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日暮江由西向東滾滾而逝。下遊青林山地界,水流湍急。


    山裏有個出雲村,村子規模不大,方圓不過四五裏,大約有一百五十戶人家,生計都靠這青林山。


    一日傍晚,幾艘杉木漁船,在江麵上徘徊。


    “黃老頭,收網!”,約莫過了一刻鍾,一個年輕人使勁吆喝。


    “好嘞!”,一個頭發半白、駝背的邋遢老頭笑著說,“這日暮江的魚兒可是越來越肥美了啊,老黃我可又有口福了”。


    這年輕人名叫陸北遊,老頭子名叫黃朝,爺孫倆在出雲村生活了十七年。


    眾人手緊握粗繩發力要將漁網拉出水麵時,水中傳來一聲悶響,手中繩子一沉,再也拉不上半分。


    “網裏進大家夥了,賣到鎮上可以換好多銀子。黃老頭,老天爺給咱門送財來了”,陸北遊呼吸急促,雙眼放光。


    這般稀罕物數十年都不得一遇,若是被富紳看上眼了,得來的銀子抵得上半年的勞作。鄉富豪紳最是愛這些奇巧罕見的物件兒,花些錢財買回去,或放生以積陰徳,或圈養以供觀賞。


    “遊小子,可別鬆了神,這水裏的家夥不尋常”,黃朝吆喝一聲。


    粗繩才堪堪上升了幾寸,水中又傳來一聲轟雷般的悶響。


    陸北遊見狀,眼中光亮更甚。他走到船身中央將麻繩綁在桅杆上,年輕的臉龐上有幾分自得,吆喝道:“大家聽我的,把繩子綁到桅杆上,待到這水底下的家夥力竭,我們再收拾它。”


    眾人將粗繩綁到了桅杆上,隻有黃朝緊緊抓著不放。


    “黃老頭,你在磨蹭什麽,擒住了這個大家夥,換了銀子,我就去鎮上給你買酒喝”,陸北遊見到這黃朝一動不動,生怕錯過了這個天大的機會,心急道。


    黃朝漲紅了臉,雙臂將那繩子一扯,整條手臂青筋暴起,眼睛爆出精光。“不好”,一個念頭如驚雷般從老頭的腦海閃過。他大吼一聲,“快把繩子解開,扔了!”


    陸北遊聽了這話,心底不由地來了幾分火氣,“老頭子,你瞎說什麽胡話呢,這家夥快要乏力了,放繩……”


    水底一陣翻騰,桅杆硬生生被拉彎,連帶著船身搖晃。時至此刻,陸北遊才明白,這底下的東西哪裏是送財的啊,分明是索命的啊。幾艘漁船在將傾未傾的千鈞一發之際在激流中扭過身子,恢複了平穩。粗繩將連帶著扯斷的半截桅杆,滑到水裏去了。


    陸北遊蓬頭垢麵,背靠著欄杆,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完了,偷雞不成蝕把米,銀子沒到手,還把船給弄壞了。”


    黃朝粗著嗓子吼道:“都快跳船,到我這艘船上來。遊小子,老子回去再跟你算賬。”


    這句話宛如一道霹靂,驚醒了眾人。幾個漢子二話不說,一頭紮進水裏。陸北遊跳入江中後,一時間穩不住身子,被江流推出十丈之遠。此時異變陡生!


    一尊通體漆黑的龐然大物浮出水麵,赫然是一條巨大的蛟龍。它身長三丈,體表覆有亮黑色鱗甲,前後雙掌各生有兩隻巨大的爪子,脖頸上交織著花白條紋,碩大的腦袋上掛著兩個巨大的燈籠,頭頂長有一柄短而直的紫金獨角。


    這黑蛟浮出水麵之後,巨尾一掃,甩爛了幾艘漁船,而後發出低沉的牛鳴聲,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陸北遊。突然,碩大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一道精光,張開血噴大口,撲向水中的陸北遊。


    陸北遊肝膽俱裂,頭皮驟然炸開,本能地往水中一鑽,水中退了三丈,才勉強鑽出水麵。


    黑蛟又身子一揚,一條長有猙獰倒刺的長尾從水中揚起,如風雷般淩厲向陸北遊甩來。那一瞬,陸北遊睚眥欲裂,不由地閉上了雙眼。


    三息過去,那巨大的長尾並沒落下。陸北遊心神未定,迷迷蒙蒙中隻聽到“臨淵老兒,你敢”的大喝。陸北遊心裏估摸著是雲遊四方、古道熱腸的老神仙路過此地,降伏了那凶惡的黑蛟。


    陸北遊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一道熟悉的佝僂身影橫亙在陸北遊和那黑蛟之間。


    “黃,黃老頭。”


    “臭小子,給老子滾回船上去,真是沒出息”,黃朝話中透著幾分焦急。


    陸北遊此刻哪敢說半個不字,使出吃奶的勁向著那一艘漁船遊去。


    船上的眾人也真是看呆了,這平日裏在村子裏曬曬太陽的老頭竟然是一個世外高人。就在剛剛,眼看黑蛟長尾要將陸北遊碾成肉泥時,這半駝背的老頭一聲大喝,雙腳一踏,騰身飛出,而後一指點出。那巨尾竟然硬生生地被逼停在半空中。


