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一直靜靜看著姬武,捕捉他內心的想法,多少明白了點什麽。


    “遇見麻煩了?”


    姬武點點頭:“乾坤鏡意誌醒了,說我把它開廢了,下半身開丟了。”


    李文也有點愕然:“難道還有什麽說法?”


    姬武眨巴著眼睛:“它說開天地不能單獨開,需要從最低層一次性開完,結果……我們開了比神界還高一層的。”


    “沒說怎麽解決?”


    “說走一步看一步。”


    姬武也有點沮喪,乾坤鏡罵他是個傻子,他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這能怪他麽?


    乾坤鏡到了他手裏,既沒有說明書也沒有可以借鑒的先例,他什麽都不懂,有些事還左右不了,讓他怎麽辦?


    如凰開天的時候,他確實沒有能力阻止。


    除非當時乾坤鏡意誌蘇醒,也許能阻止。


    可真阻止了,如凰不能重生,姬武能同意麽?


    尊界動蕩了一會兒,也就偃旗息鼓。


    姬武放出很多人,甚至如凰都放了出來,拓印法則。


    石雲墨也不再跟林雪花對峙,石象祿和阿呆好像又進入時光眼,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解決的。


    姬武也懶得問。


    要是熊大手有道侶,他說不定能關心一下,可是自從螯蜂說期伯族是蟲族後,熊大手對這事極其敏感,無論誰提起來他都會憤怒吼叫,表達不滿。


    螯蜂也隻能躲著熊大手。


    乾坤鏡內的火欞威此時反而沒人搭理了,任由他在尊界遊蕩。


    審問他需要等李文。


    偏偏李文現在也不想搭理對方,讓他遊蕩去好了,反正也跑不掉。


    修為被長天和如凰給廢了,威脅不到其他人,自然不會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姬武現在反而又閑下來。


    隻要一閑下來,他又在思考光陰法則,上次頭疼得厲害,實在沒辦法再思索下去。


    此時想起來,卻依然覺得沒有共鳴。


    會不會像李文說的那樣,法則沒選擇姬武?或者是姬武跟這條法則不挈和?


    他信步走著,挨個看石門上的法則,李文則用積分給大家開門。


    月影如選擇了盈缺法則,也是條大法則,不知道是進入拓印還是感悟。


    臨進入的時候,姬武恰好來到身邊。


    月影如對姬武莞爾一笑:“石雲墨在前麵。”


    說完飄身進入石屋。


    姬武愣了。


    石雲墨在前麵?那又怎麽樣?難道他是在找石雲墨麽?


    他在觀察哪個法則更適合自己,跟石雲墨有什麽關係?


    月影如說的話,有問題啊。


    再往前走,並沒看見石雲墨,想必她已經進入哪個石屋感悟或者拓印法則去了。


    姬武的神識比上界時稍微強了一點,但也隻能夠一次讀到一百多個門上的法則說明。


    他隻能邊走邊讀。


    李文跟在他身邊,笑嗬嗬問道:“在找適合自己的法則?完全沒必要,把所有法則拓印下去,將來還不是想感悟哪個就感悟哪個!”


    姬武卻砸吧著嘴,沉吟半晌:“我就怕以後沒有時間再感悟這些東西,現在有你在身邊,我還有點保障,有功夫看看,離開悟道城,我恐怕又該過上逃亡的日子嘍。”


    李文的眉毛聳動了一下。


    姬武的話裏有很多無奈,對未來也有點悲觀,李文能聽出來姬武對這個世界的失望和厭棄之情。


    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對方。


    尤其麵對姬武。


    百年成神,以及將來要麵對強大對手,從世俗界開始就過著逃亡的生活,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觸動所有人的神經,挑戰所有利益鏈條。


    說不好他活的是淒慘還是榮耀。


    自我成長的道路一馬平川,修煉無瓶頸,沒有天驕的資質,成長速度卻超過了所有人。


    偏偏無時無刻不被各方覬覦,強橫的對手倒了一批又一批。


    仿佛殺之不絕。


    換做李文,早就瘋了。


    姬武剛築基便被岐江統帥的修士軍寒了心,一個人獨闖洞域,亡命陽星。


    出竅期為了幾個神人衝上雲魔仙陸,敗走銀星係。


    回來後因為浣紗之子的隕落,炮指修士軍,屠戮倌判血脈。


    明明貪生怕死的性子,卻淨幹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些事如果讓李文承受,李文確定自己無法承受,有些事也不會采用姬武那樣激烈的手段。


    就像豎敵倌判,李文絕對不會作,這種對手,隻能智取,不能硬憾。


    仙界的事情李文全程參與,一樣驚詫不已,雖然有他的智謀,姬武做起來更順當一些,可硬氣的作派,依然讓李文佩服。


    現在姬武忽然說出沒有李文在身邊,不會再有保障,又要亡命天涯的話,李文的眼睛也有點潮潤。


    其實他根本不擔心姬武。


    如果憑心說話,李文更擔心把姬武當做對頭的那些人。


    他都不知道那些人將來會怎麽死。


    要說他們能殺死姬武,打死李文都不會信,隻是莫名其妙的傷感。


    這一別,山高水遠,此去經年。


    這一別,漫卷天涯,再難相見。


    這一別,珠翠青絲,鬢霜如雪。


    這一別,孤鳥夜泣,江湖飲血。


    李文都快哭了:“孫子,你能不能不唱?你特麽唱的這是什麽歌?送葬麽?”


