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平臥在竹榻上的蘇溪,靈姬心裏裝滿的盡是愧疚和自責,無論自己受到多少鞭打和侮辱,隻要有蘇溪姐姐在,受傷的永遠都是她。一次一次的連帶姐姐受罰,或者說替罪受罰,自己都於心不忍,可又能如何,說服了無數次,姐姐都聽不進去,還是要冒出頭來為靈姬說話,為靈姬頂罪,打從記事起,次次如此。


    她像姐姐,又像娘親,更是朋友、知己,總之,有姐姐在,充盈心裏的都是慢慢的溫暖和幸福。


    “時辰都快到了,趕緊去靜閣,這裏有我照顧姐姐。”沙華勸說靈姬。


    靈姬握著沙華的手,點點頭,又看了看蘇溪姐姐,便離去了。


    “拜見夜姬大人。”


    “你們來了,今日約你們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情,冷姬你把具體事件跟他們兩個講述一遍,我們再討論如何應對?”


    於是,冷姬據實講述了:“今早,喬裝改造去了一趟夫子閣,明著與江湖學士、相士、策士等辯題,暗自會見了眼線豺狼,告知夫子閣閣主子英和風滿樓風使金風無端斃命於各自寢室,然而,各大門廳與武林盟主密商派遣子謙、慕容郷和金瑤細查此事,時過三日,並無任何收獲,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沒有查到凶手嗎?”魅姬追問。


    “一無所獲。”


    “慕容郷江湖一等一製藥用藥、製毒用毒的高手都沒有在屍體周身查出用藥的痕跡,也沒有聞到致命的草藥味道,定論不是死於毒藥。子謙周遊各國,見識非常人能及,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妥,還有風滿樓樓主寸斤不僅是情報高手,在暗器方麵雖不及雪崖之高人,但在識暗器用暗器方麵也算是個能手,竟然也沒有發現死者身體有傷痕跡象。這兩個人死狀非常奇怪,至今沒人能找出致命的原因。”冷姬接著說。


    靈姬無法說話,是因為她的喉嚨被夜姬封住了血脈,有三年沒有開口說話了。


    夜姬看著平靜如水的靈姬就是一肚子的氣,又不知道如何撒?魅姬看出了大人的想法,急忙說:“屬下認為,無論是誰暗殺了這兩個人,我們都不能幹涉,以防引火燒身。目前,派弟子部署在各個要關,進出盤查並做記錄,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夜姬思量半刻說:“冷姬,此法如何?”


    “鬼使者思慮周全,最為妥實,屬下會盡快布置。”冷姬附和道。


    “就如此辦,盡快去安排。你們兩個退去,靈姬留下。”


    兩位使者望著靈姬退步散去,心中卻都在盤算著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事情?


    “你長大了,也該像冷姬他們一樣為幽靈穀做出貢獻了,不能讓眾位弟子們養著你這個閑人。從小到大你的作為從未讓本座滿意,明天有一單生意,你去做。如果再次讓本座失望,按照規定你自行離開幽靈穀,這裏從來不養閑人。”夜姬接著又說:“是你一個人,之前魅姬、曼珠、沙華明裏暗裏幫襯著你,讓你全無顧慮而不知利害,現在不能再縱容你了。”幽靈王疾言厲色道。隨後,幽靈王移步至書格旁,打開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一粒藥丸遞給靈姬,說:“吃了它,用內力在體內化解,一刻鍾後便可開口言語了。”


    靈姬接過藥丸後,和水吃了,夜姬自行用內力幫助靈姬化解,靈姬心中歡喜,自己可以說話了,同樣也很煩惱,這表示她要親自執行任務了,開始真正的為她做事了。


    一單生意?就是乘勢搶劫富家,殺人越貨的勾當,靈姬嗤之以鼻。不過這是靈姬第一次,是夜姬大人對自己忠誠的考驗,如何應對?靈姬可要苦思冥想了,可靈姬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次行動好似江湖發生翻天覆地之前的開端。


    蘇溪和沙華在空靈著急的已經不能自已,沙華在書桌前走來走去。


    看著蘇溪默默的流下了眼淚,她害怕靈姬又不懂事得罪了夜姬大人,剛剛受過酷刑現已自顧不暇,又如何去保護她?


    “姐姐,不必多慮,有魅姬在,我想他會看在靈姬妹妹常常與他喝酒的情份上,定會伸手支援的。”沙華把手搭在蘇溪左肩膀上,細聲細語地說。


    正說著話,透過窗戶,沙華看見魂不守舍的靈姬在走廊上踱步。


    沙華走出空靈,靠近靈姬說:“怎麽了?大人跟你們說了些什麽?”


