?”但見赫連仲從胸前對領的右邊取出一本書籍,有所準備就是萬無一失,執手笑道:“看看這是什麽?”


    “《詩經》?裏麵都講什麽呀?”小童低下頭思量著說。


    見他搖頭晃腦,全無所知的樣子,赫連仲心知肚明,那老小子定不會讓教他的。小童抬起頭,麵帶疑惑地拱手言:“不知道,請前輩明言。”


    “《詩經》,乃西周尹國國君尹吉甫的傑作,他可了不起,輔佐過三代帝王,想知道他的思想嗎?想深究他的思想嗎?想的話,那就再傳報。”話音剛落,小童便從赫連仲的手中奪走書籍,高興的似撿到寶貝一樣,歡天喜地地奔進館內。


    ——


    小童正高興著,看見主人迎麵走來,瞬間安靜,行禮道:“主人,赫連仲前輩求見。”


    “蕭索那邊有動靜嗎?”主人詢問道。


    “今早,慘風來報,信已經送到,請主人放心。”


    “好,盡快通知煞景他們一起出發,一定要在暗中保護好公子的安危。”


    “是,主人,這就去安排。”話落,小童便去了鴿房發信。


    ——


    不一會兒,小童興高采烈地跑近赫連仲說:“先生,主人有情。”


    赫連仲本就知道這老學究還是一貫的爛作風,次次都合著自己的小童故意刁難自己,早已習以為常了,不過這小童也被慣壞了。


    隨小童進館內,剛至華庭,便看見神算子穩坐圓凳上,悠哉樂哉的喝著茶水,裝模作樣地翻閱著手中的典籍,餘光還掃視著自己,就是端坐而不理會自己,高冷成這樣也真是太沒譜了,還學究呢?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老小子我雖然也極為討厭那些束縛人心的禮數,可起碼意思意思一下嗎?次次都是我們撲上去詢問一二。


    帖子中寫明今日來訪的用意,所以神算子開門見山道:“別說你的事情,先說周代玉圭。”神算子早就料到赫連仲此次前來的目的,想要讓水更混就得多加點髒東西。接著又言:“拿出來,我倒是要看看是真是假?”赫連仲非常了解神算子的性情,若是濫竽充數的話,不僅與你兵刀相見,還要你必須拿出貨真價實的東西,否則他追到天涯海角都要逼死你。再說他是行家,見識廣泛,什麽都逃不過他的慧眼。還好去了一趟流器所,從琉璃那丫頭討了這件東西,否則,萬事難開頭啊!


    “老小子我在門外都好幾個時辰了,來的時候也沒有好好用飯。先給準備些許吃食來。”赫連仲一肚子埋怨道。


    神算子轉身麵對小童道:“來啊,快快去安排晚餐。”


    小童退下後,赫連仲從腕袖間取出玉圭說:“老小子,給。”


    神算子接過玉圭,在手中翻轉來翻轉去,細細撫摸後對著赫連仲輕視的一笑,蔑視的口吻說:“的確是玉圭。但是?”


    “但是什麽?”


    “像你這樣的肉眼凡胎,這世上真是比比皆是。若是遇上流器所的流光,那就露餡了。”


    “老頭,細細講來。”


    “《說文》中提及的“剡上為圭”說的就是上部尖銳下端平直的片狀玉器。圭來源於上古時期的石鏟和石斧,所以至商周朝代的許多玉鏟及方首長條形玉器都定名為圭。然而,真正意義上的尖首形圭始見於商代而盛行於春秋戰國。《周禮》記載,玉圭乃是上古重要禮器,廣泛用於“朝覲禮見”,標明了等級身份的瑞玉及祭祀盟誓的祭器。”


    “那麽這塊玉圭,怎麽能確認是周朝的?”


    “誰說是周朝的?”


    “你剛才不是說?”


    “說什麽?”


    “這的確是玉圭,仔細甄別它並不是真正的圭。圭的形製特點因朝代不同、種類相異而存在較大的差別,這個玉圭長條形、圭身素麵,下端飾有陰線弦紋,紋飾係用利石刻成,有明顯的刻劃痕跡。屬於上古時期的“玉圭”,並非周朝玉圭。”


    “那麽周朝玉圭的體征呢?”


    “周朝玉圭,以尖首長條形為多,圭身素麵,尺寸一般長15至20厘米。”


    “老學究不愧是老學究,天下第二,沒有人敢承認自己是天下第一。厲害!不過單憑你一言,不足以為真。再找個裏手鑒鑒。”


    “不信,拉倒!小童,送客。”


    “老學究,玉圭是真的吧。”


    “是。”


    “那不就行了。你的規定隻說必須是真貨,並沒有詳明哪些朝代?那種形狀?那種寓意?既然老小子我拿來的是真的,並未欺騙你,真是越老越不講理。”


    神算子仔細想來也是,自己製定的規矩自己最清楚,所以這也不算欺騙糊弄,便放下架子,麵對赫連仲說:“好吧,算你有見識。”赫連仲見狀,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了,便拿起石桌上的茶飲了起來。


    赫連仲語氣拉長道:“學識第二,名副其實。”


    “上好的蘇合香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是內中酒,難得!定是讓小童去殘居買來的。


    “是啊,什麽都瞞不了你,這玉圭收下了。”


    “好了,好了,本來就是孝敬你的。”話畢,兩人便開懷暢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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