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離文殊菩薩廟很近, 雲浠到的時候,程昶還在路上。


    今日的香火果然鼎盛,饒是正午已過,廟裏仍有許多往來香客。


    雲浠念及聖旨一到,自己就要領兵去京郊平亂, 短則十日, 長則月餘,趁著閑暇,也去佛堂裏求了個福。


    時已立秋,日子仍在伏天裏, 午過有些熱, 求完福,雲浠去香門外的一株老樹下乘涼。


    方坐了一會兒, 隻聽身後有人喚:“雲校尉。”


    雲浠回頭一看, 隻見有一人自香門拾級而下,竟是程燁。


    程燁今日未著官衣, 一身平素紋青衣羅衫, 十分英挺, 走得近了,他問雲浠:“雲校尉今日怎麽到這裏來了?”


    雲浠道:“哦, 我過來求個平安符。”


    “來文殊菩薩廟裏求平安符?”程燁納罕。


    雲浠點頭:“今明兩日聖旨一到, 我就要離京,遠的寺廟去不了,這裏近, 便到這裏來求。”


    程燁笑道:“原來是這樣。”想了想說,“那正好,待再過幾日,宗室們要上白雲寺祭天祈豐收,那裏的香火很靈,到時我幫你求一個符,等你平亂歸來拿給你。”


    大綏有一個皇家寺廟,叫明隱寺,按說宗室們祭天祈福,該是去明隱寺的,可大約十二年前吧,明隱寺裏出了亂子,具體怎麽亂的不得而知,聽說是鬧出了人命。


    皇家寺廟裏見了血,漸漸便荒棄不用了,於是這些年,連皇室宗親們祈福也都是去白雲寺了。


    雲浠見程燁要幫自己求福,本想回絕,可聽他語氣坦然,又是一片好意,回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問,“小郡王今日為何到文殊菩薩廟來了?”


    “我有一個至交,今年秋試要考舉人,我今日休沐,正好陪他來上柱香。”


    話音沒落,身後一人喚道:“景煥兄。”


    景煥是程燁的字。


    雲浠循聲看去,隻見香門的石階上又下來一人。


    來人一身素衣闌衫,個子很高,也很清瘦,年紀二十上下,竟是田泗的那個弟弟,田澤。


    雲浠原以為程燁所謂的至交是哪戶世家公子,沒成想竟是個熟人。


    田澤看到雲浠,也是一愣:“雲捕快今日也來廟裏上香?”


    他尚未聽說雲浠升了校尉,仍稱一聲捕快。


    雲浠“嗯”了聲:“我聽田泗說你近日起早貪黑,用功得很,想必一定能夠高中。”


    田澤微一點頭,笑道:“那就借雲捕快吉言了。”


    田澤雖與田泗是兄弟,然而聽說不是一個娘所生,兩人並不大像,都長得好看,田泗白膚秀目,乍一看,有點姑娘氣,田澤則不然,他眉眼文雅疏淡,清清落落,端的是白衣卿相。


    程燁見二人認識,很是意外,三言兩語問明原由,笑說:“那我三人今能聚在此,想必是受菩薩指引,有緣得很了。”


    說著,問雲浠,“雲校尉接下來可是要回府等聖旨,不如由在下送上一程?”


    雲浠其實是來廟裏等程昶的,聽程燁這麽說,一時不知當怎麽答。


    她朝廟門口望去,未時將至,文殊菩薩廟香火不減,須臾又見幾輛窄身寶頂的馬車在廟門口停駐,馬車上,下來幾位貴婦人。


    其中兩人雲浠認識,一個是她的表姨母,羅姝的母親俞氏,一個是林若楠的母親張氏。


    這幾位婦人府上今秋都有公子科考,趕著今日來文殊菩薩廟上香無怪。


    然而羅姝近日因姚素素一案,才落了獄,俞氏頹喪地跟在幾位貴婦身後,由丫鬟廝役簇擁著,眉眼間很是陰鬱。


    不經意間,張氏抬眼瞧見了雲浠,愣了愣,回身對俞氏低語了幾句。


    俞氏順著她的話朝樹下這裏望過來,目光與雲浠對上,眸中的陰鬱一下化作惱色,壓了壓,沒能壓住,甩開丫鬟的手,怒氣騰騰地朝雲浠走來。


    離得近了,她抬手便朝雲浠臉上扇去,一麵破口大罵:“你這黑了心肝肺的賤蹄子!”


