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嘉平郡,一官道上有並排三人,兩男一女,背負長槍而行。


    “師兄,我們來東州這麽久了,到底找不找得到你說的那個人呀?”三人中的女子向居中的壯年男子問道。


    “據傳聞,那人最後隱退在東州,具體哪一郡就不清楚了,能不能尋到,就得看我們的緣分了,”壯年男子回答道,“而且他若是真不想讓人尋到,恐怕我們此行就要落空了。”


    “師兄,真的有傳聞那麽厲害嗎?”女子沒有說是誰,但身旁兩人都知道她問的是誰。


    三人中的另一名較年輕男子沉默不語,壯年男子閉口鎖眉,好一會,方才擠出四個字。


    “無人可擋。”


    女子好看的小臉耷拉下來,“一說到這個師兄你們就變得這麽嚴肅,這個叫於義的,真的有這麽恐怖嗎?”


    壯年男子停下腳步,正視女子的雙眼,“當年師傅與其一戰,我有幸在旁目睹全程。當年師傅盤踞東州江湖,號稱東州第一槍,結果那一戰過後,親手把正堂上懸掛的寫著通州第一槍的匾額給一槍挑下,從此閉門謝客。你沒有親眼見識過他的槍,永遠不能理解他的槍術有多麽恐怖,如果你目睹過,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直呼其名問我他是不是真的如傳聞這般恐怖。”


    女子好看的小臉更加耷拉了,低下頭來,不敢看壯年男子的眼睛。


    “師傅臨終前讓我們出來尋他,是希望尋到之後,他能念著是故人之後賜教我等幾招槍術,而不是讓你出來初生牛犢不怕虎去尋死的。”


    “連師傅自己都承認,當年是那人並無殺意,否則真廝殺起來他逃不過一個死字。也許是那人年紀也大了,見到都是使了一輩子槍的老人手下留了情,事後也沒將此戰的結果大肆宣揚,反而是銷聲匿跡起來,這份心胸,連師傅都敬佩不已,你等當真要好好端正態度。”


    說話間,壯年男子將目光轉向了身旁一直沉默的年輕男子,等著他的回答。


    年輕男子緩緩轉頭,目光對上壯年男子的雙眼,“他強,不代表他的弟子也強。”


    壯年男子臉色漸漸沉下來,但最終沒有說什麽,繼續趕路。


    年輕男子麵無表情,好看的女子低下頭,不敢說話。


    “你們,是要去尋於義?”


    三人身後不遠,一背負槍杆,腰懸槍頭的青年武人朗聲問道。


    青年武人身形挺拔,長發隨意束在身後,目光清澈中帶著些許深邃,正是離家一月有餘的張不惑。


    三人聞言同時腳步一頓,緩緩回過頭來。壯年男子眯著眼,盯著張不惑背負的槍杆,隨後才將目光移到張不惑這張年輕的臉上,看來是遇著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後生,今天免不了教訓一頓讓他漲漲記性了。


    “不知這位小兄弟有什麽指教呢?”壯年男子也不回答是或不是。


    張不惑笑了笑,“有點巧,我知道於義在哪。”


    此話一出,年輕男子目光陡然變得淩厲,盯著張不惑,“你要是亂說的話,會很慘的。”


    壯年男子眉梢一挑,沒有說話,好看女子亦是將頭抬起,蹙眉看著不遠處的張不惑,今天這事,要是不說清楚,怕是難以善了了。


    張不惑笑著道,“你剛才說,於義強,不代表他的弟子也強?”


    年輕男子沒有回應,頭緩緩抬高,目光愈加淩厲。


    壯年男子麵色變得凝重,“鄙人魏季弘,不知小兄弟姓名?”


    張不惑多看了幾眼壯年男子,原來是魏季弘。一月有餘,張不惑對江湖事多少有了點了解,這魏季弘,正是東州一位使槍名家,來頭更是大得很,師承東州第一槍古經武,出江湖後不墮師威,很快便創出了赫赫威名。隻不過方才魏季弘所說的於義與這東州第一槍古經武的事情,張不惑倒是不知曉。


    年輕男子跟好看女子,分別是魏季弘的師弟萬陽,以及師妹江韻,兩人亦是使槍好手,隻是因師兄魏季弘聲明太盛,所以一直鮮有人知曉這兩個名字。


    張不惑沒有回答魏季弘,將身後的槍杆摘下,解開腰間存放槍頭的布袋,熟練地安上槍頭,臉上笑容瞬間收斂,“我就是於義的弟子,強不強的,我說了不算,我手中槍說的才算。”


    官道上,一前一後相距不遠,張不惑提槍在手,橫眉冷眼。


    氣氛頓時變得凝重,張不惑提槍而立,尚不曾有任何動作,魏季弘等人便感到有強大壓迫感迎麵而來,魏季弘背上的長槍不知何時已經抓在手中,踏前一步,如臨大敵。


    高手,這是此刻魏季弘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師兄?”江韻話語中帶著疑問,似在詢問張不惑話語的真假。


