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困難,和一陣緊似一陣的頭疼,令片山輾轉反側,痛苦不堪。他艱難而緩慢地扭動著身軀,睜開雙眼,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這兒是一輛大型卡車的後車廂,四周鑲著輕合金的護牆板。片山仰麵平躺在那兒,想活動一下手腳都辦不到。腦袋象被鑽頭打穿了一般,疼痛難忍。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緩緩地抬起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他僅穿一條短褲,四肢呈大字形張開著,分別被捆綁著。全身上下過去留下的傷痕到處可見。頭實在疼得難忍。片山都快瘋了,他不時側過頭去,將口中流出的膽汁吐出來。


    這時,車廂的後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夜色中,四個隻露出眼睛和嘴巴的蒙麵人登上了車廂,從體形上判斷,他們都是男人。四個人手提輕便座椅來倒片山身邊,坐了下來。片山依舊不停地嘔吐著。


    “難受吧?那就讓你好過點。”其中一個矮胖子開口道。


    “你是說,要殺了我?”片山竭力控製住嘔吐。


    “不,沒的事,我們隻是想減輕你頭疼和嘔吐的痛苦。請你不要亂動,把注射器的針折斷了就不好辦了。”那人說著打開腳邊的皮包,取出一套注射器。另一個高個子男人在片山的左手腕處用橡皮管紮緊,頓時,血管暴起。直至注射完畢,片山始終任憑擺布,一動不動。他暗想,他們若是給自己注射毒藥,自己恐怕早就死了。痛苦漸漸消逝,片山仍舊一言不發。


    “你這個人,正如調查所表明的那樣,的確與眾不同。既不問我們是些什麽人,也不大喊大叫……”其中一個人開了腔,他瘦得有些可憐。


    片山隻是撇了撇嘴唇。


    “怎麽樣,我們混在水瓶裏的麻醉藥的味道如何?正如廣告宣傳的那樣,無臭無味。”


    “你們到底要把我怎麽樣?”片山終於開口道。


    “你觸犯了法律,你不僅違反了狩獵法,還非法攜帶槍炮刃劍等武器,這你恐怕無法抵賴吧。就是被逮捕了,你也無法為自己辯解。”瘦子出示了片山的手槍。


    “啊,是沒有什麽可說的。”


    “那你這槍是從誰那兒買來的?”


    “是拾的,在哪兒拾的,我已記不清了。”


    “是嗎?莫非冷凍庫裏吊著的野豬和熊也是拾的,哼,至於被沒收這種事,你總該有所準備吧?”


    “別以為我不能動就那麽神氣活現,你們不象是警察,一定是哪個組織的。”片山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殺氣。


    “哈哈,總可轉到正題上來了。……我們不僅知道你在越南戰爭中,被美軍特種部隊選中,在戰鬥中至少殺了五百名越共,我們還知道你殺害了不下幾打反戰士兵領袖和逃亡士兵。當然,是遵照上司的命令。你不是一般的狙擊手,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職業殺手。”瘦子連珠炮般地說道。


    “你們認錯了人吧?”片山答道。


    “不,我們並沒有認錯。你奇跡般地從越南活著回來了,獲得的勳章多到可以隨意賣給古董商。然後你又奉命轉戰莫桑比克,在那裏,由於你的傑出表現和卓越戰功,被破格提升為準將。之後,你退出了部隊。由此可見,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你在法國為死去的妻子兒女報仇。作為一個人,你前途無量,並不隻是一台殺人機器。你之所以能幹掉那三個職業刺客,想必是從有關方麵獲取了機密情報吧?”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片山嘟噥道。


    “很明顯,看來你值得我們信賴。我們看中你,是因為你能派上用場,不要辜負我們的期待。”


    “先別得意,我並不想讓你們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


    “還他媽嘴硬,看你能支持多久,給你看一件有趣的東西,這玩藝可以讓你舒服一下。”瘦子嘿嘿冷笑著,打開了旅遊用皮箱,取出一台汽油自動伐木器。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彪形大漢接過伐木器,將控製開關打開,一時間,馬達轟鳴,煙霧騰騰,彌漫了整個車廂。那大漢又打開加速器,將高速正轉著的伐木器漸漸貼近片山裸露的腹部。


