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戴雅就及時回神,因為對方提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其實, 我來見你是想告訴你,你被夜魘追殺的那一夜, 車隊裏的人並沒有全部死亡,大部分人都是受傷。”


    諾蘭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滿臉驚訝的女孩,“畢竟那些魔獸的出現並非獸潮,是因為那隻夜魘。”


    獸潮的起因大多是因為魔獸們的強烈饑餓, 少數時候是被高階魔獸所操控,倘若是前者, 在他們眼中, 人類和人類的食物沒有太大區別,都是能讓他們填飽肚子的存在,那樣的話他們就會吃掉自己遇到的各種活物。


    不過,如果是被夜魘驚嚇而四處奔逃,不是以吃人為目的的襲擊,隊伍裏的死傷自然大大降低。


    戴雅:“!”


    這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消息了。


    雖然她不覺得當時的場景裏自己應該回頭幫忙,她根本幫不了任何人——尤其現在看來,她把夜魘引走還算是救了那些人, 但她也不希望那些人都死在魔獸的嘴裏,畢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還有前一秒仍在向父母撒嬌的孩子。


    “夜魘的事雖然有不少聖職者聽聞,但是了解詳情和後續的人不多, 我知道你在擔心,所以就來告訴你。”


    其他人也沒有這個閑心來通知她。


    戴雅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她低聲道謝,然後說起自己的來意,“我忘記告訴你,我在祈願塔學習,之前被聖光之塔錄取了,在九十九層完成了神恩三式。對了,祈禱儀式上……我說了很多話,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動靜鬧得很大,我猜可能因為我是聖靈體的緣故?”


    “差不多吧,”諾蘭沉吟片刻,“聖靈體也好,祈禱的回應也好,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光明神喜歡你,也可能當時他恰巧聆聽了你的發言,然後被打動了呢?”


    戴雅麵如土色,“我亂七八糟說了一堆話,我不覺得他有這個耐心聽下去,沒想弄死我就不錯了。”


    諾蘭一時沒有說話,似乎還有點驚訝。


    戴雅說完就後悔了。


    她知道光明神是那個終極大反派,最後出場時目空一切狂妄至極,然而在一般人眼中,尤其是在聖職者們心裏,光明神仁慈善良深愛世人,他也許沒有時間聆聽每一個信徒的宣誓,然而一旦聽了,肯定會耐心聽完——至少人們對此深信不疑。


    “好吧,”對方有些無奈地點頭,好像也不知道該發表怎樣的言論了,“但結果總是好的。”


    “是,”戴雅很感激他就這樣揭過了剛才的問題發言,“我想再見見謝伊閣下,畢竟我是被他推薦去的嘛——”


    謝伊是日後的教皇,雖然說最終結局也不怎麽樣,但現在,隻要還想在教廷混下去,和未來的教皇搞好關係準是沒錯。


    “那個,”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是扯了扯金發男人的衣袖,“你和謝伊閣下的關係好嗎?”


    “我和總殿的人都不熟。”


    諾蘭說著大實話,盡管他其實和任何一個聖職者都不太熟悉,哪怕是聖城裏的教皇,他們也隻是有過幾次交談而已,“怎麽了?”


    “嗯……”


    戴雅不知道該怎樣善意地提醒對方,謝伊可能是以後的教皇,盡可能和他搞好關係,起碼不要和他成為競爭者。


    不過諾蘭似乎是那種無心權勢的人——這樣的高階聖徒在教廷裏也不在少數,他們之所以能在聖術掌控方麵取得極高的成就,就是因為他們淡泊名利,專注修煉。


    不過,或許他也有那種願望,隻是自己不知道呢?


    “總之,他們推薦了我,在明知道我不需要推薦也能進入聖光之塔的前提下。”


    戴雅一咬牙決定把話說得露骨一些,“說明他就是要給我人情,強買強賣的那種,所以我想謝伊閣下大概有意紅衣大主教的位置,有那麽點勢在必得的意思——而且他是教皇陛下的學生,有更高遠的誌向也說不定。”


    “這樣啊。”


    半晌,諾蘭輕輕地歎息一聲,俯身牽起少女的手,“你好像總是在擔心我,我想告訴你不用考慮這麽多,但是又挺享受這種感覺,情感這種東西真是複雜。”


    戴雅怔怔地看著他。


    指尖依然源源不斷地傳來溫暖的觸感,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手掌的暖意和力度,充滿了讓人眷戀的安全感。


    想起之前的各種經曆,她的鼻子有點發酸。


    有一瞬間,戴雅真想請他帶自己去聖城,遠離這是非之地,然而淩旭的話又回響在耳邊,也許隻有將葉辰那個人徹底地——


    “戴雅。”


    少女怔然回神。


    金發男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有人認為精神力與靈魂有關,精神力高強的人,都擁有奇妙特殊的靈魂。”


    戴雅有些莫名地看著他:“啊?”


