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患難緣,孤老弱少心。


    人世感淒涼,互道心中戚。


    相知相惜情,天意為媒介。


    喜結緣中親,時清共南行。


    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大街上的暑熱已然逐漸淡消,可是屋內的暑熱尚未消散,因此“五河鎮”的鎮民以及途經落宿的行旅,皆不願待在令人冒汗的房內,皆行至大街上逛遊,因此街上人潮已逐漸增多,使大街兩旁的店家以及街上小販的生意也隨之興盛。


    此時由鎮北外的官道中,摸黑趕路的壯實醜少年小飛,背著小包袱,風塵仆仆的踏入鎮內大街。


    小飛一進入大街,便放緩腳步,雙目不停的在往來人群中四望著,雖然不時聽見對麵響起驚呼聲,並且身周行人皆惶恐慌急的走避著,但是小飛並不以為意,依然連連四處觀望著。


    可是即將行至街底,尚未望見欲尋之人,心中正自懊惱之時,突聽有人顫聲呼喚著:“醜……醜……這位大爺……”


    小飛聞聲立即知曉是呼喚自己,可是自己初次至此,怎會有人呼喚自己?因此心中好奇的轉身循聲望去。


    隻見身後追來一名店夥打扮的瘦小漢子,心中不解的默望著店夥時,那名店夥神色驚畏的強顏笑說道:“這位大爺!你的好友在小店之中已然候您兩刻餘了,您若不去……”


    “咦?在下好友……在下何曾有過……嗯!你且說說,他長得是何等樣子?穿著打扮如何?”


    車、船、店、腳、牙的掌櫃、店夥,皆是眼界甚廣,閱曆甚豐的人,因此聞言立即諂笑說道:“是……是……大爺!您的好友與您……皆是遊戲風塵的異人,您的好友雖然身軀瘦小且故意打扮成叫化子,可是……”


    “啊?是他……”小飛聞言頓時心中一喜的脫口大叫,並且立即伸手抓住店夥左肩,急聲說道:“快……快帶我去貴店……”


    小飛心急的跟隨店夥前行,途中卻心中好奇?憑叫化子疾如迅電的身法,已可確定他是武林高手了,可是他盜走自己的銀錠,照理應該避開自己,遠走高飛才是,卻為何會在鎮內等自己?而且還吩咐店夥呼喚自己前往相見?


    一切的疑問在腦海中打轉,但是卻思忖不出緣由?因此隻得先見到叫化子再說,不過在心中已對叫化子有了警戒之意。


    一間不算豪華,但是在鎮內已是數一數二的有名大飯館,在樓上靠窗的一張方桌,衣衫襤褸、身材瘦小的叫化子,正獨自一人享受著滿桌的佳肴。


    小飛隨著店夥踏上樓,並且隨著店夥手指之處望去,果然見到叫化子正倚窗坐著,且秀氣的吃喝著,並且也看見了在桌側一角尚擺著一錠銀元寶,正是自己憑空而飛的二十兩銀錠,頓時怒火上湧的急步向前。


    但是尚未行至桌前之時,那名叫化子已然脆笑叫著:“嗨……‘小飛哥’你總算趕來了,你若再不來,待會兒我吃飽了之後便要離去了呢!”


    小飛聞言一怔!頓時怒火消失的行至叫化子對麵坐下,並且怔怔望著他。


    隻見叫化子雖然滿麵汙穢,但是一張圓臉上的五官頗為清秀,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中,尚帶有一種黠慧的狡色,原來竟是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年輕叫化子,怪不得聲音清脆。


    可是……他怎會知曉自己叫小飛?他將自己引來,意欲為何?而且聽他的口音,乃是往昔甚為熟悉的關外口音,因此心中感到有些心悅,便好奇的問道:“你……你從哪兒來?怎知曉我的名字?你為何要……”


    但是話未說完,小叫化子手中的雙箸卻連點菜肴,搶口說道:“快吃……快吃……滿桌的好菜不快吃,卻恁多廢話?有話待會兒再說!”


    小飛聞言,果然停口不語,但是突然伸手搶向銀錠!


    小叫化子似乎早有防備,見小飛伸手抓向銀錠,手中雙箸已疾如迅電的挑向他腕脈。


    雖然小飛未曾習練過提縱輕功,所以追逐了上百裏地,依然追不上小叫化,也未曾練得甚麽玄奧武技,又憑甚麽與武林人交手?


    然而卻因內功深厚得即將到達甲子之境,且已將五種心法融合為一,成為一種獨特的“五行神功”。


    因此,雖然雙箸後發先至的挑至他腕脈時,但是卻被一股真氣倏然透穴而出,震向雙箸,使得雙箸不但無法製住他腕脈,甚而被反震得貼向桌麵,而小飛的五指也已安穩的抓握住銀錠。


    小叫化子萬萬沒料到右手雙箸竟然會被一股真氣震開,頓時心中大吃一驚!


    但是左手迅又疾如靈蛇出洞,已然緊緊抓扣住他正欲回收的右腕脈,掌心真氣疾吐,欲封製他脈穴。


    可是真氣方吐,倏覺對方手腕有股真氣暴震而出,不但將自己透穴製穴的真氣逼退,甚而將自己五指震得抓握不住,且有些酸麻,因此驚急鬆手回縮,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怔望著他?


    而此時,小飛已笑嘻嘻的將銀錠塞入懷內,看也不看小叫化子一眼,也不與他多說一句話,便開始取箸大吃大喝著。


    小叫化子神色怔愕的望著他吃喝,一雙清澈大眼亂轉的不知在想些甚麽?半晌,才麵浮黠色的也開始吃食了。


    然而不到一刻,小飛已然撫著肚子望著小叫化,並未吭聲說甚麽,伸手便提起包袱欲離。


    小叫化見狀,立即說道:“急甚麽?等我吃完……”


    但是小飛已麵浮奸笑的低聲說道:“快吃……快吃……滿桌的好菜不快吃,卻恁多廢話?嘿……嘿……小兄弟!你點的菜,當然是由你付賬羅,我先走了……”


    小叫化聞言,頓時一怔!


    但是隨即恍悟他欲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因此已撇嘴微笑,並且由懷中掏出一隻小皮囊,微微打開些許縫隙,便由內裏取出一錠黃澄澄的金錠以及一粒鳥蛋大小的圓滾珍珠,才神色不屑的說道:“哼!隻憑這錠金塊,便足夠付酒菜錢了吧?至於這粒北海貝珠……少說也值個千兩銀子,怎樣,你還想看我的笑話嗎?”


