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異世將近半年時間, 戴雅第一次豎立了遠大而明確的目標。


    並非是“變強”這種籠統模糊的計劃。


    另外,進入失落之地的灼心神殿, 拿到葉辰想要的東西將之毀掉,這目標聽上去有點麻煩——因為她不知道葉辰到底想要什麽。


    然而具體實施起來也未必很難。


    畢竟她已經得到了兩塊地圖, 第一塊在總殿,然而淩家手裏也有謄抄副本,更何況她曾經對著那個地圖盯著看了很久,其實差不多在腦子裏也有印象。


    第二塊近在眼前。


    某種角度上說,她的進度比葉辰要快。


    當然, 葉辰是否知道趙家有地圖?或者按原著的節奏,趙家的地圖是不是他得到的第二塊?如果是還好說, 如果是第三塊的話那就麻煩了, 因為他很可能已經得到了另一個。


    戴雅猶豫著問道:“你祖先的筆記裏有沒有提過,除了趙家之外,還有誰家有地圖,一共有多少?”


    淩旭微微頷首,“有,一共四部分,除了趙家還有另外兩個,一個在新月帝國皇室的藏寶庫裏, 一個在翡翠王國。”


    “……當時一起去的還有精靈?”


    “是的,為了鍛煉魔法。”


    假如是這樣的話,趙家的地圖是葉辰得到的第二份的可能性比較大。


    戴雅這麽想著,隨口問:“另外兩家的宮殿或者住處……危險係數和攻略難度如何?”


    “還行。”


    淩旭竟然聽懂了, “都比趙家要麻煩,比起總殿來還是要簡單,怎麽,你想都拿到手?”


    “有什麽不可以?”


    戴雅歪了歪頭,“我想自己進去看看。”


    縱然不知道葉辰想要什麽,但想必那個神殿裏也不會有太多可供選擇的物品,能被拿走的早就被拿走了。


    按照一般的套路,灼心神殿裏恐怕有什麽奇怪的機關沒有被開啟,或者隱藏的空間密室之類的,而能被拿去複活神明的素材——


    必然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光芒四射、帶著不明覺厲氣息的存在。


    淩旭低頭凝望著她,霜藍的虹膜上陽光流轉,似乎露出些許笑意,“那你現在可不夠,你要麽學會法師的元素化,要麽就得完美掌握劍像。”


    戴雅想起自己上次和暗精靈的交鋒,“像是那種□□?”


    “那算是一種應用。”


    淩旭微微搖頭,顯然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你要真能做到當然可以,直接讓劍像□□進遺跡、本體呆在大陸都行,不過你的劍氣和她的劍氣類型不一樣,所以你可能很難做到那種程度,有機會我再教你。”


    哦,那至少他是可以做到的。


    戴雅莫名就放了一半的心,“你覺得我需要多久能學會?”


    “你的秘典是特殊的……再過個一年半載就可以了。”


    淩旭風輕雲淡地說,“我的意思是,再有一年時間,在劍氣方麵,你起碼能達到我現在的實力。”


    戴雅:“……???”


    這太誇張了吧。


    一年後,她能有八階的實力?!


    不過,原著裏兩三年時間後,淩旭就打不過葉辰了,而且基本上還是被秒殺的,如果實力相近是不可能出現一招定勝負的。


    也許開掛就是能瘋狂跳級?