    “快點停止這種唬人的鬼把戲……”由於條件反射,片山的肌肉緊張得都變僵硬了。然而他仍然以不屑的神情笑著說。


    “照你這麽說,你們是想利用我幹什麽事吧?但我現在正受著傷,就是想動也沒法兒動呀。”


    “停下……”瘦子向大漢高聲嚷道。又轉向片山說,“你總算願認認真真同我們談事了。”


    大漢切斷開關,將伐木器扔在地板上。片山裝作被煙嗆了的樣子,使勁咳嗽起來,利用這個機會試探了一下捆綁四肢的繩索,看來要掙斷它還不算困難,但要對付這四個家夥,就有點難辦了。


    “請允許我問一個一般性問題,你們好象是國家直屬機關的人吧?”片山收住咳嗽,小聲問道。


    “算你說對了,所以我現在跟你說的事決非兒戲。你一旦完成任務,就會得到豐厚的報酬。你不能拒絕,也就是說,沒有絲毫的退路。你還記得三個月前發生的日本航空公司客機劫持事件嗎?”


    “對於這種經常發生的劫機事件,我怎麽可能一件不漏地記得那麽清楚呢?”


    “就是由紐約開往東京的巨型噴氣機被劫持事件,六個據說是日本人的罪犯,在飛機剛起飛的時刻就拔出手槍,並在機長的身體上放置了炸彈,命令改變航向,飛向利比亞的的裏波黎機場。對於這個事件,輿論界所傳播的消息很多地方都不準確。因為國際過激派的大本營利比亞采取半鎖國主義的政策,自由世界的新聞記者根本不可能被允許入境,所以很明顯,是日本政府隱瞞了真象。


    “這些家夥以殺死全部人質和炸毀飛機作為恐嚇,逼迫日本政府支付一億美元的現款,並且釋放在獄中關押的三個罪犯。不可思議的是,那三個人都是一般刑事犯,與過激派並沒有什麽聯係。一億美元太多了,日本政府萬難接受。恐怖分子們便在乘客的麵前公然強xx空中小姐。但這一切仍未能使日本政府的態度稍有改變。於是這些家夥不得不甩出手裏的王牌:乘客中有一位化名為法蘭克·約翰遜的美國人,實際上他是納塞爾·列賓。如果日本政府不接受條件,他們就要迫使列賓寫下對日工作的供訴書,並將他引渡給巴勒斯坦遊擊隊。你大概不知道列賓這個人吧?列賓是個在幕後對日美的政界和財界施加強大影響的人物。由此可以猜測福本先生成為首相,多少有點借助於列賓……麵對這種局勢,政府隻得吞下這顆苦果,秘密派遣飛機將一億美元和三名刑事犯送到了利比亞。一億美元被算作了內閣的機密費用。”


    “那三個家夥到底是什麽人?”片山追問道。


    “其中一人名叫山田村,是澀穀暴力團神宮會的總頭目,他由於吸食清醒劑和致幻劑,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隻身衝進對立組織三光會的事務所,用自動步槍瘋狂掃射,至少殘殺了二十多個人。在逃跑的途中,他又打死了巡邏車上的五名警官,被抓獲時又用匕首刺傷了三名警官。對這種家夥判死刑都顯得太輕了。但據說因考慮到罪犯當時是處於精神失常的狀態,在殺人問題上他被判無罪,隻是以非法持有武器和致幻劑的罪名判了他十年徒刑。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啼笑皆非。


    “另外兩個是被稱作送葬者的職業殺手——穀奇兄弟,兩個都曾當過陸上自衛隊的突擊隊教官,這十年少說也殺了五十多個人。大部分情況都是受暴力集團的雇傭。他們是在暗殺池袋的暴力團三光組的組長小竹時被捕的,被捕的穀奇兄弟最後被判無期徒刑……總之,恐怖分子們究竟為什麽要求釋放山田村和穀奇兄弟,現在還不太清楚,或許是看中這些家夥的本領,需要他們去充當職業殺手。還有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恐怖分子們自稱是屬於世界赤軍遠東部隊。但是,我們問遍了潛伏在日本過激派中的情報人員,誰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組織存在,也許它根本就不存在。


