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桐拿起一枚玉牌, 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這枚玉牌觸手溫潤,整體呈現出一種通透深邃的碧綠色,幾乎毫無瑕疵,顯然質地非常好, 上麵的兩個血色小篆——“血獄”, 也雕琢得極盡精細。


    秋雨桐略微猶豫了一下,將拇指輕輕按在“血獄”兩字上麵, 果然不出所料, 他的指尖立刻感覺到一股純淨的淡淡靈氣, 在玉牌內婉轉流動。


    “這是一枚通行玉牌。”秋雨桐微微一頓,又道, “看這上麵的’血獄’二字, 我估計這枚玉牌, 就是傳說中千年一開的’血獄秘境’的通行玉牌。”


    陸霄也點頭道:“是了,之前在土地廟的時候,那個羅無垢抱怨,說歸無涯隻給了他三枚玉牌, 想來就是這三枚了。”


    徐冬青猶豫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該拿這些玉牌怎麽辦?會不會惹禍上身啊?”


    秋雨桐望著手中那枚玉牌, 心中十分惋惜, 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惜了,如果我的修為再高深一些,就進秘境去了……但眼下這個情況,就算我進了秘境, 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話雖如此,可秋雨桐輕輕摩挲著那枚溫潤的玉牌,還是有些舍不得。其實修為淺薄,倒不是他放棄的主要原因,畢竟他上輩子就很喜歡越級挑戰,讓他放棄的主要原因,還是陸霄。


    如今小徒弟這副蒼白樣子,自己怎麽能拋下他?萬一出了什麽事,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秋雨桐強忍著不舍,將那枚玉牌遞還給了徐冬青:“冬青,這玉牌……你拿去賣了吧。我估計,如今這玩意兒應該值不少靈石,說不定賣了這三枚玉牌,你就能重建藥王莊了。”


    徐冬青接過玉牌,神色十分黯然:“就我現在這點微末本事,哪怕有再多的靈石,恐怕也……”


    秋雨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沉默了。


    過了許久,徐冬青才緩緩抬起頭,強顏歡笑道:“你們二位呢?又有什麽打算?”


    陸霄目光柔和地望著秋雨桐:“師尊,你說呢?”


    秋雨桐沉吟道:“我方才正在想這個問題。霄兒你雖然用了靈藥,傷勢稍微好了一些,但畢竟失血太多,我還是不大放心。還有,你的脈象很古怪,連大莊主都弄不明白,似乎不是普通的天絕靈脈……我琢磨著,索性帶你回一趟朔雪城,讓掌門師……尊給你看一看。”


    最後一句話,秋雨桐頓了頓,差點說漏嘴。在藥王莊的時候,徐秋石和徐冬青兩兄弟,一直以為他是秋雨桐的兒子,還是朔雪城主謝晚亭的弟子……唉,撒謊總是很別扭,但他這情況又實在沒法說,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了,還是跟徐冬青坦白吧。


    “你要帶他回朔雪城?還要讓謝城主給他把脈?”徐冬青睜大了眼睛,“可是,朔雪城遠在西域蒼龍雪山,離這兒有上萬裏的路程,你們怎麽過去?”


    陸霄呆呆望著秋雨桐,神色還有些茫然,不敢置信一般:“師尊,你……你要帶我回朔雪城,給我看靈脈?”


    “嗯,如果你能夠修行,那就再好不過了。”秋雨桐點了點頭,“至於怎麽回去,我已經仔細想過了,如今我修為淺薄,禦劍帶人太過危險,坐馬車又實在太慢。但還有個法子——我們可以去京城的仙盟會館,買一個傳送卷軸,直接傳送過去。”


    他說到這兒,輕咳了一聲:“隻不過,要你破點費了……”


    傳送卷軸的使用方法非常簡單,稍微有點微薄靈力的修士,都可以使用。隻是這玩意兒價格非常昂貴,能將人傳送萬裏的卷軸,在修真界要靈石百顆,在人間界要黃金千兩,隻能讓陸霄的國庫出點血了。


    見秋雨桐不是開玩笑,陸霄眼睛都亮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整個人幾乎容光煥發一般,立刻點了點頭:“沒問題!”


    徐冬青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秋雨桐:“可是,你難道不擔心朔雪城的護城劍陣嗎?我聽說,前些年有人想拜白峰主為師,又沒有拜師途徑,就異想天開,用卷軸把自己傳上了傲雪峰,結果被困在護城劍陣裏,差點沒命!”