    隻見靈姬用雙手輕輕地撫摸著沙華的手,搖著頭一言不發,她再穿過窗戶,望著空靈中斜臥在靠椅上的姐姐蘇溪,用右手的食指在沙華的左手掌上寫著“我……不……在,幫我…照顧…好姐姐。告訴你一喜事,我很快就可以與姐姐們說話了。”


    沙華非常驚訝地詢問:“你可以說話了,是真的嗎?真是太高興了。大人她……什麽意思?她不會讓你……。”


    靈姬繼續在手掌上寫著“不是,我很好,不用擔心。”


    “真的嗎?”


    繼續寫道:“真的。”


    兩人再聊了幾句,沙華便回自己的房間了。靈姬也走進了空靈,跪伏在蘇溪的雙腿上,把頭慢慢地靠在她的懷裏,她的這個行為就是在告訴姐姐“我隻是被夜姬大人訓斥罷了,還好沒事。她真的很好,姐姐不必擔憂。”蘇溪明白後便撫摸著靈姬的頭。過了片刻,靈姬扶著姐姐躺在床榻上休息,自己卻鑽進了幽靈穀深處,消失在了美麗的夜空中。


    不知不覺,靈姬聞到了一股微弱的香氣,隨著香氣飄來的方向她來到了綢繆,其實她已經猜到,一定是魅姬在哪裏獨自享受那份心裏的寧靜。對於她來講,這個人即是不可多得的知己,同時也是不可敷衍的對手。站在“綢繆”門口,透過微弱的光亮望去,隱約識得不遠處的那個人,徐風刮起了幾片樹葉,靈姬瞬間飛起,踩在飄在空中的一片樹葉飛向了桅杆。


    “不約而來,每次都是需要安慰的時候。怎麽?大人為難你,讓你做不想做的事情。”魅姬說。


    靈姬瞥了他一眼,從他的手中奪回玉酒壺,微微的一笑便聞了聞,這時的笑容甚為迷人,靈姬撅著嘴向魅姬伸出右手。


    “好了,早就給你準備好了。”魅姬從懷中取出一隻翡翠杯,正準備放在靈姬的手掌上,卻又收縮回手。“上次冷姬不小心弄碎了一隻夜光杯,最後連一滴葡萄酒都沒給他喝,還好趕在流光離開洛陽前,拜訪他在三日內幫助恢複原貌,天衣無縫啊!足足花了二十兩白銀,你可要仔細點。”


    靈姬接過翡翠杯,左手在空中慢慢地將梨花酒倒入翡翠杯,口中念叨“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


    驚道:“你能說話了?”


    “是。”


    魅姬歡喜,之後說:“聽著這一句就知你心性,你知道這裏為什麽叫做綢繆嗎?”


    “取自未雨綢繆?”靈姬疑問的口吻。


    “不是?是夫婦同心,情意纏綿。”魅姬接著又說:“取自國風?唐風?綢繆。”


    靈姬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魅姬。


    “由愛生癡,由癡生恨。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大人有過這樣一段美好的過往。也許不想失去,所以才為自己的那份癡心製造了許多夢境。”魅姬說。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靈姬慢慢吟讀著,突然停住了吟誦,對著他說:“難道?”


    “天機不可泄露。”魅姬用手堵住靈姬的口說,接著又絮叨:“這什麽樣的男人就應該配什麽樣的女人,是命數,非人力所為。就像喝什麽樣的酒配什麽樣的酒杯一個理,喝汾酒用玉杯可增酒色,喝關外白酒用犀牛角杯可增酒之香,飲葡萄酒用夜光杯可增豔紅之色,喝高粱酒用青銅爵方顯古樸,喝百草酒用古藤杯可增芳香之氣,喝玉露酒用琉璃杯現酒之如珠細泡,當然飲這梨花酒須用翡翠杯方顯梨花之形美,這才叫做絕配,這才叫做唯一,今生的唯一,生生世世的唯一。”


    “許多東西失去了說明那不是自己的,不應該強求,要做到豁然釋懷,坦然向前;搶奪來的最終還是要分開的,而揪心不放的最終還是累及自身。”靈姬回應。


    “說的在理,這裏的一切都是大人的過去,抹不掉的回憶。每一個名稱都有寓意,所以當初你要求修改居所名稱被棍打的原因即在此。不聊此事了,說說釀造的這梨花酒如何?”


