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開天大斧,“撞進”女子虛幻身體裏的鐵宣花雙手插進地麵裏,正在不斷地嘶嚎著,發出痛苦的叫聲。


    肉眼可見,跟鐵宣花重合在一起的虛幻女子身外正不斷冒著白煙,跟燃燒的煙火一樣,就差沒有劈裏啪啦的燃燒聲。


    就像是被人從頭上潑下一盤冷水,召喚出這具分身,女子現在的狀態十分難受,這具由地下腐蝕氣體變幻而成的分身隻能選擇一次目標,然後不能再換,先前她施法選擇的是範仕,卻沒有想到被老者躲了過去,反而是把鐵宣花塞了進去,導致她遭到反噬,苦不堪。


    來到這裏的十魔,進入城隍廟中的俊俏公子鄭苑,鴛鴦眷侶何雨、陶寒。


    共同對敵的侏儒男子,胡茬大漢。


    袖中有雙幣,甚至腰間有一柄最為鋒芒奪目的匕首還沒來得及亮出寒光的青麵獠牙男子。


    十去其六,這些人都死在了這裏,現在隻剩下痛苦掙紮的女子和鐵宣花,還有現在層層鐵騎之後的自己,韓元望著站在包圍圈中的老者,臉上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鄭苑他們的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至於這些歸屬於劉岩麾下的士兵,死活就更跟他沒有關係了,今天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都一定要讓這個矮小的老者死在這裏,而且是粉身碎骨,死的不能再死!


    “劉將軍,他現在強行不換氣,雖然氣勢走到巔峰,但是也說明了早晚要掉下來,隻要等他一換氣,那他必死無疑!”


    “韓元,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想知道,你做了什麽?”


    肩膀劇痛,但是劉岩卻麵不改色,“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跟那幾個三腳貓的兄弟們研究商量的,但是在我這裏,如果什麽也不做,想憑著幾句話就得到分成,這是行不通的。”


    “劉將軍放心,我自然不會站在這裏坐享其成,請將軍吩咐騎兵左右橫衝,我隨後就動手。”


    有這麽多兵馬在這,劉岩雖然震驚範仕之強,但是倒並不擔心拿不下他,隻不過是擔心拿下老者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多,現在韓元竟然已經說要出手,劉岩當然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吝嗇那幾個騎兵,如果把老者拿下,老者身上的那些東西,可是連他都眼紅的一筆財物。


    在劉岩身後,騎在一頭赤血烈馬背上的將士一吹口哨,包圍住範仕的騎兵立刻按照命令,駕馬橫衝,不求撞到老者,隻求迷亂老者的雙眼。


    其實這些騎兵根本就不能起到什麽迷惑的作用,不同與煉氣士的神識,武夫修己身,肉身的直覺不比神識差,甚至在近距離還要更勝一籌,所以對範仕而,在他麵前胡亂橫衝的騎兵根本就是擺設。


    但是老者卻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一直強撐著不換氣的他在塵土彌漫中,突然雙腳一踏,身體一個後翻,在翻轉的半空中,向下遞出一拳!


    從腳下破土而出的男子被這一拳打了一個粉碎,一道道輕煙跟泥土一起消落在地,讓這裏變得煙霧朦朧。


    雙腳還沒有落在地上,範仕的頭頂之上有著呼嘯的風聲,腦後一涼,老者不慌不忙,竟然抬頭悍然一撞,根本不在乎對方手裏是不是有著什麽鋒利尖銳的兵器。


    這道人影還不如剛才破土而出的男子,被老者抬頭一撞,就徹底消散在半空,然後注意到隨後從急速從正前衝過來的男子,董難不由得為範仕捏了一把汗。


    一環扣一環,從老者腳下破土而出的男子隻是一個不具備多少攻擊的佯攻之人,而從天上而降,看似是真正的殺招,具備收尾能力之人更是一個徹底的虛身,用來迷惑老者的注意力,真正要置老者於死地的,恰恰是從正麵做最後進攻的這個男子。


    “好一招迷惑手法。”


    董難自付,就算是他,麵對著韓元這樣的攻擊,就算不會身死,也會受傷不輕,倒不是說男子如何厲害,而是男子的作戰技巧具有欺詐性,讓人防不勝防。


    抓住了範仕的空檔,在老者還未徹底落地之前,已經幻化出兩次攻擊,做著致命一擊的韓元獰笑一聲,“老賊當死!”