    小飛見狀,頓時麵浮驚異及失望之色,但是心思疾轉之後,已不屑的說道:“哦?原來你不但擅長偷盜,而且還有翦綹之能呀?哼……想必皮囊內尚有不少吧?說不定失財之人即將因此抹脖子或上吊了,看來……小子,你等著打人命官司吧!”


    “胡說!這是我由家……”


    “哦?是由大戶人家中偷來的?嘿……嘿……小子!看來我得將你拿去送官,到時你的小屁股蛋子可要挨板子了……”


    小叫化子聞言,頓時神色怪異,又羞又怒的低叱道:“呸!呸!你少胡言亂語……”


    “嘿……嘿!你若要我不嚷嚷,那好,你先將小皮囊讓我看看。”


    小飛邪笑的低聲說著,並且伸手欲搶小化子手中的皮囊。


    此時小化子突然有些恍悟的也麵浮黠色,立即將小皮囊塞入懷內,並且顯現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色,笑說道:“怎麽?你又想詐財了?好哇,你嚷嚷吧!反正方才店夥至大街上將你找上樓來,他已認為咱兩人是好友,因此隻要你亂嚷嚷,我就大叫‘分贓不均’然後丟下一兩粒貝珠,便跳窗一逃……嗤……嗤……


    我們兩個若在官府落了案之後,天下問的小叫化子多不勝數,到時我隻要改頭換麵一番,誰知道小化子是誰?倒是你的像貌若貼在各城鎮大門口之時……嗤……嗤……”


    小化子話說及此,嘴角斜翹露出一口潔白貝齒,且雙目狡黠的笑望著小飛,頓使小飛心中暗罵小化子厲害,但是卻不輸口的說道:“怎麽?你能扮成叫化子,我就不能故意扮成如此模樣呀?”


    小化子聞言,頓時神色一怔!


    雙目也緊盯著他麵部細望,以為小飛真的是戴有易容麵具,並非本相;可是怎麽看也看不出他戴有易容麵具或是曾經易容過?因此神色疑惑的怔望著他麵部……


    小飛見狀,頓時心中竊笑,並且誇大的說道:“別看了,我這易容術可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現今天下間無人看過我的真麵目,憑你這個小子……小兄弟,你又豈會看得出?”


    小化子既然是武林人,當然知曉武林中有甚多精於改變形貌的易容高手,因此心中疾思之後,已疑惑的說道:“哦?天下獨一無二的易容高手……”


    (注:因為常走江湖的人,知曉江湖風波險惡,為了某種原因,不願他人知曉自己的身份來曆,因此便有了改變形像之舉,或是女扮男裝,或是少作老相、老作少相,隱瞞了原有身份。


    最早期常用的手段是將自己弄得滿麵汙穢,且衣衫襤褸得像個叫化子,使人難辨麵目;還有便是幹脆戴上覆麵之物,如笠帽、麵罩、麵紗,或是戴鐵製、木製的麵具,甚或還有用甚為少見,最為精致、方便且能以假亂真的珍貴人皮麵具。


    但是有人喜愛潔淨,不願扮叫化子,有人不喜戴密不透風的麵罩,若是戴麵紗或麵具,反而更易引人注目,而幾可亂真的人皮麵具,須先由死人麵上剝下麵皮,再用藥水浸泡之後才製成,不但極為邪惡且少有,因此甚多人不願戴,或是無法獲得人皮麵具。


    於是,便有了易容術,大多是用蜂蜜、麵粉調和成糊狀,再塗抹麵部,等幹了之後,便成為貼麵外貌,可是缺點是神色死板不變,且易龜裂剝落,爾後才又有了用藥物製成的易容丹,隻須塗抹麵部,改變膚色及麵貌輪廓。


    雖然使用藥物調成的易容丹,需花費較多時間才能變幻原貌,但是卻可以改變成另一個生動自然的形貌,而且較為持久不變,除非用特製的藥物才能恢複原貌。


    另外有一種,便是隨身攜帶可貼麵的假胡、假須,隻要貼麵之後,便可使年歲及外貌改變甚多,再加上乃是自然肌膚,便生動自然,絕非易容麵具,使人看不出些微破綻。


    除此之外,各種易容法,皆須依改換過的容貌、身份,有不同的舉止動作,還要懂得男女老少的聲音,以及各地不同的言語腔調,使人誤判來曆,難以查知正確來曆,這才是高明的易容之術。)


    因此小飛眼見小花子的怔愕之色,更是得意的笑說道:“我這麵目並非原貌乃是事實,隻因親人皆已亡故,因此再已無人知曉我的真麵目了,當然也無他人知曉我的姓名及來曆如何?爾後縱若有甚麽異變,我隻要略微變換容貌及打扮,誰能知曉我的身份來曆?因此你又如何能拿我的容貌脅逼我?”


    小化子此時似乎有些泄氣,但是忽然又神色怪異的黠笑說道:“嗤……你少唬弄我了!你名叫‘許鴻飛’來自關外,七年……


    應是八年前了,關外最凶殘的胡匪‘土塔霸胡子’在‘沈州安東都護府’西北方搶掠‘水彎屯’之時,放了一把火燒光了屯子,而你則是大火之下劫後餘生的少年,並且因為被烈火炙燒之後,才變成如此模樣。


    在五年多前,你浪跡荒原中,四處打探‘土塔霸胡子’,並且以一己之力,在‘沈州安東都護府’外的樹林中,設下甚多陷阱且施計誘引大批狼群,一舉除掉了數百名‘土塔霸胡子’報了大仇,之後便無所蹤。


    但是爾後卻出現在關內‘燕州析津府’,在一家青樓內任打手近兩年,並且以钜銀為一名青倌贖身他去,便無消息了。


    但是事隔兩年多後又出現在‘濟南府’,在‘呂祖廟’前一家小飯堂的灶房內任三手,卻因調戲了一位白道俠隱的女兒,所以畏罪南逃至今,你由小至大數年間皆是如此容貌,我還沒聽說過麵具會隨著年歲與身軀一起增長的,因此你……”


    小飛聞言,頓時心中大吃一驚!他怎會對自己的一切知曉得如此清楚?


