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小軍沒出事。


    第二天,我去上班,沒下車便看到小軍抱著一疊報紙,在我們單位門口叫賣。我連忙寫了個紙條,叫司機去買份報紙。司機是原來給二哥開車的,是個小夥子,也是我們的同誌,他借買報紙的機會把紙條遞給小軍。紙條上,我通知小軍去幽幽山莊找老p。中午我和二哥都趕去幽幽山莊見小軍,他正好睡了覺剛起床,他已經兩夜露宿街頭,人瘦了一圈。小軍告訴我們,是竊聽器救了他,他先是從竊聽器裏聽到醫院樓頂雜遝的腳步聲,估計有情況,後來竊聽器突然啞了,風聲,電流聲,噪音,一點聲音都沒有。經驗告訴他,是竊聽器線路被人拔了,於是他連忙收拾東西,跑了。我說:“昨天你怎麽沒來找我?”他說:“我找了,我看見你的車子進出,但你沒有看到我。”二哥問:“你把竊聽記錄本帶出來了嗎?”他說帶了,說著從腰肚裏摸索出一本筆記本遞給二哥,麵露愧色地說:“很遺憾,機器我沒有帶出來。”二哥說:“帶這個就可以了。”小軍說:“那天晚上騰村把靜子園長強xx了。”


    “什麽?”我聽了大吃一驚,以為聽錯了。


    “你看吧。”他打開筆記本,替我翻到最後一頁,指著最後一段記錄說,“你看,這就是那天晚上的記錄。”


    是前天晚上。


    從竊聽記錄看,這是靜子第二次被騰村請上樓去吃飯,但這一次不像前次一樣,又慶生又送禮,而是陪他喝酒。靜子說她不會喝酒,騰村說,那你就坐到我身邊來,我教你喝。靜子沒過去,騰村自罰了一杯,理由是:美女不聽召喚,說明他缺乏男人魅力,雲雲。總之,這次見麵,自一開始,騰村便很放浪,講了不少調情的話。酒過三巡,騰村變得更加放肆,言語越來越色情、露骨,靜子如坐針氈,終於提出要走。騰村說,今天晚上你可能走不了了。但靜子還是毅然辭別。走到門口,千惠突然從外麵推門進來,嬉皮笑臉地把靜子拉到騰村麵前。當著靜子的麵,千惠一邊給騰村按摩,一邊互相調情,說的那些話下流至極,不堪入耳。靜子又拔腿走,可走到門口,發現門從外麵被鎖住了。這時候,千惠已經開始和騰村做愛,就當著靜子的麵。千惠一邊與騰村做著愛,一邊引誘靜子加人。靜子不去,躲在屏風背後哭。後來騰村親自發話,要靜子去,並且威脅道,如果再不去,他要割下千惠的xx頭。完全是一個瘋子!後來千惠把靜子拉過去,給靜子脫了衣服……


    我可以想象,靜子有多麽痛苦,但無法想象,騰村居然這麽無恥,簡直是禽獸不如!這麽想著,筆記本在我手上變得沉重、生硬,像塊鐵板,我的手膽怯地顫抖起來,痛苦的記憶蘇醒了。窗外起風了,烏雲正在籠罩下來,天色陰沉沉的,大雨似乎隨時傾盆而下,我突然覺得發冷和害怕。在場的老p問我:“你怎麽了?”我說:“我覺得渾身發冷。”說著幹嘔起來,跟昨天上午一樣。老p是過來人,一看就明白是妊娠反應,給我倒了一杯溫水喝。我稍微鎮靜下來,二哥勸我馬上走,“天可能要下大雨了,你快回去跟老金匯報這事。”我不能接受,這種事怎麽能讓老金知道呢?這對老金和靜子是不公平的,尤其是靜子,她一定不想讓多一個人知道她的屈辱,我們知道了也應該忘記!我說:“幹嗎跟老金他說,你還要不要讓老金跟靜子好了?”二哥說:“當然要。”我說:“那就不能說,說了隻會影響老金的情緒。”二哥說:“老金的情緒可以藏起來的。”我沒了退路,隻好說實話:“可作為靜子……發生這樣的事已經夠痛苦的了,她一定希望無人知道這事,她要知道我們都知道了,會更痛苦的。”二哥說:“你可能應該首先要為我們的任務著想。”二哥認為,這對我們是個機會,我們可以借此拉攏靜子。


    他說:“再說,靜子現在也需要有人去安慰她。”


    我說:“你怎麽去安慰她,你跟她說我們通過竊聽知道這事了?”


    他說:“不需要你說,靜子會主動跟老金說的。我相信靜子是真的愛上了老金。”


    我說:“正因為她愛他,所以她才不會把這種事讓老金知道。”


    他說:“理智上是這樣,可她受了太大的傷害,她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隻要有所流露,老金就可以趁機挖,誘她說。”


    我說:“你太無情了,讓她對心愛的人說自己最不齒的事。”


    二哥突然瞪我一眼,對我大了聲音:“難道你覺得這比讓你的同誌一個個去犧牲還無情嗎?你想過沒有,老j走了,竊聽室被搗了,下一步我們更沒有辦法進幼兒園,可孩子們一天天在吃毒藥,難道還有比這更無情的事?我們的敵人是個無恥之徒,現在他對靜子做了最無恥的事,我們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趁機把她拉過來做我們的同誌。”


    當然,我知道,如果靜子真成了我們同誌,無疑是我們完成迎春行動的最好武器。但同時,我覺得這很困難,民族感情且不說,關鍵是,以我的體會,靜子是絕不可能對老金說這事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最能體會靜子此刻心情的,因為我有過相似的經曆,當初我就是這樣,死活不願意跟阿寬說——寧願死也不願意說!我這麽跟二哥說後,二哥說:“可你想想,如果當初阿寬知道你的經曆,引誘你說,你能熬住不說嗎?”


