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往南,有群山隱於世間,非修真之人不可觀也。若有幸入內一觀,必會訝然於此地靈氣之濃鬱,僅吸上一口,便足以令人四體通泰,物我兩忘。


    此地乃守和仙門根基之地。


    道一守和,一東一南,道一重修,守和重真。因此等著重方向不同,以至道一修士不常見,常隱於門派苦修,然守和修士,則常出山門遊曆世間,觀人間沉浮,見紅塵百態。


    守和仙門人丁稀少,通常一位弟子的居住地,便是一座到多座山頭。常可見有弟子在各自的山頭上耕種,砍柴,生火做飯,整個守和仙門,就如同一個大一點的村子,每天都在上演著這般樸實的農家景象。


    守和收弟子,很注重天資。資質下等,不收。資質中等,不收。資質上乘,便是第一道門檻,將無數人隔絕在門外。然資質上乘隻是第一道門檻,還需門內掌門亦或是長老認可其心性,資質上乘,心性亦是上乘,如此,最終方可入此仙門。


    這便是為何守和人丁稀少,且門內氛圍極為輕鬆依然的原因。修真修真,守和修的這個真,修的是一個道法自然,天資上乘,心性上乘,時間到了,修為自然而然也就上來了。這便是為何常見守和弟子耕種砍柴,不見其修煉,修為卻能穩固攀升。每日所行這般,此是修心,出山門遊曆,此是練心,何時心境圓滿,何時道法自然。


    接近響午時分,一中年男子背著一大捆剛砍好的柴從山中走出,回到自建的木屋旁放下,開始生火做飯。中年男子很熟手地淘米,生火,期間到屋外晾杆上取了兩塊臘肉,再到旁邊的菜圃裏摘了兩顆長勢喜人的小菜,切好臘肉,洗淨小菜,架上鍋,熟練地做上一道臘肉炒菜。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可能真的會認為中年男子就是一名普通的農家漢子,特別是他那因常年幹農活而導致粗糙的手掌以及曬得有些黑的臉龐,更增添了幾分農家色彩。


    待到飯食差不多做好,天邊,身影閃過,一神采奕奕的青年準時踏劍而至。


    “師兄,讓我猜一下,今天做的是臘肉炒菜。”青年聳了聳鼻子,說道。


    中年人揭開鍋,將冒著香氣的臘肉炒菜裝盤,笑著道:“明禮,師兄這裏也就隻有這道菜,你不嫌吃著嘴膩就好。”


    頓了頓,中年男子補了一句:“也怪師兄手笨,怎麽也學不會第二道菜,也就這道臘肉炒菜稍微能吃得下嘴。”


    叫明理的青年咧嘴笑了笑,道:“何須其他菜式,師兄單憑這道臘肉炒菜便足以冠絕守和山,在這守和山上,論到做菜,師兄你認第二,哪個敢認第一,放心師兄,這話我王明禮說的,在這守和山上,作數。”


    中年男子笑道:“明禮,我可是聽說,這話你昨天才對你恬凝師姐說過。”


    王明禮臉不紅心不跳:“誒,師兄,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重中之重嘛。”


    說著,王明禮的目光飄向了那盤臘肉炒菜。


    中年男子心領神會:“說得對說得對,來,菜都快涼了,先吃飯,先吃飯。”


    說著,從屋內端出桌椅,盛了兩大碗米飯,兩師兄弟就那麽露天吃了起來。王明禮倒是一點不客氣,拿起筷子就把菜往嘴裏夾,大口大口吃著,一邊說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師兄手藝就是好之類的話。中年男子早已習慣如此,,不慌不忙地吃著飯菜,看著狼吞虎咽的王明禮,其實心裏麵是高興的。


    他是王明禮的大師兄,姓方名正信,入仙門多年,每日就進行著耕種砍柴這般活計,也沒見過他出手,怕是整個守和仙門,除了他師傅太叔之外就沒人知道他的具體修為了。他師傅,也是王明禮師傅,乃守和仙門掌門,兩人是名副其實地掌門一脈。太叔實際上是一個姓,隻不過老掌門的名字就如同方正信的修為一樣,一直是個迷。


    王明禮是太叔老掌門二十年前從山外帶回來的嬰孩,回來後隻說了一句話:“此子應天運而生,日後乃應天運之人。”並賜名王明禮,隨後將他交給了方正信,由方正信將其帶在身邊撫養。以至於剛開始的那段時間,方正信去耕種砍柴的時候都得背著個嬰孩,還得隨身帶著些吃的,哭了要哄,餓了要喂,既當爹又當媽的,也真是難為他這個大男人了。


    從小到大,王明禮便是由方正信帶大,從剛開始學會走路像個小跟屁蟲一眼跟著方正信,到後麵滿十八歲了,師傅太叔親自給王明禮選了一處山頭作為住處,王明禮方才搬離了師兄一個人住,隻不過通常在飯點時候,王明禮都能很準時地出現在師兄的餐桌之上。