    黃朝懸身半空,襤褸的衣衫在風中飄搖,他深邃的雙眼爆閃,周身上升起一股強絕的氣勢,轟向那苦苦掙紮的黑蛟。


    隻見那黑蛟碩大的身子一震,倒飛出去,撞在了江邊的岩壁上。


    陸北遊上了船,自言自語道:“娘嘞,這黃老頭可真是個高手啊。”


    那黑蛟從岩壁上掙脫,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獨角之上的紫氣化成一條紫色長蛇射向空中。紫色長蛇射入了眾人頭頂的雲層中,不見蹤影。


    霎時,風雷大作,烏雲從四麵八方聚攏而來。層層疊疊的雲霧中天雷翻滾,轟轟作響。


    話說蛟龍渡雷劫要尋一處無人之地以法門引動雷霆,不得有他人氣機牽引,否則惹得天怒,九死一生。這條蛟龍獨角上的紫氣便是引雷法門,同時也是壓製其修為的器物。此刻解除修為封印,又有黃朝氣機牽引,這般破釜沉舟,若是渡劫不成,是要與眾人同歸於盡啊。


    天幕昏暗,大雨如注。蛟龍脖頸揚起,燈籠大的眸子盯著黃朝。黃朝臉上驟然間青筋暴起,冷哼一聲,氣機流轉,淅淅瀝瀝的雨珠於三丈之外便已炸開。


    “臨淵老兒,竊了人世間的半個甲子的氣運,要想入大天人境界,先要問過老頭子我。”


    老頭聲音不大,在場眾人聽得皆是清清楚楚,卻又是一竅不通,不解這老頭話語中的玄機。


    那巨大的蛟龍竟然口吐人言:“原來你竟然在此地。黃朝十五年前,你堂堂天人奪那大夏的一成氣運,自賤而作竊賊,跌落小天人境。今日又與我作對,不怕遭了劫數嗎?”


    “宋臨淵,你今日借著黑蛟之軀強渡雷劫,耗人間氣運強渡天劫,如此倒行逆施,你也配說這天地劫數?要說劫數,今日我黃朝,便是你的劫數。”


    “你不過樓外樓境界,勉強算半個天人,我已在小天人境界浸淫三十載,勸你還是不好白費力氣的好,待我取了那少年人體內的大夏氣運,此前恩怨一筆勾銷。”


    “放屁,老子活了一把歲數,從沒見過如你宋臨淵這般厚顏無恥之人,不過是仗著宗族中興的老王八而已“,黃朝怒聲大罵,毫無風度,先前一股超然的世外高人風範又無影無蹤了。


    “此乃天道運數”,宋臨淵也不動怒,淡淡道,“就憑著你如今這損耗壽元換來的天人境界,不過無根之水,一擊即散,到頭來也阻不了老夫。”


    蛟龍蛟尾一揚,身形爆閃,揮動前爪向陸北遊抓去。


    黃朝大喝:“老匹夫,你敢!”


    眼看那蛟龍的前爪就要勾到陸北遊的衣襟之時,已經趕到的黃朝雙拳驟然轟出,與那蛟龍鋒利的前爪相撞。


    一人一龍的氣機以拳爪相交之地為圓心,如潮水般洪泄而出,除去黃朝周身以及身後眾人所在的漁船這一畝三分地,日暮江湍急的江水陡然而止,逆行折衝,化為一根根衝天而起的水柱。


    回過魂來的陸北遊眼中多了幾分神采,心中想到:“黃老頭這般威風,我可不能墮了他的名聲。”他轉身進了船艙,去尋魚叉。


    蛟龍吃痛一拳,身形退出五十丈。黃朝哈哈大笑,氣勢不降反升,“縱然是這無根之水的天人境,拖住你這雜龍,也是綽綽有餘。”


    “等到九天劫雷落下,我不過是在花費些時日尋一條蛟龍,而你這負有內傷的天人之軀在天威之下也不過是一灘齏粉。”


    宋臨淵心頭大疑,自己神附這黑蛟之上,術數神通雖施展不開,卻也是小天人境界,可這黃朝受了道傷,不過是樓外樓境界,比自己低了一籌,怎會這般強橫。


    “老頭我死了便是死了,活了一輩子,倒還沒見過那地府是怎般光景。天人神魂損傷,沒有半個甲子也恢複不過來,老頭我拿這條賤命換天下半個甲子的安定,這生意老頭子做了。”


    此刻,天色頓時暗了幾分,轉而又有不知何處而來的天光傾瀉而下。眾人抬了抬頭,望向黑雲翻滾的天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赫然一道碗口粗細的紫雷一閃而過。


    “黃朝,那九天紫雷就要落下,你真當要拚個魚死網破不成。”