    “是的,”我說,“我承認,如果這樣靜子可能會熬不住的。可是我總覺得這對靜子不公平,我們太不尊重她的隱私,太不擇手段了。”


    二哥說:“不是我們不擇手段,而是我們現在沒有別的手段。機會來了,我們必須要抓住,我認為這是我們說服她、拉攏她的最好機會,錯過了你會後悔莫及的。我可以設想,隻要她把事情攤開來說,我們也可以把騰村的罪惡全部攤開來跟她說,讓她進一步認識到騰村的卑鄙無恥。你們都說靜子本性是善良的,對我們中國人富有感情,對那些孩子充滿愛心,正因如此,我有理由期待,當她得知騰村在對她心愛的孩子,包括她的親生兒子幹這種卑鄙無恥的事後,就可能喚醒她的良知,從而爭取得到她的幫助。”


    我沒法說服二哥,隻好回去把情況報告給老金,讓他馬上給靜子打電話,約她晚上出來。老金說:“真要出了這麽大的事,打電話沒用的,她肯定不會接。”果然,電話打過去,是小美接的,說靜子園長在寢室裏休息,接不了電話。老金請她轉告靜子讓她回個電話,但直到下班,電話也沒有回過來。下班前,老金又打去電話,還是小美接的,說靜子出去了,問去哪裏,小美說她也不知道。我鼓動老金上門去見她,老金說:“她出去了,我怎麽見得了?”我懷疑她就在裏麵,隻是因為太傷心不想接電話。我說:“如果真要出來就好了,你可以在路上守她回來。”


    老金就去了。


    守門的斷手佬跟老金早已很熟悉,見了老金,二話不說,徑自對裏麵嚷開了:“園長,有人找!”連喊幾聲,不見靜子出來,出來的是靜子的孩子新一。新一說媽媽沒在家,斷手佬問他園長去哪裏了,他支支吾吾說不知道。斷手佬以為靜子去了醫院,讓老金在門口等著。中途,小美出來,跟斷手佬竊竊耳語一番,斷手佬便開始趕老金走,說園長在開會,要開很久,沒工夫見人,說完關了門,很絕情的樣子。老金回來把情況對我講了一遍後,說:“看來她是不想見我了。”我覺得這是好事,說明靜子確實受傷很深,同時也說明她是真心愛老金的。我說:“靜子現在心裏一定很矛盾,害怕見你,但又想見你,明天你繼續約她吧。”


    連約三天,都是老樣子,電話不接,登門不理,靜子像死了心了,老金也沒了勁。但二哥不死心,也有勁,他對我和老金宏篇大論地做分析,講道理,“靜子越是這樣,我們越要去努力見她。她不肯見你說明什麽,老金,說明她怕見了你會熬不住向你訴苦,她心裏一定被苦水漲滿了,隻要稍有機會,苦水就會傾瀉出來。可她在裏麵有什麽機會?那些人都是騰村的爪牙,騰村敢當著人強xx她,說明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那些人都不可能安慰靜子的。能安慰她的隻有你,老金,我有種預感,隻要你們相見了,她一見你可能就會倒在你懷裏哭。小妹,你替老金想想辦法,怎樣才能把靜子請出洞來。”


    我的辦法是讓老金裝病,住進醫院,然後我給靜子寫了一封信,交給斷手佬,讓他轉交靜子。我在信中說,金深水生病了,為什麽?因為你靜子變心了。談情說愛,挑三揀四,這山望著那山高,誰都是難免的。本來嘛,你靜子條件比老金好,你靜子有新的心上人,很正常,可以好說好散。可你靜子什麽都不說,翻臉不認人,死活不見人,讓老金天不知,地不知,上不是,下不是,這太折磨人了,也有失你靜子的風度。我誠懇地勸靜子出來看看老金,至少跟他告個別,問個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相好這麽長時間,老金總有一點好值得你想念,靜子你就給他一點起碼的尊重吧。


    我的信寫得不長,但句句是理,聲聲是情,又句句不是理,聲聲是討伐,靜子看了一定會又吃驚又感動的。我算好時間,準備過上一兩個小時,等靜子看了信、思前想後一番後,再給她打去電話。結果,我回單位沒一會,靜子主動給我來了電話,問老金的病情。我故意很冷淡,說:“死不了的。放心,見不到你他不會死的,死了也不會瞑目的。”靜子哭了,一邊說:“他在哪裏,我要去看他。”我說:“這就對了靜子姐姐,我們金局長好想見到你啊。你等著,我來接你吧。”


    一個小時後,我把臉上重疊著悲傷陰影的靜子送進了老金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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