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雲淑的肚子一天天的鼓了起來,人卻好似失了水的魚兒,愈見憔悴。京中的種種傳聞喧囂塵上,即使弘曆出手,也是遏製不住了。


    儲秀宮裏的眾人在宮中行走,亦能察覺到宮人們隱晦的避讓忌憚,好像有一張無形的手操控著一切,直指雲淑。


    作為一個修士,雲淑早已察覺到身上的異常,可是無論她如何查探,都找不出頭緒,心中的不安愈盛。


    弘曆似是看出了雲淑的不安,接連幾日都把折子帶到儲秀宮批閱,還把永瑞和瓏永璂三個孩子叫在一旁陪伴,看著雲淑日益憔悴的神色,似有一把尖刀插在他的心口,疼痛不已。


    輕輕地為雲淑蓋上羅被,弘曆衝著永瑞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去。兄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輕聲退出了寢殿,出了殿門,永瑞帶著弟妹來到西暖閣。


    就連一直活潑開朗的和瓏麵上都帶有鬱色,“額娘近日精力愈發不濟,宮裏也盡出幺蛾子。”恨恨地錘了下軟榻,和瓏清楚自家阿瑪對額娘的感情,有的事不用他們三兄妹做什麽,阿瑪都會用雷霆手段壓下,可是近些時日,不知阿瑪是怎麽想的,宮裏各種傳聞流傳,也不見阿瑪有所動作。


    永瑞最是擔心的是自家額娘的身子,瞧著阿瑪眼底壓抑著的陰翳,他不敢想象若是額娘出了什麽事,阿瑪會做些什麽,轉念想到善保,永瑞亦能明白阿瑪的痛苦。


    “阿瑪怕是要引蛇出洞,既然阿瑪不讓我們參合,我們自不能亂了阿瑪的布置,”永瑞拍拍和瓏的肩膀,曼聲勸慰道,“要知道這世上誰都可能害了額娘,唯有阿瑪不會。”人總說帝王無情,但誰又知帝王也不過是天地間一凡人耳,永瑞默默歎氣,近來宮中已顯亂象,阿瑪大多數精力都被額娘牽絆住了,他作為長兄自是要看顧好這對弟妹。


    “是啊,兄長說得對,如今我們不論做什麽,雖是出於好心真意,卻也易壞了阿瑪的布置,這幾日阿姐就在這兒伴著額娘,有阿姐在這兒,我和兄長也能放心。”永璂在一旁幫腔道。


    因著永瑞永璂兩兄弟的話,和瓏近些時日都歇在了儲秀宮,好就近照顧好額娘,隻是看著額娘日漸憔悴,和瓏心裏愈發的擔憂。


    隨著雲淑臨產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京裏各種怪事頻發,在有心人的引導下,


    直把矛頭對準了懷有身孕的雲淑。好在現在宮務都交到了太子妃的手裏,一旁也有著墨梅相助,宮裏還算風平浪靜。


    雖說因為雲淑身子的原因,太子娶妻的事宜略微倉促了些,好在兆佳氏是個懂事聰慧的,不過入主東宮月餘就把宮務處理的井井有條。


    “爺,可是有什麽不妥?”梵穀看著永瑞眉頭緊鎖,遞上一杯清茶,輕聲問道。


    作為一個女人,誰不願與夫君兩心共結、舉案齊眉,可梵穀清楚的知道太子的心裏早已住進了他人,沒有自己的一射之地,她是個聰明人,她知道隻要自己不行差踏錯,那以後太子登極,自己亦能母儀天下,而現在能做的,就是當好這個太子妃,不給太子拖後腿。


    永瑞很滿意自家額娘挑選的太子妃,聰敏知進退,隻是如今風雨飄搖,稍有不慎,怕是皇阿瑪也穩不下這局勢。永瑞不知道是誰與皇額娘有這般仇怨,又有這通天的手段,步步緊逼,隻為了把額娘拖入萬丈深淵。