    “因為你的秘典很特殊。”


    淩旭重複了一遍,他表情很認真,“所有事都有代價。”


    戴雅怔怔地看著他。


    她早就知道這個,隻是不確定能到什麽程度,然而假如這是唯一的希望——


    葉辰在兩三年後就會離開祈願塔進入遺跡,有著超過八階的實力。


    相比其那些糟糕的可能性,她寧願死在修煉的路上。


    “我知道。”


    少女輕聲說,也不再去詢問究竟是怎樣的代價,那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地圖我記住了。”


    淩旭隨手抓起獸皮和地圖,將其攥成一團,然後稍一用力,隨著吱吱嘎嘎的冰霜凝結的聲音,這些年代久遠的物品覆上霜凍,然後又被捏得四分五裂,最終變成細碎的冰屑。


    戴雅轉身打開窗戶,外麵的風席卷而來,這些破碎的粉末被吹得紛紛揚揚飛舞,最終消逝在空氣中。


    “你也不用愧疚,這東西對他們而言毫無意義。”


    淩旭看著正失神凝望窗外的小姑娘,“趙延的女兒是個水係法師,親和力高等,我認識皇家魔法學院的院長,讓她去帝都上學就好了。”


    戰士世家出法師比較少見,然而隻要祖上曾和外族——尤其是精靈聯姻,這種事就很正常。


    事實上,對於趙家而言,用一個沒人需要的地圖,換一個去帝都學習的機會——皇家魔法學院師資力量極強,學生們都非富即貴,學校從不施加壓力,但假如想認真學習,也能得到極好的資源和各種機會。


    對於那些天賦沒有優異到被祈願塔看中的法師來說,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隻是他們招生名額有限,再加上條件並不是很高,所以許多人滿足標準但身份不夠,也依然錄取無門。


    “確實,”戴雅點了點頭,“假如她有意加入教廷的話……我倒是可以試試能不能讓她留在帝都總殿。”


    總不能隻讓他還人情吧,誰還沒個關係了。


    淩旭淡定地看了她一眼,“隨你,或者晚上你親自問問吧。”


    “為什麽?晚上他們會請我吃飯還是怎麽?”


    “是啊,”公爵少爺一臉莫名,“你不會以為他們早晨沒來,就是真的不打算見你吧,怎麽也要給你點時間,再說哪有一早請客的?”


    戴雅:“……”


    算了,是我太年輕。


    下午的時候,她再次接到了聖騎士的報信,東郊的村莊被惡魔襲擊了。


    戴雅火急火燎地趕過去時,現場已經一片混亂。


    遠遠就聞見嗆人的燒灼氣息,還有閃耀的火光和升騰的煙霧,小半個村莊都燃起了大火,村民早都避到遠處了。


    一個怒魔正在廢墟裏發瘋。


    他的身軀像是岩石組成,臉上的五官並不分明,隻能看出兩團火球般的眼睛,還有鋸齒狀尖牙的嘴巴,而軀殼表麵泛著通紅的火光,還有蒸騰般的熱氣,不斷從體表散發出來。


    怒魔智商不高,大多數時候甚至無法交流,隻會燃燒或者吞噬周邊的一切。


    不過,雖然隻是個低階惡魔,但是怒魔身軀極為堅硬,一般的五階六階戰士都無法破防。


    最多能把它打飛,但是很難做到實質性的傷害——他們的劍氣可能都無法在怒魔身上留一道深深的刻痕,更別說將它大卸八塊了。


    七階的戰士和法師倒是有可能傷到他,但通常也是冰或者水屬性的劍氣魔法才能做到,假如沒了屬性克製,那傷害也會大幅降低。


    “吼——”


