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城是一個又大又不錯的地方。


    這裏不但有南北各種口味的館子,而且名勝古跡也不少,最有名的當然是首推趙子龍的遺址,如今改成“護國院”這座官方寺廟。


    據說這間寺院之所以由朝廷特命建立,是在於朱元璋和陳友諒一次交戰中兵敗,幸好躲入這間古舊大院內得以脫身。


    朱元璋憶念昔日,是以建立“護國院”以誌,並且此城亦改名“趙城”。


    此處位居黃河南北兩岸衝樞要地,自是來往人潮極多,如是一個大埠,見怪不怪的事太多了。


    實在太多了,以致於一付棺材被人家三更半夜丟棄在大馬路上,一直到了中午仍舊沒有人理會它。


    你有沒見過棺材?


    有。


    既然有那有什麽好奇怪的?莫名奇妙!


    如果你在趙城看到了這件事而好奇的問人家的話,結果一定遭來一頓白眼,甚至你去報官,說不得捱了一頓官腔被轟了出來。


    趙城就是這麽一個“自由”的地方。


    你要幹什麽都可以,除了幹擾到別人以外。


    “奇怪什麽?這裏有‘護國院’哪!”趙城的人一向瞅瞧外地來的家夥,睥睨的很道:


    “別傻了,自由自在一點。”


    那付棺材有沒有造成別人的不便?


    沒有,不但沒有而且似乎變成挺有趣的一件事。


    就以今天早上來說吧,前前後後最少有四十匹馬兒從這條路經過,其中除了王務光沒有從棺材上頭跳過去以外,另外那三十九匹坐騎的主人可當它是個遊戲。


    甚至還有人故意又拉回了馬頭來回跳了兩三次,這才大笑的策馬離開,沈龍是第一個幹這種事的人。


    沈龍在趙城可有不小的名氣,三十郎當的人,精壯有力的很,曾經一個對付十來個混混無賴,結果人家不是骨折就是頭破,他卻沒事兒上杏花樓找女人。


    像他這樣強壯的男人,怎麽會突然死了呢?


    死的不止是沈龍,另外還有三十八條人命。


    不過是黃昏用晚膳前後,一個個像中了邪般口吐青沫,“咚”的一聲翻倒趴地,抽搐了兩下就不動啦!


    這下可好,趙城裏裏外外可是大大轟動了起來。


    事關人命,而且是一件三十九條人命的大事,走到天下那個地方都是大事。


    人人爭湧,湧到王務光他家,問話道:“今天騎馬經過那棺材前的就你一個沒事,為什麽?”


    “可能是我尊敬死人,沒有從上頭跳過去吧?”王務光自己也不很明白,反問了道:


    “你們幹啥不去瞧那付棺材有什麽問題,跑來問我幹啥?”


    “因為不見了。”


    “不見了?棺木不見了”王務光一頭霧水,道:“在大庭廣眾之下,難道沒有人看見它是怎麽消失了?也沒有人看到有誰運走了?”


    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王務光簡直不敢相信,這還不是什麽了不得,在官衙上頭有人的作證才更絕了。


    “青天大老爺……”有一個酒鬼跪著在那兒叫道:“真是奇怪啊!本來那段時間我正好走到了街角,不知怎的就是轉不了彎上那條大路……”


    “是啊!是啊!”另外一個叫林大娘的老女人接道:“怪了!小女子是從另外一端要到何記布莊買幾匹布,怪了!到了街角腿就軟了……”


    我們那時正在吃飯,沒注意去瞧。


    我正顧著店呢,裏頭有客人哪!


    青天大老爺,我買了布出來不見棺木也不會去注意它呀,誰曉得是不是有人開了個玩笑又運走了?


    唉喲大老爺,天氣冷哪,門窗都關緊了。


    好啦!無論是住在那附近的居民,或是想要上街的人,反正有一段時全部沒注意到街上的情形。


    “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內這條街是個死角。”柳帝王吵嚷議論紛紛的茶樓內沉吟道:


    “那可需要不少人力。”


    宣大美人輕輕一笑,道:“你對這件事有興趣?”


