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天蒙蒙亮,清晨的山間帶著一絲微寒,涓涓流淌的溪水上升起一層薄薄的白霧,趁著四下無人一個矯健的白色身影從灌木叢裏竄了出來。


    那是一個唇紅齒白,模樣英俊的少年,少年身材略微顯得有些單薄,身上隻穿了一件破舊的長衫,背後還背著一個重重的包袱。


    少年來到小溪邊洗了把臉,冰涼刺骨的溪水讓他原本疲憊的精神再次振作起來,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什麽差錯。


    美好生活在向自己招手,隻要過了今天他再也不受那群家夥的閑氣,也不用整天被嚴厲的父親逼著修煉。隻是可憐了娘親孤零零一個人,不過娘親還有釵兒陪著,想到這裏少年又覺得坦然起來。


    摸了摸包袱裏那沉重的家什,少年不由得笑出了聲,這些日子那群家夥為了爭奪這塊破銅爛鐵打的頭破血流,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件東西竟然會落到自己的手中。


    等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突然一個溫柔的身影撲進自己懷裏,少年滿心歡喜一把抱起對方,在原地轉了幾圈才將對方放下來。“你這個壞家夥,你弄疼人家了!”少女嬌嗔了一下。


    看著眼前這個如天山雪蓮一般純潔善良的女子,少年臉上洋溢著幸福而又寵溺的神色,“江雪你真的願意從此和我浪跡天涯,去過居無定所的日子麽?”少女轉過身去臉頰緋紅一片,“人家早已把自己交給你了。你還在問這種問題。你真是個榆木腦袋。”


    少年聞言喜出望外將江雪深深摟入懷中,信誓旦旦地說道:“江雪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對我的一片心意。我一定要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你相信我。”


    “我看你是做不到了!”一道冷冷的嗓音不知從何處傳來,接著山林間傳來一陣陣呼嘯聲,一個個高大的身影殺氣騰騰地從暗處走了出來。


    “江逸仙!”


    “大哥!”


    “趕緊給我過來,我們江家的臉都被人丟盡了。父親已經答應了血衣侯的提親,一年後將你下嫁給血衣侯世子。你倒好跟著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私奔。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我們江家不僅要顏麵掃地,而且還會得罪血衣侯這尊巨擘。”說話之人是一個鷹揚虎視的青年男子,眉間兩條劍眉深入鬢角,高挺的鷹鉤鼻,薄薄的嘴唇,給人一種陰險毒辣的感覺。


    “我和江雪是真心相愛的,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把她從我身邊搶走的。”少年挺起胸膛一把將江雪攔在身後,即便對方人多勢眾,他也沒有感到絲毫的膽怯,為了江雪他願意付出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


    “大哥你就放過我吧。我不想再成為父親手中的棋子,大姐,二姐,還有小妹的下場還不夠淒慘麽?大姐遠嫁塞北大漠,二姐遠嫁天南部落,最可憐的還要屬小妹,她才十三歲竟然要嫁給白雲城主,那個七十多歲的老不死的為妾,他比祖父的年齡還要大啊。血衣侯是什麽人?一個臭名昭著,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的兒子比他還要變本加厲,但凡嫁給他的女子又有幾個留有全屍。大哥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啊。你就讓我和小飛走吧。”江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對方。


    “三妹,從你生在江家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明白,你的命早已不屬於你,無論大姐,二姐,還有小妹,都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而存在的犧牲品。你們的命運從出生就已經注定。即便你是我的親妹妹也不例外。我身為家族未來的掌權人,我的眼裏早已沒有親情。如果這次放過你,我的地位就會不保,父親不隻我一個兒子。那些家夥早就對我的位置虎視眈眈。”


    江逸仙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聽話跟我回去吧。等我殺了這個小子,沒人會知道你失身給了他。一切都會沒事的!”江逸仙大手一揮立時衝上來四五個幹練的黑衣殺手朝著少年殺去.


    “江雪你不用求這種人渣,我林小飛雖然不是什麽蓋世豪傑,但也絕對不會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往火坑裏跳。士為知己者死!江雪我願用這一片丹心證明我對你的感情。快走!”


    林小飛大吼一聲將江雪推向身後,然後從背後抽出兩截短槍合在一處,合成一杆槍頭鋥亮的龍膽亮銀槍。


    “看槍!”


    林小飛施展開手腳抖出一簇槍花將四五個殺手擊退,接著又使出一記連環槍與四人鬥做一團,一時間陷入膠著之中。


    對方明顯是訓練有素的刺客,不僅進退有據,而且配合的天衣無縫,不多時林小飛身上便多出一道道猙獰的傷口,飆濺的鮮血將一襲白衣染的殷紅。但是林小飛卻強忍著疼痛拚盡全力去抵擋四人,隻為給江雪多拖延一點時間。


    江雪一路狂奔不時回頭望去,在她眼中,少年就像一隻籠中的困獸,為了自己不顧性命的去廝殺。她害怕回到那個冰冷無情的家中,但是她更怕失去這個唯一在乎她的人。


    少女柔弱的外表下,那顆原本冰冷的心本來早已沒了生機,在碰到少年後又再次變的熾熱起來。現在是時候還給對方了。


    “這名震嶺南的林家槍法的確不俗,不過在你使來卻像屠豬販狗之輩。看我擒下你這不知死活的家夥。”


    江逸仙突然發難,正與四人糾纏的林小飛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背後一名刺客猛地持刀衝來,左右兩邊各有一名刺客揮刀作劈砍狀,還有一名刺客在場外伺機而動。