    難道說因為她是異世的靈魂,所以才有這樣的精神力嗎?


    “如果你不會控製的話,別人可能會感受到你的情緒變化,尤其是殺意。”


    諾蘭低頭看著她,燦金的睫毛上流蕩著驕陽,眼神清澈可辨,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厭惡或者忌憚,“怎麽忽然想殺人了?”


    他這話說得太過於輕描淡寫,仿佛那是如同喝水吃飯般的日常一樣。


    戴雅卻在後悔自己太過激動了,因此無瑕去仔細思索對方的反應可能意味著什麽,“控製精神力嗎……我最近都在研究基礎聖術,我回去找幾本關於精神力的書看一看?”


    “可以,不過如果隻是想避免剛才的情況。”


    男人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沉緩慢,似乎在引導聽者的思緒,“閉上眼睛,先放鬆下來,然後想象你身邊環繞著一圈牆壁——”


    少女闔上雙目,墨染般濃鬱的睫羽垂落,清麗的臉龐恍若煥光,嬌嫩的唇瓣紋路清晰,天然上翹的弧度仿佛在等待親吻。


    “你在腦海裏構建它。”


    唯一的欣賞者卻毫無遐念,“顏色,花紋,厚度,和你的距離遠近,這些都隨你喜歡,但你要相信它是真實存在的——”


    庭院裏的花叢浮動著馥鬱的芳香,鱗翅斑斕的彩蝶在花間穿梭,垂落著茂盛藤蘿的長廊裏一片寂靜,帶著熱意的暖風自耳畔拂過,遠處巍峨雄偉的神殿沐浴在陽光裏,萬千景象隨著她合眼前的記憶映入精神世界。


    ——它們忽然變得無比清晰真實。


    戴雅幾乎要喊出聲來,因為她並未睜眼,卻能奇跡般“看”到外界的景象,就好像它們主動被投射到自己的腦海中。


    她並沒有尖叫。


    在由一片黑暗逐漸變得繁榮生動的精神世界裏,戴雅幻想出自己的牆壁。


    ——高聳的水晶牆幕徐徐升起,陽光在上翻轉折射,散落出千百道流離幻彩,它該是單向透明的狀態,無法阻隔自己凝望外界,他人卻無法窺伺自己的內心。


    朦朧中,她還能感受到指尖傳遞的溫暖熱意,那個男人依然佇立在旁邊,他們相觸的手指尚未脫離,環形的牆壁自然也在兩人之外。


    或者說將他們共同圈護在方寸之地。


    “你成功了。”


    少女恍恍惚惚地睜眼,“你能看到?”


    金發男人俯首凝望著她,淺淡的眼眸如同閃爍粼粼陽光的碧湖,“大部分時候,精神的力量不能被眼睛捕捉到,但是精神力比較強的人之間,或者說通曉精神魔法的人之間,能彼此感知這種壁障的存在,你可以慢慢學。”


    戴雅失神了刹那,然後才從那雙溺死人的眼睛裏掙脫出來。


    她不知道對方是否“看”到自己的牆,或者說知道她的牆將兩個人都圈在了一起——這應該沒什麽影響,畢竟他剛才說牆的距離遠近無所謂。


    戴雅隱隱約約能體會到這種牆的意義所在,卻又說不出什麽道理,“那我可以感知到你的牆嗎?”


    “我沒有牆。”


    諾蘭輕鬆地說,“你剛剛建立了你的精神世界,以你所見到的景象為基礎,它是可以被改變的,你可以慢慢研究,等你熟悉了使用精神力,我可以把我的精神世界展示給你……如果你想看的話。”


    “如果那不會涉及到什麽隱私,或者讓你不想展示的事,我確實想看。”


    戴雅小聲說,“我要怎麽熟悉使用精神力量?不斷改變精神世界的樣子嗎?”


    這次見麵莫名其妙變成了精神魔法課堂。


    戴雅一直覺得諾蘭是那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聖徒,一心沉迷修煉聖術的存在,這場談話下來,類似的念頭還更加堅定了——


    比較起最常見的元素魔法,操控冰火風水等力量的魔法,精神魔法幾乎是完全靜態的。


    元素法師們修煉的時候大概還要不斷移動,練習一下戰鬥時的走位,精神魔法就不需要,無論是幹擾對方的思緒、窺探他人的思想,還是進行催眠誘騙等等,隻要能確定目標的位置,哪怕施術者躺著也可以完成。


    高手們甚至可以百米千米之外操控目標。


    戴雅聽得心潮澎湃,深深悔恨自己沒帶本子無法全部記下來,不過她對於防禦和基礎性擾亂攻擊已經大致有數,可惜如果無人配合這些就不太容易練習,獨自修煉隻能悶頭提升感知能力。


    “我帶你去見見你想感謝的人吧,”諾蘭看著陷入沉思的小姑娘,“你在這方麵學得挺快,但是這種修煉也無法一蹴而就。”


