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飆大剌剌的闖入開封刺史賀天文的府宅裏。


    他很生氣,因為門口那兩個看門的簡直是鼻孔朝天不把人放在眼裏。甚至,半丁點也不相信傳說中的“一風引三火,四蹄踐兩道”的馬飆就在眼前。


    “小子,別胡扯亂冠馬大爺的名號!”剛才那右首邊的家夥怒哼嗤叫道:“要砍頭的!”


    “你夠大膽……”另外一個幫腔道:“馬大爺剛剛才進去,你就跟著來冒充,有幾條命?爺爺今天心情好,你快點說免得遭殃……”


    你說,在這種情況下馬飆怎麽不用拳頭打出一條路?然後用腿踢破了好幾道門而來。


    議事廳上果然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官服全備穿頂好在身的刺史架天文,姓賀的對麵坐著的那個背對著自己,瞧不知模樣兒。


    “大膽狂徒!”賀天文見這忽然好狂的闖入一個人來,拍桌怒罵道:“不知死活,來人啊!”


    聲音吼的挺大,可惜沒人應。


    “來人啊!”賀大刺史的臉綠了,又叫又吼的一大聲。嘿!在朝廷探子營首領麵前可千萬別丟了大臉。


    官途啊!


    “叫什麽?”馬飆冷冷道:“他們全擺平了。”


    賀天文心頭一涼,氣顫著聲音道:“你……你……這是大逆造反,連誅九族的天罪!”


    “放你媽的豬狗牛大響屁!”


    馬飆真是發火了,自懷裏抽出一塊雕龍金牌睜目喝道:“賀天文,你給我看清楚!”


    清楚?真是夠清楚了!


    賀大刺史那張臉真不知怎麽變來的好看一點,刹那,他明白的又一大拍桌,用手指著對麵坐著的那人喝道:“大膽狂徒,竟敢……”


    說了六個字以後,下麵的聲音變成了慘叫。


    因為他的手指忽然不見了。


    不見手指的地方泊泊冒著血,刷痛拉扯著心口。


    砰!賀天文一下子皆倒了過去。


    馬飆的雙目通赤殷紅,瞳孔卻是緊緊縮起。


    他憤怒,不僅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字,更因為這個人在被揭穿了之後敢在他這探子首腦前麵殺人。


    他震驚,則是因為方才根本沒法看見賀天文的手指是怎麽叫這個人弄斷。


    好快!


    好毒!


    馬飆的刀已扣上了刀柄,看著對方轉身。


    對方含笑,是個氣息文雅的中年儒士,馬飆楞了一下,像這樣一個有如此氣度的人會下這種毒手?


    會,這才是真正的殺手!


    馬飆大喝,全力出刀。


    “一個引三火,四蹄踐兩道”的馬飆,絕對有他能證明這句話的能力。


    從現在這一刀來看,那是半點也不假。


    對方也用刀。


    刀從袖底來,是緬刀可屈伸的那種,細細薄薄的纏在手腕有如一條隱藏的蛇!


    一條非帶毒的蛇!


    這把刀不寬,不過是半截中指的寬度而已,刀鋒彎曲的弧度也不大。但是,它有一個特點,鋒利。


    馬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這把算得上是天下十八名之一的“過雲流香”竟然像豆腐一樣被切破斷成二段。


    使刀的人的刀法也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的刀在劃斷你的刀的刹那,他的刀會一彎一彈。


    彎自己的刀,彈出對方的前半段斷刀。


    “我叫秘儒刀。”那中年文士笑了笑,道:“你別以為自己現在受了我一刀還沒死是因為自己武功好。”


    他冷冷笑道:“你還有半柱香時間,正好回去告訴韓道他們,你是死在誰的手裏……”


    馬飆衝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一定活不了,絕對活不了。


    但是,他必須趕回去告訴其餘的人一件事一件替他報仇的事。他咬牙狂奔,兩腿已經抽筋,眼瞳孔瞧不清楚前麵,冷汗涔涔而下。


    不能死,他在心裏的聲音一直吼著,你必須報仇!