    “不能不有興趣。”柳帝王歎了一口氣,嘿道:“尤其是哥哥我知道,這是潘離兒那個女人的傑作。”


    潘離兒?原來是她?


    “你很奇怪我怎麽知道的?更奇怪她的目的在那裏?”柳大公子看了嬌妻一眼,輕歎道:“我有一回去拜訪你爹時,他曾經說過殺人的棺材是離兒的淚。”


    宣雨情一愕,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潘離兒這個女人一直在找你爹。”


    柳帝王嘿聲道:“如果有一天她查出你爹住宿的城鎮,那麽這付‘殺人棺’就會現世,因為……她準備用它來裝你爹的體。”


    “我爹現刻在趙城裏?”宣雨情訝異道:“是不是?”


    “抱歉!這點我也不知道。”柳大公子愛憐的看了嬌妻一眼,道:“嶽父大人和嶽母大人的行蹤一向不定,是否真被潘離兒所查出……難說!”


    宣雨情輕輕歎了一口氣,撚起一塊雪花糕楞楞了半年才道:“柳哥哥,現在你打算怎麽做呢?”


    柳帝王嘿的一聲,道:“那些人是死在於跨騎過棺木,我想是在腳掌下被人從棺木內以一種極細的暗器打入。”


    這點分析很有理。


    當一個人在快意奔馳時,如果被極細的暗器由腳掌底打上,往往不會去注意,特別是那個時候腳蹬在馬蹬上,更不容易注意到是被別人暗算。


    “為了證明這點,以及由這裏麵找出線索……”柳大公子嘿嘿一笑,道:“我們是不是該去瞧瞧體?”


    他正說這話,外頭街道上可有人邊奔邊吼叫著的一路過去,道:“那付棺材又出現啦!


    棺材又出現啦!”


    殺人棺又出現了!刹那一茶樓的人全往外衝。


    當然柳帝王和宣雨情也在眾人之中,因為他們實在是有理由比任何人更關心這件事。


    ***□


    殺人棺這回放置的地點是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太大膽了吧!”連趙城內那些老頭子都忍不住驚歎道:“老夫活了這麽大把年紀,就屬這回瞧的事情最狂妄!”


    “可不是。”有人接歎道:“這分明不把咱們趙城上上下下放在眼裏嘛!可惡……”


    這裏算是相當寬敞的一座廳堂,早已擠滿了上百人,至於外頭蹺著腳尖在往裏頭擠看著,最少也有五、六百之多。


    “潘離兒可真大膽!”宣雨情皺眉低聲道:“這裏是趙城縣太爺的衙門審堂,她這玩笑可開大了。”


    他們晚來了一點,隻能在門外瞧著裏麵黑鴉鴉的人群,柳帝王皺起了一雙眉,道:“隻怕她別有用意……”


    “你的意思是……”


    “她這麽做可不隻是引起你爹的注意。”柳帝王的眼瞳孔內有了一絲憂鬱,道:“隻怕是有別的居心,逼你爹非出麵不可。”眼中在這話說完時更加深了疑慮。


    柳帝王煩惱什麽?


    宣雨情正想問著,裏頭傳來一聲大喝,有人叫道:“陳某身為趙城捕頭今天在各位父老麵前,就劈開了這棺瞧它裏麵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好……”一陣轟堂鼓掌喝采下了那個陳捕頭一把樸刀砍在棺木蓋上的聲音,壓下!


    但是絕對壓不住棺木內受震湯的火藥爆炸聲。


    強烈的火焰和炸力奔湧起慘嚎不已的叫聲。


    別說裏麵的上百人,就是外頭靠前麵些的那一兩百人也全遭了波及,更令人心驚動魄的是,不隻火藥。


    成百上千的暗器在這刹間向四方飛射,不過是須臾的時間而已,登時殺人棺又了結了三百五十五條人命。


    這是一個血腥的場麵。


    不,不隻是血腥,簡直就是修羅地獄浮現在人間。


    死的人有的分崩碎散、有的睜大了雙目。


    受傷的人則是一陣又一陣的哀嚎貫響雲天。


    而那些幸好活著的人,則一個個呆若木雞。


    就在這一片複雜紛亂的情況中,四周越擠越多的人潮裏開始散布著一句話,道:“凶手是一個叫柳帝王的男人和一個叫宣雨情的女人。”