    不過……既然他知曉關外之事,而且方才也已聽出他的口音應屬關外之人,因此他必然來自關外。


    回思自己在“沈州安東都護府”挑戰所有的“土塔霸胡子”胡匪時,曾經報出自己的姓名,而且也有人猜測出自己可能是“水彎屯”


    劫後餘生的人,因此有人知曉並不足為奇。


    可是……他為甚麽會尾隨自己入關?而且將自己在關外、關內發生之事,一一查探得如此清楚?難道他是……


    是了!自己在關外已無親人,除了“土塔霸胡子”胡匪的餘黨或是某個胡匪的後人之外,還有甚麽人會不遠千裏尋找自己?所以他追尋自己的意圖,十之八九便是欲對自己不利。


    思忖及此,神色已然逐漸威棱,雙目中也已射出兩道淩厲似劍且含有殺機的陰森森厲芒。


    小化子詳細說出小飛的來曆之後,原本心中得意的斜瞟著他,但是沒想到他竟然神色逐漸凶厲,且雙目中尚射出陰森森且含有殺機的目光,再配上猙獰如鬼的麵貌,更是令人駭然,頓時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顫,且心中一驚的暗忖著:“啊?他……他的功力竟然如此高?雙目中已能逼出如劍精芒。”


    心中驚異中已然略有慌亂之色,並且也心生警戒的立即提功戒備,但是口中依然強聲說道:“喂……喂……你……你凶甚麽?因為你一舉除掉了數百名為禍關外百姓的凶殘‘土塔霸胡子’,所以你的身份來曆及事跡早已傳遍關外北大荒原,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而我也是關外人,當然也知曉呀。


    我兩個月前由關外進入中原,想至傳聞中的江南各地遊賞名山美景,但是沒想到途經‘燕州析津府’之時,竟然又聽到你的名聲事跡,並且知曉你曾在城中青樓任打手,以及為一名青倌贖身的事跡,可是心中甚為好奇?憑你在關外的名聲,怎麽會在青樓中任打手……”說及此處,眼見小飛的神色似乎已有緩和之狀,因此鬆了一口氣的又說著:“原本我並不在意也管不著你做甚麽,因此續往南行,至天下有名的‘泉城濟南府’觀賞地底噴泉,可是巧之又巧的卻又在府城中聽得一件笑談。


    據說有一位隱居在府城,昔年名聲鼎盛的白道高手‘逍遙書生’吳啟明,他的閨女‘大妞’竟然為了隔鄰飯館內一個醜陋如鬼的少年‘小飛’與隔鄰飯館內的一名姑娘爭風吃醋,爾後竟然又為了小飛的離去,父女兩人爭吵了一夜,第二天,‘逍遙書生’吳啟明的閨女便離家出走,不知去向了?因此我一聽此則笑談便知是你。


    更巧的是我今晨也途經‘雲龍山’,並且上山遊賞,正欲下山時,親眼望見你遭一個略習拳腳的壯漢打得抱頭四竄……”


    說及此處,小化子已開心的咯咯笑說道:“咯……咯……咯……我一眼便看出你明明有能力反擊,可是卻故作惶恐的抱頭痛叫,因此便好奇的躍至一株樹上觀望,爾後……咭……你好狡滑喔!原來是故意讓對方狠打一頓,然後伺機詐財,所以我就想來個黑吃黑……”


    原本心有殺機的小飛,待耳聞他的訴說以及爾後眉開眼笑的天真模樣,心中的殺機及疑慮也已逐漸消失,並且麵有愧色的沉思著大妞離家出走之事,並未聽清他後麵說些甚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小化子連連叫喚,並且嘟嘴埋怨著:“喂……喂……你怎麽搞的?失魂了?人家一直叫你,你也不理?”


    小飛由沉思中被驚醒,但是卻神色黯然的說道:“我有事,先告辭了……”


    “喂……我還有事……”


    小飛話落之後,也不理小化子的呼喚,便提著包袱下樓而去。


    小化子心急的尾隨欲追之時,卻被兩名早已心存懷疑,且注意兩人舉止行動的店夥急急攔住,待小化子急忙結帳出店之後,早已不見小飛行往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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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河”的源頭乃是汝、穎、洪、淝等水匯聚而成,後有渦、北淝、滄水再聚匯入河,再流注“洪澤湖”之中,續往東流入海。


    但是每當大雨之季,山洪暴發,並且夾諸水的洶湧水勢聚流入“淮河”,曆經若幹年後,山石、泥沙逐漸淤積,使得“淮河”成為地平河淺,因此每當河水暴漲,必然氾濫成災,故而鳳陽一帶的各鄉鎮,年年皆飽受水患。


    除此之外,因鳳陽位處廣闊平原的軍事要衝,無論是北征中原或南下江南,皆會經過鳳陽一帶的鄉鎮,故而鳳陽便成為兵家必爭的城邑,也因此常有戰禍兵災。


    (注:正因為“淮河”一帶,常年水患及曆代的戰禍,使得鳳陽一帶的百姓常年流亡他鄉,而且有不少人淪為盜匪流寇,因此使得鳳陽一帶的百姓,不但要遭受水患之苦,還要遭受兵災、盜匪之害,久而久之後,鳳陽一帶的百姓已然逐漸養成堅強且悍戰的心性。


    爾後元未之時,出生於“蚌埠集”,幼年曾在“鳳陽城”內“皇覺寺”為小沙彌的朱元璋也就是“明太祖朱洪武”,便是結合了鳳陽一帶的百姓起義,利用他們強悍擅戰及曆年遭受的悲憤力量,一舉攻城陷陣,奠定勢力之後,滅了元朝獲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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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申時,雖是炎炎夏日,但是官道中依然有行旅冒暑趕路,而小飛也是行旅之一,步伐輕快,不緩不急,沿著「淮河”畔的官道,由“蚌埠集”往“鳳陽”之方緩行著。


    突然!身後有一隻手搭上了左肩,有兩指似搭似扣的貼在“肩井穴”上,並且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怒喝聲:“畜牲!你要往哪兒去?大妞呢?她在哪兒?”


    已然聽有數月的熟悉聲音,因此立即知曉是吳夫子。


    昨日才聽小化子提及吳夫子乃是昔年白道武林中名聲鼎盛的高手“逍遙書生”吳啟明,沒想到今日便遇見了吳夫子。


    而且由小化子的口中也已知曉大妞離家出走之事,雖然不知其中經過情形如何?但是心知必然與自己有關。


    雖然因為大妞自始便鄙視自己,才會使自己心中恨怒,施展狡計誘奸得逞,而且因為吳夫子不知在東家麵前說了甚麽?逼得東家辭退了自己,才使自己又開始毫無定所的浪跡江湖。


    為了此事,原本對吳夫子的尊敬及好感已打了折扣,認為他們乃是自作自受,怪不得自己!


    可是……雖說是如此,卻因本性善良,爾後每每回思往事時,一想到秀雲及大妞,雖然心中忿恨的拋棄了秀雲,然而是自己為她贖身,脫身青樓,對她有恩,所以並無一絲愧意,可是對大妞……內心深處卻有些自責。


    因為大妞她隻是一個心性刁蠻高傲、鄙視他人的姑娘而已,可是本性並不惡,且純真得不知世間奸邪,才會輕易的被自己誘淫到手。


    然而她真的罪及如此嗎?僅是因為心性高傲、低視他人,一個姑娘家珍如性命的清白便輕易毀在自己手裏,自己是否做得太過分了?


