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劉靜雲今天下班得早,回家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連夢都沒有做一個。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看表,十一點二十,深夜了。


    她爬起來,打開臥室的門。外麵也沒開燈,屋裏空著沒有人。她找到手機,這才看到孫東平給她發的消息,說被幾個朋友拉去喝酒了。劉靜雲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十分反對自己的男人和兄弟們去喝酒玩樂。她覺得兩個人相處就要彼此信任和尊重,和朋友聚會不過是普通消遣,並不應該過多幹涉。


    她去浴室洗了一個澡,把堆積的衣服丟進了洗衣機了。電視機裏放著深夜檔的節目,和國外有很大區別的是,也不過是熟男熟女的感情話題而已。


    轉眼回國就一個多月了啊。她吹著頭發,心裏歎了一聲。


    接下來的人生基本也是結婚,生子,工作,退休,帶孩子,似乎不再會有什麽意外了。孫家長輩歡迎她,連一向苛刻挑剔的孫母對她也很欣賞。和婆婆嘛,不需要彼此熱愛,能互相尊敬就已經足夠了。


    劉靜雲也從來不是什麽追求刺激的女人,這樣的生活正是她向往的。


    門鈴響了起來,應該是孫東平回來了。而且八成喝醉了,不然他自己會開門。


    話筒裏傳來的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劉小姐?我是東平的朋友,他有點不方便,所以……麻煩你開一下門好嗎?”


    我就知道!


    劉靜雲按了開鎖按鈕,又急忙披了件外套,下樓去接孫東平。


    其實孫東平沒有劉靜雲想象的那樣爛醉如泥。他在車上小睡了一下,酒醒了大半,偏偏在下車的時候跌了一交,把腳給崴著了。林家宏啼笑皆非地架著他,等樓下門開了,扶著他走進去。


    孫東平他們家在三樓,劉靜雲趕在他們進電梯前就下來了。她老遠就看到孫東平被別人扶著,趕緊小跑過去。


    “怎麽搞成這樣?”


    孫東平忙申辯,“不是喝的,是甩的,腳扭著了。”


    劉靜雲憋著的氣,聽他這麽一解釋,全化成了撲哧一笑。


    “你這麽笨成這樣啊?”劉靜雲輕輕責備了一句,又對那個送未婚夫回來的男人道謝,“真是麻煩你了,這麽晚了還勞你送他回來。”


    林家宏對劉靜雲有點印象,八、九年前見過幾麵。那個時候劉靜雲還是張其瑞的緋聞女友,叫過他一聲林大哥。隻記得那個小姑娘清秀漂亮,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精致,像一隻優雅的天鵝,不愧是張公子看上的類型。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少女已經長成為一個光華內斂的成熟女子,傲氣全成了和氣,看上去溫柔又賢惠,對喝醉了酒又摔得一身泥的未婚夫依舊笑臉相迎。


    林家宏挺感歎的,在心裏對著張其瑞的影子說:“看到了吧?死心吧。各人命中有克星啊。”


    可惜林家宏完全看錯了人。劉靜雲把孫東平弄回了家,送走了客人,大門一關,笑臉立刻變成了晚娘臉了。


    “皮癢了是不是?一身衣服那麽髒都敢往我的沙發上蹭!”她踢了踢孫東平垂在沙發外的腳,“趕快去洗個澡。這麽晚了,明天不是還要上班的嗎?”


    孫東平嬉皮笑臉地抓著她睡衣的裙角,“娘子,陪相公我再喝一杯。”


    劉靜雲氣得都笑起來了,“怎麽醉成這樣。我看你明天怎麽起床。”


    她卷起袖子,半拉半拖著把孫東平弄進了浴室。打開了水,然後給孫東平脫衣服。


    孫東平的嘴還是賤賤的,“娘子好熱情啊,叫為夫的都消受不起了。”


    劉靜雲腦門上冒起了青筋,下手更重。孫東平倒好扭捏了起來,一邊閃躲一邊叫道:“討厭啦!人家害羞的說!一會兒去床上再……”


    一蓬冷水從頭澆下,孫東平驚呼一聲跳起來,“老婆!”


