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齊國公來了勤和殿,平哀帝也來了,還有幾個官員呆在殿外等著他們。


    他們剛從興邦苑回來,等會還要回太和殿商量事情。


    勤和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謝慧齊沒準備平哀帝的膳食,但臨時多添一張碗也不是什麽事,但外頭還有大人等著,人家也是商量好事情要回家用飯的,也不能讓他們浪費時間,隻好讓兩人喝了碗粥,用了點小菜就走。


    齊君昀臨走前看了看女兒燒紅的臉,摸著她的小臉輕歎了口氣。


    齊奚衝他笑個不停,也不說話。


    平哀帝站一邊眼睛隻管瞅她,也是不言不語,黑黑的眼眸暗沉又泛著微弱的光。


    爺倆又走了,出門的時候步子還不急不緩,一下了殿階,往殿門走的步伐又快又急,謝慧齊站在大殿上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直到他們消失。


    站她身邊的齊奚抬頭看著她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也不知母親在想什麽。


    **


    國公夫人住進宮裏,也是選了最恰當的時機,蚊凶,姬英兩塊屬地的歸置安排,外放的眾百官員已經讓朝廷眾人忙得腳不沾地了。


    平哀帝也是個逆他者亡的,誰在他麵前提後宮的事,誰就死路一條,強威之下無人開口,誰也不想在這等時候為皇帝的後宮斷送自己一生的前程,牽累家族。


    國公夫人進宮朝中有風聲,但無雨點,即便連趙派也不再皇帝麵前找不自在了,趙益樓這時候的權力也被壓製了下來,他這個右相相當於被皇帝架成了空架子,內閣有事商討,平哀帝往往都不會叫他,久而久之,右相成了忙碌的朝廷官員間最閑的人,即便是他得力的家臣領的令也要比他的多。


    趙派人得重任,遂這個領頭的這時候沒什麽用處,也就可有可無了。


    等京中所有書生都對平哀帝歌功頌德時,趙益樓的幾個兒子也被京中的世族子弟隔絕於外,求娶他趙家女的家族也不再吱聲,嫁出去的女兒的夫家也敢娶小妾了,一片喧鬧之中趙府被孤立於世,趙相也就徹底領教了齊國公的殺人於無形。


    勤和殿一片安寧,齊奚也就夜晚回她的長信殿去,白日都呆在母親那。


    謝由這段時日跟在謝二郎身邊,七日過後,謝二郎帶他進了宮來見她,與她道,“小子太聰明了。”


    謝慧齊點頭,可不就是如此,聰明得驚人,學什麽便是什麽。


    他過目不忘,學什麽都能飛快領悟精髓,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比。


    “我想帶他去江南住一段時日。”謝二郎摸了摸坐在他身邊的謝由的頭。


    謝由對他顯得要比對謝慧齊親近得多,謝二郎摸他,他抬頭看他,還會挨他挨得更近一點,把頭靠在他的小腿上,他的雙腿在地上舒展開來,臉上還是那副麵無表情,野性難馴的樣子,卻難得的顯得無憂無慮。


    謝慧齊沒說什麽,隻是低頭看他,問他,“你去了,會不會念我?”


    謝由冷冰冰地看著她,不說話。


    “不過離你去的時候還有段時日,你這段時間多來看看我,行不行?”謝慧齊再問他。


    謝由還是不回她的話,隻管拿著冷冰冰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謝慧齊也不等他的話,抬身對弟弟道,“你帶他多來看看我。”


    “最近就住宮裏了?”


    “嗯。”


    二郎點點頭,“我最近要呆兵部,還有要去西北跑一趟,盡量。”


    “也要帶著他?”


    “帶著,”二郎彈了彈野小子的頭,與家姐道,“跟著我能學不少在家裏學不到的,他與我也合得來,真的就跟是我兒子一樣,阿姐,你是看我可憐,幫我撿了個兒子回來?”


    謝慧齊哭笑不得搖頭,唏噓道,“真是為了你們操碎了心。”


    二郎臉皮厚,笑著點頭。


    謝慧齊不太管國事,後來也不太管兩個弟弟的私事了,但她也是知道大郎二郎這些年沒少做事。


    他們在東北,西北都建了很大的農莊牧場,讓在戰場下退下來的殘兵傷將們帶著家人生根發芽,建立他們自己的家,也讓這些老兵們在軍營擔當教頭之職教導新兵。


    但這些人畢竟不是他,傷兵殘將隻要沒有太大的功勞都是要領晌回原籍的,而在謝家兩位將軍的斡旋下,他們有了教頭之稱,但無教頭之實,朝廷沒有給他們下達確切的文書。


    這次蚊凶,姬英的事大弟弟是第一功臣,謝慧齊知道他已經在朝廷中解決了這個問題,想來二弟前去西北,想來也是要做眾多安排。


    兩個弟弟做的事,豈止是簡簡單單的好事,於社稷於民,還是於他們自己也好,都是惠及後世許多人的好事。


    帶著謝由去,確實是好。


    她家二郎是個真正有擔當,有血性的男兒,他忤在那裏就已是頂天立地。


    謝慧齊也不太擔心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山野間長大的,餐風飲露也不是什麽問題,他來了京城也見了這世間最大的富貴,也未見他有什麽動搖沉迷,他現在穿的衣裳好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但他還是以前那個在山洞裏即便是接近她也還是會防備著她的孩子。


