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民事司的要求,林遷第二天就去學校報到了。讓他煩惱的是,這學校製度森嚴,一點也不像他那個時代的大學,而西蒙似乎恰好屬於那種學校重點管教的、不良學生的範疇。


    還沒進校門,他就被一個教導主任模樣的人攔了下來:


    “西蒙!你居然還有臉回來上課?像你這種無故逃學的家夥,早就應該強製退學!”


    “老師,我……”


    “走,你現在就跟我去教務廳,我看你這次還怎麽狡辯!”


    林遷有點發懵,想當年他在地球上的時候,到死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典範,這還是頭一次被教導主任逮住,而且用退學相威脅。他一下子沒想到該怎麽處理,隻好帶著一種賤賤的新鮮感跟去了教務廳。


    市民環在學籍檔案上靠了一下,教導主任指著退學手續一欄正要開始恐嚇,突然刹住了嘴:“嗯?執法司和民事司聯合說明?嗯?林遷?等等,你不是西蒙嗎?”


    林遷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編的故事複述了一遍,然後茫然地、無措地望著教導主任說:“老師,請幫幫我吧。”


    教導主任震驚了。


    這是那個囂張跋扈,從不交作業,一學期逃課三十六次,經常打劫弱勢學生,率領一幹不良少年幹群架的西蒙嗎?


    ……不,他不是!


    這是個迷途知返的學生!他在用一顆純良的心向他這樣優秀的精神導師求助!


    “咳,看在你處於特殊原因並且有心悔過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吧。以後如果遇到什麽問題盡管來找我,我會盡自己所能幫助你的,西……林遷同學。”


    “知道了,謝謝老師!”


    林遷眼懷感激地離開教務廳,按照校園地圖往自己的班級走去。


    教導主任看著他漸行漸遠,轉頭對同事說:“你說那群蓬萊海盜是怎麽篡改人的記憶的?這個月世信報上都登了好幾起了,不是隻有研究所有這種技術嗎?”


    同事懶洋洋地回答:“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吧,星際海盜什麽市麵沒見過?像我們這種落後的三等星球,唯一能跟上麵交流的隻有研究所,說不定這種技術在一級星球或者新域都已經普及了呢。”


    “也對。”教導主任點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聲嘟囔道,“不知道能不能借用這種技術讓老婆忘記我偷情的事?那樣就再好沒有了……”


    林遷這一天的學習一點也不順利。


    由於西蒙的不用功,他的腦子裏除了認得字和會說話以外,基本什麽也沒有。他悲哀地發現,自己需要惡補所有課程。


    唯一聽懂的是“專門講故事”的《星辰簡史》,那老師反複跟他們強調,期末考試必考莫氏一族在近代星戰中所發揮的作用,尤其是現任軍部總帥莫倫公爵的偉大功績。


    整整兩堂課,他口若懸河地描述著莫倫將軍所指揮的玫蘇星海之戰:“……絕境!那是我們聯合王國遭遇過的最慘烈的一場戰役!新域的艦隊所過之處,隕石陣都被摧毀殆盡!他們有四萬艦船,而我們與其交鋒的隻有區區兩萬艦隊!可是莫倫將軍絲毫沒有退縮,他率領艦隊奇跡般地衝出了重圍!至今,在那片戰場上依然回響著莫氏艦隊的凱歌……”


    “因為這場戰役,莫氏被授予了伊蘇拉最高爵位,有人說莫倫將軍是靠裙帶關係上位的,那都是胡說八道!他是位錚錚的英雄,是用無數次的衝鋒陷陣,用自己的忠誠和勇敢換來了今天的成就。現任君主約薩陛下說過,伊蘇拉聯合王國的半壁江山都是莫氏的,同學們,這是何等的殊榮!”


    ……老師說得慷慨激昂,下麵卻沒幾個學生在聽講。林遷關於戰役的部分聽得很仔細,因為是考點,至於後麵大段的讚美詞,他就是左耳進右耳出了――別人的偉大與他何幹?