    “清醒了?”劉靜雲冷笑,“趕快自己脫衣服!”


    孫東平像受了氣的小媳婦或者是被逼良為娼的黃花閨女一樣,可憐兮兮羞答答地解衣服。


    劉靜雲由氣又好笑,“怎麽喝成這樣!”


    “小八他們幾個灌我的。”孫東平辯解,“我都說了我喝洋酒上頭,他們偏偏要灌我洋酒。”


    “廢話,誰要你自曝其短的。”


    “老婆你都不心疼我。”孫東平控訴。


    劉靜雲瞪他一眼,把花灑塞到他手裏,狠狠道:“好好洗,我會好好疼你的!”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孫東平扒著門賤兮兮地衝她喊:“我等著你喲!”


    一個靠墊砸了過來,孫東平趕緊關上門。


    等他洗完澡出來,幹淨的睡衣已經放在了浴室門邊的凳子上。劉靜雲剛進門,正在脫鞋,手裏還拎著樓下便利店的袋子。


    “買了點解酒的藥,這麽兩瓶東西居然要我二十多塊……哎呀你這個變態,趕快把衣服穿上!”


    孫東平隻在腰間圍了一塊浴巾,袒露著他健美結實的上身。他酷愛打籃球,身材是鍛煉得修長勻稱,肌肉緊實卻並不糾結。他酒勁還沒過去,加上才洗了個舒適的澡,整個人懶洋洋的,嘴角掛著笑,眼神深邃,凝視著劉靜雲。


    劉靜雲不禁也覺得一陣燥熱,臉有些發紅。


    “你……又胡鬧些什麽……”話還沒說完,就被孫東平拉過去抱進懷裏。


    孫東平緊緊擁抱著她,感受著懷裏人美好柔軟的身體,呼吸著秀發間的清香,身體也開始蠢蠢欲動。劉靜雲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低低笑了。


    “喂,解酒藥……”


    “早就醉死了。”孫東平低頭在她肌膚細膩的頸項間親吻著,雙手熟練地在她的敏感部位遊走。


    劉靜雲輕輕顫抖著,“別……別在這裏……”


    孫東平一把將她橫抱起,換來她一聲低呼。


    “奴才遵命,奴才這就伺候娘娘安歇。”


    “你少來了!”劉靜雲笑著捶了孫東平一把。


    孫東平低頭親吻著她,抱著她走進臥室,一腳把門踢上了。


    第二天是星期四,對於上班族來說,是一個星期裏最黑暗的日子。劉靜雲到了辦公室,凳子還沒坐熱,就被領導一通電話叫去,說印刷廠裏出了問題,要她趕緊去看看。她隻好帶上助理小趙,打的去在市郊的印刷廠。


    車開到一半,天上就落起了雨。都說秋天的雨不大,偏偏本市今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汽車雨刷根本就來不及刷,從窗戶望出去,一米外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紅燈亮了,司機踩下了刹車,車子突然猛地一震,原來是後麵的車撞了上來。


    出租車司機氣得直罵娘,顧不得這麽大的雨就開門跳出去,和後麵的司機理論起來。好在撞的不嚴重,坐在後座的劉靜雲和小趙都隻是嚇了一跳而已。


    隻是這麽一來,車是沒法搭乘了,這路段被這場小車禍也弄得堵了起來。小趙提議先去路邊躲躲雨,等雨小了再重新找輛出租車。劉靜雲沒異議。


    兩個女人頂著公文包跑到路邊的屋簷下,身上衣服就濕了大半,十分狼狽。屋簷下也站了不少躲雨的路人,小小地方擠得滿滿的。一個穿著套裝的女子高聲說:“各位先生小姐,外麵雨大,我們經理請各位進來躲雨吧。”


    劉靜雲驚訝地抬頭看了看,原來這裏是家酒店。


    眾人道過謝,紛紛走進酒店大堂。這是家經濟型酒店,地方不是很大,卻是裝修得非常清幽別致,到處透露著一股安寧舒適之意,真給人賓至如歸的感覺。


    劉靜雲才回國,並不是很了解,小趙解釋給她聽:“連恒酒店,全國連鎖酒店,這間是經濟型的分店。他們家總店開在定波路,二十幾層高樓,對著大海,五星級,底下一大片海灘都是他們包了的。我表姐去年嫁了個大款,結婚就是在那裏擺的酒席,我可真是大開眼界了。那個高檔,那個豪華,那個帝王氣派。聽說小老板是美國回來的,把什麽外國的先進理念引進到生產經營中來。”


