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見著柳貞吉高興,喂她什麽都吃,隻是背過柳貞吉,就又都吐了出來。


    孔氏的胃是疼的,可就是疼得額頭都冒汗,她也隻是端著一張冷漠的臉,若無其事,巍然不動。


    隻是她麵黃肌瘦,憔悴不堪,一切的偽裝隻會讓心疼她的人更心疼。


    還好宋濤手中有鎮疼藥,當天他守著孔氏沒動,第二天確定了用藥的劑量後,孔氏的疼痛總算減弱了一些下來,連帶吐也沒吐得那麽頻繁了。


    養了幾天,孔氏稍稍好了一點。


    孔氏一來,柳貞吉大半的心思就放到照顧母親身上去了,府裏內務忙,她空閑時間不多,所以那不多的時間都花在孔氏身上,周容浚這邊就難免忽略了一些。


    不過,王妃退居其次後,還是派了兒子女兒陪他們父親用膳,一日三頓,每頓不落。


    小世子小郡主接受了他們母妃所說的這個光榮的任務。


    周裕渝接受的是其母所謂的長子教育,那是上要照顧父親,下要照顧妹妹,所以對母親臨時委派的這個任務也是得心應手,他會給妹妹挑魚刺,也會給父親碗裏揀青菜,把母親的各項叮囑執行得淋漓盡致。


    遂有長子照料著,西北王對於隻有睡覺的時候見得著自家王妃這事,也不是那麽覺得不順心。


    到了三月,西北轉暖,孔氏來府差不多有半個多月了,周容浚這天叫來了宋濤,問了下孔氏的病。


    “老奴也不敢打包票……”宋濤歎道,“隻能先用著藥。”


    “不是好些了?”


    “那是鎮疼藥的功效,脈像卻是比之前要亂一些……”宋濤搖搖頭,“老奴不敢跟王妃說得太詳細了,她太擔心。”


    說多了隻會嚇著她。


    周容浚點點頭。


    問過話之後,回頭夜裏見著又瘦了一圈的柳貞吉,把人圈到懷裏,問她,“你是不是想跟著你母親一道病?”


    “啊?”柳貞吉錯愣。


    “不想的話,就別起早貪黑。”弄得他想見人一眼,還得點著燈。


    柳貞吉眨眨眼,愣了好一會,把頭埋他懷裏,吐了一口氣,“知道了。”


    說著又苦笑道,“關心則亂,都忘了鎮定了。”


    “以後還久著。”周容浚摸摸她瘦得不見肉的臉,半閉上了眼睛。


    他們倆這些年,年年都勞心勞力。


    他總想著要對她好一點,可那好,看來還是遙遙無期,看不到日子在哪。


    **


    四月的時候,因俞飛舟八月成婚,身為替其操辦婚事的主母,柳貞吉就又要替他準備各項事宜起來了。


    這時候,周文帝任命到屈奴的各節度使已經到了屈奴,正在跟西北王府打擂台打得火熱。


    王府還是一如之前的忙。


    好在孔氏的病情沒有惡化,稍稍緩解了一點,柳貞吉這心也放了一點,心理壓力少了一些。


    四月中旬,因又放出了一批銀子入新糧,王府庫存銀子告竭,柳貞吉當王妃五年,頭一次麵對府中如此一窮二白的困境……


    這時候,因朝廷在屈奴官員壓著西北王府向西北轉移的珠寶與木材,西北王府與朝廷的衝突又到了一個高點,周文帝甚至一連半個月,發了三道聖旨來斥責西北王的管下不力。


    再有聖旨來,他都不接了。


    在六月新任屈奴刺史的一個官員的暴斃下,屈奴的物資總算運達了內陸……


    柳貞吉在過了一個來月的窮日子後,總算又見到了點銀子。


    但,杯水車薪,還是入不敷出。


    加之西北屈奴各地的軍防處都在修建,石頭磚頭木材這些就地取材,花不了什麽錢,但幹活的軍兵肚子要填飽,尤其這種幹苦力的時候,夥食一點也不能差,所以等柳貞吉聽到屈奴的牛羊都快給他們西北軍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汗顏地把她事先讓人辦的養殖場裏的鮮肉給送了過去。


    她連看家底牌都用了出來了。


    等到了七月,孔氏病情真的緩解了不少,每日能用些流食且不吐之後,京中章家準備送嫁。


    西北王府,正式第一次派出迎親隊前入京中。


    這時候的京中,因章家嫁女,一直隱藏在底下的暗湧又掀到了明麵上,章家小姐章婉約自從年後就足不出戶,外麵的人沒人能見到她,但她閉門不出,也還是受到了幾次暗傷。


    嫁給西北王府的人,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前去迎親的隊伍,一進京中,說是招了事,被官兵拿住了。