    如今……莫非大妞已將自己誘淫她的事說出?所以吳夫子才憤怒無比的遠出“濟南府”追逐自己,若真是如此,自己絕難逃過世人對淫徒的口伐。


    因此內心驚畏惶恐中,慶幸大妞並未與吳夫子同行追來,自己隻要堅不承認,吳夫子無憑無據,又無人證,他又能對自己如何?


    因此心中疾思已定,轉身望著滿麵鐵青之色的吳夫子時,立即故作驚異之色的說道:“咦?您……原來是吳夫子,您老怎麽也離開‘濟南府’前來此地了?您方才……在下實不知您說甚麽?在下被東家辭退之後……翌日清晨便出城了,又豈會知曉您與大妞有甚麽……”


    吳夫子“逍遙書生”吳啟明聞言,心中怒火更熾,但是礙於官道之中尚有往來行旅,不便大聲怒斥,因此四望之後,便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你與本儒至河畔那株大樹下好好談談,本儒有事要詳問明白。”


    小飛眼見吳夫子的神色,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不安且有些畏懼,但是依然故作不知何事的笑應著:“是……是……您老人家,請……”


    “哼!量你也難逃本儒眼下,走……”


    正在此時,突聽官道行旅中有人驚疑的笑喚著:“咦?‘逍遙書生’……果然是吳兄,吳兄,你何時前來淮南之地的?莫非也是因為‘八臂修羅’之事前來?可是你不是已息隱武林了嗎?”


    “逍遙書生”吳啟明聞聲,立即循聲望去。


    隻見由“鳳陽城”之方行至兩人,其中一位身穿緊身勁裝、身材魁梧、神色威猛,方臉闊嘴、滿麵虯髯的五旬餘老者,正是昔年熟識“猛狻猊”。


    而另一位身材瘦小、身穿莊稼灰布衣,手執一支旱煙杆,年約六旬左右的老者也是相識,但並不熟悉的“袖中飛星”。


    “喔?原來是‘袖中飛星’梁老哥及‘猛狻猊’費兄,一別十餘年,兩位依然如昔?小弟今日方由‘徐州’前來,乃是為了……但不知費兄方才提及‘八臂修羅’黃老兒有何事能勞動兩位大駕?”


    身材魁梧、神色威猛的“猛狻猊”費製平目光望了望小飛,神色微怔的以目光示意詢問。


    “逍遙書生”見狀知意,心知“猛狻猊”有不為人知的隱密,不願被外人知曉,因此立即說道:“既然如此……梁老哥及費兄請略候小弟,待小弟與……與這個小畜牲詢問一些要事再詳談如何?”


    此時卻聽“袖中飛星”梁超凡笑說道:“原來吳老弟尚不知‘八臂修羅’之事,費老弟,既然吳老弟早已息隱了,也不便為了‘八臂修羅’黃老兒之事拖他下水,費老弟,我們先走吧,改日再與吳老弟好好喝兩杯。”


    “猛狻猊”費製平聞言,默默的望了望“袖中飛星”梁超凡一眼,似乎也認為有理。


    因此,便應了一聲後,才朝“逍遙書生”吳啟明笑說道:“這……也好!吳兄,既然你尚有事待辦,那我們便不耽誤你了,改日有暇再詳談吧!”


    “逍遙書生”吳啟明雖然心知兩人同行,必然有何等少有人知的大事,可是自己已然息隱武林,再者武林中的事也不如愛女之事重要,因此隻得歉然的拱手說道:“既然兩位事急不得耽誤,那麽小弟改日有暇再與兩位長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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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逍遙書生”吳啟明為了避開行旅,已帶著小飛行至河畔樹下,並且嚴詞逼問愛女何在?以及與愛女之間發生了何事?


    小飛確實不知大妞的去向,又如何能回答?當然也不可能據實說出勾誘大妞成奸之事,因此皆是一問三不知。


    如此一來,當然惹怒了“逍遙書生”吳啟明,因此麵色鐵青的咬牙說道:“畜牲!你若再虛言搪塞,小心本儒一掌斃了你!”


    但是此時小飛也有些動怒,因此立即正色說道:“吳夫子!在下確實不知大妞去向,又如何能回答您?您又豈能僅憑自己的認定,便誣指在下誘拐大妞離家?因此還請您拿出證據來。”


    其實“逍遙書生”吳啟明並不知愛女及眼前這醜小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何事?隻知因為自己在飯堂東家之前逼辭了這醜小子,愛女便與自己大吵大鬧一夜之後,竟無片紙隻字,便不吭不響的離家出走了。


    況且事關愛女的清白名聲,又豈能胡亂臆測愛女及眼前這醜小子發生過何事?而且又如何能拿得出甚麽證據,證明是他誘拐愛女離家出走?因此內心中又急又怒,隻能無可奈何的叱道:“哼!畜牲,你還敢……”


    此時小飛心知吳夫子已被自己拿話扣住,已對自己無可奈何了,因此心中得意的暗中竊笑,而且也不管是否會引起“逍遙書生”更大的怒意,已反咬一口的沉聲說道:“吳夫子!姑且不論大妞離家之事的真相如何?但是在下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您一聲聲的罵在下是畜牲,如此豈不是已辱及在下雙親?因此吳夫子莫要有辱您熟讀聖賢書的身份。”


    “逍遙書生”吳啟明為了愛女之事,已然急得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原以為追到小飛,便可在他口中逼問出些許蛛絲馬跡的線索,然而沒想到不但愛女的消息毫無所得,甚而被這個始作俑者當麵指責,有辱身份;因此再也忍不住怒火,又急又羞的瞪目叱斥,並且在怒叱聲中,右掌已勁疾的拍向小飛麵頰。


    “噫?畜牲!你竟敢當麵指責本儒,你找死……”


    “逍遙書生”吳啟明的掌勢雖然甚為迅疾,但是小飛的功力已然不在他之下,因此已然清楚的望見掌勢拍向麵頰,原本可及時閃避,可是心中一動,因此立即站立不動,僅是迅疾提功護頰,硬生生的承受了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小飛已被打得麵首一斜,且眼冒金星,但是依然靜立不動,續又冷冷的望著「逍遙書生”吳啟明。


    “咦……畜牲竟然承受得住本儒一巴掌?哼……”


    左掌再起,接而又是一聲脆響!


