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了場小雨,天氣變得有些陰冷,溫度的驟變使得連受打擊的四爺臥榻在床,李懷趕去書房的時候,四爺剛喝了藥睡下。伸手去接高福手裏的毛巾,“我來。”


    高福忙遞過毛巾,嘴上還不忘剛才太醫的交代,“懷格格,胡太醫說這濕巾覆在額頭降溫比較快,不過需要隔兩刻鍾換一次。”看見李懷點頭,高福才放下心去廚房讓人熬粥,太醫剛才還交代,生病期間不可吃太油膩的食物。


    在床邊坐下,伸手為四爺換下額頭上的濕巾,李懷便看見四爺眉頭緊皺,連睡著都皺著眉頭,想來是睡得很不安穩,“秋秋,把房裏的安神香點上。”


    安神香對睡眠有好處,四爺許是聞到香味,眉頭漸漸舒展開,李懷守在床邊,端茶,倒水,換濕巾,中午的時候,四爺終於降回正常體溫。


    正趕上四爺醒來,李懷扶著他喝了碗粥,想是安神香的作用,四爺喝完粥便又困了起來,“阿瑪,再睡會兒!”


    四爺看樣子很累,沒多言,閉上眼就又睡去。


    近來四爺一直很忙,弘暉沒出事前,他就一直在忙康熙交給的一個差事,弘暉出事後,這差事也沒落下,府上,朝堂兩天跑,似得四爺眼簾都是暗青色,李懷看著,不覺想起真李氏的話,她說阿瑪這一生太過不容易,隻望阿瑪能過的開懷些。


    這其實是個很微小的願望,但對四爺來說,卻是遙不可及,他的肩上壓了太多責任,和抱負,這些責任和抱負並不允許他過的肆意開懷。所以真李氏的期望很難實現,李懷明明很清楚,可她依然想為真李氏這期望努力,那怕她的努力最後隻能換來一點點開懷,她也願用畢生去換取。


    伸手輕輕為四爺攏好被子,聽著四爺平和的呼吸,看著四爺安詳的睡顏,李懷的眼神柔和下來,她抿著嘴孩子氣地叫了聲“阿瑪。”這一刻,所有的殘忍,和戾氣均已消散,此時的她,隻是一個像親人撒嬌的孩子。


    從四爺書房出來,李懷簡單吃過午飯,秋秋便來說,星德來了。


    “哦?動作挺快的。”李懷遲疑的抬眼,昨天經武氏提醒後,她便傳信讓星德去查那幫土匪行蹤,那幫土匪是掩藏行蹤的高手,官府對他們都沒哲,李懷本來想星德得些日子才能差出來,實沒想到他第二天就有了消息,“讓他進來。”


    星德為這事沒日沒夜查,終於早上有了消息,快馬趕回來,連飯都沒吃,便來了四爺府,“查清楚了,那幫人是西北的流寇,十年前去了涼城占了一座山頭,沒用熱門幾年便混得官府都不輕易惹,不過聽說,他們怕惹皇家人,一般都隻欺壓富商和平民百姓,至於這次……如果消息正確,他們事先也不清楚要搶的人是何身份。”


    “應該是被人當槍使了!”李懷一邊打理魂引草,一邊道:“可就算他們是被人陰了,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也不能饒恕。”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疾惡如仇,隻是平靜的敘述,可星德還是聽出了李懷話裏的狠勁,他看著麵前的少女,突然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


    星德覺得弘暉的死,好像將她變了個人,可她即使再變,年歲殘留在心的悸動依然沒變,他想,喜歡一個人其實很簡單,想她快樂,想為她做任何事,不問對錯。“現在官府還沒查到他們的老窩,我這就去報案,然後請兵剿滅他們。”


    星德想為李懷做些事,但李懷沒給他機會,“不用去報案,我要親自去滅了他們,你先讓人在涼城盯著,別讓人溜了。”


    這個決定是李懷很早就定下的,應對方法也早想好,就等確定消息。星德不知道李懷早有此打算,聽聞她要親自出馬,當即阻止道:“此事萬萬不可,懷格格,那幫土匪人雖然就一二百號人,可個個出手狠辣,你一個人可不能亂來。”


    “我有說我要一個人去嗎?”李懷皺眉看他。


    星德想了想,好像是沒說,“帶著一些家丁去也是不可行的,懷格格。”


    李懷扔掉手裏的雜草,轉頭看著星德,眼睛微微眯起,帶著很危險的味道,她說“我要親自領兵去滅了他們!”這話說得很大氣,以至於怔住了星德,等星德終於回過神,李懷早已已經出門去看四爺。


    四爺還沒醒,李懷坐了會兒,便又去了假李氏那裏,今天的湯還沒送去,正好她今兒心情不錯,順便給帶過去。


    李懷進了院子,人還沒進屋去,就看見宋氏。


    房裏總共三人,宋氏坐著,假李氏背著宋氏,歪靠在椅子上,她的腳好像抽筋了,巧雲正蹲在地上給她按摩。


    李懷正準備進去,腳太抬起就看見宋氏鬼鬼祟祟往假李氏邊上的杯子裏放了什麽,淺黃色的,藏在手指甲裏,手伸過去,對著杯子輕輕一抖就掉杯子裏了。


    李懷收回腳,沒急著進去。


    大概過了一刻鍾,假李氏的腳終於不再抽筋,她正了正身子,嘴裏不忘繼續和宋氏說著陽奉陰違的話,手卻端起麵前杯子準備喝。


    那杯子裏是人參茶,本來是養身的,可被加了不明東西的人參茶,就難說是養身,還是養屍了,李懷走進去,伸手接過那杯人參茶,笑著放回桌子,“娘親,人參茶又苦,又不好喝,你還是別喝了,我讓秋秋端了碗豬骨湯來,你來嚐嚐?”


