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禹沐浴完畢,行冠戴首,從房間裏又拿了兩組玉配在腰間,單手扶著劍,推開房門。


    之前那位小廝早已在門外恭候多時,畢恭畢敬地為他引路前往前廳。


    府中不似謝禹腦中那邊冷清,也許是長廊兩邊通明的燈火給了他溫暖的感覺吧?


    來到內廳,自有小廝下仆為謝禹大開堂門。


    謝禹昂首闊步進去,公輸舟皿夫婦就座於堂中,等候多時。


    謝禹向二為長者分別作了一揖,二位也對他點了點頭。


    突然,噗通作響一聲,將上座的公輸夫人嚇了一跳。


    謝禹的雙膝狠狠地裝在地上,他將左手搭在右手之上,身體前傾,以頭叩地即舉而不停留...以頭搶地耳。


    “子琪你這是...做什麽?”


    公輸夫人見謝禹如此行為,不禁掩嘴驚訝,神色中帶著不解和擔憂。


    “子琪無智,縱容仲圭參與犬馬玩樂之事。子琪無義,明知鹿鳴之宴有所貓膩,卻還帶著仲圭赴險。子琪無能,仲圭身陷泥潭卻不能救,隻堪堪自己狼狽地跑了出來。子琪無德,伯父伯母對我如同家人,我卻以此來報!”謝禹充滿愧疚的聲音和以頭叩地的聲音一起傳了出來。


    “你這孩子!”公輸舟皿喊出聲來,語氣中帶有責備。“男子漢大丈夫,士子之身,如何要通過如此作踐自己的身子來彌補錯誤?況且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


    “謝禹愧對伯父伯母!伯父伯母待我如親子,放心仲圭與我同行,更是放心仲圭與我學習...不如此做,我愧對天地...”謝禹並沒有因為公輸舟皿的責備而停下,反而是愈演愈烈...一時間流血滿麵,滲入廳堂內的木製地板。


    “快起來,快起來...伯父伯母沒有怪你。”公輸夫人從座中站起,上前就要去扶謝禹,她的聲音顫抖,言語裏滿是心疼。


    謝禹不能阻止伯母拉他,於是就此停止了叩首...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從地上站起來,就這麽跪在地上。


    “哎...”公輸夫人歎了一口氣,跪坐在謝禹的身旁,也不願再回到主座上去。


    “伯父,伯母。”謝禹抬頭朝二位長輩作揖,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經眼眸和鼻梁,劃歸嘴唇,滴灑在地上。


    可是謝禹卻並沒有理會,更沒有在意額頭傳來的陣陣疼痛...他隻是抹了抹眼睛和嘴巴,開口道:“挾持仲圭的是一個叫做青天的教派,仲圭目前尚無危險...我願以性命擔保,若仲圭出事,我以死謝罪!”


    說著,腦袋便又要往地上磕去。


    跪坐在他身旁的公輸夫人及時地用手去護住了他的額頭,然後將他的身子拉了起來。


    “子琪,你莫要再這樣了,伯母會受不了的!”公輸夫人聲音有些顫抖,她是真看得心疼。


    “讓伯母受驚了。”謝禹朝公輸夫人作了一揖,以此來表示自己不會這樣了。


    “那臭小子是從小惹事到大的,那磨人的脾氣也是一等一的絕...我閉著眼睛都能想到是這小子拖著子琪你去參加的這勞什子群俠會武。所以啊,子琪,你莫要愧疚...這小子也是咎由自取。”公輸舟皿坐在主座上勸慰謝禹...可他的語氣和神情分明是擔憂。


    “伯父,這青天之所以挾持仲圭,我猜到了其中兩個原由。”謝禹並沒有接下公輸舟皿的話...因為在他眼裏,這件事情就是自己的錯,大丈夫行於世間,敢做便要敢當。如果繼續對這個話題爭論下去,又是不知道要多久了,所以他選擇切入主題。


    “什麽原因?”公輸舟皿也是聰明人,順勢接過了謝禹的話...當然這也是他此時最想知道的事情。


    “第一,青天的幕後之人勾結涼國叛亂,目的一定是霍亂朝綱...我在與他們交手之時,發現他們擁有很多您親自研製發明的木機機關。由此我推想,在這公輸府邸之中有對方安插的間隙...他們已經從您這獲得了很多木機的製造方法...甚至是洛邑的城防結構布圖他們也了如指掌。”謝禹在這裏頓了頓。“他們之所以要挾持仲圭的原因應該是他們還有一些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的木機技術沒有被拿到手,於是依此來要挾您。”


    “你是說?他們想要我用木機術跟他們換取鶴奴的性命?”公輸舟皿皺了皺眉。“我前幾日確實有接到過匿名的信函...要我與他們取得聯係。”


    “是的。”謝禹點了點頭。“這應該就是他們給出來的信。”


    “那第二點呢?”公輸舟皿點了點頭,一邊想著應對方式,一邊問道。


    “此次同仲圭一起被抓的還有四人,我認為他們這是在故意引起朝中震動,引起洛中人心惶惶...順便籍此來要挾諸位與他們後續的計劃進行配合。”謝禹毫無半點隱瞞,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與公輸舟皿。


    “什麽計劃?如何配合?”公輸舟皿聞言又問道。“他們想做什麽?我大周八百年史,還能被這等江湖邪派擾亂了朝綱?”


    “伯父,此時的朝廷早已不是幾十年前的那般了...天子臥病,無能的大王子掌權。軍事名聲大半都已荒廢...全在由老臣們支撐著,可越來越多的公卿們不滿大王子的所為,開始擁立更有能力的三王子...如此便成了奪嫡之爭!況且朝堂之中本就派別林立,以潼縣侯為首的武官,以惠太公統領的文官...甚至還有國師所銜的王親宗室。這些大的派別之下又細分了小的團體,成日地勾心鬥角...先前有天子壓著,他們不敢將鬥爭擺於台麵。可此時天子重病,夫子出遊,他們便愈發猖狂了!”謝禹給公輸舟皿解釋道。“而且,諸侯也愈來愈有野心,想獲取更大的權力...如此,青天正是利用公卿諸侯們的內亂作為撬動朝廷統治的杠杆啊!”


    公輸舟皿聞言沉默...他是在細想,可他無論怎麽想,確實如此!


    為何自己沒有發覺過...甚至比不過一個年尚行冠的年輕人!


    “伯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謝禹看出了公輸舟皿的想法,開口道。


    “你有什麽法子嗎?”公輸舟皿沒頭沒腦地問了謝禹這麽一句,謝禹倒是即刻會意。


    “有的。”他點了點頭。


    “將計就計,甕中捉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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