    古語有言:“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此兩者皆是有辱對方之舉,打人打在身上,隻是皮肉痛,罵人隻是口舌之爭,但是千萬不可有辱對方之舉,否則甚易激起對方的憤怒及報複。


    小飛雖然是心甘情願的承受了“逍遙書生”一巴掌,但是第二掌則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了,因此已然神色逐漸冷漠的盯望著「逍遙書生”,並且冷聲說道:“在下已承受了夫子您兩巴掌,因此,希望您就此打住,莫再……”


    然而“逍遙書生”吳啟明的兩巴掌相繼拍出之後,竟未見到意料中口吐鮮血、踉蹌倒地的情況,因此心中驚異中卻有種羞怒之意湧生,因此續又揮手拍出一掌,並且怒叱著:“噫?畜牲!你倒挺硬的嘛?本儒就不信你還挺得住……”


    但是此次小飛已然有備,眼見吳夫子掌勢續至,立即身軀後仰,使得“逍遙書生”的掌勢已然落空,反倒使得“逍遙書生”心中一怔!


    難以置信的望望右掌?又望向小飛,突然脫口喝問道:“咦?你竟然能避得開本儒的掌勢?你……你……畜牲!莫非你習有武功不成……”


    “逍遙書生”吳啟明先前的兩巴掌僅是如同常人一般隨手揮出,因此並無武技根柢,可是卻因身俱一流高手的內功,故而又勁又疾,便是武林中一個二、三流身手的人,也不見得能避開,更何況一個尋常百姓又如何能避得開?


    可是第三掌卻是有心教訓他,因此比前兩掌還勁疾,然而掌勢揮出後,卻被小飛輕易的閃開,若無武功根基,豈能辦得到?而且至少有二流之上的身手才能辦得到,因此當然會使“逍遙書生”起疑了?


    然而小飛聞言,僅是冷冷的望著「逍遙書生”吳啟明,並未回答。


    如此一來反倒使“逍遙書生”吳啟明心中更疑?因此又怒聲叱道:“好哇!原來你習有武功,卻隱瞞身份來曆,如此本儒倒要探探你師出何方名門?真實身份為何?”


    “逍遙書生”吳啟明知曉醜小子習有武技後,再次出手當然已非先前的稀鬆平常了,因此右手前探,五指如爪,疾如迅電的抓向小飛肩頸之處。


    小飛雖然未曾得明師教導武技,但是也曾由數冊秘笈中習得一些皮毛,並且因為內功深厚,已然眼明手快,身形動作皆已甚為迅疾,所以眼見吳夫子爪勢迅疾抓至,立即全力揚臂格擋。


    “逍遙書生”吳啟明見狀頓時心中一怔!


    醜小子的招式大不同武林常態,竟然揚臂迎擋自己爪勢,如此豈不是將手臂各穴全送至自己爪勢之下?


    可是又見他右手已然緊握拳勢在腰,立即想起架勢有些像“臥虎藏龍”,又類似“靈蛇出洞”?或許他習有異功,不怕扣穴製穴,因此故意顯現空門任由自己爪勢近身扣穴,而右拳則伺機擊向自己胸腹或是何處要害?


    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江湖愈走愈奸狡。”


    初生之犢事事不畏,敢衝敢闖,不考慮後果,但是爾後十之八、九皆會遭致性命之危。


    而閱曆甚豐的老江湖,則是事事皆抱有疑慮顧忌,並且皆以保身為要,預留後路,唯恐遇到不明的凶險之時,能有及時退身之路。


    而此時“逍遙書生”吳啟明便是因為醜小子的架勢有違武林常態,可能習有甚麽異功或是甚麽外人不知的毒手隱伏?因此右手立即化爪為掌,拍向對方左臂“三裏穴”,而左掌五指似曲似握的橫在胸前,護住胸腹要害。


    話說繁長,實則僅在眨眼的瞬間,“逍遙書生”吳啟明已然半途換招,而小飛僅是初學乍練,隻知將冊中習得的招式依勢施展出,然後再施下一招,並不懂得招出一半之時視情變招換式,因此不管對方掌勢拍向左手臂,依然右腳前跨半步,右拳勁疾擊向對方。


    至此時!”逍遙書生”吳啟明已然看清對方招勢確實如自己所料,僅是不明出處,類似“臥虎藏龍”或“靈蛇出洞”的怪招,因此心中有些羞怒,左掌已化為指勢,斜削向對方右肘“尺澤穴”。


    但是小飛隻知依勢出招,並未因對方掌勢及指勢臨身便縮手,因此隻覺左臂“三裏穴”及右肘“尺澤穴”相繼一震後,皆有些酸麻,但是已有真氣透穴反震而出,並未遭製,而右手拳勢已臨近對方左胸脅之處了。


    “逍遙書生”吳啟明的掌指皆已拍中對方穴道,然而沒想到掌及之處,竟然有一股真氣反震而出,抵消了自己的震穴真氣,並未震傷他穴道,而渾猛的拳勢依然勁疾擊至,因此心中一驚!身軀疾移一尺,避開拳勢。


    可是如此更增加了“逍遙書生”吳啟明的怒火,因此神色威棱的雙掌齊出,再度拍向小飛。


    小飛的功力雖然不在“逍遙書生”之下,但是招式生硬,且施展滿招才會接續下一招,又如何能迎擋頻頻變招換式的高手?因此每每招出一半之時,便已被對方換招化解且擊中,隻能憑著護身真氣抗拒及體掌勁。


    可是“逍遙書生”吳啟明的功力也甚高,並且雙掌皆是含勁未吐,待擊中對方時才真氣乍吐,因此掌掌皆打得小飛異常痛楚且狼狽不堪。


    如此一來,反而激起了小飛的狠勁,怒火高升中,也不理會對方掌勁及體,連連將所知的招式,一招招的連續施出,一股股雄猛勁疾的拳掌也不斷擊向對方。


    雖然“逍遙書生”吳啟明的身形在閃移挪掠之間,掌掌皆擊中小飛身軀,打得他身軀踉蹌不穩,但是也愈打愈心驚,醜小子的招式似是初學乍練,雖然甚為生疏且破綻百出,但是內功竟然頗為深厚,竟然已能透體而出,抗拒外力?


    而且自己的掌勁愈強,反震的抗力也愈強,因此心知對方至少已身俱四十年之上的功力,可是他年紀輕輕,怎會有如此高的功力?他是如何練成的?師父是何等高人?


    小飛以往在青樓任打手時,雖然也常與地痞拚鬥,但是全靠著內功護身且拳勢勁猛,因此每每皆打得對方痛楚不堪,畏懼退怯得不敢再招惹他。


    可是現在遇到了功深技高的武林高手,又如何能防範、抵檔得了身形、招式皆變化迅疾的高手?因此已連連不斷的被擊中,打得他全身肌肉疼痛,筋骨酸麻,而自己的招式卻是招招落空,又如何能製敵?


