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夏日深夜,因何家房屋在村頭,離著田地很近,仔細些可以聽聞到不遠處的蟲鳴蛙叫聲,顯得寧靜而美好。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隻來柔和的夜色下,何生被妻子那一句話問得怔住了……


    他手裏捧著的碗裝著濃稠的豆湯,幾樣豆子熬得軟爛,已經分不出豆粒,端起來喝一口,那味兒很細膩,滾過喉嚨時可以感覺到那些細碎的豆渣滑進了胃裏。何生是很喜歡的,為了品嚐這種滋味兒,他一直慢吞吞的喝著,此刻麵對張惜花期盼的眼神,何生垂低頭把碗底都喝光後,才回道:“喜歡。”


    到了適婚年紀時何生就對未來的小人兒有過幻想,況他如今年歲已經不小,連何富的閨女芸姐也開始蹣跚學步,若不是被香琴耽誤,自己該是早兩年就有孩子了。爹娘雖不明說,他知他們心裏是想抱孫子的,何生穩了下心神,很慎重的說:“我們是該早一點生娃兒。”


    登時,張惜花感覺有一股暖流從腳底往上一直躥到了頭頂,滾了個圈兒,卻停駐在心口處,那股暖色濃濃的化不開,似乎占據了心坎後不打算再挪地兒。她隻能紅了臉蛋,輕輕的嗯了一聲。


    生娃娃這個話題若細聊兩人都覺不好意思,何生微微扭開臉不去看她的眼,見手還拿著碗,便出聲問:“還有嗎?”


    張惜花抿嘴一笑,伸手接過了碗,小聲勸道:“已喝了兩碗,多喝也不好,明兒我再給你熬。”


    又勸著他再吃一張餅子後,何生吃飽了就坐在一旁消食,張惜花立時站起來收拾桌麵,她手腳麻利,三兩下就擦幹淨桌子,抱了個木盆把邋遢碗筷全裝在裏麵,水井就在院子裏,她也不用挪幾步地兒就蹲著一旁洗刷。


    何生稍坐了一會兒,起身給她打水,連續打了幾桶上來,衝刷幾遍碗筷就幹幹淨淨,家裏在水井旁修築了條小渠道,直通了菜地,那兒挖了個小水塘,平日裏澆水很方便,所以汙髒的水並不浪費,院子裏蔬菜長勢茂盛也是因此。


    張惜花道:“別用涼水洗漱了,灶上我溫著水,待會兒搗了熱水洗洗就睡吧?”丈夫許是貪涼,也可能是嫌麻煩,並不常用溫水。


    何生想了想答道:“不急,明兒不用進山,我再坐一會兒。”才剛吃了不少,此刻肚子脹脹,等舒適了再洗不遲。


    張惜花驚喜問:“你明兒不用到炭窖去?”


    他像個陀螺似的上山下山二十幾天,家裏炭火都快堆放不了,更緊要是瞧著曬黑了一圈,眼下積著青黑,該是一直在茅草房子睡不好。若是忙完可就太好了,張惜花當然很歡喜。


    媳婦的語氣太過輕快,何生扯了嘴角悶悶的笑道:“明兒不用,快忙完了,留下的那些首尾讓阿富弄,我歇一天,後兒與二叔一道去縣裏賣炭。”


    聽他後天要去賣炭火,至少也需要個幾天時間,賣完後就能一直待在家裏,想到此張惜花趕緊收斂起心底的雀躍。


    等何生去洗漱時,張惜花先一步回了房,把床鋪好,自己躺到了裏側,何生回了屋便伸出手臂摟著她。


    想到明兒不用外出,夫妻倆耗了不少時間。


    公雞到時辰就開始鳴叫,何曾氏起身批了衣裳,首先一步便是開了雞籠,把雞們放出去啄食,大小不一的雞成群結隊的四處亂竄,咯吱聲不斷響在耳畔。何曾氏在雞籠裏摸了一圈,搜了五六枚雞蛋出來。


    何曾氏蹙眉,那隻毛色斑雜的花母雞今兒沒下蛋,昨天有下蛋嗎?年紀大了記憶不好,何曾氏想起昨天是兒媳婦收的蛋,剛一張嘴喊人,望著兒子兒媳靜悄悄的房間,抿了嘴突然又不打算出聲了。


    何大栓是風雨不動的時辰起床,去玉米地繞了一圈,扛著鋤頭又回來了,見老妻在水井旁洗菜,便道:“阿生還沒起啊?讓他早些起來去元慧那裏趕了牛車家來。早些準備好,免得錯了明兒的正事。”


    何家養的老黃牛前年生了場病後,已經沒了,因此家裏耕田犁地都是在村子裏拿糧食租用,或者去女婿家借。


    何元慧嫁在杏花村,距離下西村隔了有七八裏,這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腳程快也就是一個時辰的事兒。


    往常何元慧得空就回一趟娘家,近來也是為了地旱的事情忙碌,一直沒回來。她的夫家是個富農,日子比何家還好過,因為何元慧生得好看,被李家的大郎路過村子時瞧上了,求了家去。