    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這一拳之上,隻見韓元的拳仿佛被擦亮的寒鐵一樣,晃出亮眼的寒芒,讓人心驚膽顫,他相信隻要這拳打在老者身上,一定能讓這個他二十多年來日日夜夜恨之入骨的老者打個通透!


    隻不過很可惜,看似必定要中這一拳的老者竟然在空中蹬了蹬腳,就跟踩在地麵上沒有什麽兩樣,竟然在關鍵時刻挪開了身位,讓韓元撲了一個空。


    與此同時,老者雙掌如鉤,向下一探,從天而降,就像那捕捉獵物的蒼鷹,伸出它的利爪,在捕殺著它注視已久的獵物。


    連換氣都沒有換,就隻是靠著這一口氣,竟然能撐這麽久,韓元心中驚怒皆有,麵對著範仕的這一抓,他猛然跺腳三次,然後有兩道人影憑空出現在他身後,走進他的身體中,好像擁有了力量,身體上不時出現渙散人影的韓元大喝一聲,拳勁剛猛,與範仕硬碰硬了一下。


    韓元的腳下刹那間出現裂紋,並且塌陷了約有一寸,範仕飄然躍下,腳步並沒有後退,皺眉道:“斷山拳,你是鎮西城韓家的人?”


    董難不太了解鎮西城,不知道老者是在說什麽,但是坐在馬背上的劉岩聽了老者發問,頓時瞪大眼睛,將視線投在韓元身上。


    怪不得。


    怪不得韓元策劃要殺範仕,原來他竟然是鎮西城韓家的人!


    來到這裏大約有十幾年左右,劉岩剛好避過了鎮西城最腥風血雨的時候,那個時候鎮西城還沒有駐城守軍,當初的韓家作為鎮西城中最大,實力最強的勢力,可以說就是鎮西城的皇帝,掌握這座有著數萬人口的城池,就連郡守見到韓家弟子,也要卑躬屈膝的問一聲好,不然有郡守的命,但是有沒有當郡守的命,那可就不好說了。


    然而就是擁有著這樣實力的韓家,卻在一個月光明亮的晚上,被人滅了滿門,沒有人知道是誰出的手,隻有一串用鮮血為墨的大字寫在韓家的高牆之上。


    “作惡多端,因果報應。”


    這八個大字寫的一點都不差,本來是一樁驚天的慘案,但是從鎮西城人們的反應來看,就可以知道韓家平時到底做的有多過分。官府沒有接受這樁懸案,選擇了不了了之,據說郡守府在韓家出事後連這擺了三場大宴,一場接一場,不管是達官顯貴也好,還是普通百姓也好,先到先坐,不分貴賤,直到喝的年歲已高,平時都不喝酒的郡守老爺喝的不省人事,這才散場,賓客盡歡。


    連郡守府都這樣,更不用說那些平日裏深受韓家欺負的那些百姓了,家家戶戶都像是過年吃餃子一樣,熱鬧非凡,有人甚至趁著黑夜,在外麵偷摸的放起了炮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叫罵吵鬧,反而在聽到了這連串的炮仗身後,臉上愈發寫滿了高興。


    “怎麽了,範大俠,現在才認出我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當年之事呢!”


    在老者的一抓之下,韓元身上的一道虛影散去,他滿臉猙獰,望著當初這個殺了他整整一家的老者。


    當初也是大約是這個距離,尚且年幼的他看到一拳將至親打死的老者一步步向他走來,他清楚的記得,他當時心中沒有憤怒,隻有恐慌,那種來源於生命本身對於存在的渴望。


    嚇得已經尿了褲子,卻發現老者隻是盯著他看了眼,旋即就轉身離去,偌大的韓家除了滿地屍體外,隻剩下他一個人,他這才悲憤的嚎啕大哭起來,並且發誓要替這些人報仇,一定要殺了這個老者!