    宋臨淵低沉道,趁黃朝不備,爪子一翻,化出一柄九寸長的紫金色的氣劍,射向站那飄飄蕩蕩的漁船。


    “不好”,黃朝暗道不妙,隻覺周身有如泰山壓頂,已被一道磅礴的氣機鎖定。


    “臨淵老兒,你竟這般歹毒!“


    此刻,於九天之上,一道紫雷,長驅而下,黃朝與那蛟龍不過五丈距離,皆在天道氣機鎖定之下。


    蛟龍發出一聲嘶鳴,其周身一丈內的日暮江水飛騰而起,一座巨大的水牆赫然挺立,那紫雷沒入其中,作經絡在水牆中纏繞蔓延。整座水牆驟然爆裂開來,內裏的黑蛟安然無恙,其身形小了五分,周身鱗片已有一部分化作了紫金色。


    水蛇般粗壯紫雷直接轟在黃朝胸膛之上,胸膛已是一片焦黑。


    “宋臨淵,今日定要你血濺於此”,黃朝大喝一聲,全身氣機提起,一道血箭從前胸傷口迸出。這時,一陣陣水波爆裂,強絕的氣勢直衝翻騰於水波之上的蛟龍。那紫色氣劍在這氣機混亂的江麵之上,速度陡然降了幾分。


    那蛟龍利爪一抓,直接撕碎了直衝自己麵門而來的氣機,雙眸之中淡漠無情,“黃朝,我已經渡過一道天雷,已身合天道,你要尋死,我便成全你。”


    四周虛空驟然響起一道驚雷般的聲音,“大玄宋臨淵,叩天地,借天雷。”


    聲音如洪鍾大呂般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船上眾人皆昏死過去,而陸北遊聽到此聲,隻是翻了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又迅速爬了起來。


    黃朝頭頂上方的青冥中,一道水蛇粗細的天雷燦然而落,朝黃朝身後衝去。他轉身迎上那道紫雷,雙目淩厲,爆閃出一道精光,紫雷在眉心前三寸處戛然而止。


    隻聽“嘭”的一聲,一隻碩大的龍爪碾入黃朝後背之中。黃朝猶如泄了氣的皮球,原本澎湃的氣機轟然一散,萎靡下去。


    天人交戰,不像世間凡夫那般招式繁多,路數奇巧。不過一招,便可定勝負。


    “此前我還與大天人境界還差一線,此刻,我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大天人,大天人已是半聖,半聖麵前,可敢放肆。”


    說罷,那蛟龍龍爪一揮,黃朝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落入水中,不知所蹤。


    一個大雨滂沱的雨夜,黃朝身披蓑衣,頭戴鬥笠,胸前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冒雨跑進了出雲村。


    幼小的陸北遊雙目緊閉,昏昏酣睡,村民們聽說這事兒都聚攏過來。


    村民見這孩子是個男嬰,周身包裹的繈褓乃是金絲玉綢緞所製,其中還有一枚玉佩,上刻著“陸北遊”三個正楷。


    “豪門最重子嗣傳承,誰若能生了個兒子,地位自會水漲船高。或是大房心中嫉恨,找


    人將這嬰兒從府中偷出,丟到這日暮江裏”,張青水侃侃而談。他自幼在出雲村與青嶽鎮間


    奔波往來,對其中門路也知曉幾分。


    黃朝靠在牆根上揮了揮手,“青水小子,你下次隨你爹去青嶽鎮上時,多買些小娃娃的用度回來。這額外的花費算在老頭子頭上。”


    “黃老,這小娃娃的用度倒也不值幾個錢”,張青水說道。


    “無妨,老頭子雖不如你等這般血氣方剛,捕捕魚還是應付得過來的。”


    張青水拱了拱手,說道:“這小娃娃見到我也要叫我一聲張叔。黃老放心,這小娃娃的用度包在我身上。”


    這一年的九月十三,大夏神器被篡。江山易姓與這偏遠的小山村好像無太大關係。


    剛入夜沒多久,蒼冥幽靜無聲,青林山上時而有微風掠過,又有從遙遠的山澗間傳來的極其輕微的鳥鳴聲,有一滴雨珠從虛空中飄墜而下,沾染在一縷銀白之上。


    黃朝站在青林山巔,眼神有一絲迷茫,轉而又爆閃出精光,強恨道:“天道不公。”


    豆大的雨珠打濕了粗布麻衣,黃朝緩緩看向天際,宛如即將爆發的火山,低沉道,“天不遂我願,我也不讓你這賊老天如願。”


    出雲村中,家家戶戶皆木門緊閉,在屋子裏點上了蠟燭。茅草屋裏,陸北遊蜷縮在木床的一角,心中有些害怕。


    離茅草屋不遠處有一戶人家。院子裏,石泥簷下,九歲的秦爾雅坐在小竹椅上,手裏懷抱著年僅兩歲的秦重嶽,眼眸裏透著一絲企盼。


    “這入秋的雨大了好多,不知道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秦爾雅在心中細細思量。


    清貧之家,多出孝兒。秦爾雅身為長女心思剔透,早早地擔起了家中的瑣事。半晌,她站立起身,抱著秦重嶽走進屋裏。


    秦爾雅待到秦重嶽睡熟之後,走到廚房瓦爐邊,拿起一隻粗沙碗,右手用木勺從瓦爐上瓷鍋裏舀了一勺紅豆,再並上木製調羹,又從閣子裏取出了一把油紙傘。


    秦爾雅左手端著紅豆粥,撐著油紙傘,往陸北遊的小茅屋走去。


    “北遊弟弟,你在家麽?”


