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謙?”


    董難言疑惑道:“趙長老,顧謙是誰呀?”


    來落葉宗也算有些時間了,少年對落葉宗裏的長老和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閑暇之餘更是在六樓裏翻閱過落葉宗大大小小的檔案秘卷,可卻從未聽到見過趙妙口中提及的這個名字。


    想起老者說的以前那個字,董難言心裏猜道:“難不成這個顧謙現在不在落葉宗了?”


    想起了陳年往事的趙妙有些唏噓,那人死後,那件事也就算翻篇了,多說無益,可既然今天說到這,打開了話匣子,那就一吐為快。


    董難言雙目一緊,因為老者沒有在開口說話,而是通過心湖傳音與他交流。


    以傳音之法開口的趙妙緩緩道:“顧謙這個名字,你在落葉宗裏是查不到的,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不過今日你我二人談到這裏,那我告訴你也無妨,況且,這件事,也跟你的師傅葉心有點關係。”


    這麽神秘?還跟葉心師傅有關?


    董難言認真聽著老者的一字一句,隻是趙妙的第一句話,就讓少年心湖一震。


    “顧謙,是葉華的父親,落葉宗上代宗主葉望唯一的親傳弟子,後來背叛山門,自覺有愧,跳進枯井鬼牢而死。”


    說起這段往事的趙妙歎息一聲,“顧謙資質驚人,上山十年就修成登樓境,又十年淩虛禦空,成為我落葉宗第一天驕,而且以顧謙淩虛境的修為,枷鎖境武夫的體魄,實力就算跟師傅葉望比,也不逞多讓。那個時候,整個落葉宗都對他寄予厚望,就像現在的你一樣,大家都認為,顧謙是能帶領落葉宗,走向更遠的人。”


    眼中有追憶,有複雜,老者繼續道:“板上釘釘是下任宗主的顧謙,長得也不賴,宗裏不知道多少女弟子,傾心於他,可男子對之不理不睬,隻是當做同門情誼對待,當時你師傅葉心還曾取笑過他,說他是肯定有一個叫做情竅的竅穴沒有打開,不然,怎麽一點風流意氣也沒有?”


    老者搖搖頭歎息一聲,“後來證明,是你師傅葉心錯了,顧謙不是情竅未開,而是一直沒有人,能讓他打開情竅,在一次下山曆練中,他愛上了一個女子。”


    董難言心裏微微詫異,這不是挺好的嘛,怎麽趙長老的聲音這麽無奈和充滿歎息?


    不過隨後老者的心湖密語,立刻就讓心中充滿美好念頭的董難言驚得豎起雞皮疙瘩。


    “與顧謙情投意合的那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如今執掌森骨域的白骨娘娘,白露!”


    簡直是匪夷所思,前些日子差點拆了落葉宗,殺了他的白骨娘娘,竟然和落葉宗宗主親傳弟子情投意合?


    壓下心頭的震驚,繼續聽著老者講述的少年心中已經有所猜測,落葉宗沒有顧謙此人的記錄,白骨娘娘又如此仇恨落葉宗,難不成?


    老者聲音中越來越帶著一份惋惜,“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顧謙當初與白露在一起,這本也無妨,雖說森骨域行事詭異,手法惡毒,但與落葉宗的關係遠沒有現在這麽惡劣,頂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論立場,他兩人真在一起,到也是般配,可一個是落葉宗宗主親傳弟子,一個是森骨域裏祁夫人的得意門徒,想要摒棄門戶立場之見,談何容易?”


    神通樓五樓的門戶已經被趙妙雙手一揮輕輕合上,抽出兩本書,墊在屁股下,一本遞給董難言,讓少年坐著聽的老者繼續講道:“本來就是一場孽緣,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更是徹底讓這對男女對立。”


    “當初在落葉宗和森骨域旁邊,有一座洞府被人開鑿出來,經過查探,那洞府乃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位金丹境的坐化之地,裏麵遺留著一件白紗,一頂骨冠。”


    聯想到那日在落葉宗大殺四方的女子,董難言猛然一顫,難不成是白骨娘娘手裏的那頂骨冠和白紗。


    趙妙注意到少年的震驚,輕輕點頭,“正是如今白骨娘娘手裏那兩件據說可以讓人破開淩虛境的靈寶。”