    他隻要趕緊把學習進度趕上來就好了。


    無論在怎樣的環境中生存,學習都是必不可少的,就算作為一個與社會脫節了上萬年的古人類,他也不能自暴自棄,這是他曾經作為“好學生”的驕傲。


    帶著這份奮發圖強的驕傲,林遷放學了。


    剛出校門沒走多遠,他又被人攔了下來。


    麵對十來個跟他帶著同樣校徽的“朋友”,林遷心下長歎,他果然是跟這個世界犯衝嗎?怎麽這麽多人找他的麻煩。


    “西蒙,消失這麽久你去哪兒了?沒給弟兄們帶點什麽甜頭回來嗎?”


    “是啊是啊,你有沒有搞到那種露克粉?據說這次星際海盜販了不少在黑市裏?”


    “西蒙,有閑錢沒有?最近手頭有點緊,借我點花花?”


    林遷冷著臉不理他們,側身想要離開。


    “哎哎你跑什麽呀!”有人迅速堵住他的去路。


    “你們認錯人了。”林遷說。


    “哈,你開什麽玩笑。西蒙你搞什麽啊,以前你可不是這麽小氣的。來,讓我看看你還剩幾個錢。”


    那人邊說邊強行拉過林遷的手腕打開市民環,接著怪叫一聲:“天哪西蒙你發財了!十五萬啊,你居然有十五萬!有福同享啊,借兄弟五萬怎麽樣!”


    “滾開!”林遷怒了,一把推開他們往前奔去。


    那些小混混哪裏肯放他走,立刻追上去作勢要打。林遷自知雙拳難敵四手,但他也知道,想跟這些人斷絕來往,這場架早晚要打。於是他甩開身上累贅,回身就是一記側踹,把離自己最近的人踹倒在地。


    其他人見他如此彪悍,都是一愕。


    林遷卷起袖口,冷冷地看著那些人:“要打就一起上,別磨磨蹭蹭的!”


    所謂輸人不輸陣,這是張索教他的。當初他給小飯館端盤子時無意中惹了那附近的流氓頭子,十幾個人對峙他和張索兩個,最終他們就是憑著不怕死的氣勢脫身的。當然,身上的傷也足足折騰了他們一個月。


    現在張索不在身邊了,林遷明白,他隻能靠自己。


    ……


    對方總共七個人,好在沒有武器,全靠拳腳。


    林遷擦了擦嘴角的血,從地上爬起來。他嘶嘶抽著氣活動一下手腳,除了渾身疼點以外,似乎沒有傷筋動骨。


    還好,一比七輸成這樣也不算慘了,最多臉腫得認不出來而已。


    那幾個人臨走前啐了他一口,說他是垃圾還要裝清高,說一個活不了多久的曇族,揣著不幹不淨的錢就以為自己是貴族了,惡心。


    是,林遷也覺得西蒙賬戶裏的錢有些蹊蹺。可能對於貴族來說,這幾個錢就像零花錢一樣,可對於西蒙這樣的窮學生而言,十五萬米拉,那就是筆巨款。


    但是,再怎麽蹊蹺,這筆錢現在是他林遷的了,他一點也不在乎錢的來曆。


    林遷忍痛蹣跚著回家,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因為那幾個人最後撂下一句“別讓我們再看見你”,通常這句話就意味著,他跟他們再不相幹了。


    所以這些傷受得值得,他又向正常人邁進了一步!林遷腫著臉扭曲地笑著。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懸浮轎車從他身旁駛過,車裏的人拿著一張側影照片與他核對了下,搖了搖頭說:“身影有點像,不過臉就……”


    差太遠了,眼前這人至少比照片上的那位胖一圈!而且便攜式檢索儀器上顯示此人名叫林遷,並不是西蒙。


    “報告所長,a組失去線索。”


    通訊器另一端傳來一聲歎息:“那就這樣吧,大家辛苦了,可以換班了。”


    切斷通訊,南達爾疲憊地靠在座椅上反思:那樣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消失了呢?那個讓他感到莫名熟悉的曇族,究竟在哪兒?


    滴滴滴滴,助手發來日程提示:“南達爾醫生,您的兩位重要訪客已到達研究所。”


    “好的我知道了。”


    由於兩位訪客的身份太過特殊,所長必須親自出麵。


    南達爾收拾好沮喪的情緒,來到戒嚴了的研究所門口,對著低調卻奢華的懸浮車欠身行禮:“恭迎王後陛下,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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