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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時候她很寶貝這個印章,直到八歲那年她有了這個私章也沒想過要丟掉它,祖父幫她保留了起來,這一保留就是二十幾年,五歲時候寫的字還不算是特別公正,可看著這個茵字,蔣茹茵如何都止不住眼淚。


    蘇謙陽上了床,把失聲痛哭的她抱在了懷裏,蔣茹茵握緊著印章,揪著他的衣服哭出了聲,“祖父走了,他真的走了。”


    蘇謙陽摸著她的頭發,蔣國公是真的疼愛這個孫女,比起對兩個孫子的嚴厲教育,對蔣茹茵多了一份寵愛,也許是自己親自教導了這麽多年,也許是覺得這孫女和他很像,那天從蔣國公的口中,他都聽說了不少有關於蔣茹茵的事情。


    蔣國公這個人,一生為國,恪守住了忠君,從先帝開始,到蘇謙陽這裏,輔助了三位皇帝,他教導出了兩個優秀的兒子,在朝廷均有著不凡的作為,又傾力教導著兩個孫子,也許蔣景智的糊塗是蔣國公這一生中唯一的敗筆,但而後追趕上來的蔣景樂,一點都不必蔣大老爺差。評價他的所有,蘇謙陽還是很佩服這個老人家,當年皇祖父意外去世,蔣國公能在眾多皇子之中果斷的支持父皇上位已經是他的智慧,沒有他,就沒有現在蔣家這樣輝煌的時刻,就是父皇在世的時候都不曾停止過對蔣家對蔣國公的讚揚。


    “人都有老的一天,我們也是,蔣國公他聽說了你晉封的事情,走的很安心。”蘇謙陽把她從他懷裏拉出來,擦著她落下的淚珠,隻是這越擦越多,連他的手上都沾滿了她的眼淚。


    蔣茹茵哭的難受,哭的脆弱,她不住的搖頭,給他看她手中的印章,“不是的,是我的錯,是我讓祖父擔心,害的他病了那麽久,我不該瞞著他,不該擅作主張,如果我沒有擅自和皇後有那樣的約定,就不會關去啟祥宮這麽久,祖父也不會病倒,他一定生我的氣。”


    蔣茹茵哭著,說著,印章的邊角都已經在她手心裏刻出了紅色的深印來,蘇謙陽掰開她的手,重聲打斷她的內疚,“不是你的錯。”


    “怎麽不是我的錯。”蔣茹茵喃喃著,從他手中搶回印章,“是我太任性了,是我太自我主張了,是我覺得什麽事情我都能自己解決,我沒想過應該告訴祖父,我一直都讓他擔心,如今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蔣茹茵根本聽不進去他說的,“如果不是這樣,祖父怎麽會病重。”


    蘇謙陽硬是搶過了那印章,把她緊緊的摟在了懷裏,“不是你的錯,聽朕說,這不是你的錯,大限將至,人生老病死遵循天命,不要責怪你自己。”


    蘇謙陽抱著很緊,蔣茹茵趴在他的肩頭哭著,“皇上,臣妾的祖父走了。”


    蔣老爺子在她的生命中有著非比尋常的異議,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對大今朝的看法,待人接物,都有蔣老爺子教導的身影,他教導了她十二年,從能夠把她抱起來在桌子上叫她如何看地圖開始,到她出嫁的時候他拄著拐杖送她出來。


    她這輩子,母親生她,養她,祖父卻是那個想把他畢生對人世間的理解都教導給她,希望她在未來的路上,在守護家族的路上能夠走的更加暢通,能夠成為一個心胸寬闊的人,能夠在這世上安身立命,能夠找到最終想要的東西。


    祖父曾經說過,出生不能選擇,身為蔣家人,她的未來也沒的選擇了,可這條路走的好不好,走出什麽樣的結果,全憑她自己。


    “朕知道,朕陪著你。”蘇謙陽心底那一塊無比的疼,他從未見過她這麽脆弱的樣子,也從來沒有見過她傷心成這樣,那一股源自親情的悲痛讓他不由的將她抱的更緊,她其實根本沒這麽堅強,她最大的精神支柱是來自於那個教導她的祖父,她的膽小,她的害怕,她的不安,此刻全然的展現在了他麵前。


