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淩晨, 天地被籠罩在黑暗與大雨之中, 嘩嘩的雨聲不絕於耳, 大雨把大部分的痕跡都已經衝走了, 冰涼的雨水不斷落在人們的身上和臉上,帶走著剩餘的溫度。


    變態殺人狂的再次行凶無疑讓人們緊繃了心弦,這位凶手竟然開始了公然挑釁。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呢?


    這個人,已經放棄了生而為人的底線, 這樣的行徑,和野獸無異。


    少女被送走以後, 陸司語和宋文走進了那間值班室。


    這間停車場的值班室不過隻有兩平方米左右大小,裏麵隻有一桌一椅。


    負責這裏的人早就撤了, 電還通著。現在值班室裏的燈悠悠亮著, 透出白光。


    一旁桌子上方的電源處,插了一個小巧的電暖熱水器,有個杯子大概是從一旁的桌兜裏被翻出來的, 杯子被清洗過, 細心地在裏麵放了個茶包, 在一旁還有個空著的礦泉水瓶。此時, 那杯茶水還是溫熱的。


    桌子上還有一張小紙條,歪歪扭扭地抄寫著市局的舉報電話。


    現在,桌子上的物品旁已經被放了帶有l形標尺的彩色物證標示牌,也已經被物證人員拍好了各個角度的照片,隻等最後放入物證袋,回去進行檢驗。


    陸司語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醫院, 在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上麵亮著的紅色十字燈標。


    受害人可能剛剛搶救完病人出來,下班路上就遇到了凶手。


    犯罪分子穿了保安的衣服,騙取了她的信任……隨後就……


    陸司語的腦海中出現了畫麵,剛才在進行完了殘忍之事後,凶手來到了這裏,看著雨越下越大,他就進入了這間小房間,按亮了燈。


    凶手就是坐在這裏,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紙條,用受害人的手機給市局熱線打了電話。


    他覺得有點口渴,翻找出了水杯和加熱器,打開了一旁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清洗了一下。然後泡了一杯茶,淡然地喝了幾口。


    然後他就得意而滿足地等著警察趕來,甚至和先到這邊的兩位民警打了個照麵。


    宋文也看著小房間裏的一切,他用手指向後梳了一下頭發,然後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雨水,讓自己恢複往日的鎮靜。


    林修然這時候終於姍姍來遲,他此時已經知道自己白跑了一趟,但是沒有新的受害人死亡,不用解剖屍體,他的心情還是十分不錯的。


    今晚,林修然穿了一件深綠色的加厚雨披,此時看到宋文和陸司語在這邊站著,就走了過來,站在了值班室的門口道:“我聽說受害人被救過來,已經送走了?”


    宋文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


    林修然又道:“能救過來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凶手今天用的力氣不是很大,受害人身上也沒有很多的虐打痕跡。”宋文到了現在才算是鬆下來一口氣,問在外麵搜集物證的徐瑤:“徐姐,老田呢?”


    剛才救護車在,人又多,他一時沒有注意到田鳴去了哪裏。


    徐瑤道:“老田帶了幾個人,去附近嚐試能不能追到凶手。不過這邊,到處都是小岔口……”


    宋文點了點頭,能夠追到的希望不大,但是他們必須要試一下。


    徐瑤又道:“這邊因為下過雨,外麵的痕跡留下的不多,保安室裏麵的東西我們剛才弄得差不多了,半個小時後應該可以收工。”


    還算是一切井然有序,宋文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他見陸司語站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對他道:“這邊有我盯著,你先去車上暖和一會吧,至少把頭發擦一下。”


    陸司語搖搖頭:“我沒事,打了一會傘,身上還有幹的地方,倒是你……”


    宋文沉默了片刻,抬頭道:“凶手又進化了。”


    這種進化是方方麵麵的,犯罪時間間隔變短,也變得更為狡猾。凶手這一次學會了偽裝,那套保安服可能是他自己購買的,很多普通人區分不開保安服、警服、協警服之類製服的區別,盲目認為穿著的就是好人。隻要穿上那身衣服,就讓路人對他降低了很多的防備心。


    陸司語低頭咬著拇指的指甲,在腦中整理著幾件案件的過程,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道:“宋隊,你能不能陪我和莊易聊聊?”


    市局的巡邏車中開了空調,溫度比外麵暖和,也幹燥了不少,坐在後座上的莊易眉眼低垂,表情有些落魄。看著宋文和陸司語進來他苦笑了一下,往裏讓了讓位置。


    陸司語坐下,從一旁的紙巾盒裏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水滴,然後扯了幾張遞給了宋文。


    宋文卻不著急,把紙巾握在手裏,對著莊易打了個招呼道:“莊教授。”


    莊易抬起頭道:“你別叫我莊教授了,就叫我莊易吧,這時候聽到這個稱呼,就和諷刺似的。教授不過是個尊稱,學校為了知名度特聘我掛名的客座教授,我也沒去大學講過幾堂課。”


    如同網上的扒皮貼所說,教授與教授差了很多,他是沒有正式教授編製的。


    宋文開導他:“凶手並不是針對你,他本身就是要再次犯案的。”他知道最後的那個電話和今晨新的受害人對莊易的觸動很大。


    宋文說完看向了陸司語,他還不知道陸司語要和莊易說什麽,而且看他現在不慌不忙的樣子,有點懷疑陸司語就是為了騙他上車暖和一下。


    莊易歎了口氣道:“我真的就是紙上談兵,離這些生活裏的變態,太遠了……”


