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楊末累極了,筋疲力盡,連撐開自己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沾枕就著。(百度搜索 4g 更新更快)但是睡得並不踏實,亂糟糟的各種夢境紛至遝來,時而是小時候無憂無慮,時而是現在舉步維艱,又穿插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當下還是昨日。


    早上殿外宮人們的腳步一響起,她就醒了。睜開眼首先浮現在腦海裏的,竟是她最不願記得的昨夜情景,一幕幕再次回放,一輪輪波濤洶湧。


    意識是渾渾噩噩的,身體的記憶卻格外清晰。他的手是怎樣撫遍她的全身,再代之以唇,一寸寸地膜拜過去。那種微癢而又難耐的觸覺似乎仍停留在皮膚上,像衣服裏鑽進了小飛蟲,但是真的想去抓撓,又不知究竟在何處。


    疼、癢、麻、酥,這些感覺雖然激烈,但並不是無跡可徇。更可怕的卻是另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觀感,她無法形容,唯一最與之接近的,大概就是她從丈高的樹上直接躍下,一瞬間失重失控、宛如飛翔。而那種感覺與跳樹的差別,一個是樹頂,一個是雲端。


    無數次被他送上去,在虛無的雲上飄蕩,四下無處著力,隻能緊緊攀住他的肩背,順風滑翔。有一次她實在無法自控,失聲叫了出來,那聲音讓她感到羞恥無地自容,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聽到他和自己一樣喉嚨裏抑製不住地出聲,才覺得安心公平了。


    最後不記得第幾次他在耳邊軟語勸哄地呢喃:“末兒,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好不好?”直到她虛弱地低泣求饒:“不要了……疼……”他才終於罷手,用那件濕透的玄黑大氅裹著她抱回了寢殿。


    不管她多麽不願意承認,那種陌生的感覺,她也知道那是快樂愉悅,是男女之事除了生兒育女之外的另一要義,所以相愛的男女愛濃情動時才會媾和交纏。


    但那是她絕不能接受的。被迫承受、隻當受刑,這已是她最後的底線,怎麽還能在仇人身下感到愉悅快意?這種事絕不允許再發生。


    楊末在床上躺了片刻,抬身起來又跌回去。她雙手撐住床板側著慢慢坐起身來,渾身酸痛,頭暈腦脹,尤其是某個難以啟齒的地方,連雙腿都無法並攏。


    身邊人睡得正熟,眉目舒展愜意,一隻手搭在她腰間。明明閉著眼溫和無害,她卻不敢讓目光多做停留,隻看了他一眼就挪開,小心拾起他的手放到一邊,起身披衣在榻邊坐了半晌,才站起身來往外走。


    依然很疼,但是現在這個疼已經可以忍。


    她走出臥房到殿中,看到門口垂首立著兩名婢女,其一竟是紅纓。


    楊末立刻上去握住紅纓的手:“紅纓,怎麽是你……”她止住話語,示意另一名婢女退下,把殿門關上,才繼續問:“你怎麽回來了?為什麽不跟靖平一起走?”


    紅纓神色平靜:“我不能丟下小姐。靖平哥已經送到安全的地方了,請了大夫替他治傷,傷勢好轉他就會自己回雄州的。”


    楊末都替她扼腕惋惜:“這麽好的機會,你還回來幹什麽!你那麽在乎他,心裏放不下他,為什麽不趁這個機會跟他一起走,以後你們倆在一會兒,不好麽?”


    紅纓道:“我是在乎他的安危,但是我並不想跟他在一起。他現在已經平安無虞,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誰會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紅纓抬起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他喜歡別人,不喜歡我。”


    楊末不知說她什麽好,但是感情的事外人又如何置喙,其中甘苦隻有紅纓自己知曉。


    紅纓打量了她兩眼,發現她下巴和脖子裏有幾處可疑的紫痕,狐疑地問:“小姐,你臉上的印子是哪裏弄來的?被什麽東西咬了嗎?”手指去碰她下巴上的淤痕。


    楊末立刻後退避開,把頭轉向別處,拉高衣領遮住頸項:“沒事。”


    這麽一動紅纓發現她站立時雙腿叉開,走路姿勢也十分古怪。她看向輕掩的臥房紗門,漸漸明白過來,倒抽一口冷氣:“太子在裏麵?你昨天晚上跟他……他是不是對你……!”