    “東州使槍之人,我如數家珍,此人我麵生得緊,此前並無見過,且有這般武藝之人,不屑於冒用身份,想必就是如他所說,是於義的弟子無疑了。”魏季弘目光一直停留在張不惑身上。


    萬陽呼吸逐漸粗重,從背上取下槍,“是真是假,一試便知,正好省了功夫。”


    “不要輕敵。”魏季弘沒有阻止,雙眼死死盯著冷眼提槍的張不惑,當年那一戰給他留下的震撼至今曆曆在目,隻要有關那個名字,他便不敢有任何輕視。


    萬陽提槍走出,沒有多餘言語,邁步走向張不惑,待到距離差不多,陡然一槍刺出,直取張不惑麵門。


    這一槍奇快,且角度刁鑽,如陰暗角落中突然撲出的一條毒蛇,令人防不勝防,稍不留神便可能會栽在其上,這起手一式,便可見萬陽功夫之深。


    張不惑眯著眼,待到槍頭近在咫尺,向旁橫移一步側身躲開,同時將手中槍豎直在身側,雙膝微屈,雙腳入地一寸半,落地生根。


    萬陽一擊落空,下一擊緊隨而至,手一拍槍尾,閃爍著寒芒的槍頭橫掃而去,鐺!一聲清脆的金屬交擊聲響起,正好掃在了張不惑提前一步豎立在身側的槍杆上。


    碰撞產生的力道順著槍杆傳入萬陽臂膀之中,酥麻感傳來,容不得萬陽調整,兩擊不成,先機已逝,萬陽立馬收槍後退拉開距離。


    張不惑沒有追擊,巋然不動,冷眼橫眉。


    一個回合的交鋒,便可見優劣。萬陽不動聲色地活動臂膀緩解碰撞帶來的酥麻感,麵對張不惑的橫眉冷眼,心中已有大概。


    此時官道上的行人紛紛加快腳步,遠離這是非之地。亦有挎劍帶刀的江湖人士,見到有人比武,便暫停趕路,靠上前來,在一旁觀摩。若是有相識的,抱拳道一聲好,三三兩兩地猜測比武之人的身份,隻是張不惑與萬陽實在是眼生得緊,在場諸江湖人士在腦中將各用槍名家搜刮了個遍,都沒能對上兩人身份,倒是許多人一眼就將後方壓陣的魏季弘給認了出來。


    有大名鼎鼎的魏季弘在一旁壓陣,且對戰兩人皆是使槍,在場諸人心中頓時有了許多猜測。


    場中,萬陽將手臂的酥麻感驅散得差不多,看到張不惑佇立原地,絲毫沒有追擊的打算,似乎就是在刻意給時間他做足準備,見張不惑如此托大,萬陽心底不由冒出一股火氣,當即挺槍朝著張不惑殺去。


    如果說萬陽的槍剛才是一條毒蛇,刁鑽詭異,現在則是開門見山,直勾勾的一槍隻為取張不惑首級而去。


    張不惑腳後跟將槍尾一帶,提槍在手,遞出中正平和一槍,槍尖一點,將萬陽這一槍蕩開,趁著這個時間差,腳下不停,上前再是一槍遞出,取萬陽此刻正大開的中門。


    萬陽唯有轉守勢,橫槍一攔,雖成功將張不惑此次攻勢攔截,心中卻是咯噔一聲,被逼得由攻轉守,可是大勢已去之征兆,須得打醒十二分精神以應對接下來的攻勢。


    果不其然,下一刻,張不惑槍臨,萬陽再攔,緊接著一槍接一槍,槍槍速度皆是迅捷無比,且力道凶猛,攻勢如同洶湧的洪水般,一波接一波,不斷衝擊著萬陽的防守,令得其難受之餘,更是疲於應對。


    萬陽手上不停,雖處於劣勢,但卻無半點頹勢,防守間一招一式皆有板有眼,心中不斷盤算著破局之法,隻等張不惑露出破綻,便挺槍破局,由守轉攻重新掌握主動。隻是張不惑似乎並想給萬陽這個機會,出槍的節奏陡然一變,將萬陽的守勢給攪亂,緊接著槍槍籠罩周身要害,殺得尚未適應的萬陽險象環生,身上掛了好幾處彩,方才堪堪穩住局勢。


    圍觀眾人皆靜若寒蟬,目不轉睛盯著場中的戰局,心中不斷用自身進行著比對,若是自身處在這般攻勢籠罩之下,到底能有何等表現。隻是得出的結果都比較令人失望,若是場上對陣之人是自己,恐怕早已被槍刺身亡,這也使得圍觀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感歎對陣雙方槍術精妙之餘,也慶幸自己隻是在一旁圍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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