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宋文一到市局, 徐瑤就把他叫到了物證室, 隨後遞給了他一疊資料道:“我這邊物證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宋文接過資料翻著:“怎麽?有新的發現嗎?”


    “由於之前下過雨, 現場又被破壞過,能夠作為參考的痕跡不多,地上沒有明顯的腳印。有一些車轍的痕跡,應該是用了小推車, 現場沒有提取到完整的指紋和痕跡。死者身上的衣服都是簡單的常用衣物,也沒有什麽線索。”


    徐瑤靠在一旁的桌子上, 神色凝重:“唯一的證物是那個巨大的黑色袋子。那東西開始裝著屍體,看得不太清楚, 直到運回來我才發現, 與其說是袋子,不說是個軟體箱子,四邊和底部都有支撐, 外麵是一層黑色牛津布, 非常結實。”


    宋文問:“感覺這種袋子, 市場上並不常見。”


    徐瑤:“是的, 又大,又輕薄,承重很好,卻沒有太多保護,容易磕碰,我想不到這種箱子是用來幹什麽的。”


    宋文道:“我會讓老賈在市麵上查查, 看看哪裏能夠買到這種黑色袋子,也許能夠獲知更多信息。那麽大的袋子,或者說是箱子,裏麵裝著一個死人,要是想要運輸,就算是有小推車,一個人放到後背箱裏或者是把屍體取出來,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想要棄屍在河邊,需要運一段路,而且不被人發現,這更是困難。”他沉思了一下道,“難道說凶手有幫手,不是一個人?”


    “總之,物證方麵,我這邊也會進一步跟進,有新的發現的話,再告訴你。”徐瑤想了想又說,“還有這繩結,確實非常特殊……你昨天讓我查一下,還讓我擴大搜尋年限,隨後我在早年南城的一個案子裏,發現了類似的繩結。”


    “多久之前的?什麽案子?”宋文問著,他覺得徐瑤說的語氣不一般,心中浮起一絲不祥之感。


    不等徐瑤回答他也忽然想起了一個案子,他之前的記憶裏模糊了案子發生的年份,現在想一想,那不正是十八年前發生的事?


    可若是連到了那個案子,那眼下的這個案子隻怕絕不是小案,而是一個大案了。


    想到此宋文望著徐瑤,對暗號般說出幾個字:“難道是……蕪山敬老院?”


    徐瑤嘴唇輕啟,說出五個字:“魔女夏未知。”


    宋文的體內忽地起了一股冷意,仿佛有一雙雙眼睛通過幽冥之空望向了他。他的記憶瞬間被拉回了十八年前,他當時還隻是個小學生,聽到大人們談起那件事,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隻有在南城親曆過那段時光的人才知道,這幾個字牽動了多少人心,那時候,這是一起驚動整個南城甚至是全國的大案。


    同樣的繩結麵世,那麽就代表著,夏未知可能沒有死,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有人在用她使用過的手法折磨人,殺人。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足夠可怕。


    沉默了片刻,宋文道:“如果張培才生前是在查這個,被人滅口的話,那這個新聞可是的確夠大的。”


    徐瑤看著宋文的反應略微低了頭:“不過,當時的照片不太清楚,當年的繩結物證也不在我們市局,這也是我根據物證圖片進行的推測而已,也許這兩個案子是毫無關聯的,隻是巧合繩結類似。你回頭可以和林法醫核實一下,兩起案件是否有更多的相似之處。”隨後她提醒宋文,“你要和顧局請示一下嗎?”


    宋文點了點頭:“這個動靜可是有點大,我肯定會和顧局匯報一下,先做好一切準備。”


    陸司語看著眼前的資料,他之前總覺得在哪裏看到過這個特殊的繩結,又發現朱曉調取了十八年前的報紙資料,他很快就聯想到,這個案子可能和蕪山敬老院相關。


    那種臨近死亡的折磨方式,曾是夏未知留下過的。


    現在,他已經和朱曉那邊同步匯總,把能夠找到的,有關這一案的資料全部都打印了出來。


    蕪山敬老院,這地方曾是南城人的一場噩夢,而那位魔女夏未知,更是人們口中的惡魔。


    這是南城曆史上的未結案件之一,案子的凶手直至今日仍未歸案。說起來,這案子還和519的專案組有點關係。當時519專案組成立一年多後,不知是通過了哪條線索順藤摸瓜,牽扯到了蕪山敬老院。


    蕪山敬老院是南城的一家老牌敬老院,在南城開辦了幾十年,在八十年代的時候曾經紅極一時,那時候的蕪山敬老院算是附近條件最好的敬老院,很多人家打破了頭交了錢就希望老人能夠住進來,二十年前,雖然有一些民辦敬老院崛起,但是蕪山敬老院依然是當地最大的一家。