    秦爾雅已到了茅草屋前,在門前撐著傘問道。


    “雅姐姐你來了啊。黃爺爺還沒回來呢,這麽大的雨,遊兒好怕。”


    陸北遊聽到這黃鶯般的聲音,心裏滿是欣喜。他木板床上蹦了起來,顧得上穿鞋,走到屋外。


    秦爾雅笑著看陸北遊,“喏,這是姐姐熬的紅豆粥,黃爺爺還沒回來,你快吃吧。”


    濃鬱的豆香將陸北遊身體裏的饞蟲全部勾引出來,隻聽陸北遊的肚子又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快吃吧”,秦爾雅聽到這聲音,撲哧一笑。


    陸北遊紅著臉接過紅豆粥,三下五除二,已可見碗底了。


    “真香,雅姐姐做的紅豆粥真好吃”,陸北遊抹了抹嘴巴。


    “好吃嗎,以後姐姐還做給你吃”,秦爾雅臉上不禁莞爾。


    秦爾雅不一會兒就被陸北遊天真的眼神打敗,“好呢,不過就一會兒哦,你重嶽弟弟還在家裏,我可不太放心,他跟你一樣都是淘氣鬼。”


    秦爾雅說罷,伸出一指青蔥刮了刮陸北遊的鼻子。


    陸北遊兩眼眯成一條逢,笑著說,“好啊。”


    窗外的大雨沒有停歇的意思,重疊的雨幕使得天色昏暗。陸北遊點亮了一隻已經燒了半截的紅燭,總算有些光亮。


    “雅姐姐,你說黃爺爺幹嘛去了呢,平時這個時候他都回來了。”


    “不要擔心了,弟弟,黃爺爺說不定已經在回來的路上”,秦爾雅溫柔地說道。


    陸北遊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陸北遊從小憩中回過神來。


    秦爾雅見他醒了,柔聲道,“北遊,姐姐也要回去照顧你重嶽弟弟了。”


    “嗯”,陸北遊臉上有幾分不舍。


    青林山中,秦龍生背著背簍在林木間穿梭。


    “今日收獲不錯,但是又要被雅兒埋怨回去得晚了”,秦龍生苦笑。自己這女兒什麽都好,就是老愛埋怨自己回去的晚。


    突然,一道粗壯的紫雷落下,轟擊在秦龍生頭頂百丈開外的山巔之上。碎石紛紛落下,秦龍生一個鷂子翻身,躲過了碎石,驚魂未定。


    “這紫雷好奇怪,像是有意劈到此處,也罷,我上去瞧一瞧”,秦龍生從前是行伍之人,練就了一身好膽。


    青林山山巔,黃朝不屈之色浮現:“老頭子今日便與你這賊老天,鬥上一鬥。”他深呼一口氣,氣息陡升。這時,天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片龍形紫雲。


    黃朝伸出殘破衣衫下的兩隻手掌,雙手結出一道黃色的龍形符印,向那道龍形紫雲射去。疏忽,天空中又出現了六道顏色各不相同的龍形符印,其中有一道紫金色的龍形符印最是耀眼。


    “黃朝,與我大玄爭氣運,必遭天譴”,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黃朝腦海中響起。


    “宋臨淵,我黃朝生死不懼,怎麽會懼這蒼天”


    那聲音原來是從那枚紫色符音上隔空傳來,一個紫金色的小人盤坐在符印之上。


    最終,紫色符印卷走了七成的紫色雲彩,往北射去。黃朝的黃色符印奪了一成,其他五道符印平分那兩成紫雲,四散而去。


    黃色符印飛射向那座小茅屋,直奔屋子裏木板床上睡熟的陸北遊。


    這時,天空之中再次落下一道海碗般粗壯的紫雷,直擊黃朝。黃朝倒身飛出,胸前一片焦黑。


    “黃朝,身為天人,明知命中數理乃是天定。你奪氣運在先,後又妄改他人命途。屢次違逆天道,饒你不得”,雲層之中,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黃朝默不作聲,蒼老的眸子裏透著一股堅韌。


    天空之中,接連落下九道紫雷。最後一道紫雷落下之後,黃朝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今日奪你天人境界,以儆效尤”,雲中那道威嚴聲音再次響起。


    一旁,躲在叢林中的秦龍生,看到九道海碗大小紫雷落在這眼前的老人身上,心中大震。


    “出來吧,不必再躲了”,黃朝緩緩說道。


    秦龍生心中一驚,從熙攘的低矮樹叢裏走了出來。


    “黃老,您”,秦龍生如今才知道這平日裏普普通通的老者深不可測。


    “老頭子我知道你,並州白雪神槍。你這小子功夫倒也湊合,名頭倒是有些花哨了。你不在並州軍營裏呆,來這出雲村做什麽”,黃朝並未在意自己胸前滾滾流出的鮮血,雲淡風輕地說道。


