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言跟楊末一同回到將軍府,家裏母親兄嫂和淑妃一樣得了半路消息,焦急地聚在一起等後文,看她平安歸來全都鬆了一口氣。她闖下這樣的禍端,皇帝隻予輕罰,家人也都不責怪,已是寬懷容忍之至。


    一家人聽她說完殿上之事,大娘問,“你真的要去墓園守孝,那裏隻有幾間給守墓人住的簡陋瓦房,打算什麽時候動身,來得及我就派人去修繕整飭一下。”


    楊末道,“陛下親口降罪,鮮卑人還在城中,怎好再行拖延,我明日一早就走。與仇人共處,這洛陽城我本來也一刻都呆不下去。守孝本就該衣麻食素斷絕享樂,有幾間瓦房蔽身就足夠了。”


    五娘道:“這麽著急,那今日一定要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否則兩年內都無法團聚了。”


    兆言搶著道:“算我一個。”見楊末轉頭看他,又解釋道:“淑妃不能出席,我就當代替她。”


    楊末也沒心思搭理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掃:“七哥呢,怎麽沒見?還有六嫂也不在。”


    五娘道:“這個七郎,不知又跑到哪裏去了,一會兒我派人找他去。吟芳不像他沒分寸,興許是有事走不開。”


    還是晌午時間,大娘說:“家宴自有嫂嫂們張羅,你折騰這一早上一定累了,先回房去歇著吧,讓五娘去幫你收拾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楊末道:“不用麻煩五嫂了,我沒什麽東西要帶,自己隨便收拾一下就好。”她拜別兄嫂,回後院自己房中。


    走在院子裏發現身後有人跟著,回頭一看竟是兆言:“你跟我過來做什麽?”


    兆言絞著自己手指:“我在那邊也幫不上忙,不如來陪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


    兆言被她氣噎了:“你明天就要走了,兩年內都不能回洛陽,咱倆也見不到了,你就不能說句好話嗎?”


    楊末不解地瞥他:“我就去京郊五十裏外的地方,又不是去天涯海角。我不能回洛陽,那你沒腳嗎,有事你不能來找我?幹嘛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兆言麵色一紅:“那我……經常去瞧你去?”


    楊末道:“你還是別來了,我去給我爹爹守孝,禁遊樂嬉戲,沒法陪你玩。”


    兆言氣不打一處來:“誰說我是去找你玩的?”


    “你不找我玩還能找我幹嘛?這兩年我陪不了你了,你還是另找個玩伴吧。”


    兆言瞪著她:“楊末,在你眼裏我就隻是個嬉戲遊樂的玩伴嗎?”


    “不然呢?”


    “你……我可不是隻當你玩伴!我……”兆言氣得麵頰漲紅,冷不防被楊末一伸手勾住肩膀,另一手捂住他的嘴,拉著他閃身躲到樹叢後。他一句話噎在喉嚨裏,發現自己被她摟在懷中,嘴唇更是緊緊貼著她溫熱的掌心,一張臉漸漸就被紅雲布滿了。


    楊末借樹叢掩護,從枝葉縫隙裏看過去,那邊僻靜角落裏站著的可不就是剛剛找不見人的七郎和六嫂。七郎一反平時對嫂嫂們恭謹有禮的姿態,抓住了吟芳的手腕舉在半空,身體前傾,逼得吟芳不得不折腰躲閃。


    吟芳語調略顯慌亂:“小叔,聽說小姑剛從宮裏回來了,你不去看看她怎麽樣麽……我還有事,你別擋著我去路……”


    七郎問:“你為何一直躲著我?”


    吟芳顧左右而言他:“小叔,你是不是喝酒了?公公新喪,如果被婆婆和大伯知道你現在喝酒,肯定又要責備……”


    “別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七郎語氣很衝,跨上前一步,“吟芳,你要躲我到什麽時候?咱倆一個家裏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你以為躲就能躲得開嗎?”


    吟芳見他把話挑明,正色道:“如果不是小叔對我出言不遜、舉止失禮,我何須躲你?我到楊家不久,現在家中又遭此厄難,小叔還要再添事端給婆婆火上澆油嗎?”


    七郎道:“我跟末兒一起去南郊,不就是為了避開你,眼不見則無牽掛……可是我不能避一輩子,我們住在一個屋簷下,以後還要一起住幾十年,你讓我如何天天看著你,卻不能……”


    楊末聽他語氣不對,還直呼六嫂閨名,忍不住想探頭看得更仔細些,但樹枝密集,隻能隱約看見二人身影。


    吟芳道:“大嫂嫁來楊家有近二十年了,小叔怎麽跟她相處,自然就該怎麽跟我相處。”


    七郎道:“你跟大嫂怎麽能一樣!”