    謝慧齊也不願意他失了這個秉性,她想他隻信他自己這才是最好的。


    相信自己才是最大的強大。


    二郎是上午來的,離午膳還有點時辰,謝慧齊就讓他去找他姐夫,她則留了謝由下來。


    她為謝由做了兩身舒適的武夫裝,還做了一雙靴子,兩件披風,裏頭的衣裳也是裁了兩身。


    謝由試靴子時,謝慧齊提醒他,“有水的時候要夜夜洗腳,不能偷懶。”


    謝由把靴子脫了,扳過腳放鼻子前一嗅,立馬被自己的腳臭得鼻子都皺起來了。


    他跟謝晉慶呆了幾日,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下人給他洗澡他也攆走,自己找個桶淋兩桶水就當是洗了澡,腳是未曾搓過的。


    謝慧齊笑了起來,“也要照顧你爹,你爹隻有一隻手,不太方便。”


    謝由這次理會她了,“哦”了一聲問她,“那給他搓腳不?”


    “搓吧,太臭了讓他自己搓。”


    謝由點頭。


    謝慧齊笑著抱了他一下。


    謝由推開她,數了數包袱,道,“靴子少了一個。”


    “是一雙。”


    “少了一雙。”


    “等你跟你爹從西北回來給你,我還沒做好。”


    謝由瞅著他的包袱看了好一會,才抿嘴頷了下首,算是答應了。


    齊奚早間過來在母親這吃了藥睡下,這時候正好醒來,過來找母親看到謝由不由笑了,“弟弟來了?”


    “你二舅帶過來的,等會用完午膳就要走了,他們爺們最近忙得很。”


    母親笑,齊奚也是笑著回,“那我等會再跟二舅舅賠罪請好,也還好知道你念著他們,記得來看你。”


    “可不是。”


    謝由看著咳個不停的齊奚,頭也沒轉。


    “二姐病了。”齊奚給母親福了一禮,坐到了弟弟的身邊,微笑著朝他道。


    “醜。”謝由在看了半晌後冷冷地道。


    齊奚摸了摸臉,笑著回,“那過幾天等阿姐好了,再好看起來。”


    謝由這次點了點頭。


    回頭謝二郎跟著齊國公還和平哀帝回來了,父子倆用了午膳,沒過一會就走了。


    過了幾天,謝由在要去西北的前一天又跟謝晉慶來了趟宮裏,給了齊奚幾個野果子,放她手裏跟她道,“煎水喝。”


    “往山裏跑了兩天才找出了這麽幾個……”謝晉慶摸著兒子的頭問謝慧齊,“是治咳嗽的?”


    “治的,他後來也是給我找了幾個煎著喝。”謝慧齊想起了以前在山洞的日子,先前小孩兒是不管她死活的,後來熟了,才會找點他覺得好的東西給她吃。


    其實也沒什麽大用處,但吃了心裏確實會踏實許多。


    “弟弟找的,你回頭煎了吃了就好了。”謝慧齊跟齊奚道。


    齊奚笑著點頭,也要去抱抱謝由,謝由對她們母女愛抱人的習慣很不太喜歡,但也還是皺著眉頭讓她抱了。


    **


    謝晉平在京中沒呆半個月就又快馬去了西北。


    許是謝由找的那幾個果子熬出來的苦藥管用,齊奚的咳嗽好多了。


    但林玲在齊國公府出了些事,許是謝慧齊放權放得太快,她又不在府中,下麵有那麽兩三個老管事沒那麽聽這個少夫人的話,尤其是齊奚姐弟那邊兩個被她委以重用的老管事。


    姐弟三人的東西已經分開,已不歸少夫人管。


    齊奚雖未嫁,但身份了不得已是朝廷跟眾多世家心中皆明了的事,齊望跟齊潤更是國公爺夫婦的手中寶,他們的下人仗著身份和老資格給長公子夫人添堵,也是有些人骨子裏骨頭究竟是太輕。


    以前在她眼皮子底下表現的好好的,換了個人,就不知道自己是做什麽的了。


    謝慧齊沒回去,但讓人把那幾個敢跟少夫人唱對台戲的老管事給綁了送到了林玲麵前,同時讓齊璞回去跟他媳婦說,讓他們按家規處置。


    齊璞在母親那領了命,回去跟林玲道,“娘的意思是不必顧忌她,你是長媳,也是長嫂,你做好了你的,這個家該尊你敬你的也一分都不能少。”


    林玲點頭,輕噓了口氣。


    “娘說,這次我來處置……”齊璞抱著她的頭安撫地拍著她的背,低頭看著懷中的妻子,“但下次得你來了。”


    林玲又點頭,啞著嗓子回道,“我知道了。”


    這個家太大了,比她以為的還要大,還要錯綜複雜,她以為她能行的,真動手了卻發現舉步唯艱,步步都要被各種擔憂情理約束桎梏,不是說母親放了權,權就能到她手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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