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璿當然聽過赫連颯的名號,不僅聽過,她對這個名字簡直深惡痛絕。


    這世上有一種孩子,叫別人家的孩子,他們成績優異,性格乖巧,才藝雙絕。最關鍵的是永遠領先於自己。赫連颯便是葉璿父母自小放在嘴邊的別人家的孩子。但滄海市與青梓鎮相去甚遠,兩家也並無聯係,為什麽偏偏是提及赫連颯呢?


    這得從葉璿的家室說起了。


    葉璿的母親石馨出身不菲,是石家的三小姐。石家在滄海市雖不及赫連、司徒、京城柳家等揚名顯赫,但也占有一席之地。石家致力於培養石馨的哥哥石磊,對石馨的心思倒沒多少,再加上有個寵愛妹妹的姐姐,石馨的性子自然嬌縱些。她在大學裏遇到葉璿的父親,也就是葉安之後,竟然一見鍾情,墜入愛河。不顧家裏的反對,推掉在滄海市安排好的工作,直接定居青梓鎮。上麵有哥哥姐姐頂著,石家倒沒鬧出棒打鴛鴦的戲碼,便隨她去了。


    雖然搬了出來,但石馨並沒有斷絕和石家的聯係,經常和姐姐閑聊,聊著聊著,話題就廣了,赫連家的繼承人就是時常談到的話題。男女之別早不像以前那樣分的清楚,石馨也是盡力將葉璿帶到那個圈子裏。於是,赫連家的繼承人就成了葉璿良好的榜樣。


    而現在又提到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她嘟囔著嘴,“不就是一個被吹上天的大少爺嗎。”


    這話一般人聽過去,也就一笑而過。年輕人難免有些不服氣。但在小孩子耳中就不是這樣了。


    “你說誰是被吹上天的!”稚嫩的少年明確表達出自己的不滿。“表哥可厲害了,家裏的事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少年皺眉,像是在思考接下來該用什麽詞匯。然後他眼睛一亮,繼續說道,“表哥長得帥,性格又好,從來不生氣。學校裏好多人都把表哥當作仰慕對象呢。”


    “好好好。”葉璿哭笑不得,背後說人壞話就算了,還被那人的親戚聽了。看樣子還是極度仰慕的人。但她總不能和一個小孩子杠上,更何況葉璿對孩子是特別寬容。“你表哥很完美。我是在嫉妒。”


    少年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說法。“人總是嫉妒比自己厲害的人,我懂得。”


    “哈哈哈,倒是個可愛的孩子。”零玄說道。“你既然叫赫連颯表哥,那你也是赫連家的人?”


    明知故問。葉璿想。


    少年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人調侃了一把,他挺起胸脯,驕傲地說道,“我就是玉樹臨風、風流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赫連翊。”


    他昂首挺胸,眼睛炯炯有神,那“快來膜拜我吧”的意思太過直白。零玄的惡趣味又被激發了,“赫連家不是隻有一個赫連颯嗎?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


    “胡說!”少年急的跳腳,以至於白嫩的臉都泛起潮紅。他原地打轉,“啊!我明白了!一定是那死老頭想把我趕出赫連家所以才不讓別人知道。”


    這句話可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會說的。零玄眯眼。“小少爺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麽,怎麽,連自家人都不待見?”


    “我也想知道。”沒有哪個孩子樂於被血親忽視,回答的時候赫連翊扭頭,再轉回來時,已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我說你們,把我好好的心情弄沒了。”


    “怎麽到哪裏都有人提這些。”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零玄一把捉來赫連翊,轉眼間便將整齊的短發揉得亂七八糟。而赫連翊早就羞紅了臉,家裏人哪個不是對他畢恭畢敬的。“喂!快放開!”他細微的反抗直接被零玄無視,“那麽作為賠罪,你在肖木市的活動就由我負責吧。”


    “什……什麽?!我、我才不需要!”被驚到的赫連翊一時竟忘了反抗,又被趁虛而入的零玄蹂躪了一番。


    “別害羞~別害羞。”零玄湊到滿麵通紅的赫連翊耳邊說,“我可記得某人是偷跑出來的。”


    “你現在似乎身無分文~”


    “你!你怎麽知道!”


    “這你就別管啦~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那就這麽說定了。來,告訴我你的行李在哪兒~”


    “別自顧自地決定啊!”


    兩人相互打鬧著,那動靜連被比賽吸引的觀眾都不免瞥了幾眼。葉璿深深地歎氣,“朔夜,我們也走吧。”


    沒有任何動靜。葉璿疑惑地回頭,“朔夜?”


    一直沒有介入談話的朔夜單手撐著下巴,她深紫的眼眸裏透著不易被察覺的思索,“葉璿,零玄很喜歡小孩嗎?”


    “啊。”葉璿被問得一怔,然後不確定地說道,“應該……不吧……我的感覺是這樣……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朔夜看人很準,多年的相處使得葉璿對此深信不疑。


    是的,當初親戚家的孩子來時,零玄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第二天,零玄甚至還跟自己抱怨過太吵。所以零玄是否討厭小孩子還不知道,不喜歡是肯定的。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奇怪。


    為什麽零玄突然對著赫連翊獻殷情?


    因為他姓赫連?


    那副姿態,宛如藏在花束下的尖刀。


    朔夜隻覺得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蛇遊竄在身體之上。明明零玄對她並無惡意,說是盡心盡力也不為過,然而心頭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是為了那不詳的預感,還是為了零玄不知是何的本性?


    “朔夜?”


    朔夜一瞬間回神,“沒事。”她平日就嚴肅的臉並未露出分毫,“走吧,我也餓了。”就在這時,葉璿拉住她的手。


    “嗯?”


    “朔夜,還記得的吧。”葉璿緊盯著朔夜,突兀地說。


    朔夜知道她指的什麽,她想同以前一樣進行慣例地嘲諷,但被這麽盯著,那句“你以為是小說嗎?”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就像那一天,她本可以什麽都不管地直接離去,卻因為那眼裏的乞求而再度踏入深淵。


    如同四處流浪的棄犬,隻是死死地盯著,卻不發出一聲。葉璿和她不一樣,如果身邊真的沒有一個人,是會瘋掉的吧。最後鬼使神差地這麽想著。


    所以,她留下了。


    “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


    她還是這麽說了。


    即使,那句話對她而言,是多麽深刻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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