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胸腔裏氣血翻湧,非常難受,不由掙紮著坐起來。


    雲香急忙過來扶住我,輕拍我的背。我張口又往盆裏吐了一大口血。


    老天爺,胃出血?


    品蘭和覺明兩個孩子還在場呢,被我這一口血嚇得齊聲尖叫。


    “沒事,受了刺激,一時血不歸經。好好調養就是了。”孫先生並不把這當回事。


    我吐完了,胸口也空了,又覺得氣短,無力地倒回床上。左邊胸膛一股蝕心剜骨的疼痛順著經脈蔓延開來,疼得我緊皺眉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兩個孩子撲到我床頭,約好了似的扯著嗓子大哭。


    “敏姐姐你怎麽了?敏姐姐你說話啊!”就像有三千隻鴨子在我耳朵邊叫著。


    雲香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鼻音,“姐,你昏迷一整天了,嚇死我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啊?”


    桐兒湊過來說:“人參湯已經熬好了,大小姐還是喝一點吧。”


    我聽著煩得很,翻了一個身。隻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讓我頭昏眼花。


    雲香道:“你心情不好大家都理解,可是你病了,藥總得喝吧?”


    宋子敬後來也過來了,苦口婆心地勸我,“小華,你總得吃點東西。”


    我依舊不說話,緊閉雙眼,隻恨耳朵上沒多長一對開關。


    眾人勸了許久見我不應,又不敢強迫我,隻好作罷。宋子敬無奈地說:“讓她先靜一靜,理清一下思緒也好。”


    桐兒和阿喬忙把依舊吵鬧不休的兩個孩子哄走。


    我累得很,耳朵裏嗡嗡響,什麽古怪的聲音都鑽進大腦裏,頭暈、惡心、發熱、四肢乏力,肚子當然餓,我又不是機器人。可是什麽都不想做,就想這麽躺著。最好能什麽都不思考,什麽都感覺不到,成植物人或者死掉就幹脆了。


    我一連兩天不吃東西,終於驚動眾人,引得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輪番上場遊說勸說。我這才知道自己居然是這麽重要的人物。


    我不是矯情的人,可是實在覺得疲倦,隻想好好睡一覺,實在沒力氣去應付這一係列的人和事,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彈。


    累,真的累,從去赤水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勞累,覺得生命一直在奔波中消耗。就在忙著其他事的時候,身邊許多東西已經擦身而過了。


    我依舊躺著,時睡時醒。宋子敬按捺不住了,強行給我灌了人參湯。高燒之下喝什麽都是苦澀的,我皺著眉頭還是買了他一個麵子把東西吞了下去。


    雲香一直守著我,晚上就睡在旁邊榻上。她同我說話我愛理不理,她老是唉聲歎氣,弄得我既心煩,又愧疚。


    後來鄭文浩來找她,本是好意想借佳人苦難之際施以關心和援手,結果反被她當成靶子,一通炮火狂轟濫炸,最後灰頭土臉地走了。


    宋子敬知道與我說話猶如雞同鴨講有溝無通,轉而勸慰雲香打起精神,說她這樣我會更消沉。


    雲香聽了宋子敬的話,點了點頭。而且剛把積壓的情緒發泄了,愁容未消的臉上已是一片紅暈。自那日後,她不再歎息個沒完,而是找了本書在我身邊念給我聽。她知道我的愛好,專挑市井故事八卦新聞,我聽著聽著,也覺得精神好了點。


    晚上大家都睡下後,我反而清醒過來。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黑暗,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為什麽成為這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打算怎麽做。


    隻是明顯感覺到身體裏空了一塊,胸前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嗬,低頭一看,五髒六腑,獨獨少了心。


    心到哪裏去了?就連自己也搞不清。


    麻木,似乎從指尖開始往四肢蔓延,身體失去知覺,等待著連意識也這樣沉浸在虛無空間。當大腦也不用思考的時候,大概一切苦惱就沒有了吧。


    黎明來臨時,我才漸漸睡著了。睡著了好,幻覺之中,總有人來到我身邊,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親吻我的唇,那個擁抱是那麽深厚而溫柔,那個觸覺又是那麽親切而真實,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我原來的想象。


    想象中什麽悲傷的事都沒有發生,所有人都平安健康快樂。還有那個人,他會歪著嘴笑,帶著孩子般的頑皮。


    徘徊了三天,我的高燒終於退下,轉成低燒。胃口稍微好一點,也肯主動吃東西了。雖然不覺得餓,可是看到我多吃一點時雲香等人眼裏的歡喜,覺得這樣也好。


    隻是還不想說話。


    我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腦子裏空空的,嘴巴除了吃東西外就不想張開。不想對外界有什麽回應,就想一個人縮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我的低燒反反複複一直好不了。孫先生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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