    怒魔發出一聲憤怒的嚎叫。


    它站在於火焰焚燒中傾塌的房屋上,木質的梁柱被燒斷,半截倒在了劈裏啪啦燃燒的烈焰中,勉強支撐起斜陷的屋頂。


    惡魔那兩團火球般的眼眸,越過遠處哭泣尖叫的村民,在某個地方凝固。


    火舌猛地躥高,癲狂的烈焰失控地搖擺著,忽然間大火暴漲,如同一團炸開的光焰般,接連吞噬數座房屋。


    然後,蒼白的火光從天而降。


    ——狂怒的烈焰被一刀斬碎。


    炙熱的氣流四處迸射,火團紛飛碎裂化為凋零的灰燼,像是虛弱墜落的雨星,很快消失在空氣中。


    年輕的聖職者持刀佇立在另一尚且完好的屋頂。


    她白色的外衣上,蔓延開漂亮的金色月桂葉花紋,映著灼灼火光煥發出耀眼輝芒。


    人類和惡魔隔著十幾座房屋遙遙對視。


    風卷著煙火氣息吹拂而來,少女額前垂落的發絲被撩開,露出黃金桂冠花葉絞纏的紋飾,還有隱隱燃起蒼白光焰的眼眸。


    惡魔對於普通人或者那些修煉劍氣和魔法的人,都是很難擊敗的。


    但是聖職者除外。


    剛才那一刀不是為了耍帥,隻是怕火勢更大,會燒到那些尚未被火海吞沒的房子。


    接下來,那些距離較近的村民,眼睜睜看著年輕的姑娘抬起手,刀鋒燃著一線白色火焰的利刃揚起,直指遠處咆哮的惡魔。


    “我以我主無上光明神之名宣誓,懲戒墮入黑暗的不潔生靈,神聖之火將從汝體內發出,將汝之汙穢身軀焚成灰燼——”


    怒魔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


    它身上那些岩石般的肢體縫隙中,開始閃爍起白色的光芒。


    這些火光不斷湧動溢出,轉瞬間化作暴漲的神聖白焰,吞沒了惡魔堅硬的身軀。


    世界陡然安靜下來,隻剩那些燃燒的聲音。


    被火焰吞噬的房屋、被聖火侵蝕的惡魔身軀,都化作火的柴薪,迅速地被無情瓦解。


    戴雅對這場景早就習以為常,她燒幹的惡魔太多了。


    不過怒魔還是第一次見——


    迷霧森林裏全都是樹,怒魔很容易點著周圍的東西,在森林裏很容易暴露,一旦有大範圍燃燒的地方,很快會被那些駐紮在附近的聖職者發現,所以怒魔往往是第一批被清理掉的。


    這時候,兩隊聖騎士才姍姍來遲。


    兩個小隊長見她安然無恙不禁鬆了口氣,開玩笑,要是這位在烏雲城出了什麽事,那位紅衣大主教恐怕會被他們燒得一幹二淨。


    他們倒不是覺得新任主教應付不了一個低階惡魔,畢竟大家都看到這小姑娘身上的聖火徽記了,隻是擔心還是會擔心。


    尤其是接到報告後,這人問了村莊的名字就轉身衝出城了——當時聖騎士們還擔心這家夥能不能找到路呢。


    戴雅當然能找到路。


    她看過整個烏雲城包括轄區的地圖,對周圍這些地方都有數,再加上怒魔燒了村莊,隔著好遠就能看到火光,所以連馬都沒要,直接用劍氣趕路跑過來了。


    “這裏有什麽水係法師嗎。”


    戴雅問小隊長們,“還是他們自己負責滅火?”


    “那可不是我們的事,否則我們要累死了,這村裏似乎有幾個士兵……”


    小隊長中的男性回頭看了一眼,“呃,可能都死了,我派人去鎮上喊士兵幫他們吧。”


    戴雅點了點頭,“所以沒我們的事了,對吧?”


    女性小隊長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顯然是發現這位主教大人沒經曆過類似的事,“您最好快點從這裏離開,您不知道這裏的人……”


    小隊長話音未落,那邊的哭嚎聲越來越大。


    村民們都避到遠處,然而在這之前,他們當中早有傷亡。


    此時此刻,有人抱著親人屍體慟哭,有人跪倒在燃燒的房子前,還有個姑娘正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途中差點被燒斷的橫梁絆了一跤。


    “你為什麽不……”


    那個女孩哭得滿臉鼻涕眼淚,身上衣服沾染了泥土,倒是沒有其他傷口,“如果你們早點來……也不會死……我……”


    戴雅:“……”


    她這才知道原來通用語也有口音。


    她大致上聽懂對方是在責怪他們來晚了,導致某個人死了,其他的就不知道怎麽回事了。


    “她的未婚夫是剛才犧牲的士兵之一。”


