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陵滿臉冰寒之色,近乎是從齒縫中蹦出來的聲音:“你就是夢魘?!”


    麵對他如此態度,夢魘卻隻是咧嘴一笑:“沒錯。局長,幹嘛這麽大火氣?生氣傷肝,對身體不好。”


    江天陵冷笑一聲,按在桌上的兩手青筋都暴露了出來,恨不得親手斃了這個畜生!


    林飛理解他的心情,但見到這一幕依舊皺起了眉頭,低聲提醒道:“他到了這裏,就已經沒有了活路。”


    江天陵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的怒火和殺意按捺下去,沉聲道:“宋藍天是你殺的?”


    夢魘點頭,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包括案件之前如何踩點、案發當夜是如何籌備、又如何行動栽贓給吳墨靈,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


    江天陵聽得背後泛起了一陣寒意。


    如果不是林飛親自出馬,這個案件會不會錯判,讓凶手逍遙法外、無辜者被槍決?


    他不敢細想下去,隻能打住了這樣的念頭。


    事情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都不必提江天陵對林飛的絕對信任,單是夢魘所言與案件所有細節完全吻合,便能說明這一點。


    夢魘提到這個任務也是頗為唏噓,說一點也不藝術。不過既然受害者是一個糟老頭子,想來也和藝術無關。


    江天陵根本聽不得他這套瘋子一般的說辭,隻讓他表演了一下如何偽裝成吳墨靈。他想要掌握確切詳盡的證據,將這件事的真相公之於眾,而不是讓人浮想聯翩,認為這個夢魘隻是替罪羊。


    夢魘倒也光棍地出奇,幹脆翹起了二郎腿,兩手一攤道:“我倒是無所謂,不過沒有化妝品啊。”


    江天陵看到他這模樣便火冒三丈,死到臨頭憑什麽還這麽囂張?


    “去二十四小時店買吧。”林飛淡淡開口。


    江天陵這才恭敬地應了一聲,出了審訊室。


    沒多久,他便帶著一堆女人的化妝品回來了。


    夢魘一副輕車熟路地模樣,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挑三揀四的,不時還評價一下這款化妝品如何不入流。


    江天陵已然額頭青筋直跳,猛地拍桌怒喝卻沒有半點作用。


    但林飛隻睨了夢魘一眼,後者頓時乖覺起來,迅速開始化妝。


    描眉、夾睫毛、畫眼線、打眼影、貼雙眼皮貼......


    夢魘不愧是自詡藝術家的人,一雙手顯得比女人還靈巧。顯然不單能用在暗殺一途,化妝也全然不在話下。


    當他放下鏡子的時候,江天陵已然陷入了沉默。


    因為在他眼前的夢魘,此刻赫然有著杏眼、柳葉眉。甚至在一雙漂亮的眼眸之下,還有女人的臥蠶,雙目顯得水靈靈的。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說不定還會感歎一句“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江天陵不是沒有見過喬裝打扮、化妝易容,想要逃避抓捕的罪犯。但境界如此之高,全然以假亂真的水平,還真是第一次見。


    隻有林飛的內心毫無波動。相比較當年影宗的幻容之術,夢魘這一手簡直跟鬧著玩似的。


    江天陵拍下了這一幕,準備以照片的形式存入犯罪檔案之中。


    案件已然定性,夢魘便微笑著看向林飛:“前輩說話可還算數?”


    林飛古井無波地“嗯”了一聲。


    夢魘站起身來,頗為紳士地行了一禮。


    “前輩大氣,我也不能有所藏私。”夢魘歎息了一聲,要了紙筆寫下一個賬號密碼。


    他告訴林飛,要找尋黑玫瑰的關鍵是白戰。而要讓白戰為他所用,就需要給他看這個網盤上的文件。


    眼見林飛收下紙條,夢魘深吸了一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前輩請隨我到花園。”


    一行三人來到警局的小花園,夢魘在江天陵不悅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摘下一朵朵白色的梔子花。整個花園都被他摘光了,梔子花的芬芳撲鼻而來。


    夢魘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深深嗅了一下手中的花朵。


    他將梔子花成片扔在地麵,指間發力,用指甲深深劃過自己的手腕。


    刹時間,夢魘白皙的手腕上,湧出了鮮紅的血液。


    夢魘感受到了痛楚,臉上卻露出了興奮陶醉的神色,乃至於雙眼都閉上了,似要仔細感受這種死亡前痛楚的愉悅。


    “死亡,是一種痛苦而美麗的藝術。”


    “他們不懂。”


    “我為他們帶來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他們卻稱呼我為...殺手。”


    夢魘低聲呢喃著,將滿地潔白的梔子花鋪陳為一個骷髏頭形狀。


    他腕間腥紅的血液滴落在花瓣之上,形成了紅與白的鮮明對比,頗具視覺衝擊力。


    “隻可惜我偉大的藝術,到死終究隻有這點發揮之地。”夢魘感受到了深深的遺憾。


    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自己的死亡,甚至準備了上十中堪稱華麗的自殺手段,可惜現在都用不上了。


    在極盡華麗的綻放中殞命,那應該是多麽美好?


    伴隨著生命的流逝,夢魘安詳地躺在了花瓣之中,出神地仰望著夜空。


    這一刻,他想到了曾經的搭檔。


    ......


    “我是夢魘。”在殺手界初露鋒芒的夢魘,看著眼前孱弱秀氣的姑娘,難掩一臉的失望之色。


    就算要培養新人,這種材料也讓人看不到半點希望。導師果然是個蠢貨呢。


    “啊?我...我叫林心雨。”小姑娘怯生生的,“是玫瑰姐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什麽都聽她的。”


    “我親愛的小姑娘,殺手不需要有名字,隻要有代號就好。畢竟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名字呢。”夢魘嘴角的笑容有些寒意,似乎已經預感到她的死亡了。


    “不啊,”林心雨稍作猶豫,一雙眼眸亮晶晶的,“我就想知道你的名字。”


    夢魘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有所觸動,卻隻冷笑了一聲不說話。


    林心雨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和感興趣,直接便說道:“你看起來真不像個殺手呢,像個...藝術家或者鋼琴家什麽的。”


    夢魘瞳孔微微一縮,喉嚨有些發緊:“為什麽?”


    林心雨一指點在唇邊,“唔”地沉吟了一下,這才笑著說道:“因為你很有藝術感,而且這雙手,一看就像彈鋼琴的嘛。”


    夢魘沉默片刻,終於眼前一亮。


    他突兀地牽起林心雨的手,誠懇地問道:“你願意成為我最傑出的藝術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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