    “朕陪著你,朕會照顧你。”蘇謙陽摸著她的頭發,發自內心的承諾著。


    蔣茹茵哭著,忽然間要掙脫他的懷抱想要下床去,蘇謙陽很快的拉住了她避免她摔倒,蔣茹茵失措的看著門口那,急著找鞋子,“我要去看看祖父,就算是祖父看不到我了,我也要去見他。”


    “好,朕帶你去,那你也得先換好衣服洗漱一下,你看你這樣哭花了的樣子,蔣國公在天有靈看到了,也會擔心你的。”蘇謙陽沒攔著她,順著她,蔣茹茵點點頭,要叫許媽媽她們進來替她更衣。


    隻是沒等她站起來,她的神情就不對了,身下崩了似的一股熱流,她的羊水破了,要生了


    昭陽宮裏很快忙了起來,貴妃臨盆,蘇謙陽被請出了屋子,早就備下的幾個穩婆洗手之後進了內屋子裏,青冬幾個端水送紗布,屋子內很快一股羊水的腥味彌漫了開來,蔣茹茵靠在床邊,一吸一呼的順著氣,直到情緒平複下來,才躺下來,抬高腿讓穩婆查看。


    “娘娘,宮口還不夠,您先這麽靠著,不要緊張,深呼吸,吃點東西填一填力氣,等會有您使勁的時候。”穩婆檢查過之後把小被子蓋子了她身上,青冬端著一碗雞湯麵進來,蔣茹茵忍著痛,硬是吃了大半碗下去。


    第二胎未必一定比第一胎來的好生,這一胎懷的不穩當,現在出生又是如此。


    幾個穩婆臉上神色都有些凝重,羊水已經破了,宮口開的還不夠,如果時間拖的久了,孩子很容易悶死在腹中。


    整整過去了一個時辰,蔣茹茵就是頻繁的痛,但宮口開的並不多,屋外蘇謙陽坐在那,聽著屋子裏都沒有動靜,心裏也擔心的很。


    平寧和容哥兒很快過來了,看到蘇謙陽在,平寧有些害怕,她和弟弟沒多久之前知道曾外祖父去世的消息,又忽然得知母妃要生了,心裏很替母妃擔心。


    蘇謙陽讓他們呆到自己旁邊來,“沒事的,你們母妃生你們的時候還要凶險,所以這次她一定會沒事的。”


    沒多久得到消息的德妃和淑妃也過來了,皇後比她們晚了一些。


    外屋中一下人有些多,孫嬤嬤請她們到隔壁的偏房裏去,平寧和容哥兒執意要在外屋守著,蘇謙陽就讓皇後和德妃她們過去,自己陪著兩個孩子呆在外屋中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內屋中蔣茹茵看穩婆搖搖頭的樣子,一咬牙,“嬤嬤,這樣也不是辦法,生吧。”


    穩婆抬頭看她,“娘娘,這可得吃很大的苦了。”硬是要撐開著生,孩子出不出來別去說,對產婦來說,就是極大的痛苦。


    下腹的垂漲感加劇,蔣茹茵點點頭。


    兩個穩婆一人坐她身後,一人站她身旁退肚子,隨著穩婆說著,蔣茹茵吸氣,憋著開始用力。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痛到極致就麻木了,汗水迷蒙了雙眼,蔣茹茵口中咬著布,狠狠的用力。


    一股天旋地轉的暈厥襲來,蔣茹茵片刻的陷入了空白,耳畔傳來幾個嬤嬤焦急的喊叫,人中出傳來刺痛,她又醒過來,被人取走了口中的布,掰開嘴,在口中放入了一片參。


    許媽媽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蔣茹茵艱難的轉過頭去,許媽媽幾乎是跪在地上求她,“小姐,你可千萬要撐下去。”


    腹間一陣猛烈的疼痛,蔣茹茵終於忍不住那聲音,痛喊了出來。


    屋外的蘇謙陽他們臉上皆是擔心,很快內屋的門開了,許媽媽匆匆走出來對著守在外麵的馮盎說道,“娘娘又暈過去了,快請太醫進來!”