    周文帝正是不遺餘力地打他兒子的臉。


    但想想,他兒子幹掉了他的刺史,還恐嚇他任命的官員,這點打擊報複,也就無關痛癢了。


    反正獅王妃淡定得很。


    但她家王爺又說,要是他父皇真敢攔著他手下大將不成親,他回頭就把京城鬧得雞飛狗跳——柳貞吉還是被這話嚇得不輕,原因是他們王府這段時日,還真是收了幾個大臣站到他們這邊。


    另一個,周文帝開春時候新任的各地官員中,有好幾個,是他們王府一直暗養的門客……


    也就是說,他們花大筆銀子養出來的人,總算有了用處。


    這些,是周文帝沒查出來的漏網之魚,他們的用處不容小覷,無形替他們王府增加了眾多的勝算。


    他們在京中的實力確實增加了。


    但鬧得雞飛狗跳?柳貞吉還真不想,她還是覺得他們沒在京城,卻把自己置於大火上烤的事情不理智。


    不過,獅王這話也隻是嚇唬他王妃和周文帝,他也沒那麽意氣用事,在迎親隊伍被京中官兵控製後,他給了周文帝最想要的東西:把三萬在京的獅王軍中的三十個大隊長給召了出來,讓他們代替迎親隊伍,迎章家送親隊伍進西北。


    也就是說,這讓出來的三十個位置,周文帝可放他的人上去,於是這三萬精兵,從此徹底歸周文帝所有。


    這是向來性倔的西北王的示弱。


    這舉沒有討好朝中那些視他如猛獸的大臣,卻的確討好了周文帝,章家送嫁隊伍,如願地在七月中旬的時候離開了京中,前往西北。


    **


    章家隊伍成功出了京城,西北王府這邊也是全府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俞飛舟與小果子帶著他們一半的部下,回了西北王府。


    府中是熱鬧了,但他們治下的熱鬧程度也不遑多讓——屈奴王都正在掀起一翻新的百姓抗議,每天都有無數的屈奴人抗議占領他們王都的獅王軍。


    他們認為獅王軍太殘暴,他們要把獅王軍趕出去。


    這事的起因是太子的人,任了新一任新刺史,且承諾會把民意上稟朝廷,讓屈奴人拿回他們的礦產和村莊。


    新刺史正義凜然,很得民心。


    鎮國大將軍俞飛舟要回來成親,暫時不好親自出麵管這個情況,於是,新刺史鬧得更凶了……


    柳貞吉聽了由新刺史帶領刮起的民風後,都有些對小十一刮目相看了——以前他可是真的不行,那時候被嚇嚇就會尿褲子的皇子,實在看不出有現在的出息。


    這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周朝史上其實也沒少百姓暫時騎到官府脖子上的事,但十之有十,都是由人帶頭煽動而起,一般而言,小老百姓都隻願意過安寧日子,不打仗對他們來說就是國泰民安了,誰當皇帝,對他們來說都是很遙遠的事。


    但對於上位者來說,一旦被煽動起,就必須以鮮血震壓施威了。


    王府幕僚並不認為這時候是震壓的好時候,所以上下一致認為,這事還是等俞將軍成婚後再辦吧……


    總不能一邊讓將軍成婚,一邊讓他帶頭殺人……


    太子那邊,是挑了個不錯的時機給西北王府添亂。


    日子一點也不乏味的柳貞吉一邊感歎她丈夫招人恨的程度,一邊也是帶著一幹人等把王府鬧得喜氣衝天。


    外麵傳說的西北王府簡直就是殺人魔王所居的地獄,基本上每天都是安寧祥和,因著喜事,還多了幾分喜慶。


    跟著小果子出去了幾個月的麗果兒一回來,回來看到拉著她的手左右打量的柳貞吉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前次回她的部落,她的族人問她獅王妃是不是跟獅王一樣,長著兩個腦袋六隻手,臉上是不是還有茂密的金毛……


    自認溫柔善良,膽小又謙卑的金毛獅王王妃完全不知外麵對她的謠言沒比她丈夫的好多少,每天喜喜樂樂地迎接著大批獅王軍主幹將的到來——難得回來,她這個當主母的,上上下下都要關心一翻。


    這些絕對忠誠的幹將,才是他們王府真正立足的根本。


    其實她的懷柔也沒多大用處,但這時候她再綿上添花,確實給足了俞飛舟的麵子——王妃親自出馬操辦他的婚事不說,還讓全王府上下都跟著喜慶,就是她的世子成婚場麵也不過如此,這麵子,不是誰都有的。


    八月一日,章家送親隊伍進城。


    眼看俞,章兩家成親在際,屈奴那邊,百姓造反越發猛烈,傳過來的消息裏,竟有人刺殺獅王軍帶兵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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