    “前輩有所不知,晚輩不幸身中毒箭,落下暗疾,經不住戎馬馳騁,隻好卸甲歸田”,秦龍生恭敬地說道。


    “憑你三重樓的武道修為,在鄉鎮上做個開館收徒綽綽有餘,為何要來這清貧之地呢。”


    “我秦龍生堂堂七尺男兒,安能為五鬥米折腰。這出雲村是已故內子的家鄉,便帶著重兒、嶽兒來此隱居”


    “好,年輕人,就要有此大誌。你與我年輕時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扶我起來,我們下山,路上與你說道說道。”


    黃朝一個翻身便趴在了秦龍生的背上,慢悠悠地說,“老頭我走不動了,你背我下去吧。”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二人已經走到了出雲村村口。


    “年輕人,把我放下吧。你且看好了,我輩武者,命由自己,不由蒼天。”


    村西的茅屋中,那道黃色符印射入屋子中,瞬間爆裂開來,引導著那一成龍形紫氣,湧入陸北遊的體內。就在所有紫氣沒入沉睡著的陸北遊體內後,天空中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一道足有先前兩倍粗壯的紫雷悍然落下,直奔那雨幕裏已模糊了的茅屋。霎時間,天際紫光大盛,宛如青天白晝一般。地麵上狂風大作,山間林木皆被吹彎了腰。


    “擒”,黃朝不顧胸口流淌的鮮血,自胸腔中發出一聲怒喝,襤褸的衣衫在風中飄蕩。


    黃朝雙腳一蹬,沙塵四起,如大淵般的氣機以他為中心驟然散開,秦龍生雖早有準備,卻也被氣機震退了二十步。


    茅草屋中,陸北遊安靜地睡在木板床上,絲毫不覺這屋外的驚濤駭浪。


    屋外黃朝與那紫色粗雷仍對峙僵持,不分上下。


    九天之上有傳來一聲悶雷,茅屋上空的粗雷頓時紫光大盛,衝撞著黃朝的氣機,黃朝臉龐漲紅,全身氣機凝聚,雙臂一震,周身氣機再次提起,抵禦那氣勢滔滔的紫雷。


    約莫僵持半炷香時間,秦龍生也已從村口到了茅屋邊。


    秦龍生看到眼前這一幕,本已麻木的神經再次受到衝擊。秦龍生在南疆馳騁沙場十年,也曾見過那浩大的軍陣,十萬鐵甲一齊排開,也算得上氣吞山河勢如虎了,可跟眼前這老者一人手擋天雷而不落的場麵相比,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黃朝身子向前微傾,手臂微微彎曲,再竭力一推,那紫雷與黃朝氣機糾纏在一起,無聲無息間消散了。他氣機一收,從空中緩緩落下來。


    “前輩”,秦龍生微微躬身,輕聲道。


    “年輕人,人生在世,難免失意,唯有相信自己才是正道。你我既然於今日相遇,日後你便隨我習武,我將半生所學傳授於你,你那暗疾也可祛除。今日之事,你我二人知道便可。”


    秦龍生聞言,頓時喜出望外。


    “前輩放心,晚輩定會守口如瓶。”


    “此間事了,你快回去吧,小雅兒可總是向我抱怨呢“,黃朝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姑娘,臉上也會心一笑。


    秦龍生聽到麵前這高深莫測的老者如此誇自己的女兒,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也不像先前那樣拘謹,向黃朝告別,便轉身走入雨中。


    黃朝來到茅屋中,用濕布擦去身上的血跡,走入內屋中,看著熟睡的陸北遊,口中喃喃:“成道公啊,你對黃朝的恩,黃朝就報在你這孫兒身上了。”


    “爹回來了,這紅豆粥都要涼了,弟弟吃了可要著涼的呢”,秦爾雅語氣平淡。


    “你這孩子,父親下次一定早些時候回來,可別跟父親慪氣了呢。”


    “爹每次都這麽說,哪一次是準時回來的了”,秦爾雅一邊說,一邊盛上一碗紅豆粥遞給秦龍生。


    “爹也是想多打點野味,補貼點家用,讓你們姐弟倆過上好日子”,秦龍生接過紅豆粥。


    “娘親已經走了,能和爹生活在一起,雅兒和弟弟就知足了,父親以後可一定要早點回來。弟弟雖然隻有兩歲,可天天都在念叨著爹,雅兒我去給弟弟喂粥了。”


    秦龍生看著秦爾雅瘦小的背影,心中有些心疼。


    “雅兒,爹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受了重傷的黃朝回到青林山山腳時,氣力終於不支,暈了過去。


    醒來的眾人將黃朝和陸北遊一齊抬回了出雲村中到了村裏,村民們聽聞今日在日暮江上的遭遇都聞訊趕來,將村中小徑圍堵得水泄不通。


    “這黃老頭平日裏看起來普普通通,竟然是個高手啊”,一個村民說道。


    “誰說不是啊,我看這老頭子的來曆可不簡單,說不定是隱居在咱們村裏的世外高人”,胡家媳婦說道。


    “老一輩不是說這黃老頭是被大家族追殺才逃難到我們出雲村的嗎”,一個樸實的中年漢子疑惑道。


    “像這等高人,誰還敢追殺”,有村民反駁道。


    “麻煩鄉親們讓一讓”,聞聲望去,一個儒生模樣的中年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此人正是秦龍生