    一個身形迅疾閃移挪掠,招招得功,一個腳步踉蹌不穩,招招落空,因此相形之下恍如大人在教訓小孩,又像師父在教徒弟套招一般。


    但是世間的大多數人,皆是在困境中學習如何防範及抗拒逆境,況且小飛原本便精靈聰慧,因此連連被擊中十餘掌之後,已然逐漸少有攻勢,改為專注防守對方的攻勢,以護身為主。


    可是因為不懂防守招式,隻能憑著功力高深,眼明手快,以及往昔打鬥的經驗,逐一封擋對方的攻勢。


    如此一來,身手愈來愈穩定,偶或施展出適合的招式,手忙腳亂的封擋住一兩招,因此使得小飛逐漸興起了信心,更全神貫注的逐一封擋對方掌勢。


    約莫刻餘時光,“逍遙書生”吳啟明已然迅疾施出了五、六十招!


    小飛雖然連連被擊中身軀,但是已能逐漸能封擋住十之三、四的攻勢了。


    然而如此卻使得“逍遙書生”吳啟明更為羞怒,憑自己的名聲及功力,出手將近半個時辰,竟然連一個似是出師未久的醜小子也製不住,萬一傳入武林黑白兩道的耳中,自己的名聲及顏麵豈不掃地?


    因此“逍遙書生”吳啟明已然逐漸心生殺機,立即功提八成,掌勢一變,招招皆勁疾淩厲,式式皆不離小飛要害,如此一來,立即使小飛陷入危境之中。


    至此,小飛突然想起昔年在冰穀時,“邪丐”及“幽鬼”所說的一段話:“小子,你要記住!天下習武之人雖多,但是因為心性不一,因此對人對事,各有不同的行事作風……白道之人,大多心存仁義,甚少一出手便傷人要害,反之,黑道之人隻要一出手,十之八、九專傷對方要害,而且招式淩厲,不留人後路。


    但是不論黑白兩道高手,隻要被對方傷及一絲肌膚,便心生戒心,唯恐再傷在對方手下,因此出手之間,便心存戒心,出手之間已然束手束腳,甚不靈敏,若再遭創,必然信心大失且心生畏懼,以致出手更為慌亂,受製於人,終於顯現出敗象,但是每戰皆勝之人,也有可能因此心生傲氣,要知驕兵必敗!


    ……若與凶邪奸狡小人為敵,不出手則已,隻要一出手,最好以雷霆之勢猛攻,使對方落於下乘,才有利自己,若不敵,最好及早逃離,否則十之八、九必將遭致危險,因此小子你千萬要記住。”


    “小子!並非老夫不願傳你武技,而是年輕人的耐性有限,易爭強好勝,見不得不平之事,若是尋常百姓,僅是靠蠻力打鬥一番,至多是皮肉筋骨之傷,但是若習有武技,對方定然會認定你出身武林,白道之人尚好,萬一對方是黑道之人,便會為了顧忌後患,大多會施毒手除掉後患!


    因此武林中各門各派或是豪門世家,甚多年輕門徒出師之後,若非習有高明武技,否則十之八、九必會在江湖武林中,因爭強鬥狠的拚鬥而重創或命喪,老夫等人並無意收你為徒,因此也不願你僅習得一招半式,而招致殺身之禍……”


    由“邪丐”及“幽鬼”所說的這番話中,不就是自己現在的情景嗎?尚幸吳夫子乃是白道之人,因此一開始並未施煞手,可是現在眼見他的招式突然變得甚為淩厲,招招不離自己的要害,莫非他已心生殺機?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童子脆叫聲響起:“啊……殺人了!大家快來看……”


    “逍遙書生”吳啟明聞聲一驚!


    身手略緩的循聲望去,隻見官道中已然有十餘人立身圍觀,因此心有顧忌的不便施煞手,隻得招式又變。


    此時又聽童子脆聲大叫著:“傻子!你還不快逃?”


    小飛聞聲已知是小化子,原本心傲不願怯逃讓人看低,可是突然心思一轉,竟然往河畔急奔。


    “逍遙書生”見狀,頓時掠身疾追,並且怒聲叱道:“畜牲,哪裏走……”


    然而小飛的招式雖差,也未曾練得提縱輕功,但是功力高,奔行也速,而且為了脫離“逍遙書生”的追逐,以及尾隨不去的小化子,因此更為迅速的狂奔至河畔,而且毫不猶豫的縱入河內,隨即沒入河水內,消失不見了。


    “逍遙書生”見狀,頓時氣得在河畔怒罵不止,並且沿著河畔往下遊追行數十丈,未曾看見醜小子浮出水麵換氣,因此不知他身在何處?隻得恨恨的返回官道。


    □□□□□□□□


    大雨連連下了一日,處處皆是泥濘,淮河水勢也開始湍急洶湧的奔流著。


    在河畔的一片樹林邊緣,有一座用枝葉及葦草搭起,僅夠一人蹲坐避雨的一個小矮棚內,小飛盤坐在一堆枯草上,望著棚外的瀝瀝大雨及滔滔河水,神色怔思的不知在想些甚麽?


    突然聽他喃喃自語的說著:“嗯……沒錯!沒有拜師習藝且經過指導,當然不懂那些秘笈中的招式應如何施展?我又不知人家下一招是攻我何處?我又如何能用甚麽招式招架別人的攻勢?爾後還是靠著平常拚鬥的經驗,才擋住了幾招……還有……明明看他是打我某處,可是怎麽突然又變了……”


    低語及此,小飛又寂靜的沉思著!


    (注:一般來說,各門各派或是某位名家高手的獨門武技,所習的內功及武技,皆有其不同他人的獨特之處,以及玄奧之處。


    若是在打鬥中,對手或是旁觀望之人看見對方的出手招式,或是獲得別門別派的秘笈時,因為不懂其中的變化,也僅能看到一個架勢而已,無法體會出其中玄奧精髓。


    除非是某一位甚為聰慧,而且原本便習有高明武功又閱曆甚豐,或許能由對方出手的變化,逐漸悟解出他人招式或秘笈中的精髓含意,縱然未能全然悟出,大概也能悟得其中五、六的變化神髓。


    若能略微知曉對方招式中的變化或破綻,便可逐漸悟出應以何招破解、封擋?甚或反擊!爾後再與對方交手時,便可占有優勢勝算。


    不過在武林高手中,十之八、九皆會隱藏實力及獨門絕招,可在勝負關鍵時施展製敵,或是在危急時用以保身;因此不到關鍵時刻,絕不會絕展,因此外人甚少能見到對方的獨門絕招,或許僅能由武林同道口中知曉某人有甚麽玄奧絕招。