    手到半空,被程燁截住,他護著雲浠退了兩步,一麵問:“羅夫人這是何意?”


    俞氏沒理程燁,直指著雲浠:“那日你到府上來尋姝兒,我還道你是好心過來看她,沒成想你竟設了個圈套,冤她入獄!姝兒這麽善良,她能害人麽!能殺人麽!你們侯府敗落成那個樣子,她也不嫌棄,隔三差五就往你們府上跑,陪著你那個病秧子嫂嫂去看大夫,你倒好,眼下竟這麽害她,真真是恩將仇報!”


    俞氏自來是個蠢的,一聽說羅姝入獄,想到當日從府上帶走羅姝的是雲浠,心裏便對雲浠有了氣。


    後來又托人打聽,具體是怎麽回事,她也沒聽太明白,隻知秋節當日,陪羅姝發現姚素素和裴闌幽會的是雲浠,後來撿到雪團兒的也是雲浠,再後來,托小郡王去找姚素素的還是雲浠,便理所應當地覺得羅姝之所以會落獄,都是拜雲浠所賜。


    她本來當日就要去侯府找雲浠算賬,還好被羅複尤攔著,哪裏知今日一早,羅複尤也被大理寺的人帶走問話了。


    程燁道:“羅夫人誤會了,令府的四小姐落獄,與雲校尉並無幹係。她當日之所以會去府上帶走羅四小姐,乃是受京兆府尹所托,當時在下也在衙門,可以作證。”


    俞氏怒氣難減,程燁這一席話,仿佛一碗水硬要去潑油鍋裏的火,潑不滅,反而越燒越旺。


    她橫掃程燁一眼,竟不顧忌他的身份,脫口道:“小郡王可以作證?作什麽證?說的好像你十分了解這賤丫頭似的。怕不是被她這張臉所蒙騙,鬼迷了心竅,她肚子裏那些彎彎繞繞,你能看得透其中一二?”


    一時想起今早張氏說與自己的閑話,冷笑一聲:“我說呢,前陣子琮親王妃想聘林氏女為三公子的正妃,已快納采了,這親事莫名黃了。一打聽,才知道是有旁人從中作梗,硬是惹得琮親王府與林府間斷了來往,不得不將親事擱置了。我還奇怪是誰有這滔天本事,原來正是忠勇侯府家的大小姐。”


    雲浠原想著俞氏在氣頭上,說話不過腦子,任她罵兩句便也罷,誰知她愈說愈離譜,簡直是瘋狗咬人,再按捺不住,道:“你休要胡言!琮親王府的事,與我有何幹係?與你有何幹係?你僅憑猜測在這妄言妄語,就不怕有朝一日這些話傳到王爺耳朵裏,傳到今上的耳朵裏,落個誹謗宗親的罪名嗎?”


    俞氏被她一頂“罪名”的帽子扣上來,氣焰頓時消了一截,但她仍是憤然不已,冷聲道:“我說得不對嗎?不然你為何要害姝兒,不正是因為你想嫁裴府的二少爺,可他不喜歡你。你眼見著退親之後,裴府與羅府之間親事將成,你嫉妒姝兒,這才設了個局,引得姝兒去瞧見那齷齪事,冤她入獄的麽?”


    俞氏早年是個農婦,十分刻薄,並不怎麽樸實,後來跟著夫君高升,心性養高了,卻不思進,見識依舊淺薄,幾十年囿於後宅裏的雞零狗碎,硬生生把世界活成了她“自以為”的模樣。


    烏七八糟的話說到這個地步,她還覺得有理得很,看一眼一旁的程燁,自以為抓到證據:“怎麽,雲大小姐退親後,攀不上三公子,攀上小郡王了?還相約到文殊菩薩廟來幽會?倒是與姚府小姐此前幹出的醃臢事如出一轍。”


    程燁從未遇過這等胡攪蠻纏的婦人,語氣冷硬下來:“羅夫人休要信口雌黃,我與雲校尉之間清清白白,今日到此,實屬偶然遇上。雲校尉是為求平安符而來,我則是為了陪同秋試的至交上香前來。”


    俞氏嗤笑:“到文殊菩薩廟裏來求平安符,誰信?”