    “對我來說,那個劍陣也沒那麽可怕。”秋雨桐笑道。


    呃,其實那個護城劍陣,就是他親手做的……他還經常改進它,弄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功能出來,以至於掌門師兄經常歎氣:“雨桐啊,你就別玩兒那個劍陣了,好不好?昨天靈溪又著了道兒,還在床上躺著呢。”


    徐冬青“哦”了一聲:“是了,你是秋雨桐的兒子,劍陣自然認識你。那你帶他進去,就沒有問題了。”


    陸霄望著秋雨桐,輕聲道:“師尊做事,自然是穩妥的。”


    徐冬青看了一眼陸霄,目光中帶著淡淡的豔羨,而後垂下眸子,神色又暗淡下來:“唉,我也想去朔雪城。”


    秋雨桐疑惑道:“你想去朔雪城?那兒不好玩,又冷得很。”


    “我如今這個樣子,文不成武不就的,醫術也一般,劍術更是半點不會……我,我想學好醫術,再學好劍術,有一天能夠查明真相,為哥哥報仇雪恨。”徐冬青的聲音有些啞了,“我想……我想拜謝城主為師。”


    秋雨桐微微一愣:“你想拜他為師?”


    呃,他那位掌門師兄,可不輕易收徒的。


    徐冬青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當然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連白峰主和桑峰主,一聽我哥哥的新娘子是魔族,都掉頭就走,謝城主自然也……”


    “倒也不是這樣……”秋雨桐沉吟道。


    二師兄嫉惡如仇,對魔族相關的一切都恨之入骨,三師兄風流浪子,有些怕麻煩,很少主動攬事兒。但掌門師兄的心胸十分開闊,人也相對比較好說話,說不定還真有可能,願意收徐冬青為弟子。


    自己欠了徐秋石一個天大的人情,對這位神醫唯一的親弟弟,自然應該照拂到底。


    秋雨桐仔細想了一會兒,緩緩道:“冬青,要不這樣吧,你跟我們一起走,我帶你回朔雪城。但拜師一事,不能強求,隻能看你的造化了。”


    徐冬青愣了許久,忽然歡呼一聲,撲上來狠狠一把抱住了秋雨桐:“阿秋,你真好!”


    陸霄蹙著眉頭把他拉開,不悅道:“你叫他什麽?”


    徐冬青眨了眨眼睛:“阿秋啊。阿秋讓我這麽叫的,他還讓我叫你阿霄。”


    陸霄有些無語地看了秋雨桐一眼,又轉頭對徐冬青道:“什麽阿秋阿霄的,簡直亂七八糟。你得叫他秋仙……秋先生,叫我霄哥。”


    “咳咳。”秋雨桐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自己對長幼尊卑沒啥太大感覺,倒是忘了陸霄對待外人一直很有距離感,自然不喜歡這樣沒大沒小地隨口亂叫。


    徐冬青癟了癟嘴:“哦。”


    ……


    山林之中到底不能久留,三人歇息了片刻之後,便分林撥草,往山下去了。


    秋雨桐和徐冬青還好,隻是陸霄受傷太重,雖然敷了鹿茸墨玉膏,又吃了熊膽丹參丸,但整個人還是軟綿綿的,秋雨桐隻能半扶半攙著這個小徒弟,三人緩緩往山下的小鎮走去。


    足足走了兩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山腳下的一處小鎮。陸霄拔了些草,三人用草汁塗黃了臉,又將頭發揉亂,在身上撲了些灰塵,才進了鎮子。


    這鎮子非常小,隻有從東往西的一條街,街上隻有一家客棧,名字也很樸素,叫做“李家客棧”。


    陸霄望著客棧破舊褪色的紅色酒招子,歎了口氣:“沒法子,在這兒將就一晚吧,總比山上強多了。”


    三人進了客棧,客棧大堂裏沒幾個人,店小二熱情地送上了茶水和熱毛巾:“幾位客官是想要住店呢,還是打尖?“


    陸霄摸出一錠銀子:“先打尖,再住店。店裏有什麽好吃的,盡管上。”


    店小二用力咬了咬銀子,臉上頓時滿滿地堆起了笑容:“好咧!”


    不多時,鹵牛肉、羊羔煲、雪豆燉豬蹄、雞蛋炒野菜……便滿滿地擺了一大桌子,雖然並不精致,但也香氣撲鼻。


    三人都餓壞了,埋下頭稀裏嘩啦一頓猛吃,秋雨桐也顧不得什麽麵子了,抓起一根肥碩的豬蹄就是一通狂啃,直到陸霄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他才回過神來,惱羞成怒道:“你吃你的吧,笑個……”


    為了師尊形象,勉強把“屁”字忍了下去。


    陸霄默默低下頭,肩膀還在輕輕發抖,忽然低低“嘶……”了一聲,似乎扯動了傷口。


    “怎麽了,是不是……”秋雨桐抓著白白胖胖的豬蹄,有些擔心地看了徒弟一眼,陸霄又忍不住笑了。


    “……”秋雨桐咬牙道,“活該!”


    徐冬青在旁邊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含糊糊道:“這個好吃……這個,這個也好吃!”


    三人風卷殘雲一般,不多時一大桌子菜便被一掃而空,陸霄又要了兩碟點心,秋雨桐正把一塊綠豆糕往嘴裏塞,卻聽見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他抬頭一看,隻見幾名身穿淡綠衫子的女修,正從客棧樓梯上走下來。


    “玉馨師姐,我聽說昨天晚上,藥王莊被陳無傷燒了個精光……北海劍派也太過分了。我覺得啊,他們比什麽魔族,還要更可怕。”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道。


    徐冬青默默攥緊了筷子,臉有些發白。


    一名麵目嚴厲,約莫二十七八的女修低聲斥責道:“玉珠,別胡說八道!魔族什麽樣子,你見過嗎?”