    沒錯,是姬武在唱歌,歌聲渾厚滄桑,動人心魄。


    不用品味歌詞,就是這個曲調,已經讓李文忍受不住,潸然淚下。


    姬武卻笑嗬嗬的走到一間感悟室門前駐足。


    “天道法則?”


    李文愣了:“你對這條法則產生了興趣?”


    感悟室的門散發著熒熒光芒,顯然裏麵有人,應該是誰在拓印。


    姬武搖搖頭:“我就是奇怪,何為天道?”


    “碌碌紅塵,把肉眼無法判別的所在都稱為天。天,其實也是一個未知的代稱,代表著高高在上的蒼穹,代表著籠罩大地的長空,代表人類內心世界的荒蕪,代表著一個他們無法觸及的高度。”


    “可是當修士修煉到了一定境界,就會知道,天,其實沒那麽複雜,也沒那麽高遠,並不是無法觸及的,它隻是地的一個相對應稱呼。”


    “更嚴格的說,在世俗界,它是一顆星辰的外衣,在仙界,它是大陸的防禦,在神界,它是法則的通道,隻是不知道在尊界,它會是什麽?”


    姬武眯了眯眼:“你說的是天,可是什麽是天道呢?”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應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chan)然而善謀。天之道,不在密而在公,敢則殺,不敢則活,無關乎善惡,無應乎對錯。”


    “所謂天理循環,其實還是法則的映射。萬法交替,循環往複,雲雨霜露,不問疾苦。”


    “天道,不過是這方宇宙的魂而已。”


    李文說的不快,姬武眯著眼認真的聽。


    李文說完了,姬武依然在沉思,許久,他驀然抬頭,目注李文:“天道為魂,何為魄?”


    李文撫掌一笑:“就知道你冰雪聰明,一點就透,但是……我也不知道。”


    兩人互相看著,誰都不再說話。


    最後還是姬武抬腿就走,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走的比兔子都快。


    李文卻笑著搖頭:“就知道你不肯擔負。”


    姬武的聲音遠遠傳來:“你擔負就行了,我管那些破事?煩都能煩死。”


    李文哈哈大笑,可是看見姬武忽然推開一間石室進入,他的笑容立刻不見了,臉上露出了懊惱的神情。


    姬武進入的石室門上寫著:生之法則。


    ……


    每間石室一次使用的時間限製是三天。


    姬武一直沒出來,李文就在門口等了三天,心裏不停的咒罵。


    “這個孫子,真在感悟生之法則?你一個殺胚,感悟得了生之法則麽?裝什麽大瓣蒜?不會在裏麵睡著了吧?”


    忽然間,門開了,出來一隻猴子。


    是的,出來一隻猴子,渾身都是毛的猴子。


    李文嚇一跳,一把抓住猴子的毛,把他拖到自己麵前,伸手分開對方遮住麵孔的毛:“你是姬武?”


    確實是姬武。


    三天不見,姬武竟然成了一隻長毛猴。


    “你是進入感悟生之法則的,不是感悟生毛法則的。”


    姬武一臉苦逼像:“我知道,但是我感悟的越深,毛就越長,我有什麽辦法?”


    李文愣了愣,忽然間放聲大笑:“妙啊!太妙了,估計生之法則已經被你悟透了吧?毛發三千丈,生法就是長。”


    這不是好話。


    好話不應該這麽說。


    姬武毫不客氣:“滾!”


    罵完後抖了抖身體,渾身毛發恢複正常,地上多了一堆長毛,手裏一張留法紙送入乾坤鏡。


    梁飛這時回來了,身邊帶著幾十口人,對李文躬身施禮。


    李文可不希望他挨個介紹一番,順手把他們收入真靈世界。


    梁飛跟濤伯一樣,進入的時候立刻驚呼一聲:“這是……”


    可惜他也說完,立刻沒了聲音。


    姬武好奇:“你的真靈世界裏有什麽?我聽他的聲音不是好動靜啊!”


    李文一搖頭:“能有什麽?就是一些巨陀族人罷了。”


    “啊?你……還帶著他們?”


    李文點點頭:“我跟他們說,可以讓他們回神界故地看看,說不定還能遇見你,他們就發瘋似的都要來,可是……很多巨陀族根本達不到上界的要求,我隻能把符合要求的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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