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蕭怎麽也想不到蕭子望的身體如此不濟,昨天不過就是在冰天雪地裏瘋玩了一天,當天晚上他就發燒了,來勢洶洶的,整張臉燒的麵若桃花。


    此時已是深更半夜,出門去找大夫已是不大可能了。


    他慌得不行,他雖說是妖,但還不至於有什麽起死回生手到病除的本事。


    他是半夜被熱醒的,隻覺得抱著一個火爐似的。


    蕭子望睡得昏昏沉沉的,雙手不自覺的抱緊了他,口裏還迷迷糊糊的嚷著冷。


    他剛剛開始還奇怪,明明昨晚上一起睡的時候並沒有覺得熱啊,怎麽今晚就這麽熱了?


    迷迷糊糊的中觸摸到一個滾燙的身體,這才嚇得清醒過來。


    急急忙忙下床去把蠟燭點燃,拿過燭台往蕭子望臉上一照,隻見蕭子望一張臉燒的通紅,迷迷糊糊不知人事。


    他嚇壞了,就算他再怎麽不食人間煙火也知道蕭子望這是生了病的症狀。


    急忙伸出手去探蕭子望的額頭,隻覺得手撫到之處一陣滾燙,跟燒開了的水似的。


    在蕭子望身邊這幾年,雖說他的身體不算是上好的,但是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今晚這樣來勢洶洶的狀況。平時小打小鬧的風寒根本不足為懼,去撿幾幅藥煎了吃下便好了。


    “冷……”


    蕭子望燒得昏昏沉沉的,隻覺得現在自己正處在一個冰天雪地裏,四處俱是透骨的寒意,忍不住低聲喃喃出來。身上抖得厲害。


    清蕭聽見他模糊的這一聲叫喊,連忙走進床前,把兩床被子全都搭在了蕭子望的身上,然後又仔細的按了按被角。


    隻是好像這樣的做法並不管用,蕭子望在昏沉的夢境中還是在低聲囈語著,身上也抖得厲害。


    清蕭幾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下才想起還有千鶴和天虞在隔壁房間裏。遂連忙把衣服披上,穿上鞋子以後就準備去敲隔壁的門。


    走到門前,透過清冷的月光,依稀看到的是屋內兩人相互偎依的情景。他不禁有些踟躕,到底要不要打擾他們?


    踟躕了片刻,沒想到裏麵的天虞倒是開口了,“是清蕭嗎?出了什麽事?”


    聲音是一貫的清冷,但這清冷裏麵還是可以聽出有些許不易察覺的關切。


    清蕭忙道:“子望病了,又這麽晚了……”話還沒說完,隻見門就從裏麵打開了,天虞麵色如常,淡淡道:“怎麽回事?”


    清蕭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能是今天在雪地裏待久了的緣故。這麽晚了,已經沒辦法出去找大夫了,所以我過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千鶴被他兩人說話的聲音吵醒了,打著哈欠走了出來,睡眼迷蒙地問清蕭:“你說什麽?子望病了?不過就是在雪地裏呆了一天麽,何至於病了?”


    清蕭歎了一口氣,道:“子望可和我們不一樣,你就別說風涼話了。”


    天虞也點頭,看了千鶴一眼。千鶴登時清醒,緊閉著嘴不說話。


    “你先帶我過去看看他吧。”


    清蕭應了,天虞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千鶴撇撇嘴,也跟著走了進去。


    天虞看了看蕭子望的狀況,道:“他平日裏是不是很少像今日裏這樣瘋玩?”


    清蕭看著依舊抖得不行的蕭子望,走上前去給他使勁壓了壓被子,道:“嗯,他平日裏最多的時候就是在房裏看書,很少出去瘋玩什麽的。”


    天虞沉吟半響,點頭道:“這就是了,他寒毒侵體,這樣燒下去可不行,現在沒辦法去找大夫,我們得想辦法給他退燒。”


    正在說話間,隻見蕭子望不知為什麽一下子又把被子掀開了,嘴裏嘟嘟噥噥的喊著熱。


    “這是?”清蕭看著反複無常的蕭子望傻眼了。


    “這是正常的現象,寒毒侵體者多半都會像他一樣,一會兒覺得冷一會兒覺得熱這般反複無常。不過隻要是把他的燒退下去就會好了。”天虞一邊說著,一邊吩咐千鶴去廚房打一盆冷水過來。


    不一會兒,千鶴已經端著一盆水進來了,天虞正準備接過來,哪想清蕭快了一步接過去,道:“要怎麽做你教我就是了,我學著來。”


    天虞深深的看了清蕭一眼,知道他雖然看起來溫和,但是骨子裏也是很倔強的一個人,當下也不堅持,隻點頭道:“也好,我說你做吧。你先把毛巾打濕,擰得半幹,然後放在他額頭上去。”


    清蕭點點頭,伸手往水盆裏去。不想觸到水的時候驚了一下,奇道:“為什麽是冷水?”