    剛才說話的小隊長解釋道,大概是看出戴雅沒有聽懂,“不用理他們。”


    那個姑娘聽到前麵那句話時聲音更大了,她似乎想撲過來,隻是被其他的聖騎士用未出鞘的劍擋住了。


    “這裏要是有傷員的話,我……”


    戴雅頭疼地轉身,恰好看到熟悉的身影。


    淩旭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此時抱著手臂站在路邊的樹蔭裏,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嗯,如果有重傷的給個治愈術,至於其他的,我記得按規定陣亡的帝國士兵有撫恤金……是吧?”


    小隊長連同周圍的聖騎士們再次暗中鬆氣,他們就怕這個新來的爛施好心。


    “……是的,大人,其他的就是領地負責人的事了。”


    聖騎士們很快發現了遠處的淩旭。


    烏雲城這種小地方什麽事都傳得很快,新任主教的貴族表哥從帝都趕來了——在前者上任的第一天,還不是不放心嗎?


    大家各自傳遞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紛紛遠離了戴雅。


    貴族間這些關係親昵的表兄妹,說是親戚,其實都是聯姻對象、或者早有感情然後在一起的。


    戴雅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但她也懶得解釋,或者說沒心情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走到淩旭麵前,“快回去吧,桃子一個人呢。”


    後者頓時無語:“她不是一個人。”


    戴雅:“無所謂了,剛才那是什麽意思?”


    “今天這裏發生的事很快會傳回去,晚上趙家也請你赴宴,別讓他們覺得你是個好拿捏的傻瓜,這種小城市裏糟心的事多了。”


    戴雅點了點頭,“……謝謝你跑一趟。”


    聖騎士們多帶了一匹性格溫順的魔獸馬,雪白的皮毛油亮,四蹄環繞著煙青色的風霧,跑起來極為輕快。


    這匹馬的主人也是聖騎士,隻是犧牲在某次戰鬥裏,契約魔獸失去了夥伴,隻是還願意幫助其他人,因此留在了聖騎士的營地。


    戴雅的劍氣再跑回去也沒問題,隻是這回沒必要這麽著急了,於是她跳上馬,沒怎麽糾結地邀請了自己的便宜表兄。


    淩旭也從善如流地上馬,坐在她身後。


    一位劍尊閣下的身手,在馬上倒立著疾馳回城都沒問題,戴雅也不用擔心他不扶自己會坐不穩,摸摸魔獸馬的鬢毛就輕柔地拉起韁繩。


    “糟糕的事?你是在去趙家府邸探險的時候聽說了什麽嗎?”


    兩人一前一後坐著,身體接觸卻不算多。


    淩旭的雙手都放在身側,完全沒想過要去觸碰前麵的小女孩,後者略顯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好歹也是個戰士,不會在馬上失衡地晃來晃去,最多是隔著衣服隱約有一點觸感,卻並沒有真的撞上他的胸口。


    “探險?”


    他重複了一下這個詞,“也對,畢竟如果他們發現了我,肯定會想盡辦法把我留一晚上,期間再送幾個漂亮姑娘和美少年。”


    戴雅:“……”


    也對,這家夥幹掉了未婚妻,也會讓人懷疑一下他的性向。


    不過她來自一個許多國家同性可婚的世界,自然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而且她不負責給人找對象,因此也不想去問那你到底喜歡男的女的。


    “這應該不會是我今晚的遭遇吧?”


    “你希望我回答是還是不是?”


    淩旭輕笑一聲,“看情況,如果他們覺得你是個傻瓜,可能你一覺醒來,身邊已經躺了一對美貌的龍鳳胎,或許是他們家哪個偏遠旁係的親戚,或許是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硬認下來的。”


    戴雅:“…………這是你的親身經曆嗎?”


    “這是如果我很傻就可能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淩旭伸手一拍她的肩膀,“所以,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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