    蘇謙陽頓時怔住了。


    平寧害怕的拉著他的衣服,看著內屋中進進出出的人,還有盆子裏那紗布都掩蓋不去的腥紅,顫聲問蘇謙陽,“父皇,母妃是不是出事了。”


    蘇謙陽伸手把她攬到自己懷裏,“不會有事的,你母妃不會有事的。”


    容哥兒的視線隨著那太醫進來跟隨到了被關上的內屋門,並沒有多久,太醫就出來了,隻是這神情看上去,裏麵的情形不容樂觀。


    “皇上,貴妃難產,再暈過去,怕是不行。”太醫稟報的也是戰戰兢兢,但內屋裏的情形確實很糟糕。


    蘇謙陽森著臉看著他,“沒有不行這說法,貴妃若是不行,朕就要你們幾個都跟著陪葬!”


    德妃擔心,在偏房坐不住過來了,恰好聽到了這句話。


    轉頭看向內屋中,還沒等太醫再度進去,門開了,許媽媽出來,“太醫,娘娘又暈過去了。”


    德妃的身影都踉蹌了一下,她看向皇上,蘇謙陽此刻冷靜的令人懼怕,他把平寧和容哥兒推給德妃,直接要朝著屋子裏走去,攔都攔不住。


    屋子裏彌漫了腥重的氣息,蘇謙陽走到屏風後,那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沒了聲息一般,蘇謙陽命令太醫紮針。


    過去了好一會,蔣茹茵才有了一點意識。


    她睜開眼,轉頭看到是蘇謙陽,輕輕的轉了轉頭,“您不該進來的,汙穢。”


    她的臉色太蒼白了,蘇謙陽坐了下來,伸手替她擦汗,神情溫柔無比。


    蔣茹茵這悲傷的情緒蜂擁而上,她就餘下這點力氣,伸手想去摸摸他,蘇謙陽很快拉住了她的手,“皇上,臣妾恐怕是不行了。”


    “不會的,平寧和容哥兒還在外麵等著你順利生下孩子。”


    “我好累。”淚水從眼角滑落,那一陣一陣的眩暈感加劇,她真的怕自己就這樣走了,什麽都來不及交代,“皇上,您能不能答應臣妾幾件事。”


    “你要你順利的生下孩子,好好的,朕都答應你。”蘇謙陽怕她又暈過去,一旁的太醫滿頭是汗的注意著,不敢鬆懈。


    “照顧好平寧和容哥兒,他們很懂事,不會給您添很多麻煩的。”蔣茹茵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把定王爺放了吧,不要讓他再執著過去,大家都累,皇上您也不會開心。”


    “要是臣妾去了,就把臣妾燒了,把骨灰送回去蔣家,好不好。”


    蘇謙陽緊握住她的手,“朕不會讓你再逃走了,你要是走了,平寧和容哥兒就不會有人照顧,他們不會過的開心。”


    “皇上,您又威脅臣妾了。”蔣茹茵緊皺著眉頭眯了眯眼,隨著太醫這針下去,又才清醒了一些。


    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害怕失去她了,蘇謙陽一直覺得她怎麽樣都是不會離開自己,可當此刻她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麵前越來越低,他怕了,“對,朕就是在威脅你,你得活下去,活下去了,你才能看著平寧和容哥兒長大,活下去了,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他才可以一直看著她,陪著她。


    她也想活下去啊,可是老天爺似乎就是想讓她死在這裏,她艱難的睜著眼睛,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門口那青冬匆匆走了進來,懷裏抱著一個黑色的匣子,上格子中裏麵僅放著兩片的參,青冬小心的拿起一參片,從下格子中取出一個藥丸,拿到蔣茹茵麵前,低聲道,“小姐,這是師傅給您調配的,平王妃剛送過來。”


    她這次是提前了幾天發動,本來讓楊大夫調配的這藥是作備用的,如今也算是來得及時。


    蔣茹茵張口含住參片和藥丸,很快,口腔裏一股濃重苦澀的藥味散開來。


    藥丸化開後吸收的快,加上太醫針灸疏通,漸漸的,蔣茹茵有了些力氣。


    穩婆一看,即刻請了蘇謙陽出去。


    這一番順利多了,雖不是補回來所有的力氣,好歹不會再暈過去,屋外平王妃和平王爺都來了,長公主也代替太後過來這裏看情況。


    眾人都焦急地等待著。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屋子裏終於傳來了穩婆的驚喜聲,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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