    靈姬低頭看著酒杯,舉起來喝了一小口,回味了片刻,乖巧地說:“晶瑩剔透,杯底可現梨花碎瓣;清甜可口,又不滅梨花清香。更是唇齒留香,口舌生津。細細品味,咽喉處還留有一絲絲汾酒的烈性。”


    “搗碎梨花片葉,待白酒發酵後,將碎屑放進去三到五日後取出即可食用。費了我半壇子汾酒的料,不過你覺得好就值得。”魅姬說。


    魅姬拉著靈姬的衣角說:“真的不需要我去幫忙?可你自己一個人執行任務,我有點擔心。”靈姬一言不發,默默沉思著,隻是一個勁地喝著手中的梨花酒。


    皎潔的月光,天空繁星點點,青竹挺直翠綠,與微風逗玩的湖水漣漪不斷。水光一色下的靈姬極致的唯美。不願辜負這份美麗,兩人盡情的喝著各自心中的那份心思。


    亥時,二人玩盡,各自散去。


    ——


    她像是走在畫卷中一樣,石橋楊柳一葉舟,好美的景象啊!慢悠悠的走在石橋上,欣喜的觀賞著石橋岸邊的兩排柳樹,隨風輕輕地搖曳著,是歡迎我這位不速之客嗎?放眼望去,又看見一片蔥蔥鬱鬱的竹林,飛步跑進竹林間,不久,一座小山便映入了眼簾,它被翠綠的小草全部覆蓋著,稀奇的是獨獨有一棵拔尖的植物特別顯眼,不知道它叫什麽?聽老人家說這種花草生長在沙漠中,非常稀有,生長過程也是非常奇特,每朵花有四或五片花瓣,一片花瓣一種顏色,紅、黃、藍、白,煞是嬌豔絢麗,怎麽會生長在這裏,更讓人驚歎的是五年一開花,隻為二天的花期,它不是很鮮亮,莫非今天是它生命的終結期。謝了……謝了……落了……落了……,伴隨著株幹也枯萎了。她走過去,在花的根部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按鈕,她完全沒有思考便用手去觸摸,用力按了一下,一個暗門迅速張開了,像孔雀開屏的美象,出現了一個洞穴,依賴者若隱若現的光線,扶著石壁,走啊,走啊,半個時辰後,走到山洞中央,雙腳剛落地就陷了下去,在這黑暗狹窄的空洞,萌生出令人窒息的空氣,每一次的呼吸像被魔鬼牽製著,伴隨著地下樓梯的逐漸降落,空間的麵積也隨之擴大,氣氛似乎對比之前愈加壓抑,緊張和恐懼劇增,那是什麽?隻看見一隻猛獸,既像老虎又像猛牛,額頭長有兩隻淡金色的龍角,嘴巴則是鷹喙的樣子,有一對黑色的羽翼,一身刺蝟顏色的毛發,正張開大嘴,凶神惡煞的向她奔來…………。


    額頭滿是汗珠子的靈姬被驚醒了,回想夢中的最後一幕令靈姬不寒而栗,這樣的場景在她的夢中出現過許多次,夢中的那個地方似乎在哪裏見過?又顯得格外的陌生?還有那個奇怪的動物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向她奔來,要吐掉她?這一切一切的疑惑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個鬱結。輾轉反側,始終沒法在入眠,恐懼和憂鬱讓她再也沒有一絲困意,梳洗後,再一次關好門和窗,隻看見她淡黃色的睡衣,烏黑的長發,標致的輪廓在月光下美不勝收。她走近竹製的書格左側,取出一本《詩經》,伸手向書格後麵的橫梁按了一下,再走到書格的右側,取出一本《周禮》,同樣伸手向書格後麵的橫梁按了一下,書案下麵的一塊容納一個人麵積的石塊橫著打開,呈現出一個地下階梯,靈姬快速走進後石塊自行關閉。


    這個地下暗室容積大約二十平方,高度越不過兩米,光禿禿的四麵牆體被綠植全部覆蓋,綠色的牆體掩飾了四方石壁的枯燥,正對麵的牆壁下麵放置了一塊跪拜的草蒲,前麵是一個可以趴在上麵讀書寫字的幾案,右側牆壁放置了有三米長的書格,還有一個香幾,簡單而又不失清雅。靈姬走進去,在書格中拿出了一本《司馬法》,跪在幾案前翻閱了起來。這一刻她找到了自己,回歸了心中的那個自我。


    而此刻,冷姬正在空寂外麵為夜姬大人把守,原本安排的是曼珠和沙華,而這個男人卻把持不住愛她的本性,隻要是關於她的任何指令和任何事情他都要親力親為,這也許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似乎他的生命由這個女人支撐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禦衡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安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安見並收藏禦衡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