    蕪山敬老院的床位多達三百多個,有專門的看護,也有專門的醫護人員,老人的生活起居都有全套照顧。有很多敬老院不收重病的老人,比如中風的、癱瘓的、阿爾茲海默症、帕金森之類,他們卻照單全收。


    一直以來,這裏的床位都十分緊俏,基本上是有一位老人離世或者是離開,就馬上有人會住進來。很多人寧願花錢,找關係,就為了預定這裏的一個床位。


    最初分局的警察接收到養老院有老人死亡的報案,有家屬發現病死的老人身上有詭異的傷痕,他們當作一個小案子來查,隻當有人在養老院裏麵欺淩老人。


    可後來這案子不知道怎麽被發現後麵另有隱情,更是被轉到了519專案組裏進行了並案。


    當時的519專案組還是宋城和吳青兩個人坐鎮,他們來到敬老院初步調查了一趟,吳青敏感地發現,這裏老人的死亡率呈現異常,每年的死亡人數明顯高於其他同等規模的敬老院。


    隨後的事,仿佛是一雙手打開了一個隱藏已久的潘多拉魔盒,死亡的陰影隨之而來。整個南城陷入了一場噩夢。


    吳青發現,有一些老人其實是死於了謀殺,而且有人長期在虐待、殺害那些老人。


    最初院長還想用這裏的重症老人較多搪塞過去,可稍一調查就發現這裏的老人很多死於詭異的疾病,甚至沒有完整的死亡病例。


    宋城去調查過那些活著的重症老人,發現他們很多都曾被注射過未知藥物,死去老人的照片上,還出現過被綁縛的痕跡。一個驚天的真相被牽扯出來,在當時,有人在這些老人身上進行過虐待與試驗。


    也就是說,敬老院的工作人員中,有人在給那些已經風燭殘年、任人宰割的老人們定期注射各種藥物,然後記錄病情變化,很多老人受盡折磨而死,由於這些老人們年歲已高,最後屍體會被用各種理由匆匆火化,並沒有人深究。


    這種事實不是個體,而是一件群體事件,就後來的調查結果來看,整個事件中,疑似因此致死的老人多達13名,有大約20名左右的老人死因不詳。甚至往糟糕裏說,這種現象已經存在了多年,由於有些老人癱瘓,無法說話,思維不清,他們任人欺淩,也許真實的死亡人數比已知的還要更多!


    每個人都會老去,養老問題一直是南城人的關注點之一,蕪山敬老院的事件還在調查之中,就被媒體報道了出去,一時之間,整個南城一片嘩然。蕪山敬老院被人傳為是殺人的魔巢,而其中的護工護士醫生可能都是殺人的魔鬼,隨著案件的調查,主謀的嫌疑被落在了敬老院的醫生夏未知的身上。夏未知似是早有預料,在抓捕行動當天就此失蹤。


    雖然當時的資料遺失了很多,但是陸司語還是從各種報道中了解了一些,當時在這些老人身上進行的試驗有藥物、毒物等。


    他們後來解救出來的一位老人身上有數處傷口,他的頭部被釘了孔,有的還在出血,有的已經結痂,蛆蟲在他的身體裏築巢,那可怖的景象,就像是如今死亡的張培才。而這一切,就是因為老人當初懷疑自己的老伴死因不明,想要對外求救。


    此案隨著蕪山敬老院被查封,當時的院長被免職,相關人員被判刑告終。此案的主謀夏未知,被列入了一級通緝名單,那個女人卻是一直沒有再出現。


    再後來,519專案組的調查人員屢遭不幸。陸司語的導師吳青發生了墜樓意外,陷入了昏迷。因為一些壓力和外界原因,519專案組不得不解散,專案組的成員各奔東西。而蕪山敬老院一案被列為一起懸案,至今躺在南城市局的檔案室中。


    隨著潘多拉的魔盒被關上,匣子被人沉入了水底。


    整個事件距今已經十八年,南城人似乎終於忘記了那些恐怖與邪惡的過往,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十八年,時間洗去了人們心中的恐懼,蕪山敬老院已經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作為南城市局的工作人員,也隻有每年打擊懸案的時候,會把這個案子單獨拎出來,追查一下夏未知的所在。


    可現在……如果眼前案子和之前的案子有牽連,隻怕動靜不會小,其中的事情也不會簡單。


    陸司語知道這種繩結和虐待的方式代表了什麽,那說明,夏未知可能還活著,而且在用同樣的方式殺人,籠罩整個南城這麽多年的魔女複活了,或者說,有人繼承了夏未知的衣缽,並想把當時封存的殺人方式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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