    經過十七年的修煉,秦龍生的武道境界也更上一層樓,已經臻至三重樓明霧樓巔峰境界。


    秦龍生此刻有些焦急,他此前正在屋子裏吃飯,卻聽過路的村人說黃朝在外遭遇蛟龍而重傷的消息。他蹲下身,將黃朝扛到肩上,又叫一年輕力壯的村民將陸北遊背起來,招呼眾人散了,和那村民往秦家小院去了。


    秦家小院門外,一個身穿鵝黃色長裙的秀麗女子站立在一顆柳樹下。清秀的臉蛋上布滿了焦急之色,還有一個頗為英俊的少年雙手環抱,背靠著柳樹,閑散地躺著。


    “姐,為了那小子,你的臉已經紅成猴子的屁股了”,英俊少年嬉笑道。


    秦爾雅聞言,俏臉一紅,嗔怒道,“嶽兒,你閉嘴,你得叫他北遊哥。”


    “我以後是不是還得叫他姐夫啊”,秦重嶽隨意道。


    秦爾雅別過頭去,不與秦重嶽拌嘴,一雙秋水明眸裏焦急之色越來越重。


    不過一會兒,小路上出現兩道人影,正是秦龍生他們。秦爾雅迎上前去,焦急道,“爹,黃爺爺和北遊沒事吧。”


    “進屋再說,重嶽你把你北遊哥背上。”


    秦重嶽心底有點不情願,但心中想到父親的嚴厲,隻好背上昏迷的陸北遊,隨著秦龍生走進屋。


    秦龍生將黃朝平放在木板床之上,正要出門去青嶽鎮上尋郎中,卻被黃朝叫住。


    “秦小子。”


    “前輩,你醒了,傷勢怎麽樣?”,秦龍生連忙問道。


    “無妨,我倒是有一事要托付秦小子你”,黃朝顫顫巍巍,終於把一句話說完。


    “前輩請說,若是晚輩力所能及,必當全力施為”,秦龍生聞言,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的預感湧上心頭。老者的語氣,是要托孤啊。


    另一間屋子,秦爾雅把陸北遊輕輕放在木板床上。


    陸北遊灰頭土臉,雙目緊閉,不見一點血色。秦爾雅打了一盆熱水,用布巾浸入熱水中,泡了泡,將陸北遊沾滿灰塵的臉龐擦拭幹淨。


    秦爾雅看著雙眸緊閉,昏迷不醒的少年,美眸裏劃過一絲心疼之色。


    秦爾雅對著昏迷的陸北遊,嗔怪道,“真是給姐姐惹事。等你醒來非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一旁,秦重嶽一人坐在院子裏,嘴裏叼著一片柳葉。且說這秦重嶽比陸北遊年幼兩歲,但是秦爾雅平日裏對陸北遊比自己這個親弟弟還要好,秦重嶽自然有些不快。


    “這些年父親常常周濟陸北遊那窮小子,真不知道那窮小子有什麽好的。那小子身體孱弱,體魄武術也比不上我。出去打個漁,都能昏死過去,傳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秦重嶽在心底暗暗想道。


    昏暗的屋子裏,黃朝靜靜地躺在木板床上,秦龍生站立一旁。


    “秦小子,老頭子我這身板可不如從前了。今日一戰,已傷到根本,時日無多,估摸著隻有半載年歲。過幾日我便會離開出雲村,回那西疆瞧瞧,見一見舊時的袍澤,魂歸故土,倒也死而無憾了”。黃朝沙啞的話語中無悲無喜,如流水一般平靜。


    “黃叔!我這就去鎮上請郎中”,秦龍生急忙說道。他看著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老者如今像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鼻頭一酸,眼眶已盈滿了眼淚。


    “秦小子,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哭什麽。我這一走,北遊那娃兒就交給你了。我走後,你就傳他武道,在青嶽鎮你若有熟識的武人,就將北遊送入武館。”


    “黃叔,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北遊的。我有一個舊時同袍在青嶽鎮上開一武館,他與我交情不錯。”


    “這十幾年來,老頭子也知道你小子下半輩子不會終老於此。你既然胸懷大誌,老夫便贈你一物。老頭子茅屋外的桃樹下,埋著一本古經,是前些年老頭子在一處深山古廟中所得。你是戰場殺伐之人,那古書與你心性相合,你遇上我又是緣分,按數那本古經當傳給你了。”


    “秦龍生聲淚俱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語氣堅定道,”黃叔大恩,龍生沒齒難忘,日後隻要有我秦龍生活著一日,必定護北遊周全。”


    老人聞言,會心一笑。


    “你今日便去尋那古經吧。”


    另外一間屋子裏,躺在床上陸北遊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衣鵝黃。


    “你總算是醒了。”


    “雅姐,我睡了多久”,陸北遊迷蒙道。


    “你啊,已經睡了有三個時辰了。下次可別亂來了,黃爺爺為了你都受了很重的傷呢,我去鄰居家討點酒,給你洗傷口”,秦爾雅本想責怪陸北遊幾句,但話到嘴邊,心裏一軟,便說不出口了。


    陸北遊喪著臉說道,“都怪我,為了救我,黃爺爺才受的傷。”


    陸北遊咬著牙從木板床起來,往黃朝所在那屋去了。


    “你慢點!”