    死人,也可以報仇,隻要他有這個心。


    馬飆,你千萬要撐下去。


    ***□


    “怪事了!”夏停雲皺眉道:“怎麽一直找不到柳大先生的線索?”


    “莫非他沒有進城?”夏兩忘皺眉道:“我們接到的消息是在城外半裏處傳來的……”


    所以,他們決定出城去看看。


    半裏短短的距離,用不著多久已經到了三天前柳夢狂和秘丐棍決鬥的地點,有奇怪的事。


    “這裏竟然有這麽大一座茶棚?”夏停雲嘿嘿道:“而這座茶棚內竟有這麽多會家子的人物?”


    離城這麽近,這兒建座茶棚是不大合理。


    一般行商路人寧可到城裏去誰要在這兒吹風?


    茶棚,少說也有三十張桌子,可真不小。


    如果三十張桌子都坐了,那才是奇怪。


    再如果這三十桌都是學武的家夥,那可不是奇怪。


    是有目的的聚集!


    目的是什麽?夏停雲大步向前,朝前來招呼的小二問話:“怎麽一回事,來了這麽多會家子?”


    “他們……”


    店小二低聲道:“聽說是來悼祭一位大俠的……”


    悼祭?夏兩忘嘿道:“是那位?”


    “姓柳……,好像叫柳夢狂吧?”


    柳大先生死了?他奶奶的,這些人搞了大錯。


    夏停雲雙目一轉,可瞧見他認識的人物,是川東雙虎胡劍英、胡劍華這對兄弟。


    “喂!你們是聽了什麽風聲?”夏停雲大步過去問。


    “你可來了。”胡劍英歎著氣,道:“這兩日還會有更多的人來這裏悼祭柳大先生……”


    “誰說他死了?”


    “你不知道嗎?”胡劍華翻眼道:“還虧柳大先生生前對你們兄弟這麽好,這事江湖上已轟傳兩日了……”


    夏兩忘四下看了一眼,果然是從各處趕來的。


    路的那端,還陸陸續續有人提刀帶劍而來。是誰放出了這謠言?居心又在那裏?


    “消息據說是從洛陽傳出來的。”胡劍英解釋道:“洛陽夏自在口裏傳出來,一天之內傳遍了大江南北……”


    是夏自在?咱們的堂伯。


    夏停雲和夏兩忘的臉色可不好看啦,以夏自在手中有白蓮教的確可以在一日之內達到這效果。


    他為什麽傳出這件事?


    又為什開封城內這兩天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夏自在到底掌握了什麽,或者說是為了什麽而傳出這消息?他們看著四麵八方而坐的各路英雄忽然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恐懼。


    “你確信是出自夏自在的口中?”夏停雲又問了一次!


    “這個……”胡劍英、胡劍華互視了一眼,苦笑道:“是大夥兒這麽說,也就這樣傳開了。”


    陰謀,這定是個大陰謀。


    問題是“帝王”柳夢狂到底去了那裏?


    為什麽三天來都沒有他的行蹤?


    他們更恐懼的一點是,在早先的消息中的確有提到秘丐棍的九龍棍曾經打碎了柳夢狂的左肩。


    是不是也打碎了內髒?


    這是一個謎。


    唯有,柳夢狂的體,或是他活著出來才會知道。


    ***□


    “柳夢狂死了?”


    夏自在的雙眸一閃又一閃,“而且消息是我說的?”


    柳帝王、皮俊、宣雨情站在麵前,他們重覆了一次,道:“這件事你否認?”


    夏自在冷冷一笑,挑眉道:“你們這些晚輩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跟誰都一樣!”


    柳帝王雙目閃動,沉聲道:“我要知道這件事的真假!”


    “看來你是沒有你爹的下落蹤影所以才會被謠言所動。”夏自在緩緩的用另一種方法表達了回答。


    柳帝王二話不說,抱拳轉身就走。


    宣雨情和皮俊也雙雙一抱拳,轉身隨著離去。


    夏自在已經否認了這件事。


    那麽,散布這謠言最可能的人就是黑色火。


    “決戰,終於要開始了!”


