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過後,就已經寫了一百萬字了,有些話在後麵說。)


    小鑄山表麵上風平浪靜,可實際上則是風雨飄搖,很難預測未來。


    在長劍出世的這一刻,盛夫人心都揪在一起,替藏兵境裏的少女感到擔心。


    沒有劍氣浮現,沒有氣息波動,不再吸收靈氣的長劍在傳出一聲劍鳴後,就靜靜地懸浮著。


    唯一有變化的是,長劍的立場範圍擴大了數倍,讓臧順和董難不得不退走離開。


    “多謝。”


    董難對臧順道了一聲謝,要不是男子拉了他一把,僅靠他的速度是逃不出向外加劇擴大的立場範圍的。


    臧順的視線放在長劍身上,眼角餘光則掃了一眼停在半路的盛源源,沒有對董難說什麽,男子像是做了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不用為此浪費著吐沫口舌。


    天地之力加身,盛源源望著這件有望解決盛氏宿命的兵器,心潮起伏。


    少女衣袍擺動,腳下延伸出去一條鋪滿綠草,盛開鮮花的道路。


    筆直無曲,直通長劍!


    此劍絕對不允許盛氏染指,董難身旁早已經不見男子的身影,出現在盛源源麵前,臧順喝道:“攔江!”


    在臧順小時候,藏兵境裏也曾有引起天地異像的靈寶出世,他與一群夥伴恰好偷偷流出族地,當時苦水洪流衝蕩,在浪頭高起,即將把他們這群孩子拍進去的時候,有人從遠處而來,背負長劍,一劍出,大浪隨即兩分,劍氣逆流而上,一直到斬出一條平坦大道!


    這一幕在臧順心中留下了極為濃鬱深厚的痕跡,哪怕已經結成金丹,成為藏兵境絕無僅有的金丹境,一想到當年,他還是心潮澎湃,一輩子都極為厭惡兵器的他,對劍卻並不抗拒,可能也有這一部分原因。


    這一式攔江,是臧順在渡海境後回想當年,自創的招數,如今以金丹境的修為施展出來,威力比當年出劍之人還要強!


    如開閘江流而下的盛源源腳步一頓,藏兵境天地之力盡匯與掌心,一掌向迎麵而來的虹光拍去。


    虹光生於指尖,三色流轉,似天地初開誕生的鴻蒙之光,又似盡歸黑暗前的湮滅玄彩,劃破開虛空,攔截一切。


    藏兵境劇震,在另一個方向,一處天空塌陷,露出一片空洞的虛無,天地之力被盛源源調遣,兩者之間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盛源源掌心流下鮮血,不斷退中,說道:“你不是在乎藏兵境嗎?你對我出手,就是對藏兵境出手,有本事,你就打碎這座天地!”


    臧順隻是略微一頓,然後指尖延伸出去的虹光沒有減弱,三色流轉,刺破盛源源的手掌。


    破碎的天地久久沒有愈合,盛源源輕哼一聲,掌心滴血不停,神念一動,小五行殺陣眨眼間就將臧順圍住。


    “你如果是渡海境,甚至是淩虛境,我都有可能被你打敗,可你隻不過是一個連練氣都做不到的普通人,藏兵境天地之力給你又能怎麽樣?對付他們還行,拿來對付我,就有些癡人說夢了。”


    臧順輕而易舉的破開小五行殺陣,對盛源源說道:“我們算是鄰居,你隻要不亂動,我不會為難你。”


    不為難?


    男子阻止她取劍,就是對她最大的為難!


    盛源源和男子中間隔著幾十丈,低頭看掌心不斷愈合,她冷笑道:“你說你認為長劍出世會對藏兵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可現在真正對這裏造成損害的,正是口口聲聲說要保護這裏的你,真是諷刺!”


    臧順主要防範著盛源源,也就留出一部分心神在董難他們身上,不給他們半路摘桃子的機會。


    有些話平時隻能壓抑在心裏,臧順今天難得說出了心聲,“藏兵境是我族的立身根本,我生長在這裏,對這裏有感情,不想讓這裏變得支離破碎,可是我族同樣蝸居在這裏無數年了,一代又一代,踏不出外麵一步,我甚至可是說出這裏有多少株樹,多少動物,這裏的山體矮小,聽聞外界有高聳入雲的山峰,這裏終年長青,聽聞外界四季變幻,春夏秋冬,我也想去看看啊,藏兵境是我族的牢籠,不破不立!”