    某一門派的獨門武技,須有師門中已然精習熟練的長者教導,才能在詳釋及教導中逐漸悟出或習得招式中的玄妙精髓。


    或是在獨門秘笈中,曾有曆代祖師或是某位天資甚高的長者將悟出的心得在秘笈上,逐一詳細注解,後人才能藉由注解中習得精髓,也就是如同讀書時不解某一詞句含意時,若在旁邊注有解釋,才能連貫了解其中內涵,否則隻有靠自己摸索其中含意了。


    這也是為何某個門派中,曾有某人死亡或失蹤之後,後人無人教導,因此雖有獨門秘笈,卻難習得其中精髓,以致絕藝逐漸沒落,甚而失傳,唯有待某個天資聰慧的人悟出其中玄奧之後,才能再度發揚光大。


    也因此,武林門派的門徒中,因為每人天資的不同,所習便有高低,甚而還有因為誤解之後並未被導正,以致練出異於同門大不相同的後果,並且曾有人因此反而創出另一種獨門武功,成立了另一個門派。)


    小飛便是曾得五位異人分別教導過不同的獨門內功心法,對內功真氣循行之理,已然有了基礎,因此對內功心法較能悟解,才能由數冊秘笈中又習得一種“雷霆神功”。


    可是未曾習過武技及身法,因此不懂秘笈中的各種招式應如何習練?隻能依圖習練架勢的皮毛而已。


    此時1小飛沉思一會兒後,忽然又低語著:“小化子是甚麽人?他為何一直尾隨著我……還好是他嚷叫,否則我一定會被吳夫子打死……”


    正說時,突然眼見滔滔河水中,有一個烏黑之物載浮載沉的迅速流過……


    仔細一看後,突然脫口叫道:“咦?是一個人……有人落水了……”


    就在短短的瞬間,河中的那個身軀已然在湍急洶湧的流水中翻滾衝流出十餘丈。


    因此,小飛毫不猶豫的立即抓起身側包袱,便奔至河畔躍入河內。


    半個多時辰後!


    下遊兩裏多的南岸,河中有一座岩山突伸入河心,因為遭岩山砠擋,河水轉折衝激之後,河道突然折轉往北,因此岩山背麵的水勢甚為平穩。


    河畔的岩山腳,有一個半人多高,寬闊得可容納十餘個人存身的深岩洞,在洞口前有一堆火勢並不旺的柴火閃爍著火光,而洞中則有個人靜躺著。


    隻見那人的身軀微微掙動一下,突然驟然挺身坐起,並且大叫著:“老夫怕你們不成?喔……嗯……”


    大叫聲驟然在洞中回響,便連那人也被自己的叫聲嚇了一跳!並且全身痛楚得呻吟一聲,也因為全身的痛楚,使得那人的神智已然清醒,立即睜目四望,才看見前方有一堆火堆,並且也看出自己是處身於一個岩洞中。


    年有五旬左右,身軀枯瘦,容貌陰森的老者神智清醒之後,突然又神色一變的急忙伸手入懷,接而才麵浮喜色的鬆了一口氣。


    再仔細環望處身之地,發現背後地麵上放著一隻包袱,似乎是為自己當枕之用,於是好奇的取起包袱翻看,隻見內裏除了有兩套粗布衣褲及內衣褲,還有幾塊碎銀外便無他物。


    “咦?是……是甚麽人救了我……”


    正疑惑的低語時,突聽洞外傳至輕微的急行之聲,立即蹲行至洞口欲察看之時,隻見洞外有一個身形迅疾接近,尚未及喝問,已聽急促的低語聲說道:“老丈,別嚷叫!外麵有不少人在沿途搜尋……看來是在尋找您的蹤跡,在下方才已將足跡掩消……您快往裏麵讓讓,在下要將洞口遮掩……哦!這兒有些鹵味及幹糧,您老且用以充饑。”


    老者心存警戒的提功戒備時,仔細一看,竟然是個麵貌猙獰如鬼的年輕人,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一隻小紙包,並且眼見他迅疾挖掘濕泥罩埋火堆,頓時好奇的說道:“咦?你用水淋熄,不就成了……”


    “不行!那樣會有濕火煙味外溢,瞞不了經驗豐富的明眼人……”


    來人正是小飛,他迅疾用濕泥厚厚的罩熄火堆後,又急忙離開,不知由何處拔來一些雜草及一株小樹,小心翼翼的在洞口前布置妥當,已然將小岩洞遮掩住,若不仔細查看,甚難看出內裏有個岩洞。


    老者默默望著猙獰如鬼的年輕人細心的將洞口緩緩遮掩住,並且聽他低聲說道:“老丈!附近至少有三十多個年有半百之上的人,正沿著河畔搜尋,便連對岸也有人影,可見其他地方也可能有人,因此您老不宜此時外出,況且您身上尚有傷,萬一被人發現……”


    “老夫了解……年輕人,是你救了老夫?”


    小飛掩妥洞口後,便倚著岩壁坐下,才低聲說道:“老丈,出門在外之人,難免會遇有危急,相互協助乃是平常之事,因此您無須在意。”


    但是老者卻心有疑惑的又問道:“年輕人,看你手腳俐落,並且看出外麵的人是在追尋老夫,莫非你也是武林人?你可知曉老夫的身份來曆?”


    小飛聞言,頓時微笑說道:“老丈!在下雖習過粗淺拳腳,然而卻非是武林人,僅是無親無故浪跡天涯混飯吃的人,而在下之前也是被人追逐時跳入河中脫身,之後卻巧見您在河中載浮載沉,於是順手救了您而已,至於您的身份來曆……雖然在下並不知曉,而且也看出外麵的人是在追尋您,但在下與您乃是萍水相逢的人,因此在下並無意過問您的身份來曆以及他們為何要追尋您?”


    小飛之言,頓時也引起老者的好奇?因此便問著:“哦?你被人追逐時,跳入河中脫身,是甚麽人追你?”


    “這……是數月前在下便認識的一位說書人,前些日子才聽人說,他是武林中的白道高手‘逍遙書生’”


    “咦?‘逍遙書生’吳啟明……”


    老者聞言,頓時脫口出聲,但是立即懷疑的望著小飛?


    而小飛似乎也看出老者的疑色,因此便笑說道:“老丈!此中經過……其中因果如何?已無須多言,不過……


    唉!在下隻是粗習拳腳之人,又如何能與武林人比擬?尚幸在危急時有圍觀之人嚷叫,在下趁他不注意時迅速縱入河內,才逃過危急,也才因此巧救了您!”