    柳帝王大步走洛陽的街道上,頂空沉壓壓的烏雲開始飄下了雪花。


    不大,是小雪!


    柳大混混的眼睛忽然間亮了,“我想到了一個人,現在我就去找他。”他緩緩但是熱切地道:“我相信這個人有能力告訴我們一些事。”


    皮俊偏頭看了他一眼,終究是忍住沒問出聲。


    宣雨情也沒問。


    從皮俊的表情,她已經知道皮俊也不知道這時柳帝王口中說的人是誰?


    這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甚至連皮俊也不知道他的存在。那麽,自然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了。


    柳大混混認識的人之多,恐怕連他自己也算不清哩!


    ***□


    “這個人叫小雲,隻有在小雪紛飛的日子開始她才會出來。”柳帝王大步走著,走到一間舊的木屋裏麵。


    木屋內除了一堆柴火,柴火上的燉鍋之外就隻有一名佝僂的老人。不,是一名很老很老的婦人。


    多大的年紀,宣雨情猜不出來,隻覺得她那張布滿皺紋密密細細的臉龐,最少有九十以上了吧?


    或許是超過了一百。


    “你來了……”小雲用力咳著,咳出一大口氮吐入火堆中,用那蒼老的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道:“兔崽子,可是帶了你的新婚妻子來給我看看?”


    “是!”


    柳帝王除了麵對柳夢狂以外,第一次對另外一個人如此恭敬,道:“晚輩特別帶新婚妻子來給小雲姥姥看看。”


    小雲翻著無神而蒼茫的珠子看了向宣雨情一眼,這雙幾乎失明的瞳孔能看得清事物?


    宣雨情的心念半點也沒有這麽想法,她以十分誠懇而恭敬的目光看向這個老婦人。


    最少,在近百年的動亂中而能活下來的女人實在已夠值得令人去尊敬她。


    “嘻嘻嘻,這位小姑娘不錯!”小雲笑的時候,那雙目光閃了一下。好亮,精如電直攝人心弦。


    簡直不可能是由一位年已近百的老人眼中出現。


    “你叫什麽名字?”


    “晚輩宣雨情……”


    “宣雨情?”小雲嘖了一聲,道:“是昔年中原四大名劍宣玉星的孫女,宣寒波和楊亞男所生下的女兒。”


    宣雨情有點訝異的回道:“是!”


    “嗯……嗯,可惜。不過……也好!”小雲姥姥說了幾個莫名奇妙的字眼,忽然閉起雙眼,道:“可惜你沒有繼承宣玉星的玉星劍法,不過得到柳夢狂的教化也算是好。嘿嘿,柳夢狂的劍比你祖父強一些。”


    宣雨情對於這點倒是無法回答。


    一個是祖父一個是師父,同樣是世上最疼他的兩位前輩。再說關係,也是這一生中最親蜜的人之一。


    小雲姥姥忽的又睜開了眼看向皮俊,咱們皮大堡主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老人的目光似劍利哩!


    “脂粉味太重!”


    小雲從鼻孔一哼,道:“你這小子身上最少有十五種不同年份脂粉的味道,真叫人受不了。”


    皮大堡主這回可真佩服了。


    皮家堡確以不同的材料調配研究出十五種脂粉來,想不到這老女人年紀大鼻子可靈。


    “你這小子找我絕對沒好事。”小雲姥姥瞪向柳帝王,哼哼道:“是不是又想打聽那個人的下落?”


    “是!”柳帝王恭敬道:“想知道我爹的下落。”


    “嘿嘿嘿,連柳帝王也會行蹤不明,有趣的事!”小雲姥姥嗬嗬嘶啞的笑了兩聲,好快的忽然道:“目前危險沒有,在一名至友死敵的手上,身邊蹲了一頭憤怒的狼……”


    “方向呢?”柳帝王似乎放心的問了。


    “我的燉鍋熟了!”小雲姥姥忽然背過了身,伸手揭起已燙燒成赤紅的瓦罐蓋子。


    她不但沒事兒的放下了蓋子,而且伸手進入在熱油滾中撕下一條雞腿大吃大啃了起來。


    柳帝王可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小雲姥姥的嘴巴如果開始用來吃東西,你最好不要叫她用來做別的事例如說話等等。


    “好驚人的內力!”