    董難言不能像老者一樣傳音發聲,可又不敢張口詢問。


    注意到少年的難處,老者繼續道:“洞府有字提醒後人,那骨冠和白紗,都是靈寶,靈寶啊,除了森骨域有一件和咱們枯井鬼牢中有一件外,就沒聽說這附近有哪個宗門曾經擁有過,尤其是這兩件靈寶還關係著讓人成為渡海境的機緣,對落葉宗和森骨域來說,都是必爭之物。那是我們落葉宗算得上是傾巢出動,可是森骨域同樣也是不遺餘力,連番惡戰下,雖然擊殺掉森骨域三位淩虛境修士,但不得不說,森骨域的那位祁夫人,當真是有大魄力的女子,在以一敵四中,引爆了森骨域靈寶,重傷三人,殺死一人,奪走了骨冠和白紗。”


    “那場戰鬥後,宗裏就出現了一種聲音,有人指責戰力不遜色於葉望的顧謙手下留情,所以落葉宗才與靈寶失之交臂,才會有長老慘死。但其實我們幾個長老都知道,顧謙雖然確實對白露留手,但是對森骨域,並沒有所謂的手下留情。”


    “本來這種流言流語,說說就過去了,那場戰鬥過後,祁夫人雖然重傷,但是畢竟擁有兩件靈寶,誰也不敢貿然攻進去,所以宗裏就拍一位韓長老在森骨域外監視那裏的動向,不過...”


    老者閉上雙目,“負責監視森骨域的韓長老,有一日竟然發現,顧謙從那裏走出。”


    如果趙妙說的顧謙與白骨娘娘相愛讓董難言聽得震驚,那接下來的這件事,就讓董難言覺得荒謬。


    “韓長老發現了顧謙,那以顧謙的本事,自然也是發現了韓長老,在韓長老一路逃遁到葉望麵前稟告時,被一路追殺的顧謙擊殺在葉望身前。”


    董難言心湖間老人言語滿是歎息,甚至老者至今也不願相信,那個從進入落葉宗,被他看著長大的男子,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韓長老死後,葉望當然是大為惱怒,而見到事情敗露,顧謙又在落葉宗和葉望大大出手,落葉宗以前有二十七峰,如今隻剩下二十一座,那六座,正是在那場師徒大戰中毀去。那一戰,顧謙的實力才真正顯現出來,哪裏是跟葉望相差不多,分明是猶勝一籌,但也許是念師徒情誼,或者是覺得心中有愧,在出手重創了葉望後,顧謙因為分神反而被葉望拿下,關在囚牢中,後來你的師尊葉心卻為顧謙求情,覺得事有蹊蹺,不是顧謙本意所為。”


    “可事情偏偏就是這樣,親口承認背叛落葉宗的男子,掙脫了鎖鏈,跳進了後山的枯井鬼牢,受到重創的葉望因為壽元耗盡,冒死衝擊渡海境後失敗仙去,而葉心,也因為這件事與葉望發聲爭執,出走落葉宗。奪得靈寶的祁夫人因為傷勢過重而死,繼承靈寶的白骨娘娘卻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躋身渡海境,同時因為師尊和顧謙的死對落葉宗深惡痛絕,導致現在這樣水火不容。”


    沒有想到替周搖問一下修行功法,卻問出這麽多辛秘,董難言心裏有些明了,怪不得六樓的檔案秘卷裏沒有顧謙這個人的信息。


    不再以傳音說話,神色複雜的趙妙起身歎道:“小友聽一聽就是,這事早都翻篇了,死都死了,說再多也隻是個故事,不過可惜的是,顧謙跳進枯井鬼牢後,他那套獨門的武夫功法,也就失傳了。”


    說了這麽多,老者有些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他當初也是這樣細心的教導剛入山門的顧謙,隻可惜,可惜啊。。


    輕輕拍了拍少年肩旁,趙妙向樓下走去,“那些武夫功法,你可以向葉澈請教一下,他懂得比老夫更多,小友慢慢觀看,我就先下樓替別的弟子解惑了。”