    “他們是從外地來的一對夫妻。”


    “什麽?怎麽知道他們是凶手?據說有人密報。”


    耳語越傳快,人心也越來越激動。


    柳帝王和宣雨情的心情卻越來低落。


    ***□


    護國院既然是朝廷命建的寺院,自然有它不同之處,單單看它的占地已是令人咋舌。


    至於裏麵的布置那更是美侖美奐,就以大雄寶殿的三寶佛來說,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藥師王琉璃如來尊尊高一十二人之聳。


    令人望而生畏,虔誠之心油然而生。


    大雄寶殿之後再有一十八殿,分別供養不同佛菩薩,再往後頭則是給雲遊和尚掛單以及男女信眾住宿之地,共計八十五間雙人廂房、二十五間人人通。


    再往後則是五十五間護國院內僧人所住的僧房。


    院方東南別立了一圃花菀,當中建了一座雅致精舍,那兒則是護國院方丈住處,外人一律不準進入,就是本院和尚亦須方丈明慧大師叫喚方能踏入。


    就在官衙那方起了大爆炸時,這處禁地內卻有兩名女娃兒在拍手嘻嘻笑著。


    她們都長得很美,美如出塵脫俗仙子。


    但是她們的心呢?


    “大和尚,你聽見了吧?”其中一個朝“坐”在椅子上的明慧大師嬌笑道:“你說我們這一手精不精彩?”


    另外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也笑著,瞅著明慧調侃道:“大和尚何必愁眉苦臉?不過是死了一些人,讓他們早登極樂世界,不正是我佛旨意?”


    她們說著,便是雙雙拍手大笑了起來。


    明慧大師長長一歎,道:“兩位施主這麽做真是大造孽啊!昨天才殺了四十九人,今天……唉!又不知死傷多少生靈,地獄已是自造……”


    “咭嘻!和尚就隻會說理。”頭先那位姑娘哼哼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明慧大師看了她們一眼,緩緩道:“你們是秘先生的一雙女兒,秘倚虹和秘挽虹姐妹……”


    “和尚好聰明,不愧是大師!”


    秘挽虹拍手笑著,忽然臉色一沉,嘿哼道:“你知道我們,是因為在二十年前我們出生那天你也在場?”


    秘倚虹接著道:“我爹一直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事隔十幾年後,你竟然幫著柳帝王那小子助朱元璋攻打我們蒙古人。”


    “所以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她們一起冷肅的道:“如果不是你露了我們的軍機,姓朱的怎麽可能那麽順利?”


    這當兒有人輕敲著門低喚道:“稟告兩位令主,屬下莫酬愁已將棺木送來。”


    “很好,進來把這和尚裝進去!”


    秘挽虹脆悅如銀鈴般的笑了,道:“哈哈哈!大和尚,我保證這付棺材可以讓整個趙城為之翻天覆地。”


    ***□


    趙城裏的人幾乎都要瘋狂了。


    殺人棺第三次出現,這回可沒有人敢靠近,也沒有人認為是見怪不怪的事,當然更沒有人敢抬棺開棺。


    棺木上擺了一幅布條,上麵寫著:“明慧老禿驢在此,柳帝王留”,鬥大的字引起極強烈的憤怒。


    “這個姓柳的是什麽東西?”


    “他奶奶的!這小子根本沒有把我們趙城內外數萬人在看眼裏。”


    “我們怎能讓他猖狂,翻遍了全城也非找出來不可。”


    “各位施主……”一名知客僧是人人認得的智一法師,這廂已急的鬥大汗珠在額上直滴,他乾澀叫道:“各位施主,我們方丈在裏麵,如果不快點想辦法隻怕給悶死了。”


    是啊!這個眼前的問題可真嚴重。


    可是在半個時辰前,方才那一炸可把人人的膽子也一道炸走了,有誰敢這麽不怕死的去動這玩意兒?


    平素棺材見多了也不怎樣,今兒見了這一付卻像是瘟神似的,沒一個敢上前挽起袖子開棺看個究竟。


    再加上衙門的捕快全死光在那一炸下,誰大膽?


