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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相聚訴說,畢竟劉盈身體處於病弱,幾番情緒變化讓他有些難以支撐,與兩位同時到達的趙王劉如意、代王劉恒的相會自然是要結束。.


    劉恒與劉如意見劉盈疲憊之色越加濃重,再一番請求劉盈保重之後,依次靠退離開安置。


    竇氏於未央宮西側之所,正是當初劉恒與他母親薄姬所之殿,此時,她翹首以盼、裝扮一新早早迎於殿外,一見劉恒出現,即雙眼迷蒙著淚水迎上前去。


    “代王。”竇氏之於劉恒情之以動,扶上劉恒手臂的雙手都因激動而顫抖,如此深情期盼讓劉恒也感動非常,兩人一番眼神糾纏,直讓一旁侍立的宮人與宦者、無論是未央宮本身存在、還是從封地帶來的,都觀之有些動容。


    “請王與夫人進殿。”劉恒身後一直貼身的宮人最為沉靜,她長相雖端正清麗、卻並不出眾,臉上雖有動容,卻比之他人更顯平靜。此時出聲提醒,好似讓劉恒從夢中拉醒,劉恒好似渾身一滯、之後恢複溫潤平和,隻是用手輕拍竇氏的雙手以示安撫,而竇氏卻是在劉恒往前邁步時,淡掃那宮人一眼,隨後依隨劉恒身後一同進得殿中。


    沐浴更衣之後,劉恒半臥於殿中竹席上,靠著矮榻,劉恒一路風塵趕來的疲憊終是露了出來,那先前出聲提醒的宮人,在替劉恒梳理濕發之後,又很自然的跪坐於他身後,為他捏肩捶腿。


    而一旁的竇氏雖然於劉恒身側,卻是無形之間被此宮人隔開了一條明顯的距離。她緊緊的抿了抿嘴,幾次也想上前靠近劉恒做與那宮人一樣的事,可是終究還是沒動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閉眼小憩的劉恒睜開了雙眼。


    他沉靜的眸子看了一眼緊繃著臉的竇氏,微微歎氣同時揮手,那依舊不顯疲憊在他身上揉捏的宮人,臉色依舊無甚表情,隻是伏首一禮,恭敬退去。


    “你何必著惱,你與她同時被太後賜於本王,可你如今貴為夫人,而她卻無名無份。行那婢奴之事。”劉恒清淺的聲音響起,同時溫潤的眼神中有一絲犀利瞄向竇氏。


    “王說的是。是我犯妒了。”竇氏深知劉恒的脾性,劉恒此話聽似感慨,實是警告,當下她隻能忍住心中翻騰,恭敬道。.


    “你於此處,我知曉,你必定多有委屈…..”劉恒見竇氏溫順應是,又豈會不知道竇氏心中依舊還不算太服氣,他緩緩起身,伸出手將竇氏拉至身邊,溫柔的懷抱著她,小聲在她耳邊,狀似無奈感歎,又狀似心疼內疚道:“你之心意,我何嚐不知,可這局勢容不得你我快意逍遙。”


    “王,我們偏於一隅,隻求安樂,難道……”難道這不行嗎?竇氏在他懷中,隻感溫暖,想到這段時日在宮中的日子,她一時有些無法把持,脫口隻說出幾個字,就閉口不再將之後的言語悉數述說。


    “憶昔年,能與先皇共死生而謀天下的英布、韓信,雖稱王卻終落得名毀、身死、國滅。而先皇遺子如我等,雖得封地,卻哪一日不是活得極其忐忑,不能也不敢顯露一絲治國才幹,眼睜睜的看著外戚日受倚重,呂氏子弟自不必說、現如今甚至張氏之後也能封王、親綬侯爵之位。”劉恒從竇氏這隻言片語,就清楚她心中依舊有很重的心結,如若此番不解開,他日必定會影響全局,於是當下更是將她摟緊,在她耳邊,繼續世間情人最親密的呢喃,道:“而等竇氏家族,最初祖上也曾為先皇立功,隻可惜之後卻落得沒落,被隨意以姬子之名賜給他人……而我,雖為王,卻也隻算是苟活於世而已,又如何能讓你等活的舒暢……並能為你竇氏一族謀得再入仕的時機……”


    “王,我能被賜於王是上天給予的福氣,即便此刻死了,也甘心。竇氏一族已然沒落,我隻求能長伴代王,為代王分憂。”竇氏眼中含淚,伸出手至劉恒唇上阻止道。其實劉恒這番話也已經與她說過多次,今天畢竟是在未央宮,就這幾句還是屬於精簡與心平氣和下說的,以往在封地時,邊訴說邊飲酒,初聽那一刻,竇氏的心都幾乎要碎了。


    劉恒已然哽咽,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麽,隻是握住止於他唇的竇氏柔夷於胸口按著。


    兩人相擁又是一片溫情脈脈。


    ―――


    與之相反的是,休憩之後劉如意,形單影隻,心事重重,於安置他的殿中隻坐了一小會兒,就起身往宮中花園中隨意閑逛。


    未央宮、夜未央!


