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天空終於開始亮了起來, 由一片墨藍色漸漸轉成了淡藍, 好像就是幾分鍾之間, 天地就忽然亮了起來, 整個城市蘇醒了。


    太陽即將升起,陽光驅散黑暗,帶來絲絲溫暖。


    陸司語蹲下身仔細查看著女屍的狀況。


    宋文也在一旁看了看道:“凶手蒙住了被害人的雙眼,這看起來, 是不是有歉意的表現?”


    犯罪心理學上有一種理論,如果被害人與凶手相識, 或者是凶手心中有所歉意,有時候會把屍體翻過去, 背麵朝上, 還有時候會用布子,手帕,衣服等把被害人的頭麵部特別是雙眼遮住。這種現象多見於一些女人, 孩童, 老人的屍體。


    “大部分犯罪心理學理論中這麽描述, 不過也有可能……這隻是凶手的個人簽名。”法醫還沒來, 陸司語就蹲下身先當法醫,他的心裏有種預感,這樣的凶案可能不是第一次發生。


    “凶手的手段幹淨利索,脖子上有勒痕,舌骨應該已經骨折,指端有紫紺, 是被勒死的,死亡時間是兩個小時前,凶器是……”陸司語說著話舔了一下嘴唇,他修長的手指觸及了女孩的脖頸,開始檢查。


    蒼白的屍體上還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體溫,女孩如玉一般的脖頸上,勒痕的紋路清晰而特殊,有的地方寬,有的地方窄,很有規律性,顯然是彈力極大的物品留下的,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開口斷言,“絲襪。”


    提起這個凶器,就帶了一些別的意味。


    自從1937年絲襪麵世,這種薄軟的配飾就不斷地站在風口浪尖,甚至成為了現代女性性感的一種標識。有部分人群對它瘋狂的愛戀,甚至讓它的風頭一度超過了內衣。諸多針對女性的連環殺人案中,絲襪也變成了一種凶器。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絲襪無疑是保暖和美觀的選擇之一,特別是一些服務行業,絲襪已經成了一種標配。


    宋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他低頭看了看屍體上穿戴整齊的衣服:“所以……凶器是凶手帶來的還是她之前穿著的?”


    陸司語在物證拍完了屍體的照片後,輕輕撩起了女孩的衣角,暴露了女孩的腰部,在她光潔的身體上有著各種青紫的痕跡,還沾滿了泥土,衣物大概是在遇襲後才進行的整理,他回答宋文:“絲襪是從被害人身上脫下來的,凶手能夠從被害人的掙紮中得到快感,這是他的興奮點,不會省去這個步驟。”然後他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確定襪子不在現場,開口道,“襪子是戰利品,有可能已經被凶手帶走。”


    女屍身上的各種痕跡,預示著她的生前曾經遭受過怎樣慘烈的折磨。性,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也是罪惡的源泉。


    被毆打,侵害,隨後勒死,這是一個相較漫長的過程,她在草地上拚命掙紮,直至死亡,這個現場沒有那麽血腥,但卻讓人有一種寒意,冰冷從腳底通過每根血管湧入身體,直入心髒。


    宋文的眉頭皺得更深:“有毆打和傷害痕跡……但是為什麽要給她再穿好衣服?”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凶案現場,女性受害人大部分衣冠不整,而這位女受害人的衣衫整齊,這樣的做法,顯然是不合常理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現場。


    “非但如此……”陸司語說著話,用帶著手套的手指輕輕地挑起了蓋在死者麵部的衣服,示意宋文看向屍體的臉。


    陽光照射下來,女屍的一雙眼睛睜著,在晨光之下,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投射下來一小片弧形的陰影。她的瞳孔是漆黑的,因為身死,已經放大。女人的嘴巴微張,暈染了梅子色的口紅,整張臉鋪了一層薄薄的散粉,讓她顯得麵容嬌麗。那衣服撩起,空氣中那種甜膩的香味更為明顯了。


    人們不難發現這具屍體的異常,這不像是一具飽受磨難的屍體,眼角不見淚痕,頭發梳得也整整齊齊……


    陸司語吸了一口氣道:“他可能給她補了妝……”


    傅臨江原本在旁邊搜集被害人散落了一地的物品,此時聽了這話,忍不住義憤填膺:“這可真是個變態!”除了變態二字,他不知道要用什麽詞來形容這位凶手。麵對這樣一具被精心打扮過的屍體,讓他的心裏更為難受。


    最初趕到了現場的小警察道:“我們……我們剛才在那邊,發現了一些痕跡。旁邊還丟了幾張擦試過的紙巾,一塊帶血的紗布。草叢中有拖拽掙紮的痕跡,有可能那是第一案發現場。”


    宋文聽到這裏抬頭問了一聲:“帶血的紗布?”