    林小飛橫槍格擋住左右兩邊的攻擊,精鋼打造的槍身爆發出一串火花,背後那人一刀刺在包袱上,隻覺一股巨力反彈過來,重心不穩身體一個趔趄,林小飛抓住機會,雙腳飛踢將左右二人擊退,然後腰身一扭,轉身使出一記“龍轉身”,龍膽亮銀槍脫手飛出,一槍刺穿背後那人的咽喉。那人雙眼圓睜捂住脖子嘴裏直流黑血然後轟然倒下。


    與此同時林小飛身後的包袱皮被刀刃劃開,嘩啦啦的落下幾塊破爛的青銅盔甲碎片,江逸仙先是一驚接著內心狂喜,“是玄天寶衣的碎片,沒想到被你這個家夥得到了。大家一起上殺了他。”


    江逸仙的加入讓這場戰鬥變得更加凶險,對方實力並不比自己弱,要想同時對付四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既然你這麽想要寶衣的碎片,那麽我就成全你!”林小飛當機立斷用槍一挑,包袱皮卷著幾塊碎片落到不遠處的溪水裏。那盔甲說來也怪,落入水中並不下沉,而是被水一衝就漂走了。


    江逸仙見狀惱羞成怒,“你這喪心病狂的家夥,你知道這件寶衣有多麽珍貴麽?”江逸仙顧不上許多隻好抽身去撈玄天寶衣的碎片。


    趁這個檔口,場外的那名刺客瞅準機會驟然發難,林小飛一時疏忽來不及躲閃,明晃晃的刀刃迅速逼近,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柔軟無力的身體擋在了他的身前,一口鮮血噴在林小飛的臉上。


    “江雪!”


    關鍵時刻,江雪挺身而出為他擋下了致命一擊,林小飛睚眥欲裂,又有兩名刺客抽刀殺來,林小飛抱住江雪用背擋住兩記劈砍,此刻他內心的痛楚要比身體上的痛,痛十倍,百倍,千倍。


    “你為什麽那麽傻?你為什麽不走?你為什麽要回來?”林小飛在責備江雪,但更多的像是在責備自己,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沒有力量什麽都保護不了。他恨自己太弱小。他恨自己不該碰到江雪!


    “小飛你給我的,我還給你了,今後你要一個人好好的活著聽到沒有。”江月笑著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她的傷在胸口心肺被利刃刺穿了,不停往外冒著鮮血,就算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活。


    林小飛抱著江雪泣不成聲。


    江逸仙撿回玄天寶衣碎片正歡喜著,忽然看到江雪躺在血泊中,眼神呆滯了一下又變得凶狠起來,“殺了他們兩個,有玄天寶衣碎片在,沒人能動搖我的地位了。三妹不要怪大哥,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你這個畜生我要殺了你!”林小飛肝膽一動,眼中殺意洶洶,身後立馬有三名殺手揮刀殺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林小飛雙目濕潤,高聲悲呼!


    ‘吟’


    一聲吼碎淩霄的龍吟傳來,三名殺手的項上人頭不翼而飛,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林小飛的眼前。


    那人手中的神鋒似要刺破蒼穹,雪白的槍纓不染一絲血跡,如泰山大嶽般的壓迫感籠罩在整片山林。


    江逸仙雙腿止不住的打顫,手中的玄天寶衣碎片,嗖的一下消失不見,一種莫名的恐懼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仿佛他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來自遠古的魔神。


    “神槍無二,你是林遠山!”


    “滾!”高大男子隻道了一個字。


    江逸仙心中雖有不甘,但隻能望而卻步,對方的名頭他是深知的。


    在整個嶺南,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座武道上的高峰,自他成名以來,二十年間,整個嶺南大地都匍匐在這個男人的腳下。


    “父親你快點救救江雪吧!”林小飛急切地對男子呼喊道。


    男子轉身過來露出一張堅毅冷峻的麵龐,他無奈地看了一眼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然後蹲下身來,掌中噴出一股白色的先天真元,先天真元緩緩沒入江雪的身體裏。


    過了一陣林遠山將先天真元收了回來,無奈的搖了搖頭,林小飛急不可耐地追問道,“父親,江雪到底怎麽樣了?”


    “我用先天真元將她體內的幾處大竅鎖住,暫時護住了她的性命。但這隻是權宜之計,她的心脈受損很嚴重,以我的修為根本救不了她。除非……”林遠山欲言又止。


    “除非什麽?”林小飛焦急地問道。


    “除非找到北海之靈才能救得了她,但是北海和南嶺相隔何止千萬裏。先不說北海到底有多麽凶險,就算你真的到了北海,江雪也等不到那個時候。”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麽?”深情地望著懷中陷入昏迷的江雪,林小飛的心中似有千刀在割,萬刀在刮。


    ……


    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下方,一個天然形成的玄冰洞窟之中,江雪平靜地躺在一副冰晶雕刻成的棺材中,她的臉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林小飛輕輕合上棺蓋眼中滿是不舍之情,在他身後林遠山背手而立。


    “這座冰窟能將她的生機延長五六年,如果在此期間你找不到北海之靈,那麽她就再也不會醒來,到時就算你找來武道神人也無濟於事。”


    “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北海之靈,即便堵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話音未盡,林小飛一個趔趄倒了下去,剛才的一番血戰,他自身也受了很重的傷,再加上急火攻心,此刻終於支撐不下去了。


    一隻大手輕輕托住林小飛,作為一個父親,林遠山知道這個謊言也許會讓對方記恨自己一輩子,但是他不想讓林小飛就此沉淪,終有一天對方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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