    他們這廂起了爭執,幾個有眼力見的家仆早把往來行人攔在了數丈開外,俞氏的那些齷齪話,並未叫太多人聽去。


    可是不巧,程昶也已到了。


    那些家仆們不敢攔三公子,俞氏後頭那些汙蔑琮親王府的言語,全叫他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程昶原不是個愛動怒的脾氣,無奈俞氏說得實在太難聽,他當即皺了眉,抬步就要過去截她的話。


    身旁的孫海平將他一攔:“小王爺,您不能去!”


    程昶眉頭擰得很深:“為什麽?”


    孫海平往俞氏與雲浠的方向看一眼,說道:“那老婆娘眼下就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您沒瞧見嗎,今日這事與那南安小郡王有什麽關係?可那婆娘逮著他了,照樣把髒水往他身上潑。他和侯府小姐之間是幹淨的,改日說得清楚,可是您……”


    孫海平壓低聲音,“今日侯府小姐之所以來這兒,本來就是您私下約的,縱然是為正事,說出去誰信?這幾個多嘴婆娘會想,您是將來的親王殿下,不必科舉,忠勇侯府隻剩一個獨女,府上也沒人秋試,你倆上哪兒不好,為何要來文殊菩薩廟?不是幽會是幹什麽?”


    “是、是……這事該怪小的,怪小的都沒想周全,忘了今年有秋試,可那瘋婆娘已然疑了您與侯府小姐的關係,旁兒還有那個張氏碎嘴,您這會兒過去,豈不更坐實了她們的疑心?”


    “自然您是小王爺,讓她們閉嘴,她們哪有敢不閉的?可之後呢,您又能拿她們怎麽樣?您現在過去,無論做什麽,說什麽,在她們眼裏,都是為那侯府小姐出頭,她們這會兒敢怒不敢言,等過幾日,必然在外間傳得沸沸揚揚。”


    “今日在這,倘隻一個小郡王,流言再怎麽傳,都掀不起什麽風浪,若加上一個您,是人就要多揣摩上幾分了。流言是河,上遊狹窄,越流越寬廣,對您是沒什麽,可對那侯府小姐,名聲怕是要就此毀了,將來誰還敢娶?她還怎麽嫁人?”


    孫海平縱然嘴賤,遇著事了,腦子卻是程昶一院兒小廝裏最好使的一個,這也是程昶願意常將他帶在身邊的原因。


    聽完孫海平這一席話,程昶冷靜下來,是了,他現在過去,對雲浠才是百害而無一利。


    可是,今日是他把雲浠約到文殊菩薩廟裏的,說到底,雲浠會被詆毀至斯,他也有一半責任。


    怎好叫一個姑娘為自己受屈?


    程昶眉心緊鎖,唇角斂起,默然不言。


    孫海平從未見過他家小王爺這副泠泠然的模樣,心中一凝,不由認真地出了個餿主意:“小王爺,您要是實在氣不過,改明兒小的叫上幾個人,給那賊婆娘套上麻袋惡打一通!哦,還有那個碎嘴的張氏,一起打!”


    程昶沒吭聲。


    這時,張大虎道:“小王爺您看,那邊站著的,是不是雲校尉的嫂嫂,方、方什麽來著……?”


    程昶聞言,一愣,循著張大虎所指望去,果見得方芙蘭帶著丫鬟鳴翠立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俞氏與雲浠幾人。


    她似也剛到一陣,但早已注意到了程昶,眼下感受到他的目光,回望過來。


    程昶衝方芙蘭一點頭,方芙蘭卻無甚反應,若仔細分辨,眸中竟還浮著些許冷色。


    片刻,她收回目光,提裙朝雲浠走去。


    俞氏越罵越難聽,汙蔑雲浠與程燁的關係不說,田澤出來幫忙說了兩句,她又說田澤是來為程燁和雲浠盯梢做掩護的,末了,竟是提及雲浠、羅姝與裴闌兒時在塞北的事,說雲浠自小便不是盞省油的燈。


    與俞氏同來的幾個貴婦人見她說得離譜,卻也不攔,反倒跟看戲似的,立在一旁竊竊私語。


    “羅夫人在菩薩廟裏這般狂言亂語,就不怕衝撞了菩薩,犯下口業嗎?”