    精神魔法入門課告一段落。


    戴雅剛才一直傾聽,現在輪到她講話了,她就談起這些日子的經曆。


    譬如說她買了新書,埋頭研究四大基礎聖言,包括她如何弄傷自己又施展治愈術,幸好每次都非常成功。


    少女眉飛色舞地比劃著傷痕的尺寸。


    最初隻是一道淺淺的血痕,不過一公分長短,後來隨著她對治愈術越來越熟練,那逐漸變得越來越過分,甚至還有用劍氣爆體而大出血——


    戴雅想到那些畫麵,即將衝口而出的話語戛然止住,“後麵那幾次我就不說了,否則你會覺得我是個有自虐傾向的神經病。”


    兩人離開了花園,走入僻靜的神殿回廊裏,窗外的陽光灑滿走廊,偶爾會有其他的聖職者匆匆經過,他們對諾蘭深深鞠躬,戴雅則是對他們欠身低頭。


    大家不曾開口打招呼,結束了動作後就擦肩而過。


    偶爾倒是有幾個女孩向諾蘭投去驚豔的目光,但也隻是一瞬間,她們就用充滿敬意的姿態行禮,另一邊的戴雅也隻能心情複雜地向她們問好。


    因為迷霧森林一事,聖城派出了許多人,最近總殿有不少麵生的高階聖職者出入。


    這裏的牧師和聖騎士們權限太低不能了解更多,但也知道三緘其口從不多問,哪怕某個大祭司身邊跟著一個莫名其妙的見習聖騎士,也與他們沒關係——萬一那是什麽親戚或者重要人物呢?


    反正他們隻需要向那些閣下們行禮就好。


    戴雅暗搓搓地向旁邊看去。


    諾蘭正向那些年輕的聖職者回以致意,依然是一副溫柔有禮的姿態,那些人中好像還有誰認識他,行禮的時候不止說了尊稱還喊出了名字。


    金發男人微微頷首,窗外灑落的光束落在他身後,英俊無瑕的臉容浸沒在陰影中,淡金的符咒花紋蔓延在白色外袍的襟邊和袖口,這次他倒是沒有再半敞著衣領,隻是布料並不厚重,因此健壯胸膛的肌肉輪廓隱隱浮現,莫名就多了一種奇異的侵略感和攻擊性。


    但是,那些感覺很快又被他的神情所柔和淡化。


    與此同時,戴雅看到了交錯金線勾勒的權杖圖案,纏繞著細膩精致的咒文,比起普通祭祀的簡單權杖更為輝煌繁複,象征著高階聖職者的大祭司烙印徽記,安靜浮現在膚色白皙的手背上。


    ——他也喜歡將職階徽記放在手背上啊。


    戴雅美滋滋地想著,和自己是一樣的。


    關於職階徽記這種東西,無論戰士法師還是聖職者都有,而且這其中有一些契約魔法的存在,據說幾乎不可能作假,倘若真有這本事的人,恐怕也沒有作假的必要了。


    另外,徽記不僅能顯現在皮膚上,也可以顯示在正穿戴的衣服或者盔甲上,而且也可以隨著意念而變化位置。


    在少數情況下,譬如說神殿內外站崗的聖騎士們,可能會被要求讓徽記統一出現在胸口,以顯得整齊劃一,以及一些重大嚴肅的重合,這件事會被特殊要求之外,其他的時候,聖職者們就可以像法師和戰士一樣,隨便讓這個徽記顯示在什麽地方。


    雖然絕大多數人的選擇都是胸前,因為那是最顯眼的,而且相比之下不會太過高調或者影響儀容——比起放在臉或者脖子上來說。


    “顯然你都治好了。也許隻有你這樣被神喜愛的人,才能用這種方法練習治愈術。”


    諾蘭向來很善解人意,戴雅不願說的,他也就不問了,反正小姑娘不說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麽,畢竟那些傷口每次都是在聖術的作用下愈合的,而進行聖術所用的聖言都要向同一個人祈禱。


    他沉吟一聲,“至於別的,之前你說過,你修煉的劍氣比較特殊,所以我想……你隻是習慣了疼痛。”


    金發男人微微歎了口氣,語調裏多了幾分沉重意味。


    他抬起手,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女孩的發頂,“總之,你辛苦了。”


    戴雅也知道雖然自己那些治愈術的效果很出色,卻並不意味著她完美掌握了這個聖術,因為她是聖靈體,任何聖術在她身上作用都會翻倍,表現最明顯的就是治愈和淨化。


    然後她就被再次摸頭了。


    暖融融的觸感從發頂蔓延開,寬大的手掌蹭過柔軟的發絲,少女微微眯起眼,甚至下意識蹭了對方的手心——


    戴雅:“……!!!”


    等等。


    她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隻被順毛的狗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丫丫的日常——今天擼狗,明天被擼(不是


    明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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