    盛源源說道:“狡辯,你已經成就金丹境,可以離開藏兵境,何處去不得!”


    臧順搖頭道:“不是你們盛氏才有族人,我也有,你想用長劍解開盛氏宿命詛咒,我要用長劍斬開藏兵境帶族人出去,沒有兩全其美,天平不會傾斜向你。”


    盛源源不在語,在她得到長劍解開盛氏詛咒後,也許未嚐不可打開藏兵境放出臧順族人,隻可惜沒有用,男子不願意相信,隻信自己。


    就在盛源源和臧順僵持對立的時候,身處詭密立場之中的長劍開始輕輕旋轉,在眾人的震驚之中,有一道人影緩緩出現在劍旁,伸手撫摸著這把長劍!


    “什麽人!”


    臧順猛然轉頭,這人是怎麽莫名奇妙的出現在他的神識中,出現在長劍旁的?


    盛源源先是一臉不敢置信,在揉揉眼睛看清人影長相後,驚喜的喊了一聲,“老祖宗!


    老祖宗?


    臧順如臨大敵,難不成小鑄山還有苟延殘喘活下來的盛氏老祖?!


    人影的相貌和小鑄山上祖師堂裏供奉的畫像裏的人一樣,盛源源親眼見到老祖宗出現在長劍旁,心中不禁欣喜,這難道是老祖宗留下的後手?


    小鑄山上,哪怕眾人都深知老祖確死無誤,可是見到藏兵境裏的人影,心中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這是老祖布局千年的謀劃。


    在長劍旋轉後,再也沒有人懷疑董難說過的話,進去藏兵境的外人,體內的生機不停地流逝,向長劍流去。


    越來越虛弱的小侯爺破口大罵道:“該死的小鑄山,我若死了,侯爺府不會放過你的。”


    臧順和盛源源之間的對話沒有背著人,眾人都已經聽到,在大致了解後,對小鑄山可以說是產生了滔天怒意!


    一個要拿劍解什麽詛咒,一個要拿劍帶族人走,你們隨便打,隨便鬧,可是為什麽非得拿我們的性命來祭劍?


    在不少人破口咒罵當中,想要撫摸長劍的手掌從上麵穿透過去,眾人這才發現,原來老者隻是一道虛影,虛幻無比,若隱若現。


    沒有觸摸到這把長劍,老者臉上寫滿了遺憾,佇立良久,搖頭笑道:“能見到你出世的這一天,已經很知足了。”


    老者衣著簡單,膚色微微有些暗黑,眼光如炬,仿佛有火焰跳動在眼中。


    老者沒有回應盛源源的呼喊,蹲坐在長劍旁邊,自顧自的講著一段往事。


    “刀槍棍棒,斧鉞鉤叉,對於鍛造師來說,打造出的兵器強,比修為提升還要讓人感到喜悅,師尊仙逝後,我跟師兄產生了分歧,我認為器由人造,鍛兵之道,由人而定,後天勝先天,而師兄則認為不然,他認為我的格局太小,兵器在鑄造中會受到人為影響,反傷品秩,天地所鑄才是自然大道,所以師兄不鑄兵,四處尋覓天地所孕靈寶,見證靈寶誕生,借此感悟大道,自創一派,名曰鑒寶。”


    老者眼中的追憶之色更重,“我們師兄弟二人各持己見,我在神州創立下小鑄山,他雲遊四海成立鑒寶派,我們雙方約定每一百年比寶一次,這也是後來小鑄山一百年開山供外人尋找機緣的原因,不是小鑄山大方,說到底,不過是我不願意麵對那些失敗品和上不了台麵的兵器而已。”


    “說來慚愧,相互比拚那麽多次,我隻勝過一次,還是因為兵器克製的原因,臉上確實無光,心灰意冷之下,懷疑自己追求的道路,自困於小鑄山,其實現在想想,我和師兄都是一脈相承,誰輸誰贏重要嗎?”