    俞氏正說得起勁,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柔柔冷冷的聲音。


    方芙蘭的步子不疾不徐,到了雲浠身前,望向俞氏道:“今日阿汀是隨我來的文殊菩薩廟,並不是與誰人相約在此。”


    “嗬,我還道是誰,原來竟是方家的小姐。”俞氏定眼一看方芙蘭,笑了。


    方芙蘭是雲洛的結發妻,便是不稱一句將軍夫人,也該喚一聲方氏,俞氏喊她“方家小姐”,其實是暗地裏罵她克夫——畢竟當年方芙蘭以小姐之身住入侯府,嫁與雲洛不過年餘,雲洛便戰死塞北。


    方芙蘭並不理會她語中機鋒,淡淡問:“羅夫人說話,不過心就罷了,連腦子也不過一過嗎?”


    “你——”


    方芙蘭環目一望,施施然道:“立秋方過,秋試將至,這幾日的文殊菩薩廟香火鼎盛一時,縱是私下幽會,誰人會約在這個地方?此其一。”


    “其二,阿汀她非但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還是新晉升的翊麾校尉,與南安小郡王一樣乃當朝武將,分屬同僚,在此間撞上了,打一聲招呼實屬應當。照羅夫人的說法,招呼一聲便是有私,那滿朝多少文武要被你汙蔑了去,要礙於你這話,再不敢結交來往?”


    “其三,至於在文殊菩薩廟求平安符,怎麽就不行了?阿汀她領皇命即將去京郊平亂,臨行前,遠的地方去不了,便到鄰近的廟宇來求福,既是為了不耽誤接旨的時機,也是為了祈求此行順遂。


    “她一片好心,皆是為了給聖上辦好差事,卻遭羅夫人詆毀至斯,這話若傳不出去還好,倘傳出去了,傳到禦前了,豈知不是你們羅府讓今上寒心?”


    “羅府近日光景本就不好,頻頻出事,若我是羅夫人,在這個緊要關頭,必是要規行矩步,不給府上再招惹禍端的。”


    “守住自己的嘴,就能守住一大半禍事,若守不住,隻怕是好的也要變成壞的了。”


    方芙蘭望了望跟在俞氏身旁的幾個貴婦:“何況這青天白日的,到處都是眼,到處都是耳朵,誰人安的是什麽心,被這明晃晃的豔陽一照,還不是透亮的?常言道你是什麽樣的人,眼前看到的就是什麽樣的事,是以醃臢人與醃臢事打交道,清白的人,則清者自清。”


    方芙蘭這一番話,非但告誡了俞氏她今日這般作為,鬧到今上跟前,絕沒有好果子吃,也提醒了幾個貴婦不要多嘴,雲浠好歹是當朝校尉,這麽多人在,以訛傳訛的下場絕不會好。


    當年方父進士出生,學富五車,一路高升至禮部侍郎,一張嘴巧舌如簧,能戰群儒而不敗,而今他雖早已獲罪問斬,餘下的這個獨女,隱有乃父之風。


    方芙蘭縱然柔弱,卻是柔中帶剛,方府敗落之前,冠絕金陵的除了樣貌,還有才名。


    雲洛戰死後,她服喪三年,常人都道她克父克夫,臨到最後,連自己都成了一個任憑人欺負的病秧子,而今出了喪期,竟不折昔日風骨。


    方芙蘭軟硬皆施,到末了,淡淡一笑:“我身子不好,阿汀之所以先我一步到菩薩廟,就是幫著我請香求福的,沒想到我不過來晚一步,竟惹出這樣一場誤會。眼下誤會說開了,就當作是什麽都沒發生罷。”


    幾個貴婦人方才已方芙蘭一番鏗鏘之言鎮住,此刻見她先給了台階,哪有不順著往下走的道理?