    柳大公子可是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隻怕不由得我不做了……”


    宣雨情雙眸盡是關切,卻無法阻止。


    的確,這事如果不是由他們來做,那是大大的不對。


    無論放這棺木的人是何居心,但是針對的絕對是自己的人,不管是為了爹娘或是另外有陰謀,這件事已經不能再有死人,特別是那些不明不白而犧牲的人。


    “我就是柳帝王。”


    柳大公子一步跨出,朝眾人憤怒的眼神掃過,沉穩而嚴肅的道:“我隻希望諸位相信在下一件事……”


    趙城人不愧是趙城人。


    在這當兒他們竟能不亂哄瞎叫,靜聽這小子的話。


    “殺人棺不是我擺的。”柳大公子沉聲道:“明慧大師更不是柳某人放進去裏頭,信不信?柳某現在開棺,如果死了諸位就相信是吧?”


    可不是,那有人自己設下的陷阱,自己去砸死的道理?但是如果沒有死呢?那又如何解釋表白?


    “在下和明慧大師在八年前曾經攜手相助於當今的皇上。”柳帝王微微一笑,道:“如果開棺成功,大師可為證人。”


    “好!”


    立即這番話引得眾人紛紛鼓掌起來,趙城人有他獨特的地方,就像當年趙子龍救阿鬥,力戰千軍萬馬的磊磊氣魄一樣。


    你是有擔當的英雄,誰也不吝惜給你喝彩。


    柳帝王長長吸了一口氣,大步跨到了殺人棺之前半開半閉著眼,他將全身的心意進入一種虛空大藏之中。


    這是一門前所未有的玄功法門。


    他不曉得他爹是不是自己也研創出類似的玄功心法,但是最少到目前為止江湖上尚未有所見識。


    那是將全身所有經脈氣機似有若無,恍如蠶絲般的往外推送,柳帝王先聽出了棺木內果然有人,而且最少有兩個人,怪了!除了明慧大師以外另一個是誰?


    柳大公子伸出了手按在棺蓋上,刹時圍觀的眾人不由得紛紛往後退去。


    柳大公子的一雙手沿著棺木蓋處摸索了片刻,忽然喝的一聲將棺木整個豎起。


    好快的動作,他由棺木底部大喝一聲打出一拳。


    這是什麽意思?


    柳大公子打完了這拳,又立即放下了棺木在棺蓋上一線下來,連連用手指頭點著,有如似在點穴道。


    不,他是解掉裏頭明慧大師的穴道。


    “哈哈哈!大師父你可以說話了嗎?”柳大混混可高興極了,道:“在你背後那小子已經被哥哥我一拳打昏啦!”


    原來在這棺木內裝了兩個人,上頭的是明慧,下麵的則是那位送棺來的莫酬愁。


    “呀”的一聲,棺木蓋掀開了來,從裏頭含笑起身站出來的不是明慧大師是誰?“施主久違了……”


    明慧這一現身,立即引得四周眾人紛紛喝采叫好。


    “這棺木設計精巧無比,從外頭無論那個角度什麽方法開啟都會引發火藥、暗器……”


    明慧大師微微一笑,道:“幸好施主想的妥當,隔空隔壁解了老衲的穴道……”


    從裏麵倒開出來,這才是唯一的解法。


    “好!”在眾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喝采道:“人稱柳帝王是武林一代大俠,果然武功了得智慧更見卓絕。”


    這位喝好的人正是昨兒唯一活下來的王務光。


    隨著這一聲讚喝,加上眾人眼見明慧大師和這位柳帝王果然是相熟舊識,眾人不由得大生好感,態度來了個大轉變,紛紛向前致意了。


    一時間你稱我譽,反倒是讓柳大公子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應付了一陣再回頭看棺內,那個莫酬愁竟然變成了一具體。


    有人在暗中動了手腳。


    明慧大師也發覺到了這件事,不得不雙掌合十朝眾人一揖,道:“多謝各位檀越關懷,老衲想清靜片刻和柳施主談談……”


    眾人給大和尚這麽一說,自然是紛紛告辭離去了,這廂門口處倒反而有個中年年紀頎長冷肅的漢子冷哼跨入。


    而且那骨節根根凸出的手掌朝著某人便扣下,“本人是馬飆。”中年漢子朗喝著對四下訝異的目光冷冷掃過,挑眉道:“奉皇上之命前來查探殺人棺的秘密。”


    馬飆?“一風引三火,四蹄踐兩道”的那位馬飆?