    恭敬的送走老者,董難言盡量平複心神,然後翻開那本青玉書,學習參悟。


    ————


    森骨域裏,因為那個女子獨好白色,所以所有建築便再無它色,舉眼四望,單一而又寂肅。


    從祁夫人掌管森骨域時,就隻收女子,到了白骨娘娘這裏,同樣如此。


    一座肋骨形狀的洞口,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仰頭對身旁女子問道:“曉蟬師姐,師尊怎麽不在大殿裏啊,我還有一些修行上的問題不懂呢。”


    披著白色的紗衣,在董難言來落葉宗之前,是這神州東部偏僻之地開竅數量最多的女子眼神有些深邃,似乎望向很遠的地方。


    女子聲音空靈,輕笑道:“那你可以來問我啊。”


    小女孩撅起嘴巴,“可是師姐你平常比師尊更神秘耶。”


    女子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輕輕一笑,“神秘?”


    在森骨域屬於禁地的地方,就是連夜曉嬋也不能進入,這裏草色青青,水流沉緩,誰也想不到白色無垠的森骨域裏竟然有這樣一處青草綠水之地。


    一座墓碑前,有栩栩如生的男子雕像對著墓碑跪伏在地。


    披著安青皮囊打上落葉宗的女子麵色蒼白,白紗上有細細縷縷的血跡,她摘下頭頂骨冠,放在墓碑上,輕輕道:“師尊,等下次,我一定用落葉宗全宗的鮮血,染紅骨冠,回來給您戴上。”


    ————


    沒有在神通樓待太久,可以隨意借閱功法的董難言將青玉書放在懷裏,準備回去,不然,可真就要摸黑回金柳峰了。


    樓裏有同樣準備回去的弟子跟少年打著招呼,董難言笑著回應著,先一步走下樓去。


    跟少年打招呼的一個弟子笑道:“小師叔人真好,一點架子也沒有。”


    另一個弟子點頭道:“可不是,可不像劉師兄,仗著宗主弟子的身份,作威作福的。”


    先前開口的弟子連忙讓他說話小心些,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可就有好受的了。


    悻悻然閉上嘴前,後者小聲道:“還不讓人說實話了啊,沒看葉芷師妹都願意跟小師叔在一起嘛,前段時間我可是看到她和小師叔一起去那個算命攤子了,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行啦,快走吧,師傅怎麽教你的,言多必失。”


    等到腳步聲過後,四樓裏,正在翻閱玉簡的男子陰沉著臉,回想著兩人的聲音,腦海中從全宗上下篩選著有資格進入四樓的人,一一匹配。


    ————


    溪水岸邊,周搖還盤膝坐在青石塊上,靜坐修行。


    董難言快步走上前,打趣道:“再不回去,你晚上就得摸黑了。”


    睜開眼,周搖從青石上蹦下,笑道:“不著急呢,趁著這幾天師傅沒給我安排什麽活,能多修煉一會是一會,太早回去了,就會被師兄師姐使喚來使喚去,還不如摸黑回山。”


    沒有找到適合周搖的功法,董難言從腰間掏出幾塊東西,拉起男孩的手,在對方詫異中將塞進男孩手間。


    周搖瞪大眼睛,手中的幾塊白色玉潤的石頭,這是師傅一個月才會賞下一塊的稀罕物啊。


    吞咽下一口口水,麵前少年笑嘻嘻的,但是周搖可不敢接下石頭,“小師叔,你是不是拿錯東西了?”


    董難言伸手讓男孩握緊手中靈玉石,輕笑道:“沒拿錯啊,你該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麽吧?”


    靈玉石不沉,光是握在手裏就感覺渾身舒坦,但是周搖卻覺得有些沉甸甸的,小心問道:“小師叔可是有什麽事要交代給我?讓我去辦?”


    “有事兒?”


    董難言摸了一下下巴,笑道:“還真有一件事兒。”


    周搖咬緊牙關,果然是有事,手裏的玉石,男孩一年也得不到這麽多,那送出這份厚禮的小師叔,到底讓他辦什麽事兒?


    溪水潺潺中,少年輕笑道:“希望你能變強一點,努力堅持些日子再被我超過去。”


    言語真誠自然的少年拍了拍男孩肩膀,鼓勵道:“加油。”


    等到看不見少年身影,溪水邊,和少年非親非故的男孩看著手心石塊,淚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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