    何元慧自己肚子也爭氣,婚後連續生了兩個胖小子,把長媳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李大郎待她也真心,若說這樁婚事唯一的糟心處,就是李家兒子四個,妯娌間彼此掐尖要強,為了點雞毛蒜皮也要計較出事端。


    若不是無法,何大栓老兩口也不願去女婿家借牛,免得大女兒難做人。


    何曾氏埋怨道:“急什麽?傍晚前把牛趕回來就是了。兒子這些天累的很,讓他多睡個把鍾頭不礙事。”


    何大栓心思不會拐彎兒,有話說話,沒話就悶頭幹活,聽了老妻的,轉頭問:“怎的兒媳也沒起床?讓她給多弄些餅子,大山今兒也過來幫忙,晌午我們在田裏不回來了。”


    何家的田地情況比別家好,因為擔水勤,加上又有江家兄弟幫忙,當然啦,減收依然不可避免。


    何曾氏扯了嘴角撇了他一眼後,才道:“行了,你忙你的去,等會就給弄好。”


    何大栓放下鋤頭,又去找了水桶扁擔出來,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趁著飯熟空擋又獨自往外麵走。


    張惜花在房裏已經聽到公婆的對話,她小心翼翼的爬起來,輕手輕腳穿戴好了衣裳走出房門時,見何曾氏還在洗菜呢,忙道:“娘,換我來吧。”


    何曾氏道:“我弄完了,你去我房裏把玉米麵量一斤半出來做餅子吧。”


    家裏有特製的竹筒,裝滿一竹筒就是一斤,用來稱量很方便。張惜花開始默默的做事兒,既然要做餅子,少不得要夾些公公喜歡吃的醃菜,於是又去開了壇子裝了豆角幹,蘿卜幹等。


    兒媳要趕著做吃食,何曾氏就自去弄牲口的食物,剁碎了一起放進大鍋熬煮,大火燒上三刻鍾就煮爛了。


    每日裏婆媳相處的時間長,何曾氏話語雖少,但是她不會多提各種要求,更不會指手畫腳對張惜花指指點點,所以張惜花很快習慣了婆婆的行事。


    何曾氏突然想到那隻本來要下蛋的母雞,突然開口問:“老大媳婦,你昨兒瞧見花母雞下蛋了嗎?”


    張惜花展顏露出笑容來,道:“那隻花雞賊精怪呢,跑家裏茅草垛下蛋去了,待會兒我就給撿回來。”


    雞蛋算是農戶改善夥食的美味之一,養的每隻雞下多少蛋計較得清清楚楚,所以張惜花一發現家裏雞蛋少了,當然要追根究底。


    這隻花母雞是今年長成的,比其他母雞都靈動,連下個蛋也東躲**,張惜花一路更隨,最後在院子裏草垛下發現了。


    何曾氏點點頭:“所幸沒下到外麵去。”今天要去大女兒家,得抓一隻雞送去,不然她就決定讓大兒抓了給兩個外甥補身子。


    太陽冒出了頭,何生也起床了。他來到灶房時,與張惜花處在同一個空間,夫妻倆人都微微扭開頭不好意思直接對視。


    張惜花首先出聲道:“娘說等會要去大姐家,粥我弄好了,你趕緊吃吧。”


    今天的粥是用磨碎的陳米,加上紅薯絲燉煮成的,紅薯的香甜掩蓋了陳米的那股味兒,吃起來沒多大影響。


    這些陳米都是跟裏正家換的,裏正積累了一倉三年以上的陳年稻穀,保存不當眼看要壞掉自家又吃不完,於是就拿出來同村子裏交換,一斤去年的稻穀換三斤陳穀,說起來也是劃算的,何家也湊熱鬧換了一些,這些日子就吃這些米了。


    何生捧起碗就開吃,無論食物好吃不好吃,他也不會表示對媳婦的不滿,因為心知若是家裏食物豐盛,她肯定能弄好,也就沒有好吃與否的區別了。


    往女婿家借牛,為了不引起親家的反感,說是借,也是要拿家裏不少東西過去,何曾氏就給準備了一隻公雞,一籃子雞蛋,另外再送一擔木炭去。


    何元元耗著還沒起床,何曾氏去拍門,大聲問:“怎的還不起來?你大哥要去你大姐婆家,昨兒你不是吵著要去嗎?”


    何生挑了一擔木炭,就拿不了雞和雞蛋,所以何元元昨天就說要一起幫著拿東西。


    何元元蒙住頭,嘟嚷道:“我不去了,讓嫂子去罷。”她想跟著去大姐家,不過就是為了那點吃的,可一想想大姐那幾個惹人嫌的妯娌就心生不耐,幹嘛要去看她們的眼色啊,算了算了,不去了。


    近來小閨女已經很老實的待在家裏,何曾氏並不過多逼迫她,四五天中偷一個懶覺是可行的。


    因此,何曾氏道:“再睡一下就早些起來罷。”


    小姑不肯去,張惜花得了個與丈夫一同往大姑子家去的機會,她還從未踏上門,與大姑何元慧接觸更少,印象中大姑子的性子很利爽,一說起話來就眉眼帶笑,張惜花新婚那天,何元慧還安慰她不用緊張,說什麽嫁來家裏就把自己當何家人就是。


    公公婆婆教養出來的兒女,性子都像他們一般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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