    劉靜雲笑道:“全編輯部就數你最八卦了。”


    小趙抽了抽鼻子,打了一個噴嚏。秋天的雨很涼,她本來身子也比較虛,似乎是有點感冒了。


    “不行,頭發得吹幹才行。”劉靜雲拉著她去了洗手間。這年頭,稍微好點的洗手間都有幹手機。劉靜雲把小趙的腦袋按在機器下,呼呼吹了好一陣,這才放開她。


    小趙抓著亂蓬蓬的頭發,可憐兮兮地說:“劉姐,你看著怪柔弱的,結果也是大力怪。”


    “可不是嗎?”劉靜雲自己也去吹了吹頭發,“我又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小時候我爸工作忙,總是加班帶學生,我媽身體又不好,咱家沒兒子,很多活都得我來做。”


    “劉姐小時候生活不好?”


    “那倒也不是。我爸當年是中學老師,我媽是音樂老師,收入還算不錯的。”


    小趙又興致勃勃地問:“英國怎麽樣?留學好玩不?”


    劉靜雲從包裏拿出梳子梳頭,“哪裏有那功夫玩?下了課就得去餐館打工,端盤子,幫人看孩子,遛狗,做過不少事。法國離英國那麽近,我還一直沒去過巴黎。”


    “你先生不是挺有錢的嗎?”


    “他呀!”劉靜雲笑著搖了搖頭,“他家是有錢,可是讀書要靠的是打工,沒好到哪裏去呢。”


    甚至還要更糟糕吧。劉靜雲心裏想。


    孫東平當年幾乎是被孫家流放到英國來的。孫母把兒子帶過來,往學校一丟,給了點錢,然後就和丈夫去加拿大了。那點錢,交了學費和半年房租後也沒剩多少。孫東平那種大少爺,花起錢來心裏也沒個譜,錢包很快就見底了。為此,後來真是吃了不少的苦。


    那時候要是沒遇見劉靜雲,那家夥恐怕早就餓死了吧?劉靜雲歎了一口氣。


    兩人在洗手間裏拾掇整齊了,走了出去。


    外麵走廊上,幾個酒店員工正站在一處,似乎商討著什麽事情。


    劉靜雲低頭走過他們,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工作要做得細致全麵,不要留下紕漏,一會兒叫馬經理再檢查一遍……”


    她不禁站住,扭頭看了一眼。


    張其瑞站在員工之中,雪白襯衫,深灰色西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容沉靜如水,英俊如斯。


    第14章


    劉靜雲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張其瑞。她上次在宴會上見到張其瑞都還是個意外。雖然事後她也想著什麽時候抽空私下見一麵,彼此把話說清楚的好。過去的往事在彼此的心裏都是一道抹不去的風景線,回想起來始終覺得不枉少年,沒有辜負那段時光。隻是,如今她已是別人的妻了。


    張其瑞也很快就看到了劉靜雲,嘴裏說的話不由一頓。職員們疑惑地看了看這兩人,小趙也敏銳地從這眼神裏嗅到了不一樣的曖昧氣息。


    “其瑞,是你呀。”劉靜雲先開了口。


    張其瑞衝屬下點了點頭,員工們紛紛散去,小趙也趕緊走了開來。


    “好巧。”張其瑞算是發自肺腑地感歎了一句。他和劉靜雲這兩次碰麵,都真的好巧。


    劉靜雲不大自在,忍不住低下頭,摸了摸耳垂。張其瑞看在眼裏,心裏也是一緊。


    這個小動作,還是那麽熟悉。當年他第一次拉她的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低著頭,摸了摸耳垂。那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慌,觸電般的感覺是兩個人都陌生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還沒親吻,就神魂顛倒。


