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非得這麽談嗎?


    柳貞吉想問,但她還是憋住了。


    他將啟程在即,她也不想問太多讓他不高興。


    回了王府,周容浚與柳貞吉用了頓午膳,就上馬而去。


    柳貞吉送走了他,直到王府的大門緊閉,她才轉身回獅園。


    長殳路上問她,“您想哪天見府裏的大小管事?”


    柳貞吉想了想,“後日。”


    今天不行,明天太急,後天於她來說也就差不多了。


    “群芳院的那些?”長殳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


    “等著我召吧,早晚有天會見她們。”柳貞吉眨眨眼,笑道。


    見她還笑,長殳搖搖頭,道,“還是有幾個刺頭,不好對付。”


    棲婆在另一邊也點了頭附和。


    “我知道,還望棲婆跟杏雨她們多說說,我心裏有個數,”柳貞吉說到這微微一笑,“到時候再見她們也不遲。


    這廂臨近傍晚,柳貞吉午睡醒來正在寫東西,就有差人悄悄來報,說柳大小姐來了。


    柳貞吉一聽柳貞雯來了,連忙讓人進。


    柳貞雯從後門進來的,她來得悄悄,進得也悄悄,柳貞吉見到昨天昏過去的姐姐今天完好無缺地站在她的麵前,興高采烈得很,拉著柳貞雯就打量個不停,還彎□子去貼姐姐的腹,嘰嘰喳喳地跟她姐姐肚子裏的孩子說他的小姨很愛他,讓他務必在他娘親的肚子裏乖乖的,要聽娘親的話。


    柳貞雯本心事重重而來,聽得卻是笑了。


    她見妹妹新婚頭一天沒有相公在府,還能眉開眼笑,就跟過去無憂無慮一樣,她是心中酸澀,但又奇異地覺得一陣輕鬆。


    她的妹妹就應該這樣成天高高興興的,一點心事也無,沒什麽事能讓她放在心上。


    “娘不好來,我就來了。”等妹妹拉了她坐下,柳貞雯語氣還是有些傷感。


    “哦。”柳貞吉點點頭,卻是偏頭問一邊的鏡花水月,“長殳哪去了?”


    “奴婢這就去找大管家。”鏡花一聽,朝她一施禮,就快快出外去找人去了。


    柳貞吉笑看著她離開。


    許是知道她處境艱難,即使是鏡花水月,人也要比之前機靈許多了。


    “找大管家的?”柳貞雯不知她為何突然要找長殳,試探地問。


    “府裏的大夫好得很,是獅王哥哥從江南帶回來的,我想讓長殳叫他過來給姐姐把把脈呢……”她姐姐這一來也好,也許免不了被有心之人知道說點不好聽的,但柳貞吉著實擔心她的肚子。


    “唉,用不著,賈家的那個大夫也不錯。”見她這時候還擔心這個,柳貞雯是高興又鼻酸,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掉下了淚來。


    柳貞吉挨著她坐得近近的,見她掉淚,就拿帕子擦姐姐臉上的淚。


    孕婦本就情緒反常,很容易成天擔心東擔心西的,一點點小事都能當成天大的事來嚇自己,更何況她們現在身上的事還真是挺大,所以柳貞吉一點也不想再著重說這些,嘴裏輕輕巧巧地笑道,“姐姐可別這麽愛哭嘍,若是生出來的娃娃跟他小姨一樣是個愛哭包,到時候你可有得煩了。”


    柳貞雯看著給她拭淚的妹妹,頓時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末了,還是大哭出聲,“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你?這才成婚第一天,怎麽就這麽急著差獅王爺去辦差了呢,這大周朝就沒人了嗎?”


    柳貞吉被她這突然一嚎,嚎得手一僵,她湊近姐姐哭泣的臉,小聲地跟柳貞雯報道,“就是身上有差事才好啊,姐姐難道不知道,像獅王哥哥這樣身上有差事的王爺可不多呢,就是那個好厲害的明王,也不過是在翰林院跟那些酸包兒天天對對子呢。”


    見她把翰林院的那些狀元探花說成了酸包兒,柳貞雯實在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邊笑邊擦著淚道,“這倒是,隻有你嫁的,才是真正厲害的,那些都算個什麽。”


    柳貞吉心有戚戚然點頭,“是啊,獅王哥哥好厲害。”


    “你還怕他?”柳貞雯吊眼看她。


    “不怕不怕了,”柳貞吉趕緊連連搖頭,她現在抱大腿都來不及了,“他對我可好了,在哪都護著我。”


    柳貞雯聽說的可不是這樣,她聽說上午在宮裏,獅王惱怒她,連走路都不等她,而她就像隻愴惶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跟著他跑,生怕他不要她。


    可看妹妹這神情,完全不像,柳貞雯心裏五味雜陳,不知何是真何是假,但問得太細了,妹妹不會說,而自己也會太傷心。


    她很早前就知道她這個妹妹,在她麵前隻與她說高興的事,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而她就算是問出來了又如何,她又幫不了什麽。