    他從未在外人麵前說起這些,但是今天看到了新的受害人,他的心生愧疚,像是石塊重重壓在胸口上。他忽然意識到,他有時候輕飄飄的幾句話,是有人命墊在下麵的。


    “行為側寫,畢竟不是預言。”宋文寬慰著他。


    陸司語搖上了一旁半開的一扇車窗,這才坐在一旁開了口:“事已至此,又多了一名受害人,我們就必須接受這個事實。”他舔了一下嘴唇繼續道,“情況有點不利,但是還有希望,凶手多行凶一次,也就多暴露了自己一分,讓我們更容易接近他。”


    他說的這些話聽起來冷漠無情,但其實卻很有道理。


    曆史上的很多懸案,一個是因為當時的技偵手段無法跟上,一個就是因為凶手的犯案次數太少,無法提取出更多的線索和特征,才成為了懸案。這其中典型的,比如黑色大麗花,南大碎屍案,都是如此。


    現在,這個案子中,雖然多了一位受害人,但與此同時,凶手也給他們留下了更多的線索和證據。


    如何歸攏所有的線索,剝絲抽繭,找出案件真相,還原凶手的心理,才是他們現在應該做的事。


    嘈雜的案發現場,外麵的雨還在下著,搖起來的車窗把沙沙的雨聲隔絕在外,三人坐在車中,橙黃色的後燈映照著他們的臉。


    陸司語繼續道:“莊教授,我覺得,你的推斷也並不是完全錯誤,進行修正,才能夠更為接近凶手。”


    莊易苦笑了一下:“我剛才聽一位警察進來放東西的時候說了,那位少女說,凶手隻有一個人,我之前的推斷,不過是我的想象。”


    什麽不完全錯誤,不過是這位小警察在給他留麵子。他見陸司語的次數不多,但是幾次都讓他有些印象,總覺得這個小警察有些不一般的地方。


    “我之前已經把我能夠想到的,都已經說了,事到如今,我還是想不通,我的思路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莊易歎了口氣,依然頹敗,那時候,結合了第一位目擊者的證言,他幾乎以為自己的理論是□□無縫的,可是事實卻狠狠打了他的臉。


    “這個案子要你們多努力了,我這個顧問,還要收拾我之前的爛攤子,我估計,過兩個小時,我的電話就要被媒體打爆了。回頭我會和顧局說,退出這個案子。”莊易遇到了波折,並不想迎難而上,而是在思考應該怎麽彌補損失,怎麽挽救自己的名譽。


    陸司語搖了搖頭,點破了他之前推理中的不合理處:“我認為凶手不是兩個人,而是雙重人格。”


    莊易的一雙眼睛悠然睜大,“可是之前我就……”


    “沒錯,在最初的討論中,你的分析否認了這種答案。”陸司語開口道,“但是今天,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他給女人們化妝用的並不是高檔的化妝品,而是最普通的不防水的化妝品。所以,大雨淋濕了少女的妝容,讓她的臉看起來不太完美。而你是否還記得,在最初的側寫中,凶手對於細節有著偏執,追求完美。”


    莊易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化妝是在大雨之前?”


    少女遇害休克的時間距離他們到達現場並不太久。以此推斷,凶手打電話的時候,是他在剛剛行凶結束,最得意的時候,所以那時候才會留下那樣的挑釁和笑聲。隨後大雨降臨,所以化妝並不是在行凶以後進行的。


    宋文這時候也忽然明白過來,補充道:“化妝可能是在勒頸之前,趁著受害人昏迷的時候進行的。”


    陸司語點了一下頭:“兩個人格,也並不是一個邪惡,一個愧疚。而是一個暴力的人格捕捉獵物……”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另一個變態人格完成妝容和最後的殺戮。”


    此時,陸司語的頭發是濕著的,那些被打濕了的發絲垂在雪白的額頭兩側,可能是因為有些寒冷,他的唇色淡到沒有血色,可是他的目光卻銳利如劍,顯得他整個人清冷而理性。


    陸司語說出的這種理論,令莊易一時震驚了,他皺眉低頭細想,卻發現完全符合案情的實際情況。


    陸司語伸出修長的手指,比了個四字:“我們之前把凶案分成了四個步驟:暴力獵捕,控製受害人,殺死受害人,給屍體進行裝扮。”


    隨後陸司語一邊說著話,一邊一根一根把手指收攏:“可是實際的順序是:暴力獵捕,控製受害人,進行裝扮,殺害受害人。他的裝扮行為,以及給受害人臉上蓋上衣物的行為讓你誤認為了是愧疚和憐憫,可實際上,那些步驟是為了讓他更好的享受。”


    陸司語嚴肅而認真地總結道:“在控製住受害人之後,凶手就進行了人格轉換。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們的前一個目擊者,聽到他似乎在和別人對話的原因。也是你誤以為凶手有協助者的原因。”


    “那……為什麽進行到那一步時就會發生人格轉換?”莊易問出問題,這是一直困惑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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