    一時間拽上俞氏,賠笑道:“將軍夫人哪裏的話?原就沒什麽誤會可言,方才羅夫人其實是與雲大小姐說笑呢。”


    言罷,再沒什麽心情進佛堂裏上香,道一句天色已晚,匆匆走了。


    天色其實尚未很晚,但菩薩廟裏的人確實是比午過時少了大半了。


    程燁見俞氏張氏幾人離開,舒了一口氣,對方芙蘭道:“虧得將軍夫人來得及時,我嘴笨,越解釋越不成章法,反倒叫她們鑽空子詆毀雲校尉。雲校尉說的話,她們又聽不進去。”


    “小郡王哪裏的話。”方芙蘭溫言道,“今日若非您在此護得阿汀,隻怕阿汀要讓她們欺負了去。”


    程燁一笑,想問雲浠和方芙蘭可要回府,他願送上一程,目光落到雲浠身上,隻見她正望向寺院側門的方向。


    程燁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愣了愣。


    側門那裏站著的,竟是程昶。


    程燁心中一時間不是滋味起來,腦中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俞氏方才說過的話——“來文殊菩薩廟求平安符,誰信”。


    是了,上一次,秋節當日,三公子撿到雪團兒時,就是與雲浠一起的。


    還有再上一次,在南安王府裏,雲浠要護髒髒,也是三公子趕來為她解圍,末了還把自己看上的髒髒送給她。


    三公子將來是親王殿下,不必考功名;而文殊菩薩廟,也不是求平安符的好地方。


    若雲浠不是來求平安符的,難不成是……


    思緒到了這裏,程燁猛地一握拳,戛然止住心中那齷齪念頭,提醒自己,雲浠清清白白一個姑娘,怎麽能這麽想她?


    再說了,自己身為南安王世子,不也不必考功名嗎?今日休沐,不也陪著田澤來向菩薩上香了嗎?


    這麽大一個廟宇,許他來,就不能許三公子來?指不定三公子也是為自己的至交上香請福的呢?


    他雖這麽想著,目光卻仍定定地落在程昶身上。


    程昶沉默地走過來,沒按禮數,先行招呼道:“將軍夫人、小郡王、雲校尉。”


    幾人一同回禮:“三公子。”


    雲浠本是與程昶相約在此,無奈方才被俞氏鬧了那樣難看的一出,眼下阿嫂在,程燁與田澤也在,她竟不好與程昶多說什麽了。


    反是方芙蘭先問道:“三公子今日也來文殊菩薩廟上香?”


    程昶“嗯”了聲。


    方芙蘭點點頭,對程燁道:“今日羅府的夫人胡攪蠻纏,虧得有小郡王幫阿汀解圍。妾身過來菩薩廟時,瞧見南安王府的馬車都已備好了,想來是趕著回府,阿汀還要陪妾身去佛堂,今日便在此別過,改日妾身再讓阿汀上南安王府拜謝。”


    程燁聽她這麽說,就是不必相送的意思,隻好回了句:“將軍夫人客氣。”與田澤一起,向方芙蘭幾人道了別。


    時已近晚,天邊的豔陽收了毒芒,廟裏的香客也散了大半,倏忽有風拂過,送來幾許涼意。


    程燁一走,方芙蘭臉上的笑意就淡了。


    她對雲浠說:“阿汀,你去寺院後麵蓮池亭等我,我有話對三公子說。”


    “阿嫂?”雲浠愣了愣。


    她心中忐忑,方芙蘭是知道她對程昶的心意的,可說到底,她對他,終歸是一廂情願,是不敢讓他曉得的。


    方芙蘭似瞧出了雲浠的顧慮,補了句:“你放心,我有分寸。”


    長嫂為母,雲浠不好弗她的意,隻好應了,折身往蓮池亭而去。


    方芙蘭看著雲浠的身影遁入遠處的拱門,默了片刻,問程昶:“今日阿汀之所以會來文殊菩薩廟,是受三公子相邀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共五更,這是第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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