    “遊小子,你來了”,黃朝慢悠悠地說道。


    “黃老頭,你沒事吧,你,你為什麽要救我啊”,陸北遊淚流滿麵,嗚咽道。


    “哭什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把眼淚給老子收起來,老頭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能有什麽事。”


    黃朝哈哈一笑,“你小子在那日暮江上可是把臉給丟盡了。要是讓秦丫頭知道了,肯定要笑話你。”


    “遊小子,老頭子我今兒有點乏了,今日就不與你說了”,黃朝清了清嗓子說道。


    “可別啊,黃老頭,我正聽得盡興呢,那後來呢,那叫作凝玨的姐姐最後怎麽樣了啊”,陸北遊急忙道。


    “你小子就知道關心漂亮姐姐,你怎麽就不問問老頭子我的死活呢”,黃朝笑罵道,“想知道那凝玨最後怎麽樣了,自己去京城瞧瞧不就好了。”


    陸北遊訕訕一笑,“黃老頭你這不好好的嘛,像你這樣的高手,那些烏合之眾肯定奈何不了你啊。”


    “江湖上到處臥虎藏龍,你可千萬不能有小覷天下英雄的想法。那日我逃出出城後,也經曆九死一生,才僥幸到了這出雲村。”


    陸北遊見黃朝不再願說下去,笑著對黃老頭說,“黃老頭啊,從今天開始我要做一個大俠,仗劍行江湖,一定有很多仙子姐姐對小爺我傾心啊。”


    這時秦爾雅端著一碗紅豆粥走了進來,空氣驟然一冷。


    秦爾雅徑直走向黃朝,坐在床邊上,把碗湊到黃朝嘴邊,“黃爺爺,這是雅兒給您熬的紅豆粥,給您補補氣血。”


    秦爾雅拿著木製調羹,舀起一勺紅豆往黃朝嘴裏送去。


    黃朝哈哈一笑,“雅丫頭,你看有些人就是不懂事。這麽好的姑娘在眼前,還惦記著別人家的。”


    陸北遊硬著頭皮說道,“雅姐姐,我,我也想要喝紅豆粥。”


    “自己盛去,陸大俠這般金貴,小女子可伺候不來”,秦爾雅背對著陸北遊說道。


    陸北遊連忙道,“雅姐姐,那都是北遊的瘋話,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北遊啊,我讓爹爹教你武學,怎麽樣”,秦爾雅展顏一笑,徐徐說道。


    “好啊,有秦叔叔教我,我一定能成為大俠。等我成為了大俠,就能保護秦姐姐你了”,陸北遊拍著胸脯道。


    “你啊,可要吃得住苦頭了,我爹可不會講情麵的,到時候別大俠沒做成,成了個愛哭鬼”,秦爾雅點了一下陸北遊的額頭,一邊笑著一邊端著紅豆粥出去了。


    待到秦爾雅走出門外,黃朝哈哈一笑,“遊小子,等你秦叔回來,可有苦頭給你吃咯。”


    出雲村村外有一條小溪,秦重嶽盤坐在一棵柳樹下,柳樹上倒掛著身高八尺、身形健碩的中年漢子。


    那漢子雙手環抱腦袋,閑散說道,“你小子想好了沒有,那富春城中要做我柳三生的徒弟的人都可以從城東排到城西了。要不是心疼你這副上好的根骨被白白浪費,老子可不想浪費時間。”


    “愛收不收,小爺還不稀罕呢”,秦重嶽撇過頭。


    且說五日前的傍晚,秦重嶽正在日暮江邊閑庭信步,忽然看到江對麵有一道魁梧人影踏江而來,三息之內已越過足有五十丈寬的日暮江。


    陸重嶽從剛才的驚豔手段中回過神來,定睛一看,眼前這白眉漢子,生有一雙銅鈴眼,虎背上背著一把柳葉刀。


    “呼得冒出來可嚇死小爺了”,秦重嶽警惕地打量著眼前的漢子。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富春柳三生,人稱“三柳刀客”,中年漢子得意一笑,自己這名頭在富春城裏也頗響亮,這小子定會被自己嚇到。


    “柳三?沒聽過,我倒是認識村西的李四,難道你跟李四是兄弟?”,秦重嶽打趣道。


    柳三生聽了這話,一張臉憋得通紅,“你這小子,好生無禮。我看你根骨不凡,想收你做徒弟,你卻出言侮辱。”


    “誰要認你做師傅了,就你這功夫,可嚇不住我,我爹可也是個高手。看你這花拳繡腿的樣子,在我爹手下肯定走不了幾招。”


    柳三生此刻真是氣得牙癢癢,自己可是富春城裏排得上號的高手,本以為亮出身份名號定能馬到成功,卻不想被這少年奚落,吃了一肚子的氣。


    那一日,柳三生在臨安城城東的家中靜坐養息,一支短鏢從屋外射來釘在牆上。


    鏢上係著一卷白紙,紙上寫道,“三日後,青林山地界,日暮江畔,夜傍時分,散步少年,收其為徒,必有答謝。”


