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離是清晨時分回到卞京的,趕著要進宮複命,還在宮門口遇見了顧懷瑾,他話裏有話的為難,幸而江玄子也從宮裏出來,撞見兄弟兩人,顧懷瑾才收斂兩分,坐上馬車走了。


    “我有事與你講。”顧君離走過身邊的時候江玄子開了口。


    顧君離側目,頓了一下腳步:“皇命在身,耽擱不得,什麽要緊事麽?晚些時候再說不行?”


    江玄子麵色如常,卻是異常固執:“我就在這裏等你出來。”


    好似顧君離再拒絕的話,便顯得是刻意要躲著他了。


    顧君離擺擺手示意曉得了,隨後便大步進了皇城裏。


    說是複命,不過就是聽幾句教誨,顧君離半闔眼簾,等上麵的聲音停了,敷衍著高呼一句多謝父皇,起身拍了拍衣擺離開。


    江玄子當真是有耐心的,他進去的時候是什麽位置,出來的時候愣是一步沒移,活脫脫給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塑。


    待到顧君離到了自己跟前,江玄子才撂下一句:“事情要緊,這兒人多眼雜,還是去你府上說吧。”說完,自顧自的就往自己的馬車上走,進了車廂探出頭來,“趕緊上來。”


    顧君離扶額,這人。。。


    深知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顧君離還是老老實實的上了天道使的馬車裏,一路沉默無語的往平陵王府駛去,江玄子心頭裝著事,從側麵看,也是喜憂參半。


    馬車在王府前停下,顧君離率先下了馬車,剛踏進府裏吩咐了一句給天道使大人備上好的茶,就見早等候在府門口的兩個丫頭衝到了麵前來。


    銀霜一早知道顧君離回了卞京,便拽著添香在這裏焦急等候,添香一見著顧君離,這幾天的擔驚受怕一瞬間就崩潰了,她豆大的淚水像斷線珠子一般往下滾,哭得抽搐,哆嗦道:“王爺。。。姑娘她,姑娘不見了。”


    顧君離原本笑意盈盈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添香哭得厲害,聽顧君離這語氣,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銀霜眉眼裏也是焦急,卻比添香鎮定不少,跪直了腰板定了定心神道:“王爺離京後,幾日前姑娘突然說要去東宮一趟,奴婢們原是打算跟著姑娘一起去的,姑娘卻說去去就回,耽擱不了多久,想著太子妃與姑娘是親姐妹,興許是有什麽閨房話要說,咱們做奴婢的也不敢多問什麽,還給姑娘做好了晚膳等姑娘回來用,誰曉得過了晚膳的點兒也沒見這姑娘,奴婢差人去東宮詢問,東宮的人。。。隻說未曾見過姑娘。”


    東宮?


    顧君離深吸口氣,皇城腳下,慕容馥一個剛嫁過來毫無人脈的太子妃,是怎麽在卞京城裏悄無聲息的把慕容妤藏起來的?!


    “找過了麽?”


    “是,東宮不敢搜,皇城也不敢驚動了,奴婢這幾天領著府上的人四處都找遍了,沒有姑娘的身影。”


    顧君離沒多想,轉身便朝著外邊走,江玄子站在他身後,自然把對話也聽得清清楚楚,隻思襯了兩秒,便跟上了顧君離的腳步。


    “馬車借你。”再傳平陵王府的馬車又是耽誤時間,江玄子知道他急,幾乎沒想,便脫口而出。


    顧君離道聲謝,同江玄子一並上了馬車便吩咐:“去將軍府。”


    江玄子皺眉:“你。。。”


    話到了嘴邊,看見顧君離的眼神,又說不出來了。


    江玄子歎口氣,這些年的韜光養晦,暫避鋒芒,真遇上了想要保護的人,什麽避世的心都能被再度激起驚濤駭浪來。


    西陲大將軍周擎,與顧君離是生死交情,這事兒整個卞京知道的人,算上江玄子,攏共三個。


    兩人在人前演戲,素來沒有什麽來往,顧君離衣擺帶風,衝進將軍府裏的時候,周擎嘴裏的水從鼻子裏噴了出來。


    “你來做什麽?”


    他擦把嘴,拿給顧君離驚著了,這人。。。今兒吃錯藥了?


    顧君離盯著他,開門見山:“我來借兵,我要找人。”


    周擎抽了抽嘴角,腦袋疼:“我的爺,皇家的兵哪兒是說調就調的?你。。。”


    “鎏國與西涼聯姻,太子妃攜皇姐為陪嫁同來,皆是兩國間友好象征,帝姬妤若是在天子腳下丟了,傳到鄰國耳裏,是咱們皇家的笑話,此番出兵找人,乃是為了兩國姻親。”顧君離捏緊的拳頭,冰冷的眼神,以及。。。雖然焦急卻依舊嚴謹的話語,處處都透露著,他這回是真的被惹火了的信息。


    周擎與顧君離對視幾秒,又看了一眼沉默跟著來的江玄子,微撇眉起身,伸出手拍了拍顧君離的肩膀:“曉得了。”


    顧君離稍微鬆口氣:“一應後果,我擔著,府上下人說明處都找過了,人既然不見了,自然是在不幹淨的地方,我要和你一起去。”


    周擎點頭,都好,他朝外走,吆喝著叫人整隊。


    江玄子跟上顧君離的腳步:“我也要去。”


    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想別的,要跟著便跟著吧,他離京這麽些天,最壞的結果,便是人已經。。。


    卞京城裏的花樓酒館不少,一處也沒落下。


    查到水仙閣的時候,已經是太陽西下了。


    客人全被趕走遣散,蘇媽媽賠著笑臉往上湊:“各位爺,咱們這兒是尋歡作樂的好地方,這。。。您這是找什麽呢?”


    沒人理她,每一扇門推開,皆是受驚的煙花姑娘。


    顧君離領人就要往後院走,蘇媽媽不知死活的攔了一下:“王爺就算是找人,也合該和氣好生說一句不是?這姑娘們可都嚇壞了,後頭的都還是沒見過客的,膽小得很,見著王爺這些軍爺,怕是。。。”


    顧君離冷笑一聲,拿手把蘇媽媽推開些:“沒有要找的人,一應損失自然賠你,若翻出來本王要的人,你擔得起麽?”


    此話一出,蘇媽媽臉都白了,也不敢再放肆,不知為什麽,就是覺得忐忑的很,一並跟著烏泱泱的一群人往後走。


    荒廢的院子難找,是分散開來的其中一個小兵發現的,蘇媽媽眼皮子跳得厲害,剛想上前說句那屋裏是晦氣人別衝撞了王爺,立馬就被左右的人扣下了。


    顧君離快步往那方走,破屋子還上了鎖,他手上帶著狠勁兒去推,還真推開一絲縫來。


    黃昏的陽光照進去,落在屋子正中間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人影身上,蓋了一層暖洋洋的橘色。


    那人長發散亂著,衣裳被凝固的血染成玄色,地上混合著贓物泥土的恐怖痕跡入目驚心。


    她光著腳,發絲縫隙露出來的嘴唇幹涸得裂殼,耳垂到脖頸也有血色,相比較著的自身膚色更是煞白到像深冬的積雪。


    不知道是死了,還是疼暈過去了,那樣大的動靜,裏邊的人就這樣側躺著,沒有半點反應。


    顧君離僵在原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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