    楊末打斷她道:“別大驚小怪的,都成親這麽久了。”


    紅纓驚疑未定:“都成親這麽久了,為何偏偏是這時候……小姐,你是為了掩護我和靖平哥,是不是?”


    楊末道:“已經成親何在乎是什麽時候,別再說了。”


    紅纓卻低下頭去,失神地望著地麵,喃喃道:“靖平哥如果知道你為了救他做這種事,一定寧可死了算了……我也是……”


    楊末勸慰她道:“紅纓,人生在世想好好活著多麽艱難,別輕言生死,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我既然肯嫁過來,就沒覺得這種事有什麽大不了,苟存這麽久已經是大幸,你也別放在心上。”


    紅纓默然不語。這時臥房內傳來響動,楊末囑咐她道:“這事已經過去了,你也打起精神來,別讓人看出馬腳。”轉身步履僵硬地跨入房中。


    宇文徠已經醒了,擁被坐著沒起,單腿曲起一隻手擱在膝蓋上,看起來心情甚佳,語氣也膩膩歪歪的:“你起來也不叫我一聲,我一睜眼看不到你心裏發慌。”


    楊末麵無表情地對他屈膝行禮:“殿下醒了。”又對外頭揚聲吩咐道:“來人,伺候太子起身。”


    宇文徠訕訕一笑。就知道會這樣,提起褲子翻臉不認人說的就是她吧?“末兒……”


    “末兒是年幼未起名時家中人隨意叫的乳名,如今我已成年,我朝皇帝陛下為與殿下結姻好,封我公主親口賜名,這個名字是為殿下而賜,”她雙手舉在身前低頭一拜,“殿下以後還是叫我‘穎坤’更妥當。”


    “穎、坤,”他輕吐出那兩個,“我還從沒這樣叫過你。”


    “如果殿下覺得不夠莊重,以妃位、公主稱呼亦無不可。”


    “無妨。穎坤也好,末兒也罷,太子妃、公主,反正都是你。隻要是你,稱呼什麽並不重要。”他還是那副不變不驚的溫柔神色,“好比你叫我鹹福還是叫我太子、殿下,甚至直呼姓名,隻要是你叫我的,我都愛聽。”


    楊末板著臉不想理會他。侍女們捧著洗漱用具和衣物依次進房,一進門就被太子揚手製止,又命她們先下去。他對楊末招招手:“你過來。”


    她站在離他丈餘遠之外沒動,麵色冷淡:“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徠笑道:“你站那麽遠幹什麽,難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一說到“吃”她就有了不好的聯想,臉色愈冷,往前挪了兩步走到床邊。走路時那僵硬的姿勢自然落入他眼中,他又拍了拍床沿:“坐下。”


    楊末坐於床沿,麵朝外側半背對著他,不意他卻挪了過來,一手將她摟住在耳邊吻了一下,柔聲道:“這麽著急起來,不多睡一會?還疼麽?”另一隻手就要往她腰腹下探去。


    “別碰我!”楊末一把掀開他摟在自己肩上的手騰地站起。她胸中翻覆難平,但又無法斥責怒罵他,隻能冷顏以對。


    宇文徠抬頭望著她,戲謔道:“昨夜我們都那樣了,你還對我如此見外?”


