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微怔,卻是大方的將頭抬起,坦然的看向呂後道:“阿嫣不懂,不過,阿嫣知道阿婆是最能幹的,無論當初耗種持家、還是追隨先祖平天下,甚至輔佐舅舅治國,在阿嫣心中,阿婆是最操勞的,阿婆所作的一切,也是最無奈的。”


    呂後沒想到,張嫣不但沒有她想像中的羞澀或者慌亂,反正一臉坦誠的模樣,雙眼直視著她,恭維的將她高高捧起,不由仔細觀察張嫣說話的神情,卻是看到她說這樣時是那樣的誠懇,一點兒也沒有奉承之嫌。


    她收回目光,不由沉默。


    想起她費盡心思,從劉盈身邊宮人處逼問出當初張嫣與劉盈間大致對話,她對張嫣是徹底另眼相看了。


    “阿嫣。”呂後麵容肅正,對著張嫣喚道。


    “阿嫣在!”張嫣應道。


    “陛下一心想廢除先秦時期就有的挾書令。”呂後挪開視線,第一次與阿嫣談起了朝政上之書:“你可知道什麽是挾書令。”


    張嫣不由端坐,心下雖然腹誹,嘴上卻是應道:“聽聞一些,不甚了解!”


    “民不得藏書,否則當處以鯨刑。”呂後淡然一笑道:“此律,先帝也曾有過廢止之念,卻因眾多朝臣不讚同而告止。”


    “廢與不廢,當有何異?”張嫣故作不解道。


    “那些老臣們認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呂後回道:“陛下卻不這麽認為,他奏於我道,百姓當得識文斷字,知禮法,懂道義,方能與之共治天下,若是憂心他們誤讀聖人之禮而走至歧路,則可在其初識文采時,根據其年識而教,循循善誘,以引正途。”


    呂後說完,微微轉頭,再次看向張嫣道:“阿嫣以為如何?”


    “阿嫣覺得舅舅說的有理。”張嫣臉上維持著應和的笑意道。


    心裏卻已經對劉盈感到一種異樣的認識。


    張嫣突然間發現,劉盈還是有一些遠見的。隻是可惜了,那個軟弱糾結的性子。


    正想著,冷不丁呂後又道:“阿嫣可知,齊王為何如此乖覺的將城池拱手讓於你阿母嗎!?”


    張嫣正要回答不知,卻不料呂後根本也沒打算聽她的回答,直接繼續道:“那兩杯賜予齊王的佳釀,第一杯裏含毒,第二杯裏恰是解毒之物,兩者中和,隻能讓齊王於夜間腹痛,太醫診脈時,自然會告知他其中曲繞,如此這般,齊王定然回味從前,審食其再使其內使勳在一旁給予提點,如此一來,齊王為求得順利歸國,定然應允。”


    張嫣十分驚訝,看著呂後帶著期盼的目光,她很配合的沒有將情緒隱藏。


    呂後很是滿意,她今日裏招張嫣前來,就是想在她的心中,樹立起劉盈的聰慧聖明的帝王形象,當然也想向張嫣灌輸,這個舅舅帝王對她特別的關愛、及對她的阿母魯元,是如此的照顧,


    不得不說,呂後目地達到一點了,在活了第三世的張嫣心中,劉盈好像稍微有些不同了。


    她有些肯定了自己曾經的判斷,劉盈,隻要過了心中那道坎,其實是很會運用帝王之術的,甚至很有潛力借著仁善之名,行謀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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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劉盈到底如何,反正張嫣是損失了齊王原本的貴重饋贈。


    大概是為了補償張嫣的損失,呂後決定在張嫣離開未央宮前,讓劉盈帶著張嫣一起去遊湖。


    劉盈接到呂後的提議時,想到當時張嫣曾經拒絕過他,不禁當即蹙眉,不待呂後疑惑發問,他就下了口諭,要為張嫣在舟船上造一隔間,並且賜她翡翠玉石類的首飾衣衫十幾套件。


    張嫣也不故作清高,全部欣然接納,並且親自起到宣室,以示對舅舅關愛的感謝。


    對於遊湖,她並沒有特別抗拒,畢竟散心的願望一直存在張嫣的心底,更何況,舟船並不算小,劉盈遊湖也請了一些朝臣公子與伶人。的確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黃昏時分,停靠在岸邊的舟船,緩緩向湖心前行。


    劉盈考慮到張嫣不喜與人交流太多,特意挑選了舟船的一角,並且用木板隔開,自成一個小小的閣間,供張嫣使用。這讓張嫣感覺十分不錯。


    對於張嫣對長安城的置評,劉盈還記得十分清楚,本來就有此想法的他與從朝臣,在與呂後商討過後,也的確覺得長安城過於陳舊與破敗,思量到庫中錢糧還算充裕,於是就下詣使人開始重修長安城,翻新城池需要耗時,可是當初她所說的黑乎乎的一片,倒是很快就有所改觀,天色一黑,湖岸兩邊的火把就點燃了,直將湖麵上空的天空都照的猶如白晝。


    劉盈這樣的決定,不但使他們這種觀光遊玩的人心情很好,而且也順帶著繁榮了湖岸兩邊的小封商販,因為夜晚亮堂堂的,許多百姓就不急著入眠,而是出來閑逛,這種商販與遊玩的人一多,自然也就熱鬧了許多。


    張嫣的心情很好,耳邊傳來了笙樂之聲,偶爾夾雜著陣陣低聲喝彩聲。


    隨著酒酣耳熱,漸漸響起了起哄聲。


    張嫣知曉,定然是這些伶人與歌舞姬助興到高潮部分。


    淡然笑笑,無論古今,聲色犬馬總是無法避免的,她經曆了兩世,早已習以為常,不過仔細想想,她即便兩世記憶不消,卻依舊無法真正掩飾好自己的內心愛恨分明的強烈情緒。


    隨著黑夜更加深邃,湖邊的風也頂不過夏日的氣溫,覺得有一絲涼意,張嫣再次吸了一口湖麵新風,正欲轉頭回舟船木閣內時,耳旁響起一聲興奮的叫聲,讓她渾身一震。


    “宏籍孺!來幾曲,為公子們助助興!”


    也不知道是誰那麽興奮,在張嫣初聽這人姓名時,那人又接連喊了好幾聲。


    愣愣的,張嫣貯足原地,眯起了雙眼。


    “曹,你還是老樣子,見到絕色就止不住的亂喊亂叫。”曹是朝中相國曹參的嫡長子,比劉盈年長幾歲,二十有餘,曹參近幾年的身體每況愈下,劉盈念其功勞,且與曹予年少時相識,彼此熟識,情誼勝過一般君臣,在得呂後首肯後,已經官至朝中禦史大夫。


    “周亞夫,你也別故作清高。”曹窯一身青色深衣右衽,寬大的衣袖已經被撈至肘彎,哪還有半分在朝時的嚴肅,他不滿的大聲嚷嚷,但是因為興奮與歡快,而顯得有些戲謔與吊兒郎當,反駁道:“也不瞧瞧你現在這樣子,都快將一旁的姬子抱在懷裏了。還有顏麵斥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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