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斯下樓,皮爾斯迎麵走來。


    “您是來找我嗎?”克萊斯期盼地望著他。


    皮爾斯一手扶著劍柄,仰頭看了看星空道:“聽說你是格蘭瑟姆家的繼承人?”


    “是,不。呃,這件事尚未定局。”


    “你需要再雇傭一個保鏢嗎?”皮爾斯問。


    克萊斯張了張嘴。


    “隻收十個金幣。”對於十階騎士來說,這的確是相當優惠的價格了。


    克萊斯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一共摸出一個金幣三個銀幣,“抱歉,我隻有這麽多。你拿去用,不當我的保鏢也可以。”


    皮爾斯一把抓過他手心裏的錢,想了想,還了一個銀幣給他,“先收這麽多。你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克萊斯道,“我已經有兩位騎士保護了,您可不可以保護格蘭瑟姆夫人和奧德莉?”


    “你們分開走?”


    “不,分開坐馬車。”


    “隨便。”隻要隔得不太遠,就能一起保護了。


    克萊斯回到房間沒有看到麥基,正要出去尋找,就看到麥基手裏拿著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奶瓶,怡然自得地從樓下走上來。


    看到克萊斯回來,麥基心情大好,“嗨。”


    “我從來不知道你需要喂奶。”


    “……”麥基道,“作為一個長時間關在箱子裏不見天日的可憐蟲,我需要適當地增加營養。”


    “奶瓶是從不見天日的箱子裏拿來的?”


    “廚房。嚴格來說,的確像個箱子。他們把門窗都鎖上了,幸好遇到的是我……別擺出這副嘴臉。你掰斷了我的腿記得嗎?我也沒給你這種臉色看。”


    克萊斯道:“你不敢。”


    麥基:“……”怎麽有人被討厭得這麽理直氣壯。


    “明天皮爾斯和我們一起走。”


    “未來叱吒風雲的三騎士首度聚首,太令人激動。”麥基展望未來,熱血沸騰。


    克萊斯道:“其中一名睡在箱子裏。”


    “……他會發現嗎?”


    “會。”克萊斯毫不猶豫地回答。就算關在箱子裏,以皮爾斯的感知和耳力,一定能發現箱子的奧秘。


    麥基道:“你想好怎麽解釋了嗎?總不能說是菜市場買來做晚餐的吧?”


    “隻有一個辦法能躲過他的耳目。”


    “什麽辦法?”


    “死人。”


    “……”


    格蘭瑟姆夫人起了個大早,匆匆與漢弗萊老爺會晤之後,就敦促奧德莉等人收拾行李。等一切準備妥當,已是早餐後。


    格蘭瑟姆夫人容光煥發,與先前焦頭爛額狀判若兩人。


    她偷偷祝福奧德莉。“你的婚事十拿九穩,隻管做好當漢弗萊夫人的準備。盡情地高興吧,我可不攔著你。”


    奧德莉道:“我一點都笑不出來,媽媽,我的心快要難過得死掉了。”


    格蘭瑟姆夫人瞥過臉,充耳不聞地提著行李上馬車。


    皮爾斯依言赴約。


    格蘭瑟姆夫人聽說克萊斯特意為自己和奧德莉請了保鏢,心存疑慮。她倒不是懷疑克萊斯有加害之心,而是怕皮爾斯來路不明,是否拿什麽花言巧語蠱惑了自己這個“單純”得近乎愚蠢的繼子。


    漢弗萊三十四前來送行,不免拉著奧德莉說了些情意綿綿的話。


    奧德莉在母親目光的威逼下,耐著性子敷衍。


    皮爾斯看到克萊斯的箱子,有些意外,“看來我要保護的財物不是一筆小數目。”


    “隻是普通的衣物。”克萊斯將箱子放入後一輛馬車。


    一切準備妥當,兩輛車在漢弗萊三十四“戀戀不舍”的目光中,一前一後地駛出漢弗萊家,踏上歸途。


    同樣的路,來時所花的時間仿佛縮了半。馬車很快在魔法公會門口停下,一行人帶著行李走入魔法陣,眨眼工夫就回到了瑞普鎮。


    呼吸著熟悉的空氣,讓格蘭瑟姆夫人與奧德莉同時鬆了口氣。盡管格蘭瑟姆夫人在漢弗萊之行的過程中一直保持著激動和興奮,但心裏仍暗暗地捏著把冷汗,幸好一切都在她的預期中。