    踏在細雪成的道路上,皮俊伸了伸舌頭苦笑道:“那老女人的功力簡直是登峰造極了。”


    柳大公子點了點頭,道:“天下奇人之多,難以想像。”


    “她好像事先知道我們的問話了?”宣雨情皺眉道:“還是她有佛家所謂的天通能見過去未來?”


    柳帝王一笑,回道:“她是當世用奇門遁甲的第一人。”


    奇門遁甲,可以算出每天那個時辰穿什麽顏色,有多少人來時就問出什麽問題。


    “當然,也可以事先約略算出問題的答案,這就是易經奇妙之處。”柳帝王長長吸一口氣,道:“不過,還得配合大宋邵康節的梅花易數當場見情況才是真斷。”


    “這麽說她跟修羅天堂的卜癡是同一種知天機的人物?”


    宣雨情的問話柳帝王點了點頭,回道:“的確是。五術獨通俱出於易經,亦出於河圖洛表。”


    宣雨情沉吟了片刻,忽的道:“方才她說的那人是聞人獨笑前輩?那……那頭狼指的就是蕭遊雲了。”


    “這是我們比較可以放心的一點,同時也明白了放出這謠言的人在害怕什麽!”柳帝王哈哈大笑,笑聲在細雪紛飛中揚開。


    “他們怕我爹暗中有所行對他不利!”


    柳帝王嘿嘿一笑,道:“所以放出那話來,目的是逼得我爹不得不出麵阻止。”


    為什麽柳夢狂不能不出麵?


    “因為放謠言的人會把各處趕來悼祭的人變成死人。”


    要阻止這件事,阻止有人殺害尊敬柳夢狂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柳夢狂出麵。


    皮大堡主歎氣道:“柳大先生可能傷的很重。”


    “這是可以想見的事!”


    “所以我們必須想法子阻止這件事。”


    “你這皮小子到底想說什麽?”


    “第三次呀!第三次你再扮一回‘帝王’啦!”


    ***□


    開封,乾坤堂總舵。


    每個人的心中都混合了複雜的情緒。


    馬飆和玉荷之死對他們而言是個很悲痛的事。


    然而,傳來柳帝王將到開封的消息倒是令人振奮。


    夏停雲坐在兩具靈柩之前,目眶有些濕潤。“馬飆是個不錯的朋友。”他說道:“最少,這幾年來他救過了我兩次。”


    “是。他的確是相當好的朋友!”


    夏兩忘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道:“尤其在氓山那一役,他甚至用身體幫我們擋下了六隻箭。”


    “像這麽好的人怎麽會死?”


    “六箭穿身都不死的人,怎麽會死在一把刀下?”


    “那是因為我們沒有盡到做朋友的責任。”夏停雲雙眸冷冷在閃著,表情嚴肅極了,道:“是我們的錯!”


    夏兩忘用力的點著頭,道:“我們有生命危險時他可以救我們,但是他在生死關頭我們竟然沒有辦法救他。”


    他們兩個緩緩的站了起來,表情嚴肅的令韋皓雁、倪不生她們錯愕。


    “不過,馬飆臨死前也告訴了我們一點事。”夏停雲朝韓道沉聲道:“秘儒刀的刀有缺點。”


    那是馬飆用命去換來的消息。


    “我明白你們的心境。”韓道輕輕歎道:“換成是我,也是這樣去做,所以………不會阻止你們。”


    “不!”韋皓雁看著他們往外走,呼叫了起來道:“你們兩個去找秘儒刀,豈不是正好中了他的各個擊破之計?”


    晏梧羽雙眸一閃,道:“雖然我不喜歡你們,不過我更討厭那個姓秘的。”所以她也不讚同。


    黑珍珠和白雲蓮也站了起來,朝向玉荷兒和馬飆的棺木拜了拜,什麽都不用說了。


    “我們跟你們去打斷那把刀!”