    假李氏身子僵了僵,臉上瞬間蒼白,她本來以為李懷今天不會讓人送東西來了,卻不想,李懷親自來了。以前李懷讓人送東西來,她都是把人趕回去,把東西倒掉的。如今李懷親自來,想著可能會被逼著喝,她連心都顫。


    相較於假李氏的臉色慘白,李懷就像沒事人般,她端著那碗豬骨湯,正準備遞給假李氏,突然她像是燙著般抖了抖,然後碗裏的湯汁跟著不小心灑了點出來。


    帶著香氣的湯落在地上,冒著白煙,發出吱吱響,宋氏臉上的笑頓時僵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懷,誰知李懷沒事人般的抱怨著說:“我讓廚房用了十個豬骨熬的,就熬出了兩碗,真可惜,灑了這麽多。”


    說著她把湯放在假李氏麵前,“娘親,有點湯,等涼了在喝吧。”


    假李氏白著臉,沒說話。


    李懷也沒介意,不過眼神掃向桌上那碗人參茶的時候,犀利的眼光一閃而過,她轉身,看向宋氏,“咦?宋姨娘在呢?你是看阿娘的,怎麽也沒人上杯茶,真是太不懂規矩了,宋姨娘你看,要不你喝這杯人參茶吧,這人參茶很貴的,倒掉很可惜呢。”


    說著,李懷便把那人參茶推倒宋氏麵前。


    宋氏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不…不用,我不喜歡喝人參茶。”


    李懷狀似為難樣,“這樣啊,那宋姨娘喝阿娘這碗豬骨湯,味道很不錯的,我親自配的料,宋姨娘不喝,可就是看不起我。”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人參茶和豬骨湯,必須選擇一樣。


    宋氏頓時手腳都在抖,她看著笑得很深冷的李懷,嘴張了又張,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明白,李懷是知道她在人參茶裏下藥了。


    她都能想到,今兒她要不選一樣,李懷都能把這碗人參茶拿去驗查。


    想著被差出來的後果,宋氏不寒而栗,強扯了個難看的笑,她說:“我……我還是喝人參茶吧,豬骨湯的味,我聞不習慣。”


    宋氏最終選了人參茶,原因很簡單,豬骨湯裏明顯是毒藥,人參茶裏雖然也下了藥,卻隻是傷及胎兒的藥,並不會對大人有害。


    害胎兒,不傷及大人,這法子還是她看到弘均的時候想到的,假李氏第二個孩子出生就不會哭,禦醫看了後,就說這孩子長大後也不怎麽聰明。


    當時假李氏震驚,嚷著問禦醫是不是看錯了,那禦醫是個經驗老到的,直言說,可能是懷的時候不小心食了什麽對胎兒不利的東西,才使得孩子有些傻。


    當時禦醫說這事的時候,宋氏也在場,對這很清楚。


    弘暉死了,那拉氏又小產,假李氏安然待產,這讓宋氏感到危機,她覺得這個時候,再讓假李氏生個健康的兒子出來,她這一生,就算最後生了兒子,都隻能被假李氏壓在腳下一輩子。


    左思右想後,她決定賭一把,本來這把賭她十拿九穩,卻不想栽在李懷手裏。


    看著李懷不容拒絕的架勢,宋氏萬分慶幸自己現在沒身孕,即便喝了也沒大礙,這樣一想通,她趕緊端起那人參茶喝了起來。生怕李懷會逼著她喝那碗豬骨湯。


    因為喝得急,嗆在嗓子裏,她放下杯子就捂著嘴猛咳了起來。


    李懷收起臉上的笑,看著宋氏,想著還躺在空間床上的弘暉,眼裏是掩不住戾氣,“宋姨娘,聽說你養的鴿子丟了兩隻,不知是什麽樣的?我聽外麵的人說,有種白鴿可以送信的,你的是白色的鴿子嗎?”


    宋氏腿軟,坐在地上,李懷伸手扶起她,笑著道:“宋姨娘,涼城的桃子熟了,十三叔明日要帶我去摘桃子,你要不要,我讓十三叔他們多摘點。”


    宋氏強裝著鎮定,不知所謂的說,“不……不用,桃子很重,摘多了帶不回來的。”


    李懷緊緊抓著宋氏抖個不停的手腕,笑的更燦爛了,她說,“不怕,十三叔已經向皇爺爺請兵,我們帶兵去,再多的桃子也能搬回來的。”


    宋氏花容失色地又坐回地上,她從不知道,一個孩子燦爛的笑,原來這麽像惡魔。


    她突然覺得冷得刺骨,像是掉在冰窟般。


    作者有話要說:更得有些遲,不過我還是更了,二更啊


    (我愛我家書院)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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