    魔法學徒看到他們回來,開心地跑過來,“格蘭瑟姆夫人,看看您的氣色就知道這趟出行十分順利!這可太棒了,我們都等著您給我們說說祖爾城的見聞呢。湯姆森夫人還叨嘮著,您要是再不會來,她就帶著女兒去祖爾城投奔您啦。”


    “你這張快嘴,完全藏不住秘密。”格蘭瑟姆夫人嘴裏嗬斥著,心裏忍不住得意。那一銀幣的小費給得不冤。她就是想讓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知道,她和漢弗萊的關係並沒有隨著老爺的離開而有所改變!她的女兒將會冠上古老尊貴的姓氏,這個小鎮裏的任何女性都無法與她相比。


    隱隱的優越感讓她看成全這一切的克萊斯格外順眼,一路眉開眼笑,回到家仍是如此。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完全破壞了她的好心情,應該說,糟透了!


    在格蘭瑟姆老爺葬禮上碰了一鼻子灰的傑夫和金姆聽說他們回來立刻找上門來。與他們一道來的,還有光明神會瑞普鎮分會的祭祀——光明神會裏毫不起眼的二階祭祀在這個三階騎士就能耀武揚威的小鎮裏,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


    格蘭瑟姆夫人回到家還來不及鬆鬆腦子裏的弦,就又崩到極致。她匆匆穿上脫掉的外套,叫起奧德莉和克萊斯下樓。


    唐恩祭祀穿著寬大的銀絲白袍悠然地站在客堂裏欣賞壁畫。傑夫和金姆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神態傲慢。


    格蘭瑟姆夫人的不安感進一步擴大。她輕手輕腳地來到唐恩背後,生怕粗魯的腳步聲驚擾到他的雅致。“感謝光明女神的恩典,竟能恭迎您駕臨敝舍。”


    唐恩回過神,微微一笑。


    這種笑容克萊斯見多了,每個光明神會的祭祀咧嘴就來,代表性人物是兩大神祭祀之一的索菲羅。不管索菲羅心情多麽糟糕,在教皇麵前,他總能笑得像條吃飽喝足就沒有憂愁的忠犬。


    “久仰格蘭瑟姆老爺收藏的眼光,一直沒有機會討教,可惜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唐恩麵露戚色,“他這樣一位好人,卻離開得這樣匆忙,叫人心傷。”


    格蘭瑟姆夫人聽得寒毛直豎。


    自從克裏回來,她一直處於順境,訓退傑夫和金姆,與漢弗萊重修舊好,事事如意,卻忘了最大的隱患——格蘭瑟姆老爺在世時,唐恩幾次三番送來索賄的暗示,卻被無視了。後來唐恩卯足勁兒找了幾次茬,被格蘭瑟姆老爺聯合鎮長馬歇爾、魔法公會分會長蓋文擋了回去,仇怨因此越結越深。現在格蘭瑟姆家無人做主,正是對方乘虛反擊的大好時機。


    “感謝您的關心。老爺無情離去,家中隻剩下我們幾個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正需要女神光輝庇護!還請大人指點迷途。”格蘭瑟姆夫人沒有格蘭瑟姆老爺的骨氣,立刻服了軟。


    唐恩卻不領情,淡然道:“夫人不必擔憂,女神無所不知,澤被眾生,不會錯待好人,也不會寬恕惡人。”


    格蘭瑟姆夫人碰了個軟釘子,訥訥不敢言。


    門口又傳來馬車輪子轉動的聲音,不多時,就看到馬歇爾風塵仆仆地趕來。


    格蘭瑟姆夫人鬆了口氣,慌忙迎上去。她道:“這樣晚了,還讓您親自趕這一趟。”


    馬歇爾錯開她求助的目光,徑自與唐恩握了握手,“快點讓這一切結束吧。”


    格蘭瑟姆夫人錯愕地看著兩人如老友般貼麵親吻,心中驚駭無以複加。當初格蘭瑟姆老爺和唐恩撕破臉皮,馬歇爾是助攻,他嘲諷唐恩的表情還深刻印在她的腦海裏,如今卻被顛覆了。


    馬歇爾回過頭來,看向格蘭瑟姆夫人的目光平靜而無情,“指紋對比的結果出來了,並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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