    倪不生冷冷緩地抬起頭來,目眶已紅,道:“因為,到時我們也需要你們幫忙除掉一把刀。”


    夏停雲和夏兩忘笑了,從心底真正的笑起。


    “你們是不錯的夥伴。”夏停雲嗬嗬兩聲,道:“也許,在我們幾個臭男人之外,的確需要再加入幾位女人。”


    ***□


    這座茶棚終於取了名字。


    夢狂亭。


    好名字,又完完全全符合它建立在這裏的目的。


    雖然開封城盛傳馬大統領在兩天前被秘先生的分身秘儒刀所殺,而且修羅天堂的殺手也在附近活動。


    但是,這些都沒有辦法阻止四麵八方湧來的悼祭人潮,是的,這就是人心。


    就是柳夢狂在江湖中的號召力。


    “除掉了這些人就等於替秘先生除掉武林中的阻礙。”盛紳率領了六名大喜聖殿的長老,在人群中緩緩道:“目前人數已經有了四、五百名之多……”


    “想不到柳夢狂的號召力有如此之強。”一名冷漠三十五年齡的短悍漢子嘿嘿道:“這些人,就是在柳夢狂登高一呼時會在江湖各處響應的人。這名漢大叫沈沉,進入大喜聖殿長老團不過才兩年。但是這兩年之前,他所替黑色火打下的基業可真不少。沈沉的旁邊坐著的是劉流留,一張臉白的像是戲子塗上了大白粉,有點不像是正常的人。”秘先生下指令散出這消息當然是為了剪除這些人,以及逼得柳夢狂現身……“劉流留嘿嘿道:“可是……,這座夢狂亭似乎有點出乎意料?”


    夢狂亭在這兩三天裏又擴大增建。


    好像在過一夜它就會“長大”似的,令今天明天來的時候很訝異它的變化。


    如今,已是具有了一百六十五張桌子的超大茶棚。


    盛神雙眉一皺,點頭道:“這茶棚的確是來的奇怪。”


    正說著間,忽然北方那端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呼叫道:“少林圓智長老率領四名少林弟子也來了……”


    嵩山少林距離開封隻四、五日的行程,看來他們是在得知消息後便急忙趕了過來,這可是大事。


    少林一向威重武林,他們的出現無疑充滿了嚴肅和慎重,令人不能不更重視這場沒有任何請帖的約會。


    盛紳的那雙短白眉一結,冷冷哼道:“嘿嘿,想不到少林寺也要淌這趟渾水。”


    沈沉朝那端望了一眼,隻見眾人紛紛立身和圓智大師一行人抱拳招呼。他沈沉一笑,道:“殺了這禿驢,應該可以引起轟動……”


    “主意雖然不錯,但是……嘿嘿!”隔壁桌那個叫卓三釘的瘦黑中年漢子冷冷道:“就怕能力不夠弄巧成拙。”


    沈沉冷瞪向卓三釘,沉笑道:“卓三釘,打從沈某人進入長老團你就一直看不順眼。”


    “沒這回事。”卓三釘聳著打了個哈欠,道:“卓某人不過是勸告下,眼前的情勢比我們原先估計的複雜。”


    “卓兄說的有理。”另外和卓三釘同桌的漢子道:“就以這茶亭來說,是出乎了我們意料之外……”


    茶棚,他們還曾想過要在這裏建立。


    但是沒想到的是,有人早先了一步。


    更令他們訝異的是,自己派出來建茶棚的人竟然無影無蹤的消失。就是這樣消失,怎麽也找不著蛛絲馬跡。


    盛紳朝向那名漢子道:“好,莫長老,你有什麽看法?”


    這姓莫的漢子嗬嗬冷笑,道:“依在下之見,不如散出一個消息表示後天在此將舉行悼祭大會……”


    劉流留嘿嘿一聲,道:“以誰的名義?”


    “當然是秘先生。”


    這個姓莫的在他們長老團內向來以計謀聞名,而他的名字就叫做莫無智。道:“我相信,這將會是很有趣的事。”


    可不是,盛紳哈哈笑了起來,點頭道:“有理!”