    “哦……原來如此?嗯……‘逍遙書生’吳啟明在二十餘年前出道,僅七、八年的時光便已闖出響亮名號,而且名聲鼎盛的邁入白道一流高手,爾後卻因情場失意,便歸隱不出,沒想到他竟然也重出江湖至此,莫非也是因為……”


    老者說及此處,突然話聲一頓的轉口說道:“老夫黃天豪,武林中人稱‘八臂修羅’但不知小哥兒高姓大名?”


    小飛聞言立即笑應道:“原來是黃老丈,在下許鴻飛,認識的人皆稱在下‘小飛’。”


    “哦……原來是小飛哥兒!但不知小飛哥兒以往與哪方高人習過拳腳?是否能說說?老夫雖然是以暗器稱著,但是拳腳上也還說得過去,說不定尚可與你切磋一二……”


    小飛聞言大喜!立即興衝衝的將之前在沉思中,思忖出的一些疑問毫不做作,毫不客氣的逐一請教。


    而“八臂修羅”黃天豪有感對方是救命恩人,而且並未趁自己在傷重昏迷不醒之時取走黑白兩道皆想掠奪的珍貴之物,因此口中雖無感激之詞,但在內心中卻已有了報答之意。


    因此,一個是毫不虛偽的將心中疑問逐一提出,另一個則是有心報答,有問必答,盡心解惑。


    爾後!兩人又各自說出自身來曆及遭遇:小飛將幼時在關外,家人皆遭盜匪殘害,已然成為孤身一人之事,以及五位異人各傳心法,並且已融匯為了練成“五行心法”之事,還有入關之後發生的事,全都說出,唯獨隱瞞了曾進入“徒太山”冰穴及地底異域的事。


    而“八臂修羅”黃天豪也將自己的一切說出,原來他本是“九華山”山腳的一家富農之子,拜“聖手諸葛”為師,習藝出道之後,因年少氣盛且仗恃所學,不到兩年便已結下甚多怨仇,爾後返家娶妻生於,有了一個美滿家園。


    然而好景不常,黃天豪二十七歲之時,一日,往昔一個黑道仇人竟然率眾登門尋仇,於是經過一場殘酷的殺伐之後,家人盡遭殘害,而黃天豪也身受重傷,才強忍血仇,帶傷逃離。


    爾後黃天豪心性大變,隱身山林勤習武技及暗器,六年之後,再度踏入江湖,浪跡江湖兩年餘,終於先後尋得昔年毀家的仇人,也以勤習數年的高明暗器,逐一誅殺仇人,甚而一一滅門,因此被武林列為心狠手辣的黑道邪魔,並且有了“八臂修羅”的名號。


    大仇已報之後,因為感慨自身的遭遇,之後在江湖武林中的十餘年,雖然也曾與人有過紛爭拚鬥,除非對方有心危害自己,否則皆留人一條後路,也因此雖然被列為黑道邪魔,但是白道之人並未敵視。


    一個月前,“八臂修羅”黃天豪在長安的一家古玩店中見到一片晉代時的“雙龍玉佩”,而玉佩四周的花紋,竟然是一些微小的字跡組成,雖然尚不知寫些甚麽?但是立即購下,待以後再仔細詳研。


    但是不知為何?購得“雙龍玉佩”之事竟然被人知曉,而且還訛傳出玉佩上刻有絕世武功,因此立即引來長安附近的黑白兩道追逐爭奪。


    尚幸“八臂修羅”黃天豪仗著高明的暗器之技,逼得群雄不敢近身搶奪,因此一路上且戰且逃的遠離長安。


    可是爾後消息迅速外傳,因此追逐之人愈來愈多,使得“八臂修羅”黃天豪已無法在城邑中落宿,隻能隱避荒郊野外露宿,但是卻在昨日因為露宿河畔荒林時被追逐之人尋至,在樹林中被樹木所阻,最不利施展暗器,因此終於不敵群雄圍攻,以致傷重墜河。


    兩人相談之下,皆為對方的遭遇感傷,並且皆有同病相憐的心境,因此愈談愈投機。爾後“八臂修羅”黃天豪竟然提議收小飛為義子。


    小飛在世間已無親人,並且在心有慕孺之情的悲戚中,竟然毫不猶豫的一口應允,於是兩人皆是欣喜且激動的有了義父子的親情,並且在欣喜中皆忘了外麵尚有數百個黑白兩道高手正沿著河畔搜尋著。


    □□□□□□□□


    一個多月後,時當炎陽高照的正午之時,鳳陽附近的道路,少有行旅肯冒著烈日趕路。


    此時在往來鳳陽、金陵的官道中,一輛滿載著青蔬空簍的莊稼驢板車,在官道中緩緩往南麵行去。


    途中,官道中稀疏的行旅車馬中,雖然偶或也有幾個身懷兵器的武林人,卻無人注意板車上身穿莊稼粗衣、頭載竹笠的一老一少。


    驢板車行至一處十字路口時,突然右轉入往“琅砑山”的一條小岔道內,逐漸遠離了官道,並且在數裏外進入一片樹林內之後,老者才掀起竹笠的笑說道:“嗬……嗬……嗬……沒事了!事隔月餘,他們大概認為我已溺斃,或是早已遠逃了,所以也都離開了,飛兒!我們分手後,待你遊曆過姑蘇後,千萬要記得來看看義父哦?”


    少年也掀起竹笠,正是“八臂修羅”黃天豪及小飛兩人,並且也已聽小飛笑說道:“義父您放心!您可是飛兒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因此飛兒遊曆過姑蘇後,便會往江南去,到時定然會去‘九華山’探望您的。”


    “唉!要你現在便隨義父回去,你又不肯,否則義父便可以沿途再好好的將一身所學,逐一傳授給你……”


    “嗤……義父!這些日子中經您指導之後,已使飛兒受益無窮,已可將往昔詳閱習練過的武技逐漸入悟,而且您也將獨門絕技教導過飛兒,您不是說除了要勤習內功及武技之外,也要靠平時的曆練嗎?


    而飛兒的內功您已甚為放心,所差的便是勤習及曆練,但這兩者皆非一蹴可及,皆可在曆練中逐漸增進,因此您就放心吧。”


    “嗯……說得也是!憑你比義父還高深的內功,確實已足夠自保,隻差身手招式的曆練而已,不過你平日可要多習練義父教你的暗器手法,至少可在遠處拒敵,或是防止圍攻……”


    “嗤……嗤……您放心吧!飛兒會時時在山林中打飛鳥走獸習練,尚可用以充饑,一舉兩得!”


    “胡鬧!義父的成名絕技,竟然要淪落到打飛鳥走獸,用以充饑的地步?”


    因為患難相助而相識,並且已然成為義父子的兩人,在笑語笑叱聲中,心中皆在有些依依不舍且略有感傷的心境中,終於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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