    這麽多年過去,原來在這麽近的距離麵對老者,他依然有些恐懼,不過這種恐懼很快就消散掉,望著十幾年來日思夜想,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的血海仇人,韓元現在的表情就像是一頭野獸,在注視著他的獵物,隻等時機一到,就填腹充饑,飽餐一頓。


    “你是當年我放過得那個孩子?”


    他今天能夠無敵於鎮西城,其實韓家功不可沒,二十幾年前,老者隻是一個體格健壯一點的賣炭人,靠著賣炭的那點微薄收入,來勉強的維持家用,不至於餓死一家老小,隻可惜有一天雪天路滑,因為一不小心,拉炭的車沒有停住,滑了出去,在撞上一個小孩子的時候,見到炭車滑下去,拚了命往前跑的他用盡全力,改變了炭車的方向,沒有讓前方受驚失措的小孩子受到傷害,但是,他卻因此闖下了彌天大禍。


    沒有再撞到人,炭車撞在了牆壁上,但是車上的碎炭在碰撞中震出車外,不小心弄髒了路過的女子身上。


    如果說是一般達官顯貴人家的跋扈子弟,說不定也就是抽打他幾下就算了,弄髒了別人的衣服,他也認了,但是偏偏不巧,雪白長袍上有了汙點的女子,是韓家之人,於是那天,在寒冬雪地裏,他的一家老小都被人拎了出來,跪在地上,給女子叩頭認錯,那天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在他不斷懇求中,女子沒有諒解他,直到他的已經年邁的母親因為寒冷凍死在雪地裏,覺得不吉利,女子這才給了他一腳,然後大搖大擺的離開。


    悲痛欲絕的他抱著至親在雪地中嚎啕大哭,然而還來不及下葬,他本就虛弱的妻子和孩子就因為傷寒而死,幾日之間,他哭的沒有一滴眼淚,整天對著雪地發呆。


    韓家勢大,報官也沒用,心如死灰的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重新推起了炭車,他出門繼續賣炭賺錢,為了安葬他的親人,為了讓他能活下去。


    他不能死,因為韓家還沒有亡,他的公道還沒有討。更新最快s..sm..


    期間倒也是遇到了一些貴人,願意仗義出手,隻不過一聽說是韓家,一個個都作鳥獸散,求人不如求己,既然誰都不管,誰也都管不了,那麽他隻能靠自己。


    所以在賣炭的閑暇之餘,他都會練著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有通過看別人學到的,有通過地攤上商販販賣的雜書中看到的,有自己胡亂想到的,總之隻要是他知道的,他都練,所以在幾年之後,沒有經過一場實戰的他踏上了韓家大門。


    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這麽多年深入了解下來,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著罪孽,每一個人都洗刷不掉,所以在那天晚上,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思索,他一個人滅了韓家滿門,本來覺得高高在上,跟他是兩個世界人的韓家人,如今發現卻也是那麽的脆弱不堪,除了一個老者之外,都沒有人能經受住他兩拳,他自嘲一笑,原來當初心中不可戰勝的存在,原來卻是泥塑雕像,一碰就碎。


    正當他檢查是否有人還活著的時候,他發現了站在院裏的孩子,斬草要除根,這個道理,就算是賣炭的也懂,但是冤有頭債有主,韓家人的孽跟這個尚且年幼的孩子沒關係,如果真的斬草除根,那麽他跟韓家人有什麽區別?


    所以深深的看了一眼孩子,他轉頭就走,沒有再過多停留。


    後來韓家被滅門的消息傳了出去,沒有再見到這個孩子,他還曾經為這個孩子而歎惋,不曾想,在今天這個時候遇上。


    “不是你放過的我,是老天有眼,天道循環,讓我在今日殺你!”


    看到韓元怨毒的眼神,範仕搖了搖頭,繼而沉聲道:“你報仇沒錯,但是天道循環?嗬嗬,韓家咎由自取,自作孽,天饒我不饒!”


    “你算什麽東西!”


    家門口的八個血字至今都還在那座死寂沉沉的大院牆上,韓元怒道:“就算韓家有錯,也不該你來多管閑事,滅我韓家,今日我必殺你!”


    “韓家不是有錯!”


    時隔這麽多年,就算已經報了仇,範仕還是怒目糾正道:“韓家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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