    “師兄,福緣在東。”王明禮突然說了句摸不著邊際的話。


    方正信剛夾起一塊臘肉準備送入口中,停頓了一下,應道:“如此甚好。”


    王明禮放下筷子,認真道:“師兄當與我一起前往。”


    方正信將臘肉送入嘴中,細嚼慢咽後,方才笑道:“這是你的福緣,不是師兄的。”


    王明禮接著道:“此福緣,於他人而言並非福緣,有很多人想要壞掉這份福緣。”


    方正信應道:“福緣壞掉便證明你與其無緣。”


    “萬一我受牽連?”


    方正信平淡地吐出幾個字,“無人有此膽。”


    王明禮愣了愣,重新拿起筷子吃飯。在這守和山裏,他王明禮說的作數。這守和山外,他師兄方正信說的,作數。


    吃完飯,王明禮與師兄道了一聲別,說在出山門前要去師姐那跟師姐說一聲,否則免得他出去後師姐會想他。方正信笑著提醒一句別問了去拜見師傅道別,王明禮說了聲知道了,便扔出飛劍踏空而去。


    若是從高空俯瞰,在一眾顏色單調的大山中,能看到某座山頭的色彩特別絢爛,一眼望去極為醒目。其上五顏六色的鮮花數不勝數美不勝收,且因為仙門內靈氣濃鬱非常,滋潤出的鮮花更是比之尋常嬌豔欲滴得多,若近前一看,便等於是沉浸在各式各類鮮花組成的海洋中,於愛花之人而言,此地不亞於人間仙境。


    此地便是王明禮師姐趙恬凝的住處。趙恬凝嗜花,每日所行之事便是栽花種花,直至種滿這漫山遍野。王明禮不得不承認,師姐栽花就跟師兄砍柴一樣,確實有一手,但若是輪到廚藝嗎,便還是師兄更勝一籌,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到大吃順口了,王明禮現在吃什麽都感覺沒有師兄的臘肉炒菜好吃。


    “師姐,我來啦!”


    王明禮將腳下飛劍收起,熟練地落在一塊翠綠草坪上。此時草坪上還有一人,是一女子,正於草坪上盤膝欣賞前方漫無邊際的花海,聽聞張不惑的聲音,回過頭來,對其笑了笑,當真是叫作回眸一笑百媚生,若是用月貌花容這一詞來形容此女子貌美,不恰當,放眼這漫山遍野的嬌豔鮮花,皆因此刻女子在場,盡皆黯然失色,隻能淪於陪襯,此般美貌,又豈是一個月貌花容能形容得出來?


    “師姐,福緣在東。”王明禮說了句同樣的話。


    趙恬凝笑了笑,說了句與方正信一模一樣的話:“這是你的福緣。”


    王明禮點頭,接著道:“師姐,我要下山了。”


    趙恬凝笑道:“下山好呀,山下好看的小姑娘多的是呢,回來的時候,記得帶個小媳婦回來給師姐瞧瞧。”


    王明利正色道:“我怕師姐挑花了眼。”


    趙恬凝掩嘴輕笑:“明禮盡管往多了帶。”


    王明禮亦是麵帶笑容,無再多言,盤膝做到趙恬凝身旁,靜靜看了會花。守和弟子出山門,需經師尊首肯,這是規矩,雖然師尊十之八九都是會點頭答應,但這個程序必須要走,規矩必須遵守。


    太叔掌門所居之地在偏南的一座山峰中段山腰處,就如同一個真正的凡間老農一般,每天做著一個老農該做的事,曾有人問太叔,修真之人,不修真,反而每天耕種,到底修的是真,還是修的如何耕種?太叔老掌門聽後一笑,回了一句:“我還沒修明白,不敢妄言。”


    王明禮禦劍至山下,徒步而上。太叔坐在一石塊之上,笑望著一路行上的王明禮,似是專門在等一般。


    王明禮行至近前,畢恭畢敬道:“師傅,福緣在東。”


    太叔說道:“那便在東。”


    王明禮繼續道:“他人視此為孽緣。”


    太叔道:“那便任由他人視之。”


    王明禮畢恭畢敬,再道,“他人視此為孽緣。”


    太叔道:“你之福緣,你說是福緣,那便是福緣。”


    王明禮接著道:“若是他人壞此福緣?”


    太叔笑了笑:“那就說明你與其無緣。”


    王明禮行了一禮:“若他人要壞,而徒兒覺得與其有緣?”


    太叔陡然撫掌大笑:“水到渠成矣。”


    王明禮閉目沉吟,許久,鄭重躬身,再行一禮:“徒兒明白。”


    當日,王明禮出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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