    吟芳道:“怎麽不一樣?我們都是你的嫂嫂。”


    七郎啞聲說:“我沒法當你是嫂嫂。”


    “我卻隻當你是小叔,是我夫君的弟弟。”吟芳掙了掙,抵不過他的力氣,手腕被他握住紋絲不動,“你放手。”


    七郎不語,但那隻手還是高高舉著,絲毫未鬆。


    吟芳去掰他的手指,但他五指如鐵鉗似的扣住她手腕,細白肌膚都被他勒紅了。吟芳又委屈又害怕,抬手抽打他的拳頭胳膊,聲音帶了哭腔:“你到底想怎麽樣!放開我!放開我……”


    七郎猛地將她拉進懷裏,雙手箍住她的腰,迎麵向她俯□去,吟芳的哭喊就變成了一串含糊的支吾混音。


    楊末大吃一驚,雖然隔著樹叢看不真切,但也能看出七郎在對六嫂行輕薄之事。她正想站起身去救助六嫂,那邊吟芳已奮力掙開了,甩手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七郎臉上。


    “楊七郎!我是你嫂嫂,是你哥哥的妻子!你怎麽能做這種悖逆人倫禽獸不如的下作事!”


    七郎捂著臉道:“我要是禽獸不如,你跟六哥成親那天我就把你搶過來了,哪會等到現在!”


    “住口!”吟芳氣得手腳發抖,指著他頓足道,“你跟我過來!”轉身向祠堂那邊走去,七郎也隨後跟上。


    等他倆稍稍走遠,楊末才舒了一口氣,低頭就見兆言臉色紅得發紫,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捂住他的嘴把他憋壞了,連忙把手放開:“你沒事吧?快深吸兩口氣。”


    兆言別開臉:“沒事……”


    楊末看了看六嫂和七郎離去的方向:“走,咱們跟上去看看。”


    兆言的眼神還有點迷離:“看什麽?”


    “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很有問題嗎?不跟上去看看能放心?”


    “誰們兩個?”


    楊末打量他一番,呼吸雖然有點急促,臉色還泛著紅,但不像憋壞了神誌不清的樣子呀。“今天不管發生什麽,你可都得把嘴捂緊了,不許出去亂說。”


    兆言紅著臉點點頭。兩人躡手躡腳地跟著七郎他們走到祠堂外,躲在側麵的窗戶下,把窗戶推開一條小縫往裏看。


    吟芳和七郎也剛到祠堂,吟芳指著供桌右側新增的牌位對七郎喝道:“跪下!”


    那正是六郎的靈位。七郎頹喪地垂下頭,對著牌位跪倒。


    吟芳厲聲道:“你哥哥三月前剛剛戰死沙場,屍骨未寒,你就對他的未亡人做出這等下流肮髒之舉。對著你哥哥的靈位,你還敢說出剛才那種混賬話嗎?”


    七郎苦笑道:“原本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我忍不了……就算六哥現在還活著,我也一樣敢說。我隻後悔你們成親那日沒有說出實情,沒有立即把你搶過來!”


    吟芳氣得聲音發顫:“你、你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你怎麽對得起你六哥!”


    “要說對不起也是他先對不起我!”七郎兩眼發紅,抬頭看向她,手指戳在自己胸口,“上元燈會先遇到你、和你一見傾心的人,是我!是我!”


    吟芳驚得後退一步,後背撞在供桌邊沿。她雙目圓睜,和六郎相識的點滴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初遇是在上元佳節,花市燈如晝,君子端方、謙雅如玉,眼梢眉角情意暗生,讓她回去後念念不忘,隻盼再見;二度重逢是上巳遊春,才過了一個半月,他卻好似已遺忘了她,錯愕之後才認出她來,她心中略感失落,但好在情思依舊,別後複燃;之後鴻雁往來,情意互許,六月告知父母大人定下姻緣,九月婚姻禮成結為夫婦,恩愛情濃達於極致;成婚三日他便趕赴戰場,從此天人永隔陰陽殊途,今生夫妻緣盡……


    她從未懷疑過其中有什麽不對。麵前這個與丈夫同胎孿生的小叔,兄嫂說他性情跳脫與六郎迥異,她完全沒有想過會跟他有任何牽扯。


    “你胡說……”她背靠供桌喃喃道,仿佛終於尋到了一點讓自己心安的理由,“六郎沉穩莊重、溫文有禮,你跟他根本不一樣,我怎麽會認錯?”


    七郎悶聲道:“我就不能沉穩莊重、溫文有禮?我第一次碰見自己喜歡的姑娘,當然要莊重一些。”


    吟芳腦中一片紛亂:“怎麽會……六郎知道嗎?”


    “六哥當然知道,你們倆上元定情的事人盡皆知,那天他根本沒去,他怎會不知道是我?”七郎轉頭去看六郎的靈位,“他臨終前還握著我的手說:‘哥哥對不起你,以後你好好地待吟芳……’他一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也喜歡你,冒了我的身份娶你,我到你們的婚禮上才知道……”


    吟芳想起成婚後初見小叔時他的失態,他宿醉誤事,他神色古怪,他敬六郎酒說怨隙一筆勾銷……原來如此,他早就認識自己,上元節遇到的人竟然是他。


    七郎繼續道:“吟芳,我對你早已鍾情,比六哥更早,是他冒名頂替從我手中把你搶走,並非我目無倫常染指寡嫂,你喜歡的人本來就是我。”


    窗外兩個蹲在牆下聽壁腳的人此時默默對望一眼。兆言還是青蔥少年,聽到這等豔異情|事,雙頰不由微微泛紅,羞澀地抬眼小心覷著楊末;楊末也為自己家裏隱秘私事被他窺見而尷尬,瞪眼用唇語威脅他:不許說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沒救了,每個情節都被猜到┭┮﹏┭┮


    情|事這麽cj的詞為毛也要j口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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