    “有理!”在另外那端有人大叫道:“皮大堡主隻要真能請得出柳大先生露麵,我們必當誓死以隨!”


    盛紳的耳朵聽了這幾個字,不由得老臉大變的轉了過去。嗬,在那兒口沫橫飛的家夥不是皮俊這小子?


    “各位江湖朋友們……”皮大堡主兩手誇張的舞動著,道:“柳大先生並沒有死,而是隱藏起來為了一件大行動。”


    “施主這話……”圓智大師率領弟子緩步過來,合十一笑道:“可全是屬千真萬確之事?”


    “完全沒半絲假。”


    皮俊這回頭皮可非硬著不可,挺了挺胸道:“各位近日來也聽說了有黑色火這個組織?”


    眾人不由得紛紛竊語道:“聽說是蒙古人的秘殺組織呢!專門對付我們中原人。”


    圓智大師微哂道:“皮施主,請詳細說明吧!”


    “好!”


    皮俊清了清喉嚨,道:“黑色火早在蒙古人統治我中原土地時便已存的朝廷殺手集團,當五年前蒙古皇帝被我你逼走出塞後,這個組織即承接了一項大任務。”


    這件“大任務”誰都想得到是想再度統治中原。


    盛紳這頭聽著,雙眸冷冷閃著寒光咬牙說:“這個人真該死!”


    六名長老之中一直默默不語的黑袍漢子,這時冷冷一笑,道:“盛老大,穩著點別動怒。有人在暗中窺察我們。”


    盛紳看了這人一眼,倒是收了火爆脾氣一點頭。耳裏隻聽那端皮俊繼續接道:“為了這件事,柳大先生將在一個時辰內出現在各位麵前。”


    “阿彌陀佛。”圓智大師雙掌合十道:“柳施主能夠平安無事就是武林中的大幸,既然是如此,老衲等人就在此稍候恭迎吧!”


    “是啊!是啊!”眾人的心情一下子愉快了起來,紛紛道:“原來是一場虛驚,柳大先生能活著真是太好。”


    也有人接著道:“柳大先生這回必有驚人之事相告,能恭逢其盛才不枉費我們身為武林人……”


    “可不是。”有人哈哈開懷大笑道:“倒是沒想到咱們這一聚會反倒是成了武林大會……”


    眾人紛紛熱絡交談著,那皮俊可又講話了,道:“各位,在柳大先生出現以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他巡視了眾人一眼,忽的將手一指盛紳這兩桌道:“那裏坐著的是黑色火的成員。”


    這一下盛紳那些白發、白須、白眉都差點氣的變黑。


    多少雙眼光望來,雙雙都充滿了敵意。


    盛紳沉沉冷笑,朝卓三釘道:“下令!”


    “是。”卓三釘猛然立起,揚聲喝道:“黑兵衛隊和火女將何在?”


    喝聲中,這四周荒原忽然冒出了七、八十人來。


    六十四名黑色勁衣碩壯悍烈的漢子,以及八名手執“繡球火”的姑娘,每個人的神情都有起死的堅毅神情。


    圓智大師雙眉一皺,道:“這些人是……”


    “黑色火攻城掠地的殺手。”皮俊哼哼一笑,道:“看來散布謠言的就是他們……至於目的,當然是為了一網打盡江湖中的異己。”


    “格他老子的,這些人真這麽狠。”群豪中一向以膽大嗓粗的魯霸叫喝道:“咱們可不比他差。”


    一聲吆喝,魯霸率領三名好手當先朝那些殺手衝了過去,皮大堡主可叫道:“小心那些火器……”


    魯霸沒聽見,就算他聽見了他不當一回事。


    以他大小征戰過三十來次,怎麽會把前麵的那八名女子放在眼裏。再說,如果那些是“暗器”的話未免太可笑了些。


    強光一閃,不,是八閃。


    八道火由那管子噴出來時束縮如棍,這並不是表示它的火力不烈,而是它的衝擊力非常的強。


    幾乎令人目瞪口呆的,魯霸和他的三名弟兄當場便被燒穿透背,前後焚了通過,好驚人好駭異的武器。


    盛紳冷冷一笑,轉為哈哈長笑:“你們這些人都看到了吧?本來想要你們多活些時候,看來是命中注定了。”


    圓智大師眼見魯霸他們的慘況,不禁雙手合十低念了一聲佛號,歎息道:“施主可是造了極惡的殺孽啊!”