    據傳這個人原是朱元璋陣中極為重要的人物,多次策劃間諜戰而令陳友諒及元軍大敗。


    特別是他具有一雙極是犀利的眼睛,好人惡人給他一瞧很少遁得了形,自是江湖黑白兩道眾人見了這家夥無不頭疼,誰沒有幹過虧心事?看大看小而已。


    四蹄踐兩道,這匹馬所過之處可真令人膽寒。


    ***□


    “姓馬的,你太急躁了些!”柳帝王還真大膽,竟敢教訓這位馬大爺,人家可是朝廷密探總領。


    柳大混混看了一眼這處,是明慧大師的方丈房,道:“大和尚住的地方挺不錯的嘛!”


    明慧大師嗬嗬笑了,以茶相敬神情愉快極了。


    “柳公子,這話別說一半停住!”馬飆冷冷道:“馬某人扣擒的那人,正是方才趁亂暗狙莫酬愁的賊子。”


    柳帝王瞪了他一眼,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


    馬飆臉色一沉,嘿嘿笑道:“那麽是馬某錯了?”


    瞧他說話語氣大有翻臉的樣,宣雨情可是皺眉了,朝廷人少惹,朝廷的探子更少惹。


    朝廷探子的總領是少惹中的大少惹。


    她正想改變一下話題,窗外忽然冒進來一顆腦袋,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在‘認錯’,原來是馬大爺,難得……”


    這人正是咱們皮大堡主是也!


    宣大美人想說的話變成了輕笑,她可是放心了,瞧他們對這位馬飆說話的口氣,大夥兒可是好極了的“朋友”。


    馬飆一張臉沉了又變,好幾回後才對那個慢吞吞晃進來的皮俊叫罵道:“誰會跟這小子認錯了?”


    明慧大師微笑著彷若無事,讓他們去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後才道:“這回‘殺人棺’是由秘倚虹和秘挽虹兩姊妹所策動……”


    他的眼眸裏閃動著悲憫,輕輕一歎道:“死太多人了……”


    宣雨情皺眉輕聲問道:“她們什麽要這麽做?”


    “唉!還不是為了那柳小子!”皮俊伸了伸懶腰,故意一個大哈欠說話模糊不清,道:


    “累人喔!那麽多女人……”


    女人?柳大混混心中可是大大一跳。


    才“逃”出皮家堡沒五天,那幾個女人追來了?


    “目前情況哥哥我也不知道……”


    皮俊聳了聳肩,嘿嘿道:“反正一股腦兒全丟給了姓夏的那一對寶貝去處理啦!”


    馬飆冷冷一哼,道:“咱們談正事,別扯到旁兒事去!”


    柳帝王瞪了他一眼,轉向明慧大師問道:“大和尚,你可從她們口中得到什麽消息?”


    “真實情況老衲並不很清楚……”


    明慧大師垂眉沉吟道:“不過似乎是為了柳大先生和秘先生見麵之事……”


    柳夢狂和秘先生兩雄相會。


    “這可是一個大消息。”皮俊叫道:“真正的內幕到底是什麽?”


    明慧大師搖了搖頭,仰首一歎道:“老衲隻是隱約聽聞柳大先生跟躡潘離兒之後,而必先生則著手安排了一項計劃……”


    他緩緩的看過眾人,最後目光落在柳帝王身上。


    “柳施主,你正是他們設計下最重要的目標。”


    怎麽又是我?柳帝王真想抗議,但是能對誰說著去?馬飆嘿嘿一笑,道:“別忘了人在我手上……”


    他得意自己方才擒下了那名殺手。


    “看來我們隻好先去問問那位朋友去了?”柳大公子苦笑著,喃喃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開始呢!”


