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杜若馨第二次進入南城市局了, 她從警局的門口被領著走進來, 一路上輕車熟路, 距離張培才的死亡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她沒有上次那麽緊張。等宋文和陸司語進入問詢室,她就抬起頭來問:“你們為什麽又叫我來?案子有進展了嗎?你們找到嫌疑人了嗎?”


    宋文不動聲色地回答她:“案件還在調查中,希望你繼續配合我們的工作。”


    杜若馨眨了眨眼,看向了陸司語和宋文兩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換了兩位更加年輕的警察,特別是其中一位, 額頭上還有傷。她顯然對被叫到這裏來有些疑惑不解,而且她的心裏有鬼, 在警方審問她的時候, 她更希望獲知警方的進展。卻不知自己這樣的行為顯得有些不正常。


    宋文開門見山:“首先我想問一下,在張培才遇害前,你有沒有在華庭酒店見過他?”


    警方這麽問, 顯然是有備而來, 她抿了一下嘴唇, 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想起來了, 我好像和張培才見過麵。”


    宋文點出來:“現在的情況和你上次的筆錄不符,所以你承認,之前你在說謊?”


    “我們的見麵和案子無關。”杜若馨硬著頭皮抬眼看向宋文,“之前你們問的時候,我記錯了。”


    “這麽重要的事,你都會記錯……”宋文搖了搖頭, 問的問題更加切入重點,“張培才的手機,電腦還沒有找到。我想問一下,你是否知道這些東西的下落。”


    “我,我不知道。”杜若馨說著話,眼睛瞥向了一旁,這明顯是個說謊的微表情,“那些東西,應該被凶手拿走了吧。”


    宋文繼續道:“你覺得這一次,張培才是否留下了定時發布的郵件?”


    “我……不太清楚。”杜若馨低了頭。


    “警方現在在查找張培才的各種電子賬戶,包括用他的手機注冊的,又或者他的常用ip登陸過的,如果你那裏有些什麽信息,也希望能夠提供給我們。”宋文說著又道,“現在,他的屍體發現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有什麽東西留下的話,算著也就是這幾天了。我們警方也很好奇究竟會是什麽內容。”


    杜若馨的聲音更低,眼神飄忽:“他……並沒有什麽信息透露給我。”


    宋文一邊說一邊關注著杜若馨的神情,每次提到這封郵件時,她就不自覺地緊張。


    宋文繼續道:“那有點遺憾了,領導怕引起恐慌,讓我們一定要把內容攔截住。但是我們隻能努力到這種程度,有時候就想,幹脆等它發布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麽內容。”


    杜若馨的身體明顯地抖了一下。


    宋文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不過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所獲,有個他不常用的郵箱,在他死後,有過幾次異常登陸。”


    “是……哪個郵箱。”杜若馨說著話用雙手環繞抱住了手臂,似是冷得寒顫,但是她的額頭上卻冒出了汗。


    宋文輕描淡寫:“還在查證之中,也許是其他用戶輸錯了也說不定。”


    杜若馨舔了舔嘴唇,她眼神裏麵的畏懼已經無法掩飾。


    陸司語看了宋文一眼,剛才宋文的話是試探杜若馨的,像是一隻貓在用爪子撥弄被抓住的老鼠。


    談話進行到了這裏,杜若馨眼裏的恐懼更甚,顫聲道:“我不清楚你說的事。我不關心這些,我隻是希望你們能夠盡快找到殺害我丈夫的凶手。我不知道那個郵箱,也不知道秘密是什麽。”她的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努力地吸了一口氣。


    “應該不會很久。”宋文岔開了話題,“我們還查到了一些相關的情況,要找你核實,張培才在死前,曾經和一位叫做白洛芮的女人來往甚密,這個情況你了解嗎?”


    杜若馨搖搖頭,感覺自己在逐漸倒退,被逼到了死角:“我……不清楚這件事,我們本來就是要離婚的,他和誰來往也是他的自由。”


    “而你和白洛芮,早就認識吧?”宋文側了頭問她,“聽到自己死去的老公可能和過去自己認識的人相識,你不驚訝嗎?”


    聽到了這句話,杜若馨的身體搖搖欲墜,幾乎要堅持不住,聯想到之前看到了警方近期去了蕪山敬老院的消息,她越發慌亂。


    “我們……過去認識過,現在不熟。如果不是你說,我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說完這句話,杜若馨覺得自己的謊言應該是被對麵的人看穿了,那兩個警察似乎下一句就要問出來:你是不是殺害張培才的凶手。你是不是夥同他人殺了自己的丈夫……這種感覺壓得她呼吸不暢,心跳加速。杜若馨努力笑了一下,可是那笑容無比難看。


    “不熟嗎?”宋文掏出一張放在證物袋裏的照片,“這張照片是你和白洛芮的合影吧。”他說著話又看了看照片,“看起來,你那時候應該是八歲左右?那段時間你在蕪山敬老院呆了有快兩年吧?所以那時候的小夥伴你都不記得了?”