    “王妃,大管家的來了。”在門口探著人的水月連忙報。


    “長殳來了……”柳貞吉連忙笑著站了起來。


    長殳一見到她,原本臉靜如水的老內侍臉上有了點笑,朝柳貞吉和柳貞雯就是一躬身,“王妃,柳大小姐。”


    柳貞吉就與他說了讓大夫過來的事。


    長殳點頭,“那就請王妃請柳大小姐去外廳候一會,老奴這就去叫人。”


    內廳是輕易不讓人進的。


    柳貞吉點頭。


    長殳走後,柳貞吉扶了柳貞雯往外廳走。


    不管獅園之外的護層,單獅園就有三道卡,他們住的狻猊閣是最裏頭,前麵還有外中兩道園子,外園近門,中園就是平時周容浚拿來練武的地方了,外麵就拿來見見重要的客人。


    柳貞吉剛是在中園見的她姐姐,現在走到外園,還需得一會兒的路。


    路上,見身後跟著的人都是妹妹的丫環,且離得很遠,柳貞雯輕聲地把她從宮裏剛打聽出來的消息說給了柳貞吉聽。


    明王要跟胡家結親了。


    “明王也要訂親了?”柳貞吉笑眼彎彎,高興地道,“好事啊。”


    柳貞雯見她還笑得出來,不自禁地抿了下嘴。


    “聽說太子妃娘家家聽了也高興得很,說是還要去給胡家送了禮。”柳貞雯淡淡地道,指出太子妃的娘家可不如能打仗領兵的胡家,容家不過是個史館史官。


    “呃?”柳貞吉一聽,也回味了過來。


    史官在周朝也算是個重職,尤其容家曆代修的還是國史,周國數代下來,編修國史的一直都是容家,容家在周朝就是個蒙著層神秘麵紗的古老家族,當年皇帝把容家女指給太子,朝裏不少迂腐老古板可沒少誇太子與太子妃的般配與天作之合。


    但修史的,名聲好聽,但確實不如能行兵打仗的,那是實實在在的兵權,他手一揮,領個幾百人,就能把容府的書全給燒了,容府天大的名聲,真正對抗起來也不如胡家底下的一支胡家軍。


    柳貞吉覺得周文帝確實給明王挑的婚事挑得不錯。


    偏心都不知偏到哪兒去了。


    也難怪皇後娘娘的臉色不好看。


    柳貞吉換位思考了一下,這種時候,如果皇後不作為,那確也是跟等死無疑了——這幾年,皇帝不喜歡柳家,對柳艏教的太子,也是淡淡,對太子還不如對她家獅王的一半的好。


    皇後把主意打到她家王爺的身上,曲線救國,也無可厚非。


    而且不娶她的話,從明麵來說,確實隻對他隻好不壞。


    柳家現在是一個誰沾誰倒黴的臭包囊,隻差皇帝一聲令下,讓柳家徹底變成昨日黃花了。


    隻是……


    皇後娘娘還是打錯了人的主意,她的小兒子已經不再年幼,不再像以前那樣好擺布的了。


    如她所說,她的小兒子離開她的時間太長了,長得她都不夠了解他。


    那狂霸拽的男人真不是什麽孝順的好兒子,皇後娘娘想讓他感激她為他著想,沒門。


    “知道了?”柳貞雯掃了眼發出呃聲的妹妹。


    柳貞吉點點頭,見姐姐看她,在等她確認,柳傻子便又點頭道,“知道了,明王家以後的王妃會打架,會那個武功,很厲害,姐姐放心,我以後定會離她遠遠的,不會讓她打到我。”


    隻是想提點她太子妃家不如未來明王妃家的柳貞雯啞然,頓了好一會,才對傻妹妹道,“你知道就好。”


    她這又才想起,何嚐不是太子妃家不如胡家,他們柳家,現在離胡家差得更是十萬八千裏……


    一想周文帝現在一月有至少十天是在麗妃宮裏,柳貞雯沉默了下來。


    她也有些明白皇後為何突然對柳家發難了,任誰是皇後在這關頭,也不想有柳家這麽一個是皇上眼中釘的親戚。


    “以後見皇後,多忍著點。”柳貞雯再看妹妹,那剛平靜一點的心又酸澀了起來。


    背著柳家名聲的妹妹是注定得不到皇後娘娘的喜愛了。


    “哎,知道呢,姐姐放心,我乖得很。”相比柳貞雯話間的沉重,扶著她的柳貞吉還是笑嘻嘻的。


    她與獅王現在是上有皇帝踩著他們的腦袋,皇後在不遠處冷冷盯著,前後左右還有各大王爺和皇親國戚在算計著,敵人多得不行,多得柳貞吉要是數,雙手雙腳齊擺上桌都數不過來,剛才還在書房算這筆帳的柳貞吉覺得這些事就跟債多了無需去愁一樣,她隻管放寬了心去麵對就是。


    反正她前頭,還有頭狂暴的獅子在吼著要吃人,她隻管躲在他後麵,偷偷打埋伏,一小箭一小箭地放冷箭就是。


    當然,之前她還是得把群芳院給收拾妥當了,這才是她當務之急的當頭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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