    可不是,那位最神秘的秘先生終於出麵了。


    ***□


    這座天牢絕對可以用銅牆鐵壁來形容。


    當然,天子探子首領馬飆大爺抓來的人,誰有幾個腦袋敢掉以輕心?就是縣太爺也沒有這個膽。


    一風引三火,給姓馬的一瞪眼,天下幹刺史的最少有一半昏了過去。


    所以關著這人犯的地方早已安置了近百的兵士,甚至連統兵那方麵都派出了十來名能征善戰的好手相互配合,反正沒有馬大爺說放人以前,這人犯可是連變成螞蟻也不讓他出去。


    秘倚虹看著這付慎重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她轉朝向秘挽虹脆聲道:“你瞧瞧他們……”


    “是啊!就是有這些人咱們做起事來才有趣嘛!”秘挽虹輕踱著輕巧而愉快的步伐,微笑道:“不然多無聊?”


    殺人對她們而言是太輕易的事。


    而是已經輕易到乏味的地步。


    眼前這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正可以提高她們姊妹倆的興致,最少過程比較精彩一點。


    這雙璧人就這般大方的往官衙後頭的天牢走去。


    牢房設置在後花園的地底,當然這花苑內可是布置了或明或暗的不少人,她們卻視若無睹。


    不但視若無睹,而且嘻哈談笑的一路踱向前。


    麗人一對嬌豔極了,正是雙十年華含苞待放,那些看守的兵士一直等到她們到了天牢入口,這才有人皺眉喝聲阻止道:“兩位姑娘,這裏可是行不得!”


    秘倚虹搖了搖頭,轉向秘挽虹道:“他們還沒有資格跟我們說話。”


    “這點我同意。”秘挽虹抬了抬手。


    眼前這地牢入口的八個人連呼叫的機會也沒有,便全翻倒了過去,手法不但快而且狠極。


    秘挽虹出手,那姊妹秘倚虹已是一笑的探指往天牢大鎖點去,叮!


    一聲沉響裏,那鎖便是應聲而斷、而落。


    “那些人由你應付了。”秘倚虹拉開了門,笑著道:“在我上來以前可以擺平吧?”


    秘挽虹嘻嘻笑了,道:“那我們就來比一比吧?”


    她笑著,壓根兒不把大呼小叫吼著來的近百人看在眼裏,隻見飄身出手恍如行雲流水,姿勢之美正似仙女飛舞,所過之處凡夫具躺。


    竄身下去地牢的秘倚虹動作也不慢。


    牢裏最少還有十八名總兵派來的好手,個個見慣了血腥,人人都是沙場百戰中活了下來的人物。


    可惜他們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秘倚虹幾乎不像是有阻擋般的到了天牢裏被囚的那名手下牢房前,冷冷一哼!


    “你太不小心了!”


    “是……”牢房裏那名漢子噗通一聲跪下,顫聲道:“令主饒命!小的必定誓死相報……”


    “是嗎?”


    秘倚虹雙目一冷,道:“誓死相報?現在就可以應證!”


    她一串脆悅的笑聲,右指一並往前探。


    這指力所致,有生有情之物必亡,無命無情之物必裂,秘倚虹對自己的指力有十足的信心。


    但是這回不同。


    這個叫劉金福的手下並沒有當場悶聲翻倒,仍然用著驚懼的眼光瞧著自己。


    不,不是驚懼,而是用一種感恩的眼光瞧著橫在他和秘倚虹之間的一把劍鞘,是誰的劍在自己的指力下無動?


    無動,連稍微震動一下都沒有。


    宛如是一座大嶽,高不可攀的大嶽。


    “你是誰?”


    秘倚虹這回可注意起隔壁牢房內的那個中年人,滿臉的腮胡,好濃的一雙眉,眉下是冷肅精利的眸子。


    眸子裏閃動著曠野上凶猛獸類才有的眼光,銳利而敢與天爭。


    更奇異的是這眼光裏猶有一絲溫柔。


    劍鞘收了回去,不過往自己牢房房門點了一下,“叮”乾脆俐落的一響,不但是牢房的鎖碎開,甚至連牢房的門也為之飛撞到對麵的牆壁。


    這個人?