    過去的無數片段倒帶一樣在兩人的腦海裏飛速地播放著,那麽多零碎的事,似乎沒一樣值得留念的,可是這麽些年來,就是怎麽都忘不掉。


    “我路過,躲雨。”劉靜雲話說得不怎麽流利,當年學生辯論會上口若蓮花把對方壓得抬不起頭來的那個女孩,居然也有今天,“那個……要去印刷廠裏走一趟,結果遇上汽車追尾。這大雨天的……你是……”


    “這是我家的酒店,後天有個小會議包場,我來看看準備工作。”


    啊,原來如此。記得他家以前就是開酒店的,似乎不是叫這個名字,大概後來改了吧。


    張其瑞像是能讀人心似的說:“八年前改的。我爸出了車禍,算命的說了一通,就改了酒店名字了。”


    劉靜雲臉有點紅,忙點了點頭。


    唉,真是尷尬死了。


    張其瑞看著比她要從容許多,像個老同學一樣,問道:“聽說你在出版社工作,怎麽樣,出國這麽久,回來還習慣嗎?”


    劉靜雲忙道:“都挺好的,老板也不苛刻。”


    “在國外呢?過得怎麽樣?”


    劉靜雲頓了頓,才說:“也就是讀書和打工而已。”


    “哦,”張其瑞手□褲子口袋裏,“你家裏人呢?我去年見過了劉校長,看著還不錯,就是不知道你媽身體好點了沒?”


    “老樣子。”大概是受對方的影響,劉靜雲也放鬆了些,“我打算近期把她接來好好檢查一下身體。我後來也聽我爸說了,老頭子使勁誇你呢,說你有孝心,還知道回去看望老師。”


    張其瑞無聲地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透著尖刻的譏諷和不屑。不過劉靜雲還低著頭,沒有看到。


    “外麵雨好像已經小了。”張其瑞說,“這樣幫,我叫司機送你去廠裏好了。”


    “不用麻煩了。”劉靜雲忙擺手,“那廠子偏遠,我和小趙打的過去就行了。”


    “既然偏遠,我自然更不放心了。有司機送也安全點。”張其瑞語氣堅持,不容反對,立刻就吩咐助理叫司機開車過來。


    劉靜雲歎了口氣,她了解張其瑞的性格,看著溫柔斯文的人,其實最是剛強獨斷。他決定的事,旁人反對是沒用的。


    “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沒什麽。”張其瑞說,“有空大家出來坐坐。”


    劉靜雲點了點頭。


    張家的司機把車開了過來,是輛黑色的奔馳。劉靜雲拉著小趙同張其瑞道過謝,匆匆上了車。張其瑞一直安靜地看著,可是小趙就是覺得被著個帥哥盯得後背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長得這麽好看,怎麽性子這麽陰冷啊?


    車開動了,劉靜雲似乎鬆了一口氣,揉了揉鼻梁。


    眼睛有點酸。


    張其瑞送走了劉靜雲,轉頭跟助理要了一把傘,說去附近走走。


    這附近往東是寫字樓區,往西有大學和中學。這個點,上班的,上學的,路上沒有什麽行人。


    他點起了一根煙,慢慢抽著,沿著行人道往西走。也沒想去哪裏,就是覺得胸口有點悶,想出出氣。


    初中那陣,一幫孩子背著大人偷偷學抽煙,還是孫東平那小子從他爸那裏摸來一盒紅塔山。第一次抽,大家都嗆著了,咳得厲害。咳完了,又彼此嘲笑。


    這一晃都多少年過去了。當年一起抽煙,一起偷偷看黃片的交情呢。如今碰了麵,笑容都是不真誠的。


    靠近大學了,生活氣息就濃了許多。街邊都是各種小店,賣衣服的,賣吃的,賣書的。沒課的學生都在網吧裏打遊戲,兩個女孩子從老板手裏接過奶茶,轉身看到張其瑞,立刻擠眉弄眼、竊竊私語起來。


    張其瑞撐著傘站在街角,一動不動地望著馬路對麵。


    那裏有個小花園,大樹參天。樹下,有個女孩子在擺攤。好像賣的是女生的項鏈耳環一類的小東西,時間還早,又下雨,攤位前冷清得很。張其瑞在這邊站了半個小時,那女生沒有一樁生意。