    看過皇阿瑪拿給自己的密折,永瑞心驚不已,到底是誰為了給額娘扣上禍國妖孽之名,下了這般大的布置,從高官巨賈道平頭百姓,可以說是無孔不入,便是皇阿瑪皇瑪法作為這天下之主,也難以做到這一步,若是處理不當,便是這大清國運亦難存,怎叫永瑞不心驚。


    隻可惜幕後之人隱藏的太好了,至今還未被抓到任何尾巴,他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幫著自家阿瑪穩定前朝,至於後宮諸事,太子妃已經上手,幾番處置也料理得當。


    “無甚,梵穀如今做得很好,隻記住莫要驚擾了額娘便是。”這其中諸事永瑞亦不便說與太子妃,雖說這些時日的觀察,能初步確定太子妃是個可信的,但永瑞亦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那幕後之人的手太長,他不能拿自家額娘的安危冒險。


    自入主東宮以來,太子爺對自己說不上情深意重,可也算是相敬如賓,東宮之中隻有自己一人,無甚通房庶妃,比起家中的紛亂,叫梵穀很是鬆了口氣。但隨著進宮的時日愈長,梵穀的心裏愈是不安,雖說後宮如今一片平靜,但她仿佛能從這片寧靜中看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聽永瑞說到了皇額娘,梵穀覺得自己過會兒還是要到儲秀宮去一趟。要說這大清哪個女人是最令人豔羨的,非皇額娘莫說了,帝王的寵愛,出色的孩子,人到中年又再次有孕,時間似乎都已經淡忘了這位娘娘的年紀,那一如二八芳華的容顏,直叫人傾慕不已。


    梵穀低首應允道:“瞧爺說的,妾自是知曉皇額娘臨產在即,雖是有和瓏妹妹伴著,宮人照料著,但妾為人兒媳自也當盡孝,不說與皇額娘解悶,怎麽會驚擾了皇額娘。”


    拍了拍梵穀的手,永瑞亦是歎息,若不是曾經滄海,自己也不會辜負了這般好女子,隻可惜自己的性子一如皇瑪法與皇阿瑪,除卻一人這心便是冷的。


    經過了午後小憩,雲淑的精神好了些,看著一旁端茶遞水的女兒與兒媳,很是欣慰,拍拍榻側讓二人坐了下來。


    “瓏兒的性子倒是穩重了不少。”雲淑笑著對和瓏道。


    “皇額娘,又要說道女兒了,嫂嫂還在呢。”和瓏見額娘神色好了不少,心中稍安,亦樂得陪著自家額娘鬥嘴。


    ……


    梵穀在一旁看著雲淑與和瓏相互打趣,倒不像是皇後與固倫公主,反似一對民間平常人家的母女,說話間親近之情盡顯,那是梵穀一直都渴望而又不得的,不免有些愣神。


    雲淑一邊與和瓏說著話,一邊觀察著自己這位新晉的兒媳,雖說不上沉魚落雁,但也是一位從容淡雅行動皆宜的清秀佳人,眉宇間帶著些許恬淡秀雅,叫人見了就心生親近之意。


    隻見她那期羨的神情,雲淑也不禁心軟了幾分,方對著梵穀道:“原還記得和瓏與永瑞出生時的模樣,誰知眨眼永瑞都已大婚了,你是額娘我親自為永瑞相中的,若是他對你不好,就來額娘這兒,有額娘為你做主。”說罷,執起梵穀的手拍了拍。


    “是啊嫂嫂,額娘最是公允的,必不會偏心了哥哥去。”和瓏對於永瑞的事亦是心中有數,對於這位太子妃原是沒什麽好感的,隻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倒很是喜歡梵穀恬淡溫柔的性子,亦把她當作了朋友。


    被雲淑溫和關愛的眼神注視著,梵穀心裏暖暖的,“那兒媳以後可要多來叨擾額娘了,隻要額娘莫要嫌棄了兒媳方好。”


    三人說笑間似乎所有的陰霾都漸漸遠去,隻留下溫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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