    依稀記得那時候先皇劉邦與他阿母戚夫人攜手於他,共至園中賞景。那番和樂融融與無憂無慮的畫麵,永存於他的心底,隻可惜那種時光與心情再也不會有了!


    遠處錯落之處色彩絢爛的花朵,實是誘人,雖從小於宮人長大,卻是從未見有如此美景。


    “那是陛下為皇後娘娘特意尋來的牡丹。”一旁宦者很是識時機,見劉如意先是皺眉,後是緩緩露出輕鬆表情,此刻又見疑惑,不禁主動回道。


    “陛下實是愛惜皇後甚重,於外間傳聞相符。”劉如意聞言,隻是淺淺的笑了笑,言語也不偏不倚十分小心的表達。


    一旁的宦者自然也聽出劉如意的謹慎,心裏暗暗撇嘴,麵上也就恭敬小心的陪在一旁,不再多言。


    “大膽奴才,竟敢阻攔於我!”不多會兒,原本安靜的園子裏傳來一聲厲喝,雖然聲音還稍顯幼嫩,氣勢上卻絲毫不減。


    “哎喲,淮南王饒命,饒命啊!”大概是被踢了,他身邊的宦者一邊掙紮的起身、一邊還在竭盡全力的阻止著。


    淮陽王是劉友,淮南王就是劉長。於兩歲時就受封的他,雖然頂著王的封號,卻沒被呂後正式賜了封地,不過他在宮人雖然沒什麽地位可言,卻也不敢有人真正苛刻於他。


    劉如意雖然遠離長安城,卻是對未央宮的大小事務了解徹底,其實就算他不當回事,他的阿母、當年最受先帝劉邦寵愛的戚夫人也不會放過一絲一點的消息。


    感覺到劉長的就在附近,劉如意的腳步頓住,下意識的往身後原路望去,本能的想要避開。隻是在一旁跟著的未央宮分派侍候的宦者炯炯的目光下,劉如意又覺得如此快速避讓好似很不妥當,若是傳了開來,還以為他心虛什麽的。想到這,他的腳步又有些遲疑。一時間,就這樣定在了原地。


    也就這麽一小會兒,那先前隻聞其聲不見人的劉長,已經站在趙王劉如意的麵前。


    好似真如久違不見的親兄弟那般,劉長一見劉如意,一張才長開、隱見少年模樣的臉,頓時笑得陽光,急步向前隨後行禮,親切的喚道:“阿兄,阿兄,見到阿兄真好。”


    “你我年年述職時都能瞧見,何況前陣子陛下大婚時,也是相聚過。”劉如意本能的覺的奇怪,可麵對劉長行完禮後,就親熱的拉住他,他這個兄長麵上活也還是要做的妥當的,當下忽略劉長莫名的熱情,不動聲色的將手臂自劉友懷中抽出,臉上淺笑而又拘謹的模樣回禮道。


    劉長被劉如意如此對待,不由大為不滿道:“阿兄為何疏遠於我,憶當初,宮人皆道阿兄與戚夫人對我皆照顧有加,可如今阿兄一去封地多年,卻不再有當初關切之意……”


    劉如意見劉長麵色哀淒,話中之意前半句讓他聽得心頭直跳,而後半句又快速恢複。


    想到劉長之母畢竟是原趙王、現皇後之父張敖的舍棄姬子,當時舍棄這姬子純屬討好先皇劉邦,那是因為先皇劉邦太過寵愛於戚夫人與他,找著茬的尋張敖之錯隻為給呂後下馬威與奪了趙王稱號,而之後那姬子又因為張敖之事牽連死於牢獄之中。呂後與先帝劉邦全是出於對他的歉疚才將他安然置於宮中,給了富貴而已。


    之後戚夫人之所以時而對劉長關切,也隻是屬於拉攏人心,做給劉邦看而已。


    可是當初對劉長的關切是錦上添花的事,現在卻是足可以勾起呂後恨意的回憶。


    劉如意隻是應詔回長安,本就對時下局勢憂慮煩心,貿然一聽,還真是嚇到了,好在劉長又埋怨他現在對他關切少了,如此一來劉如意才提起的忐忑總算是下去了一些。


    但是,他現在悔意大盛,早知道才幾句話就讓自己處於尷尬之地,之前就應該舉步後退回到殿中安歇,不應該遲疑定在原地。


    劉長雖然隻有十歲出頭,可是多年的宮中生活與‘有心人’教導,對人心的揣測與這宮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還是心中有一些數的。


    此刻不用多說,劉如意的行止正中之前所想,劉長心中寒意湧出,可麵上卻化為失望道:“阿兄煩事諸多,阿弟就不多叨擾。”


    說完又是一禮,轉身之時挺直的背脊仿佛訴說了某一種倔強。


    “阿弟走好!”劉如意輕吐幾字,心中舒了口氣的同時,他的雙眼定格在遠去的劉長背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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