    人老了有時候會喜歡念舊,現在提及師兄,老者腦中想到的,竟都不是那些爭吵辯論,全是同處師門之時的歡笑。


    老者繼續開口,這次語之中帶著一縷歎息與自責,“當時我自困在小鑄山,沒日沒夜的思索著鑄造什麽樣的神兵才能戰勝師兄,都是靈寶,師兄之所以能戰勝我,是因為天地所孕育靈寶有天地賦予的獨特威能,一般的後天靈寶很難匹敵,所以我苦思,我是否也能賦予後天所鑄造的靈寶一些東西,一些連天地都不曾賦予孕育靈寶的一些東西,嘿,最後還真給我想到了。”


    老者目露精芒,“歲月呀!古往今來,誰人能敵歲月?時光流逝,哪個能抵歲月衝刷?美人白發,故人黃土,滄海桑田,不是天地不曾賦予先天靈寶歲月威能,而且天地亦不曾有!”


    老者氣勢如虹的說出這番話,可是很快就喟然長歎,說道:“這種想法一經我腦海裏浮現,我就欣喜若狂的開始試煉,那時候心比天高,完全忽略了我隻不過是一個通玄境,現在想想,我還真是一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歲月豈是我能賦予的了的,我身在歲月中,逃不出,走不下,被歲月所囚,怎敢妄想鑄造出帶有歲月之力的兵器?可笑,真是可笑!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用了,這些覺悟,都是我死後的後話而已,當時一心要與師兄比個高低,產生了不死不休的執念,讓我現在想起來都有些不寒而栗,結果呢?不曾賦予兵器歲月,反而我的歲月被打造出來的器胚吸收,我的執念進一步擴大,在鑄造中走火入魔,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曾以盛氏的命數去起誓,以盛氏鑄兵去賭,賭我能造出這件兵器,當我清醒的時候,我知道是我賭輸了,除了自己的壽元,還賠上了整個盛氏的壽命,讓小鑄山隻能鑄器,不能用寶,我懊惱急了,急忙去請陰陽家的名流高人來此查算天命,看看能否有破解之法,可是辦法有了,想要辦到卻是比造出那件兵器還難。器胚已經吸收了連我在內,盛氏整整兩千年的歲月壽命,想要破解開我入魔時立下的詛咒誓,就要有人等到器胚成形時,釋放其中的歲月,逆著歲月長河,冒著觸犯天地規則的風險,才能解開盛氏的詛咒,沒有人可以承受這樣的代價,兩千年的歲月啊,也許有山巔之人能做到,但是一個小鑄山,一個盛氏在他們眼裏,根本就如螻蟻而已,不值得的。”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那你還要留下什麽批語,誆騙你們盛氏後人。”,臧順在老者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這具虛幻的身影確實隻是一道虛影,再加上老者親口說他死了,臧順沒有什麽顧忌的,喝道:“你們盛氏真是徹頭徹尾的騙子!”


    老者看了一眼臧順,“我沒有誆騙誰,在知道解救之法難如登天後,我自知我是盛氏的罪人,為了追求一線生機,我消耗剩餘的壽元,去聆聽天音,兩百年的壽命,換來了八字批語。”


    老者從地上站起來,先朝著董難這群外人拜了一拜,“長劍已經出世,可是因為你們的血液是劍身的一部分,所以長劍會剝奪你們的生機壽元,這一拜,是我這位罪人,向你們請罪。”


    “老不死的,請罪有用,我真想屠了你們小鑄山,然後再去你們的墳頭請罪啊。”


    “我若有機會離開這裏,必與小鑄山不死不休!”


    “小鑄山必亡,我宗不會放過你們的!”


    生機不停的流向輕旋的長劍,人之將死,哪有什麽畏懼可,眾人罵罵咧咧,將小鑄山盛氏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一個遍。


    老者隻是拜了一拜,然後搖頭一笑,這一群年齡不大,可以稱之為毛頭小子的家夥們,還挺有朝氣的。


    老者轉頭對喝問過他的男子彎腰一拜,“藏兵境是吾師所留,我不忍看它破碎,不管你如何看待這件事,我懇請你相信盛氏一次!”