    秘倚虹臉色一變,看著擋住自己出路的劍客沉下了臉來,緩緩而有力的道:“聞人獨笑?”


    聞人獨笑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


    秘挽虹從上頭下來時,不由得皺眉道:“倚虹,你好碰到了麻煩?”


    “麻煩?”秘倚虹慎重的點了點頭,道:“聞人名劍的‘獨笑鬼劍’果然是一樁麻煩……”


    這點誰都承認。


    “你怎麽會在這裏?”秘挽虹在背後問著。


    此刻聞人獨笑的出現,實在是太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如果是出現在趙城的街道上也就罷了。


    偏偏是在天牢內,而且挑這節骨眼上。


    “因為你們正在做一件笨事。”聞人獨笑冷冷道:“你們以為用這點小小的手段就可以逼殺柳夢狂?”


    這話別有含意?


    秘倚虹嘿的一笑,閃了兩閃瞳孔內的精芒,哼道:“瞧你這麽說,好像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聞人獨笑表情動也沒動,隻是將手掌放到了劍柄上,立時肅殺之氣充塞在整個空間,激湯不已。


    當下秘姓一雙姊妹的表情沉重了下來。


    她們可一點也不敢輕視這個人手上的這把劍。


    但是她們更疑惑的是,這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的目的在那裏?難道他想跟黑色火焰對抗?


    “你們想殺柳帝王引誘柳夢狂犯下致命的錯誤。”聞人獨笑沉聲冷冷道:“嘿嘿!根本沒有你爹將遇柳夢狂的事。”


    秘挽虹臉色一變,沉嘿道:“你知道的不少!”


    聞人獨笑沉沉一笑,緩緩道:“摘下柳帝王的腦袋在裏麵動手腳,然後送到柳夢狂的手上?哈哈哈!毒啊!你們的心比豺狼虎豹都毒!”


    最後一個字從牙縫裏吐出來時,劍也隨之出。


    劍亮如閃電。


    閃電迫向前後銜貫的彩虹。


    光亮耀目的七彩罩住了三個人,而在彩虹中央則是一道透徹明亮的閃電,是彩虹吞沒了閃電,還是閃電的威力粉碎了彩虹?


    劉金福和牢裏其他的人犯同樣看的目瞪口呆。


    這一幕幾乎不是人類的眼睛所能承受。


    ***□


    馬飆的表情實誰是有夠難看。


    當他一入後花園內看不到半個活人時,他的表情就一直沒有好看過。


    現在他和柳帝王、皮俊、宣雨情從天牢內出來,楞楞的站在花圃間,一時根本理不出頭緒來。


    下頭的那座天牢恍如經過了一場浩劫似的,不知被什麽力量拉扯的分崩離析。


    簡單的說,那裏好像變成堆放雜物的倉庫。


    根本沒有半點牢房的樣子。


    “沒有一處地方是完整的……”皮俊噓了一口氣,喃喃道:“也沒有一個活人……”


    強大的氣機在爆散時不但震垮了囚牢,而且連囚牢內的囚犯一道震斃,這是多可怕的力量!


    “你看出來是誰在那裏麵動手?”馬飆憤怒的望向柳帝王,這件事對他的刺激太大了,簡直是不把他當人放在眼裏。


    “火焰雙虹……”


    柳帝王緩回道:“可以想像她們要嘲笑你,進入牢房狙殺那名凶手,但是……不知道是跟誰起了衝突。”


    “騙人!”馬飆暴跳如雷,大叫道:“你一定跟她們動手的那個人是誰對不對。”為什麽不明說了?”


    柳大公子聳了聳肩,道:“我不知道……”


    他不說實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聞人獨笑和火焰雙虹這對姊妹交手必然有相當的損傷,而以聞人這老小子的脾氣,一定不想讓人家看到眼前狼狽的樣子。


    除了柳夢狂的劍,聞人獨笑絕不希望自己的血因為別的兵器流出,柳帝王明白這點。


    “馬大爺……”宣雨情輕輕一歎,道:“天下能人異士數之不盡,以方才牢裏所留下的情景又如何能判斷?”


    她微微噓出一口氣,接道:“再說有人幫我們對付那對姊妹,不正是一件好事?”


