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棠和扶翠發生了分歧。


    兩人站在布料店裏,薑棠想買淺灰色布料給三爺做長袍,就像薑萬清平時穿的那般,扶翠忙按住她的手連說不可。


    說是她家三爺不穿長袍,嫌棄那東西穿著難看,行動還不方便。


    薑棠困惑不已。


    他們那歲數的人不都喜歡穿長袍,整天穿西裝打領帶的多是出國留過學的年輕人,他一個糟老頭子瞎湊什麽熱鬧?


    扶翠聽出薑棠話中的嫌棄,悶悶地哼了聲:“我家三爺可不是糟老頭子,你見到就知道了。”


    薑棠倒是想見,可惜見不著啊。


    頓了兩秒,薑棠想起那人在三爺手下當差,小聲問扶翠:“你對三爺手底下的人知道得多麽?他身邊平時都跟著誰?或者都有哪些親信?”


    那人氣度不凡,又隱含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定然不是無名小卒。


    扶翠歪著腦袋冥思苦想。


    最後,她搖頭,“不知道,三爺身邊跟著的人多了去了,我曾見過他出兵剿匪,那陣仗,那氣勢,那烏泱泱不知道有多少號人……”


    薑棠忍不住頭疼扶額。


    這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


    扶翠仍滔滔不絕地吹著靳三爺剿匪的光榮事跡,薑棠無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指的是親信,好比陳伯這般,不過年輕點,三十多歲。”


    扶翠聲音戛然而止。


    想了好半晌,她終是又搖了搖頭,憋出一句:“那也多了去了,狗蛋哥,鐵柱哥,跟在三爺身邊的幾個哥哥都三十多歲了。”


    薑棠刹那瞠目結舌。


    狗蛋?鐵柱?


    薑棠好半天才找回思緒,心理安慰那人應該不會起這種朗朗上口的名,不然跟他的氣質實在不搭。


    雖然她對他沒有好感,但不得不說,他長的……還不錯。


    最終薑棠也沒從扶翠口中問出個究竟,連布料也從了她,買了黑色純棉回去做襯衫。


    原本薑棠想買白色的,當下男人們時興白色襯衫,中搭深色馬甲,最外麵是深色西裝或大衣。


    然而,扶翠偏說要黑色。


    鑒於扶翠是靳三爺的身邊人,薑棠最終聽了她的建議,心下忍不住腹誹,這靳三爺還真是與眾不同。


    回到家,薑棠便開始忙活。


    她沒做過針線活,扶翠怎麽做她便怎麽做,逃不過手笨,三兩下針尖便紮到手,一用力便冒血珠子。


    她咬咬牙,扯了白布條將冒血的手指頭纏住,拿起針線接著做。


    扶翠笑話她:“這襯衫是最容易做的,若是讓您做大衣,布料厚不說,針眼也多,做一件下來您這手不得廢了?”


    薑棠想想就發抖,手最抖。


    一件簡單單薄的西式襯衫,薑棠整整做了三天,完工後她十個手指頭被針紮了個遍,一碰便是鈍鈍的疼。


    好在手法越發熟練,挨紮也不如剛開始時多,疼痛過後她還因學會了針線活而開心。


    薑棠將做好的成品拿起來看了看,尺寸按照扶翠說的而做,極其寬大,能裝兩個她下去。


    手捧著男士襯衫,薑棠感覺陌生又奇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那人。


    他好像也喜歡穿黑色的。


    三十多個夜晚,他除了穿軍裝時裏麵會套件白色襯衫打底,多數是一身黑色,似與黑夜融為一體。


    當然,也不排除是他刻意偽裝,好方便他在夜色濃時溜進她院子。


    說起來,他幾晚沒來煩她了。


    這不正是她希望的嗎?


    薑棠連忙搖頭,她怕不是腦子有問題,竟然開始思念他了……


    甩掉那些荒謬的想法,薑棠將襯衫仔細疊好,小心翼翼地放進禮盒中,趁天還沒黑,和扶翠匆匆出了靳府。


    天色將暗未暗,灰蒙蒙的。


    壹號公館仍舊鐵門緊鎖,扶翠按過門鈴,便聽見裏麵傳來聲響。


    陳伯提著長袍快步走來。


    老人精銳探究的目光瞄了眼薑棠手中捧著的禮盒,他似是猜到兩人前來的目的,隔著鐵門朝薑棠伸出手。


    薑棠心下詫異他的舉動,也不敢多問,乖乖將禮盒奉上。


    而後他拿著禮盒轉身就走了。


    留薑棠站在鐵門外,一臉茫然。


    “扶翠,你說我們有希望嗎?”她握著鐵門欄杆,鐵欄杆在冬日裏浸透的寒意直往她掌心裏鑽。


    扶翠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大少奶奶,我了解三爺,他既然讓陳伯接了您的禮,就說明他不介意出麵插手這件事,如果禮物合了他心意,那他一定會幫。”


    薑棠心下仍舊忐忑。


    現在就期盼靳三爺的眼光不要太高,希望她的手藝能入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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