    臧順不語。


    老者最後將視線落在盛氏僅存的血脈之上,雖是一道執念,但卻也淚眼婆娑,“是老祖對不起你們,害我盛氏弟子凋零,吾之罪也!”


    盛源源從頭聽到尾,一字不拉,她沙啞道:“我叫盛源源,也叫盛楠楠,盛氏一族僅剩的一條血脈,無法修行,現在是盛氏一族最難的時刻,我想問你,“遇難而解,原來如此”,到底是真是假?!”


    少女突然間淚流滿麵,指著董難這群人,指著臧順,哭泣道:“如果是真的,我是盛氏弟子,我去解開盛氏詛咒,在給盛氏留下血脈後,我魂點天燈,用後世百輩給你們賠罪,如果這批語是假的,沒必要讓這些人為了我們而獻祭犧牲,我打開藏兵境,放他們出去!”


    老者很想去替少女擦拭眼角,但是他走不出長劍立場範圍,他不是生前的通玄境,他此時隻是一道隨著長劍出世而想要一觀的執念而已。


    老者沒有回答,在執念消散前,他彎下腰,對著長劍喃喃道:“我本想鑄造出“你”,不曾想打造出“你”,歲月悠悠,吞元吸壽,劍的名字,就叫“說夢”吧。”


    癡人,說夢。


    老者化光雨,往事如雲煙。


    老祖沒有回答她,盛源源就自己做決定,她對臧順說道:“去召集你的族人吧,我送你們離開這裏。”


    臧順望著梨花帶雨的少女,仿佛看到了為了族人而不願走出這裏的自己,男子想了很久,然後說道:“我走之後,藏兵境真的會碎裂?”


    盛源源說道:“我娘說會,我不知道。”


    臧順笑了笑,然後在少女的詫異中,搖頭說道:“算了。”


    盛源源氣道:“你跟我打成這樣不就是為了讓帶你的族人走嗎?如今我已經答應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臧順微微揚起腦袋,望著有些變色的山河,輕聲道:“你掌控天地之力,但是你畢竟不是像我這樣在這片天地下結成金丹的修士,我比你更能感受到這裏的變化,太晚了,走不了的。”


    長劍在不斷的旋轉,盛源源在董難等人身邊割裂開一道裂縫,想要讓這群人離開這裏,可是受到長劍影響,裂縫瞬間就恢複,連帶著天地之力,都從盛源源身上被剝奪,向長劍湧去。


    臧順喃喃道:“說夢,好一個說夢,它不滿足,它是要吞噬掉一切的生機,這藏兵境的生機,也是它的食物啊!”


    “盛氏弟子,如今想要解救這一切,就隻能靠你了。”


    “我會解開盛氏的宿命,我會解救這一切的!”


    盛源源大喝一聲,天地之地加身,衝進長劍立場之中,一手握住長劍!


    生機順著少女手心向長劍上蔓延,兩次藏兵境之力盡皆被盛源源調動,可是根本就難以撼動長劍,與其說是她握住長劍,倒不如說是長劍吸附住她的手掌!


    說夢在小鑄山老祖時期就已經劍有兩千年歲月,這麽多年過去,盛氏一脈凋零,長劍身上少說也要有近五千載光陰!


    天地之力隨生機被吸收,藏兵境黯然失色。


    盛源源祭出一塊印章,上麵各種各樣兵器流轉,小鑄山送出那麽多排名第一的寶物,皆留有一道鑄造印記,這就是盛源源的另一個後手,隻不過這件威能極其驚人的寶物,瞬間就在歲月的衝刷下消散,不留痕跡。


    少女黑發變白發,皮膚鬆弛,眼眶深陷,赫然變成了一名老婦。


    臧順出手,背後先出一副山河畫卷圖,欲要助少女一臂之力,可惜圖上山河淡,空餘畫卷,筆墨難現,男子發絲如雪,一次出手,百載光陰換。


    也許是盛源源和臧順吸引了大部分的關注,讓正在跟長劍拔河的董難等人輕鬆了不少,竭力往回拉扯生機,不讓其向劍中流逝。


    遠處有天塌地陷,隻有一柄說夢旋轉。


    五千載光陰歲月,古今誰堪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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