    天虞道:“他現在燒得這麽厲害,自然是要冷水的溫度才能壓得下去。我特意吩咐千鶴打的院子裏的井水。”


    清蕭了然的點頭,當下也不多問,隻一心的擰幹了毛巾搭在蕭子望的額頭上。


    “你要給他勤換毛巾,一會兒等毛巾不冷了就要換掉。”


    清蕭抿著唇不說話,雙眼一直盯著蕭子望的臉不放,隻是點點頭示意天虞他知道了。


    清蕭的樣子太過於專注,一向坐不住的千鶴也安靜了下來。看著清蕭臉上的神情,那種焦急、那種深情,的確是有所深愛,才會表現出來的。


    就算是天虞,也不禁受了感染,心內某個地方漸漸變得柔軟。


    床上的蕭子望似是因為這冰冷的毛巾而變得安靜了少許,他燒得迷迷糊糊的,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水……”他喃喃道,口幹舌燥得厲害,下意識的就喊了出來。


    三人都沒聽清楚他到底說的什麽。清蕭幹脆把耳朵湊到他嘴邊,這才聽清楚了他說的什麽。


    “他說的什麽?”千鶴難得正經的說話。


    清蕭抿抿唇,“他說要水。”說著就走到一旁的書桌邊倒了一杯水,然後扶起昏昏沉沉的蕭子望,小心翼翼的把水喂到他嘴邊。


    等他喝完,又小心翼翼的把他的頭放在枕頭上,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那是一樣無比珍貴無比脆弱的珍寶。


    千鶴有些想笑,但是不知為何眼眶卻紅了。


    他知道清蕭的執念,隻是很多時候他都在想,清蕭這樣到底值不值得?


    他其實私下裏曾經無數次問過清蕭,他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為何要這樣堅持?


    清蕭一臉淡然的回答他:“有什麽值不值呢,不過是因為想做罷了。當你真的想去做一件事的時候,哪裏會去想到底值不值得?感情不是買賣,不是一定要衡量值不值得才去做的。隻要想做,隻要願意做,那就是值得的。至於堅持,堅持……”清蕭似是在斟酌到底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半響後,才道:“我已經習慣了,我真的不知道沒有他的人生還有什麽樂趣,我,舍不得他,放不下他。”


    是啊,說到底,不過是因為舍不得放不下罷了。


    又過了好半響,似是歎息,又似是低語,“子望就是我的執念我的劫吧,注定了的,逃不掉解不開。至少,我現在是不願意去逃開的。”


    也許,他們幾個當中,吊兒郎當的他不是最執著的,整日裏看起來冷得像冰山的天虞也不是,溫良端方的淩泉也不是,絕色傾城的素問也不是,隻有溫和天真的清蕭才是。


    他看起來比誰都要溫和,但是他的執著比誰都要尖銳。


    這樣想著,他不禁伸手去拉天虞的衣袖。


    天虞轉過身來,長眉一挑,“什麽事?”


    “我們走罷,”他低聲道:“這裏交給清蕭就好。”


    真該給清蕭和子望多留些相處的日子的,他不禁有些後悔前些日子的任性。就算是氣到了蕭子望又如何,清蕭才是他最應該在意的。


    天虞明白了他的意思,最後看了一眼握著蕭子望的手的清蕭,沉默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對退燒是比較好的。”


    清蕭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什麽方法?”


    天虞沉靜道:“他全身都是滾燙的,整體退燒的效果更好些。”


    “那應該怎麽給他退燒?”


    “你最好把他衣服全脫了再給他退燒。”


    “這個要怎麽……”話還未說完,抬眼一看天虞的眼神,就已了然了。


    天虞一臉淡定,仿佛剛剛的話根本不是他說的一樣。


    清蕭的臉有些微微發紅,他這樣猶豫不是沒有道理的。萬一子望不喜歡和人這樣親密的接觸呢?


    千鶴是個急性子,見狀忙急道:“你還在猶豫什麽?”


    “我怕子望不喜歡和人這樣接觸。”


    “哎呀別囉嗦了,你這是救他!先不要管那麽多了!”


    天虞倒是一派鎮靜:“現在這麽晚了,再加上大雪紛飛的,沒辦法請大夫來看病,這是目前為止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清蕭望著臉燒得通紅的蕭子望,狠下心點點頭,道:“你們先出去罷,這裏就交給我了。”


    千鶴見狀早已不正經起來,嘿嘿一笑道:“清蕭,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們這就出去啦,子望可要你好好照顧了喲!”


    說罷就拉著天虞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留下一站一躺的兩人在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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