    忽然一輛車開到路邊停了來,那個女孩看到了車,嚇了一大跳,立刻把地攤一卷,往身上一背,撒腿就跑,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喂!站住!”城管在後麵大喊大叫,不過也是做做樣子。見那個女孩子跑遠了,他也轉身上了車,罵罵咧咧地開著車走了。


    張其瑞皺起了眉毛,想起了什麽。


    他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


    “喂,陸少,是我……哪裏,你忙,我不好打攪才是……是這樣的,我曾托付你幫忙照顧的那個女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顧湘喜笑顏開地數著錢,數了一遍還不夠,還要數二遍。


    對麵客人高聲喊:“老板,再加三串烤裏脊,多放點辣!”


    “來了!”顧湘立刻應了一聲,一手把錢塞進腰間的口袋裏,一手熟練地抓了三串裏脊放在烤架上,然後抹油,抹醬,翻轉,灑佐料和辣椒。


    她如今做起來,比最開始的時候要熟練很多了,火候也比先前要掌握得好。客人多的時候,也不會忙得手亂腳亂的。她家的肉比別家的肉要多,除了燒烤還有火鍋菜,附近下了晚自習的學生也加班回家的白領都喜歡來這裏吃了宵夜再走。


    中秋過後,天也是越來越冷了。顧湘原來那個小錢包的生意已經不做了。女孩子追趕潮流不過一陣風,過去後,錢包就再賣不了那個價了。她和李姐商量了一下,各出了一點錢,定做了一輛手推的餐車,做點路邊小吃。本來顧湘還想去辦個餐飲執照的,卻被李大姐嘲笑了一番,說辦執照的錢都夠她們兩個吃半年的了,顧湘這才死了心。


    過去的經曆讓她對違法這一概念特別敏感,所以免不了特別注重食物的分量和衛生情況。也正由於這兩點,倒讓客人越來越多了。


    又有兩個中學生背著書包走到攤前坐下,點了火鍋菜。顧湘利索地把菜放進鍋裏,然後又把烤好的裏脊送到先前那位客人的桌子上。


    “老板娘給的肉真多哦。”客人笑道,“我下次帶朋友過來吃啊。”


    “謝謝您照顧生意了!”顧湘樂滋滋地鞠躬道謝,又趕緊回了餐車邊。今天李大姐的女兒病了,所以沒有來,她一個人應付生意有點忙。


    油快用完了,明天記得去補充上。最近蘑菇漲價了,用的時候得記得少放點。那家的豆芽總是發得很老,下次要換一家進貨才是。


    “老板娘,結賬!”


    “來了!”顧湘把油膩膩的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走過去,“你這兩份裏脊一份魷魚,兩份葷的火鍋菜……一共是十六塊。”


    那個小青年掏出十五塊,丟給顧湘,“老顧客啦,便宜我一塊錢啦!”


    “這可不行。”顧湘板起了臉,“我這也是小本生意,賺的就是你這一塊錢。大家謀生都不容易,這點便宜就不要占了!”


    小青年打算賴賬,“可我身上就十五塊錢了,你說怎麽吧?要不,我脫下褲子放你這裏抵押著?”


    鄰桌兩個中學男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顧湘臉色又難看到了極致,忽然轉成一個燦爛笑,“沒錢啊,那就沒辦法啦。看在帥哥你是熟客的份上,這一塊錢就算了。下次再來啊。”


    小青年痞兮兮地站起來,打了一個飽嗝,“這還差不多。”說完拍拍屁股走人。


    顧湘在他身後冷笑。吃吧,次次都少給錢,老娘次次都往你碗裏吐口痰,看你吃得歡!


    風把顧湘的頭發吹得十分淩亂,配上她臉上的陰笑,看上去本人就猶如魔女一般。


    “老板,我要一份火鍋菜。”


    “來了。”顧湘反射性應道,臉上立刻換成了招牌笑容,轉過身去,隨即一愣。


    張其瑞嘴角微彎,眼裏帶著一絲玩味,“我要木耳、蓮藕、粉條、豆腐皮和海帶絲,放香菜,不要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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