    不提還好,一提起昨夜她臉色更如寒霜,抿緊了唇不言語。


    他漸漸斂起笑容,沉默片刻,歎了口氣幽幽道:“剛剛在外麵和你說話的人,是你從家裏帶來那個心腹婢女?看來那人應該是安全了,所以你也沒耐心再和我虛與委蛇。”


    楊末回身冷眼瞥他,他又道:“我應當是見過的,和你一起陣前救回你哥哥的家奴,是不是他?我記得他口齒伶俐機智圓融,是個有頭腦的人,怎麽會想到鋌而走險孤身一人來刺殺呢?”


    楊末咬牙瞪向他。他果然都知道,早就認出了靖平,自然也能看出她突然熱絡曲意逢迎的目的,於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反而是自己著了他的道。


    “他叫什麽名字,那個家奴?”


    楊末仍然不回答。


    他回憶了片刻:“靖平,我記得聽你這麽叫他的。你受傷昏迷的時候,除了爹娘兄姐就隻叫過他的名字。”


    他沒有對她提起昨晚的驚險,輕描淡寫一語帶過。最危險的瞬間,刀鋒離他咽喉隻有三寸,賀山如果稍微慢一步,他就要血濺五步一命嗚呼。那個家奴以褚青塗麵掩飾相貌,但是眼睛無法遮掩,兩人對視隻有電光石火的一瞬,但他也能看出那雙眼裏的敵意嫉恨,不僅僅是忠仆為主複仇的憤怒決絕,耐人尋味。


    “隻是一個家奴而已,你竟然願意為了他舍身屈就,我是該說你把他看得太重,還是把委身於我這件事看得太輕?”


    楊末冷笑道:“沒錯,我就為了拖延時間助靖平脫險,睡一覺而已有什麽大不了!人命關天,我隻當被鬼壓了!”


    宇文徠卻沒有生氣,反而溫聲道:“你不嫌我莽撞粗魯、不記恨我就好,我就怕你一直把這事放在心上,心裏懊悔難過。”


    她對他冷言冷語刻薄譏嘲,到了他那裏,再重的鐵拳也像打在棉花上,什麽力道都被化解了。這樣的人她完全不知該如何對付,從成婚到現在,始終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她所能做的隻有把自己重重包裹起來,套上厚實的堅殼,和他保持距離,才得護得自己周全。外殼稍稍裂開一點縫,他就會立刻見縫插針趁虛而入。


    她把衣襟圍攏雙手抱在胸前,似乎這樣就會覺得安全一點:“這麽一點小事,憑什麽讓我放在心上?”


    他起身步下床榻,湊到她身邊來,俯身小聲問:“昨天你也說了,夫妻遲早要做這種事的。既然你覺得這件事沒什麽大不了,我們也已經開了例,那以後是不是……”


    楊末臉色頓時漲紅,羞怒交加,一把將他推開:“你休想再碰我一根手指頭!離我遠點!”


    宇文徠被她推倒在床上,就勢往那兒一坐,雙手撐在背後:“如此說來我倒要感謝那個叫靖平的家奴,多虧了他來行刺。”他的手指輕輕叩著床沿橫木,狀似閑談,“今天還會有燕薊兩地的鄉紳來拜見,宴設流珠殿。要不你去問問他,還能不能再來刺殺一次?”


    他的語氣閑適隨意,但又似蘊著無限蒼涼落寞。楊末被他噎住了,四目相對竟有些心慌氣亂,昂首看向別處:“一派胡言,不可理喻!”


    “末兒……哦,穎坤,我還不太習慣,你容我慢慢適應扭過來。”他的笑容依然溫和,語調柔軟,“你願意親近我求之不得,至於是什麽原因,我並不在乎。就像你會嫁給我不過是迫於形勢,是因為你們吳國皇帝的旨意,因為我大魏太子的身份,因為兩國的盟約依賴我維係,這些我都清楚明白。但那又如何?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這就是最要緊的。隻要結果是好的,起因經過緣故理由,那些都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用光啦,這章現碼的,接下來可能沒法固定中午12點更新了,不過還是會盡力日更,有意外文案請假通知。


    年前完結上卷,還有兩大章,六七小章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時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時久並收藏皇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