    “小師妹,大師姐說得對,這裏人多眼雜,還是別說這些的好。”另一名女修拉了拉玉珠的衣袖。


    “哦。”玉珠偷偷吐了吐舌頭,似乎並不太服氣。


    秋雨桐已經認了出來,在藥王莊的時候,他曾經見過這幾名女修。似乎是……青霞觀的女修?她們的師父呢?


    幾名女修在旁邊一張桌子坐下,叫了兩壺茶水,又叫了幾個清淡的素菜。那名玉珠小師妹一邊等菜,一邊又嘰嘰喳喳起來,卻不敢再提藥王莊和北海派的事,轉而說起了其他八卦:“你們說,師父她老人家到血獄穀了嗎?”


    那位玉馨大師姐冷哼一聲:“師父神通廣大,大清早便禦劍而去,此時自然到了。”


    “哎,聽說南山寺無塵大師手上,還餘下十幾枚玉牌,也不知道能給咱們青霞觀留多少枚?”


    “師父和無塵大師是老交情了,再怎麽著,也得給咱們留五枚吧?”


    “不好說,通行玉牌太少了,說不定輪到咱們這兒,隻有兩三枚了,或者隻有師父一枚。”


    “對了,我昨兒個聽說,黑市上這通行玉牌,已經炒到了八千枚靈石……”


    “真的假的?!八千枚靈石?那都可以買一座小山頭了!”


    “那可不是,這次血獄秘境可熱鬧了,說是有什麽不世出的天階秘寶降世,大家都想去碰碰運氣呢!”


    “天階秘寶?我看是騙人的吧!”


    “四方大能們全都趕到了血獄穀,還能有假嗎?那些坊間傳言也就罷了,可是謝城主、無塵大師、林宮主、歸……歸島主,他們全都到了血獄穀,就等著秘境開啟呢。如果不是為了秘寶,還能為了什麽?”


    秋雨桐微微一愣,掌門師兄出關了?還去了血獄穀?


    “嗯嗯,聽說這次朔雪城傾巢而出,除了謝城主之外,白峰主和桑峰主都去了,還帶了不少二代弟子。北海劍派和南山寺,多半也會帶很多人。唉,他們四大派啊,每一派都有二十枚玉牌,好羨慕啊。”


    “也沒什麽好羨慕的,秘境裏麵那麽危險,白送我玉牌,我也不去。”


    “切,誰會白送你玉牌啊,難道看你長得美嗎?”


    “哈哈哈哈……”


    幾名年輕女修說著說著,便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大師姐咳了好幾聲,她們才吐著舌頭安靜下來。


    陸霄蹙起眉頭,抬眼望向秋雨桐,低聲道:“師尊,這可怎麽辦?”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秋雨桐有些頭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要不,咱們去血獄穀?先給你看了脈象,等他們進穀了,咱們再回朔雪城,找些靈丹妙藥給你療傷……如果你能修行的話,朔雪城也有一些疏通經脈的丹藥。”


    陸霄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秋雨桐略微猶豫了一下,又轉頭望向隔壁桌,柔聲問道:“這位玉珠姑娘,在下想問一問……”


    玉珠轉過頭來,微微一愣,而那位玉馨大師姐已經橫眉怒目道:“玉珠,別搭理他!”


    秋雨桐還沒反應過來,玉馨又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登徒子?”秋雨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他隻不過想打聽一下血獄穀怎麽走而已,怎麽就成登徒子了?


    陸霄抿了抿唇,似乎在忍笑。


    徐冬青輕咳了一聲:“秋先生,我覺著,可能是你那兩撇胡子……”


    胡子?他什麽時候有了胡子?秋雨桐稀裏糊塗地摸了摸上唇,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易容的時候,陸霄不僅給他塗黃了臉,還剪了一點頭發,給他弄了兩撇山羊胡子!這樣雖然萬無一失了,可是真的有點……猥瑣。


    而那個罪魁禍首的孽徒,正在笑話他!


    陸霄趕緊抿唇忍住笑,努力板起了臉,十分嚴肅地安慰道:“師尊,沒事兒的,不難看。”


    秋雨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憤懣地往嘴裏塞了一大口綠豆糕。


    ……


    吃完了飯,店小二便引著三人,到了二樓客房門前。


    “實在非常抱歉,敝店今晚隻有兩間上房了。三位客官,要不稍微擠一擠?對了,如果客官想要沐浴的話,店裏有熱水和浴桶,叫我一聲就行了。”店小二殷勤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實在太忙啦,微博抽獎明天開獎喲~


    獎品是故宮淘寶的【桂花浮玉中式下午茶杯盤套裝禮盒】,我打算寫個現代小番外,霄霄就用這款杯子給秋秋沏桂花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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