    杜若馨低頭去看,那張照片是個合影,上麵不止有白洛芮,還有魏鴻……她把照片推了一下,似乎不願意再多看一眼,“很多都記不清了,就像是你的小學同學,名字還能記清嗎?”


    “你當時為什麽會住到那個敬老院去?”宋文似是不經意地問。


    “那時候,我父母……都在忙著工作……沒有人管我,我隻能跟著家裏的老人住過去。”杜若馨遲疑著說。


    “因為忙工作,就把孩子丟到敬老院,真是夠負責的。”宋文說著話,繼續問她,“那夏未知夏醫生你認識嗎?”


    “我們應該在敬老院見過幾次,可是我畢竟還小,和她沒有什麽交集,蕪山敬老院關閉以後,我也就很快回家了。”杜若馨被強迫著回憶著過去的事,那是她不願意回想的過往,她把雙手放在桌下,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慌張。


    “那關於夏醫生之前做的事,你了解嗎?”宋文看向杜若馨,“關於那些老人們死去的事。”


    警方果然是查到了當年的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 杜若馨的心跳失速,然後她又覺得自己這麽說不太妥,補救道,“我那時候太小了,我也是等到成年以後,才從新聞上知道那裏究竟發生過什麽。”


    就在她無比慌亂的時候,杜若馨看到那一旁那位白淨的小警察忽然拉了一下主審警察的衣角,輕聲道:“宋隊,時間差不多了,物證那邊還要我們開會。”


    這句話如同是天下大赦一般,把杜若馨救了出來。


    後麵警察又說了一些什麽,杜若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從市局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虛的。


    杜若馨的頭上都是冷汗,兩條腿軟成了麵條。太陽照著地麵,看上去白花花的,閃著光點,有那麽一會,她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直到她反應過來自己坐在了車裏。


    上一次進入警局她還算是有備而來,用冷漠掩飾了自己的心慌害怕,這一次,她卻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人戳了幾刀。


    杜若馨現在比張培才死的那天還要更加慌亂。那種感覺,就像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世界末日。


    車座被太陽曬得滾燙,杜若馨開了空調,又拿出電子煙塞到嘴巴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吸了幾口,這才喚回了一些意識。


    杜若馨顫抖著手,用備用手機號,給白洛芮打了個電話。


    她覺得好像等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電話才被接了起來,那一邊傳來了白洛芮的聲音,她的聲音平靜而冷硬,帶著一絲不快:“我不是讓你近期不要聯係我了嗎?”


    杜若馨顫聲道:“他們可能發現了……”


    “誰?”


    “警察。我今天又被叫到市局來了。”


    “發現了什麽?”


    杜若馨理了一下思路:“警察發現我們認識,他們可能在懷疑我們了。”


    對麵的白洛芮嗬地笑了一聲:“那他們沒有抓你,沒有扣住你,還讓你能夠給我打電話?”


    杜若馨被這句話問懵了,是啊,那兩個警察好像查出來很多的事情,可是都沒有問到核心點,沒有質問她是不是凶手,更沒有扣留她,他們隻是反複提醒她可能有一封帶著秘密的信將會發出,那他們叫她來幹什麽呢?難道真的隻是核實一下信息,確認她什麽也不知道,就把她放了?不……還有……他們還問了一些什麽……


    白洛芮繼續安撫她:“你放心,他們沒有證據的。沒有證據,警察什麽也幹不了。”


    白洛芮的安撫沒有起到很好的作用,杜若馨的心還是怦怦地跳個不停,車載空調的冷氣終於開始製冷,通風口直對著她,杜若馨被冷得一抖,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他們可能知道……知道當年敬老院的事……”她感覺自己就在崩潰的邊緣,咬了咬牙說,“我要見你!”


    杜若馨一邊打電話一邊啃著手指,指頭破了都沒有發現,她擰著眉,一口一口咬得狠戾,似乎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手指吃下去。她必須要見她,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乎了他們之前的規劃,他們必須製定新的應對計劃。


    白洛芮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權衡是否應該此時見麵,現在她必須讓杜若馨安靜下來,這個女人還是太不淡定了,如果她鬆口,會牽扯到他們所有人的安危。電話裏沉默了幾秒,然後她的聲音傳來:“好吧,老地方。你小心點,別被人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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