    “呸!那又怎樣?”盛紳抬眉大笑道:“少林寺的禿驢,馬上你也會到這門火烤肉的味道。”


    便是,卓三釘沉沉一笑,右手高高舉起便要下令衝殺。誰也想不到的是,一顆小小的石子擊碎了他的手腕。


    不,那石子不但擊碎了手腕,而且以很巧妙的弧度落下來點了他手臂上的兩處穴道。


    卓三釘隻覺得自己手臂不但刷痛入心而且僵硬如石,想放也放不下來。


    是誰,在這麽多高手之前出手的無影無蹤?


    盛紳臉色方才一歪,長老中那個沉默的黑袍漢子冷冷一笑道:“人在東方出手,如何敢現身?”


    在東方?所有的目光都忍不住望了過去。


    是,東方有人,在眾人的後麵,是個拄著拐杖昂然獨立的漢子。雙眸,緊緊閉著。


    柳夢狂。


    每一顆心都烈的跳動著,“帝王”回來了。


    盛紳忍不住哈哈大笑的站起來,伸手一指柳夢狂喝道:“好,你來的好,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他的話剛說完,一串震翻大地的火藥大炸翻飛泥土和血肉上了半空。在這座茶棚之下,赫然是武林有史以來所藏最巨量的火藥。


    ***□


    宣雨情在柳帝王喬裝成柳夢狂時,就一直跟躡在後頭押陣注意四周的變化。


    這兒是距離三丈外的一樹林子裏,她由樹梢往下看時可瞧見了一件怪事。


    那座茶棚的掌櫃和六名店小二為什麽都往外追?


    不過,她想到了這點,但是沒有機會通知柳帝王,火藥爆炸的慘狀已經映入眼瞼內。


    她曾經見過不少場麵,但是這回卻仍然是目瞪口呆,這麽慘烈的情況幾乎不是用言語所能形。


    強和火藥似乎不把大地翻過來不甘心似的,一層又一層的由地底下炸騰上半空中。


    她明白了,火藥不是隻了一層,而是疊疊了好幾層;如是一層又一層的引爆,非得將所有人炸成齏粉不可。


    是誰這麽的狠毒,宣雨情的心整個沸騰了。


    她全力竄飛而去,在濃硝煙霧中迎麵是柳帝王追來。“我站的遠,所以逃過這一劫。”


    柳帝王咬牙挑眉道:“你看見了什麽?”


    “掌櫃和店小二往開封城逃竄。”


    “好!你去追人,我留下來看能幫什麽忙。”


    柳帝王長長噓一口氣,他需要平靜心情來處理事情。這個下手的人,他的雙眼大大睜著,這一炸最少炸掉了武林半數門戶的實力。


    不是秘先生下的手,因為大喜聖殿的得力助手也在當場。而且,他記得火藥第一聲炸裂就在盛紳的腳下。


    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麽這麽做?


    ***□


    “屬下稟告,整個計劃完美的完成。”


    “這是應該的,本來就是在計劃中。”


    “是,教主英明。”


    “哈哈哈,其他的計劃目前安排的如?”


    “屬下已經傳令下去,在半個時辰後行動!”


    “很好,開封總兵調派人馬到爆炸地應該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屆時,開封城一空,四萬教眾攻入。”


    “是,弟兄們早已摩拳擦掌準備好了。”


    一串得意的笑聲揚起,有人忽的在門外冷冷道:“夏自在,你現在可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說話的聲,潘離兒。


    “嘿嘿,你來。哈哈哈,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屋子裏,夏自在啜著茶淡淡道:


    “何不請入?”


    “嘖嘖,我們可是相處過一段時日。”


    潘離兒在屋外冷冷道:“別人以為你這間屋子什麽都沒有,可惜,我知道你住的地方就是有殺人武器的地方。”


    “沒錯。”夏自在乾脆承認,道:“這屋子裏有二十二種機關,每一種都是精巧絕極的設計。”


    “嘿嘿,原先是為了殺柳夢狂?”