    柳三生本對著紙上內容將信將疑,但他看到這鏢尾上印有一個“李”字,心中陡然一震。這鏢尾有“李”字的鏢乃是臨安王府特有的鏢,柳三生心中的疑慮從而大小了大半。傳聞臨安王府常請江湖人士出些力氣,事後便有賞賜。


    於是,柳三生立即動身,來到這青林山地界,在樹叢中足足蟄伏了兩日,終於等到了秦重嶽。可誰知這秦重嶽如此桀驁不馴,弄得柳三生頭大如鬥,柳三生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這一拖便是三日。


    不過今日,好歹出現了一線希望。著秦重嶽嘴上說著狠話,懸著心倒是放下了一半。別看這小子嘴上功夫狠,其實心底早已開始動搖了。


    秦重嶽心想,“這自稱柳三生的中年漢子雖然長相奇怪了點,人倒是挺好的,纏了我三天了,雅姐總是關照那陸北遊,都不關心我,幹脆遠離這傷心的地方,消失一段時間,那時候雅姐姐一見我不在,著急了,我再回來。”


    “嶽兒,你怎麽在這兒”,秦龍生挖出那茅屋外的柳樹下的古經正要回去。


    “父親,柳叔要收嶽兒做徒弟呢”,樹上那個白眉漢子咧嘴一笑,周身一震,淩空翻了一個跟鬥,平落於地。


    “原來您就是重嶽的父親,幸會,幸會”,柳三生心想畢竟要做別人兒子的徒弟,雖然是個山村野夫,也要給足麵子。那秦重嶽說他父親是高手,柳三生不過當是聽了一句玩笑話,這荒山野嶺的,哪裏出得了什麽高手,看著秦龍生一副儒雅書生的模樣,不過是會幾下拳腳罷了。


    “秦先生有所不知,這重嶽可是生了一副上好的刀骨,我是練刀之人,一眼便能看出”,柳三生耐心地說道。


    “柳叔,你倒是和我爹比試比試,得展現一下自己的手段嘛”,秦重嶽靈機一動,正愁沒有辦法探一探這柳三生的深淺。


    “這可不太好吧,要是傷到了秦先生,老柳心裏可過意不去啊”,柳三生這話說得可是真心實意。柳三生自忖在武道四重樓浸淫多年,而秦龍生一介山村野夫,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無妨,無妨。”


    柳三生聽了這話,哈哈一笑,向秦龍生作揖,便說,“那老柳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你我點到為止。”


    “好。”


    兩人移步到一處空曠地界,秦龍生氣機揚起,青衫飄飄,原本儒雅的模樣消失不見,霸道的氣勢燦然席卷開來。


    柳三生見到這股氣機,大喝道,“沒想到老柳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秦先生,你我放開來一戰。”


    兩人同時騰身而起,互相對了一掌。秦龍生拳拳角度刁鑽,柳三生也不相讓,每一拳皆被他悉數化解。二人在空中換了三十拳後,柳三生捕捉到秦龍生的一招破綻,雙手抓在秦龍生兩肩上。


    說時遲,那時快。柳三生雙手在秦龍生手上一震,借力倒立而起,壓著秦龍生飛速下墜。。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眼看離那地麵隻有三丈距離,秦龍生腦海中閃過一個“霸”字。這個“霸”字正是那黃朝贈與秦龍生的古經。


    這一刹那秦龍生原本凝滯的氣機如火山般爆發,直衝柳三生麵門。


    柳三生不敢大意,雙手在秦龍生肩上再一拍,借力反升。秦龍生反手在地上一震,站立起身。


    天空中一道寒光閃過,柳葉刀業出鞘。柳三生反手拔刀向那道洶湧氣機一斬。刀氣破開氣機,直衝地上的秦龍生。


    秦龍生迎上那刀氣,一掌推出。掌中氣機與那刀氣糾纏了三息,終於化作虛無。


    “哈哈,秦先生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沒想到這荒山野嶺之中,還有秦先生這般的高手,先前倒是老柳唐突了”,柳三生訕訕道。本以為自己出手就可馬到成功,卻沒想到這秦龍生也這般難纏。這一趟真是邪了,柳三生在心裏想到。


    “柳大哥謬讚了,若不是小弟僥幸有所通悟,這一戰是小弟敗了”,秦龍生微微躬身,向柳三生拱手,隨即看向陸重嶽,“嶽兒,快來拜見師傅。”


    秦重心中也堅定了拜師之意,走到柳三生麵前,正要下跪,卻被柳三生托住。


    “這師徒俗禮就免了,老柳不興這套”,柳三生又看向秦龍生,“我一定將畢生所學皆傳授給他。”


    “無妨,無妨,柳大哥隨自己心意便是,若是嶽兒有什麽不敬的地方,柳大哥可代小弟管教他。”


    “父親,你就這樣把我賣了啊”,秦重嶽哭喪著臉道。


    柳三生與秦龍生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無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峽穀祁同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峽穀祁同偉並收藏天下無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