    馬飆從鼻孔內哼了一聲,看了看這三個家夥嘿嘿道:“好,你們不說沒關係,馬某人就不信查不出來。”


    他怒,現在可不管和火焰雙虹對手的人是誰。


    反正因為有人強出頭而毀了他管轄的天牢,就這點已經犯了大忌,這事傳出他馬飆以後如何做人?


    “這小子分明要拆老子的台。”


    馬飆惡狠狠道著:“上頭地方這麽大,非得在下麵逞威風不可,很好!那天見了麵大家走著瞧……”


    柳帝王這下可急急拉著宣雨情嘿嘿笑道:“好啦!沒有了人證,咱們分頭去找線索吧!”


    他說著就走,皮俊當然是半點兒不慢的跟著溜。


    三個人轉來逛去,又回到了護院內一大屁股坐到了明慧大師的禪房內。


    “想不到聞人獨笑這時會出麵……”宣雨情皺眉道:“以他和沈蝶影新婚而言,除非是極大的事……”


    柳帝王點了點頭,道:“看來我非去找他不可。”


    “那個人可怪……”皮俊插口道:“到底是好人、壞人,可真是難以判斷的了。”


    好壞善惡有時是沒有一定的標準。


    其實大部分的判斷都是個人憑著對方對自己有利有害的角度去觀察,又有誰真正用“智慧”去思索?


    柳帝王站起了身子,道:“你們暫且先留在這兒,哥哥我四處去晃一圈吧!”


    柳大混混拍拍屁股走了,這時明慧大師才緩緩道:“柳施主真是一個有心人。”


    “有心人?”皮俊哼道:“我怎麽看不見呀!大師?”


    明慧大師一笑,回道:“因為施主也是有心人。”


    “這話禪機太深啦!”


    皮俊站了起來便往外頭走,外頭是一座花圃,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唉聲道:“朋友們,可以出來了!”


    如斯響應,暗處中有七八個人踏著月色緩緩出來。


    好手!


    皮大堡主皺了皺眉,嘿道:“八位朋友來自那裏?”


    “來自你要去的地方……”回答的人說話還真有點禪機。


    而這個禪機就是動手?


    八道身影來的非常快,八個角度凝結一股死亡的氣息罩向皮俊而來,皮大堡主當然有他的一套。


    最少那對拳頭可不是好欺負的。


    八個人才躺下去,驀底裏黑暗處又竄出一道身影來。


    這人來的好快,皮大堡主根本連喘氣的機會也沒有,一股火灼熱痛已經由前胸傳到了後背。


    砰!皮俊結結實實的撞回了禪房內。


    宣雨情雙眉一挑,這可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了,她竄身而出,迎麵是兩卷飛袖擊來,強悍有力!


    宣大美人挑眉一哼!已將黑檀扇拍舞出去相迎,空氣中傳來猛烈的一震,雙袖已斷。


    “哈哈哈!這隻是個警告……”


    出手的人早已在三丈外,那一對飛袖不過是她潘離兒的“暗器”而已,“宣雨情,以後咱們的事還多著。”


    宣雨情楞了楞,轉身回去看著皮俊的傷勢。


    皺眉,皮大堡主這回真的捱了好重一記的強手。


    “那女人好沉的心機……”皮俊喘著氣,麵如土灰顫聲道:“八個……靶子………耗了哥哥內力……”


    宣雨情伸手點了他幾處穴道,歎氣道:“少說話,多休息,調氣療傷吧!”


    明慧大師這時已取出一盒丹藥來,淡淡道:“哪……這盒金光還神丹或許有些幫助。”


    “謝了……”皮俊吃力的撐起身子,朝外頭一歎道:“宣大小姐,你要累的事情可來了。”


    宣雨情也聽到了,外頭這回的攻擊是兩個人。


    她起身,一歎回頭。


    是兩個瘦得跟竹竿似的人站在門外,淡淡的月色中有如不動的兩根旗竿,因為他們“罩”著極大的衣服。


    為什麽穿這麽不合身的衣服?宣雨情已經沒有時間去想,最好的辦法就是麵對它,然後自然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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