    “你聰明。”夏自在淡淡一歎,道:“可惜啊!他已經死在開封城外,不論是上回還是這回,他是真的死了。”


    他這麽有把握,因為傳出去的指令非常簡單。


    隻要柳夢狂出現在夢狂亭,立刻引爆所有的火藥。


    潘離兒倏忽長笑連連,揚聲道:“夏自在啊夏自在,你以為用那些火藥就可以除掉‘帝王’柳夢狂。”


    “哈哈哈,‘帝王’柳夢狂?”


    夏自在在屋子內長朗笑道:“你當真以為到開封城外夢狂茶亭的是柳夢狂,怎麽不想想是柳帝王呢?”


    “你……”潘離兒全身一震,驚口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怒聲相詢,屋內忽然半點聲音也沒有。


    不但沒有聲音,連呼吸也全然停止。


    潘離兒心念大動,飛腿踢破了門板。上頭門楣毫不客氣的落下四把飛刀,以潘離兒的武功當然傷不了她。


    但是,夏自在就是夏自在,兩邊門柱卻各射出一顆彈丸擊打在左右兩臂上。


    左臂一陣刺痛,右臂倒是不覺得如何疼痛。


    她咬了咬牙低頭一看,赫然清楚打在左臂的墨黑鐵彈丸,而右邊來的那粒則是蠟丸子。


    潘離兒俯身拾取蠟丸捏破,丸內有紙。


    紙上的字是:且念曾是並肩作戰,饒一回。想明了真正答案,便用耳諦聽諦聽。


    潘離兒一皺眉,耳畔果然傳來遠遠的有紛嚷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吵雜,最後竟是從四麵八方匯集成一股莫可抵禦的洪流。浩蕩湃湧,似天上來的黃河之水,千萬馬蹄踐地,蹂躪的連大地也為之哀鳴顫抖。


    “白蓮匪教攻破城進來啦!”四下哭泣呼嚎著道:“快逃啊!他們正帶在大肆殺掠……”


    潘離兒雙眉動了動,忽然發覺一件奇怪的現象。


    這條街,這條自在街道仍舊有如以往。喝酒、喝茶、逛街的個個恍若未聞,當然,街外那些逃竄的人潮和追殺的白蓮教眾也沒半個人侵犯進來。


    她明白了,自己已被完全監視,而且還得“自願”。


    “待在這裏看著這一幕是最安全的……”雖然夏自在沒有明說,潘離兒也已十分明白:


    “如果,你想活著出洛陽城,就是仍舊過你應該過的生活……”


    潘離兒歎了一口氣,正想踱入一間茶樓內,卻驀地想起夏自在的那句話:“怎麽不想想是柳帝王?”


    在彌天火藥的翻炸下,柳帝王是不是還活著?


    她的心念一抽動,彈身竄走。


    竄走出自在街外,投入兵燹蹄的大地中。


    “嗬嗬嗬,女人就是有這個弱點。”屋子內,夏自在不知何時又負手微哂的站在那兒喃喃自語道:“潘離兒,是這樣子你就離死不遠了。”


    “教主方才為什麽不殺了她?”在牆角,有個又瘦又小的老頭子卷曲蹲著在那兒,像顆氣的皮球似的,連說話也有氣無力道:“門柱那一擊兩粒彈丸威力可夠呢!”


    “嘖!張人師,你方才沒瞧見她受了那一擊之後什麽傷也沒有?”夏自在淡淡道:“就算是少林練外功的好手,連骨帶筋非得都碎斷不可。”


    一陣沉寂後,那叫張人師的老頭子嗬嗬道:“如果是這樣,那個叫柳帝王的年輕人豈不是更可怕?”


    因為在趙城柳帝王曾經打敗過潘離兒。


    “那一戰柳帝王沒贏不是嗎?”夏自在微微噓出一口氣道:“別小看了潘離兒,我想她已經用了一些方法幾乎可以控製柳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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