    女孩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更沒有紗布包紮的痕跡,他很快意識到這說不定是凶手留下的,“臨江你過去看看,凶手可能帶了傷,打鬥中,紗布掉落了下來。”


    傅臨江順著方向一路尋找,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紗布,上麵有一圈血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夾傷或者是咬傷了,他把紗布小心收入了物證袋裏,最後從路邊的草叢中撿到了一張丟在那裏的身份證,對照著死者看了看道:“死者身份確認了。”


    宋文接過來看了下,記住了女孩的名字,王曉培,他開口道:“打電話給朱曉,查下死者的信息。”


    傅臨江應了一聲,去一旁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轉過身來匯報道:“死者是一家火鍋店的服務員,已經通知了她所在的單位,朱曉正在通知死者家屬。”他說著話,眼圈有點發紅,“才22歲,就死得這麽慘……凶手真是個畜生。”


    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對於家人和親友來說,妙齡的女孩忽然被害,這無疑是一個噩耗,更何況死得如此淒慘。


    幾個人說到這裏,路邊又到了一輛警車,林修然拿著勘查箱從車上走了下來,他整了整西服的袖口:“我昨晚睡在殯儀館了,結果沒想到今晨就又有案子發生……”殯儀館那邊和這邊的郊區有點對角,所以他來得比其他人稍晚。


    “嗯,我們也剛到不久。”宋文說著話衝他一擺手,林修然點點頭,掏出手套戴上,躬下身看著死去的女孩,他的神情逐漸嚴肅,吸了一口涼氣:“衣服就是這麽蓋著的?”


    宋文點了點頭:“是的,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林修然直起身體:“這是這半年內的第三起了,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宋文扭頭問:“之前的兩起案子是哪個組的?”


    林修然道:“都是二組的,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女銷售李玲嗎?那是第一起。隨後,又有位二十八歲的女老師遇害。二組在查別的案子的同時一直在追這兩起案子,沒有想到凶手又動手了。”


    宋文還有印象,那是他之前和陸司語,林修然去鹿寧的時候,林修然和他提起過的女性被害案,他皺眉:“這三起凶案的共同點有哪些?”


    “都是女性,夜間遇害,絲襪勒頸而亡,衣服遮麵。”林修然看了看屍體道:“頭兩次屍體並沒有擺放得這麽整齊,但是也被清理裝扮過,應該是可以並案了。”他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之前兩起的時候,凶手還有一些掩藏屍體的舉動,因此屍體是過了一段才被發現的,這一次,似乎是放棄了。”


    “犯案時間和地點呢?”


    “第一起是三個多月前蓮花堂的河邊,第二起是半個月前西興街後的垃圾場。”


    這三個地方雖然都屬於南城的東區,但是相隔有點遠,幾位女孩的職業完全不同,由此可以推斷出,凶手在隨機選擇符合他嗜好的被害人。


    宋文聽了林修然的話,低頭沉思道:“受害人越來越年輕,犯案時間間隔越來越短,越來越肆無忌憚,凶手在進化……”


    在場的幾人全都麵色凝重了起來,南城已經多少年沒有連環殺人案了,而且是這麽性質惡劣,針對女性的變態殺人案。


    一旦這樣的連環罪案開始,沒有偵破的話,凶犯可能會再次犯案,威脅到更多的人。


    “冷卻期在縮短。”陸司語想了想又問,“遇害的時間呢?有沒有什麽規律?”


    林修然回答他:“第一起是晚上十點左右,第二起是晚上十一點……”然後他低下身拎起了女屍的手,手腕還有一些溫度:“這具屍體也就遇害了幾個小時,遇害事件大約是早上四點左右吧。”


    聽了這些前情,傅臨江有些遲疑了:“那看來這是要和二隊的案子並案了,我們還查嗎?”


    市局有規定,一旦確認是同案犯所犯下的案子,最後都會並案,歸屬到最先接案的那組。不管怎樣,都要先和局裏知會一聲,避免同事之間的誤會。


    宋文看了看地上的女屍,做了決斷:“等我先和顧局打個電話問下。”


    半分鍾以後,宋文掛了手機道:“顧局說,這個案子當做最近的特案要案來處理,讓我們和田鳴那邊並隊成立專案組一起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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