    “這樣吧,讓我們換一個話題,上個月從橫濱港出發,駛向非洲尼日利亞的巴拿馬籍大型貨輪‘帕羅瑪號’突然失蹤了。四萬噸級的帕羅瑪號在離開日本前,先在名古屋港裝上了價值五十億日元的名古屋產的中型汽車用的外殼。又在橫濱裝上了日產汽車公司製造的價值三十億日元的發動機及其附件,另外有兩百台名古屋和日產的中型成型車,還有二十億日元的港川電器公司的通訊器材以及十五億日元的照相器材,此外,還有約十五億日元的雜貨。


    尼日利亞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近年來憑借著豐富的石油資源迅速發展起來,現在已成為非洲的寵兒。它同日本之間貿易進展順利,日本不僅從尼日利亞大量購買低硫磺石油,日本企業還在那兒開采石油,當然,與此同時日本產的汽車,收音機、電視機等工業消費品也源源不斷地傾銷到那兒。也許是日本希望能獲得一個穩定的石油供應來源,所以,日本政府曾多次以經濟合作的名義向尼日利亞提供貸款。這次向尼日利亞出口通訊器材和幫助其建設汽車半成品工場,算是對尼日利亞國家發展大項目的支持。


    “帕羅瑪號的船長是希臘人,名叫阿列克桑德羅,年紀約莫五十上下。船員共有六十人左右,其中逃亡來的古巴人、韓國人和台灣人各約占三分之一,還有少數其他國籍的人。船上的貨物在日本和尼日利亞都上了保險,保險公司向英國羅伊德保險公司辦理了雙重保險。因此,羅伊德的調查團立即飛抵尼日利亞,無論是貨物被劫,還是被人冒領,公司都得支付全額保險金。但是,調查和追蹤都毫無結果。事件的受害者首先是日本政府,尼日利亞國家發展事業也將因此被拖延,甚至被擱置起來。這勢必影響到日本的國際信譽。”


    “真是怪可憐的。”片山輕輕地笑道。


    “但是,帕羅瑪號終於被發現了,是在五天前。船名被塗改為龐薩號,船長似乎還是阿列克桑德羅本人,船員的三分之二都換成了其他人。更換船名後的帕羅瑪號的停靠地,是香料海岸的卡美利共和國首都路桑哥,那兒位於尼日利亞拉各斯港西麵二千多公裏處。”


    “就是那個卡美利共和國啊!”片山不由得苦笑道。


    “是的,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卡美利共和國。十五年前,這個窮光蛋從英國控製下獨立之後,突然發現了一條活路:將整個國家變成了貿易自由港,外國貨物可以免稅自由進入。通過首都,這個國家成了連接非洲內陸國與歐洲、美洲大陸各國之間貿易的秘密中轉站。它的政府從工商業者身上抽頭,官僚們又從中揩油,以肥私囊。官僚權貴們還公然種植鴉片。六年前,當時的總統一年就賣出了一百五十噸鴉片。在那種國度裏,治安的混亂,對犯罪的姑息放縱程度之甚可想而知。即便是軍隊和警察也分成好幾個派別,成為實權者的私人部隊,替他們守衛鴉片種植園。”見此情景,與它的北部接壤的西非大國很快萌發了入侵念頭。卡美利急忙製定了一個絕妙的對付策略:允許世界上各軍事強國在其國土上建立軍事基地!不管是自由世界國家,還是共產黨國家,隻要給錢,都可以來。“


    “這一招倒是真妙。”


    “蘇聯人一馬當先,建立了包括軍港在內的導彈基地。對蘇聯的這一行動感到驚慌失措的美國和其他強國也紛紛開了進來,營建了自己的基地。現在的卡美利,除了軍事基地之外,各國的諜報機關也蜂擁而入,展開了無情的間諜戰。在那裏,槍殺、爆炸、綁架司空見慣。卡美利的警官隻要一看見象外國特務機關的情報人員模樣的人,就立刻逃得無影無蹤。因為,那些情報人員往往首先開槍,然後再潛入擁有治外法權的基地,被他們殺死隻有自認倒黴。說實話,我國也向駐該國大使館派遣了十名陸上自衛隊的官員,此外,還以秘密官員的名義派駐了十二名警視廳的人員,但遺憾的是,他們不能象美國中央情報局及蘇聯克格勃那麽肆無忌憚,有恃無恐。


    “好了,讓我們言歸正轉吧,當獲悉改名為龐薩號的帕羅瑪號貨輪駛進卡美利的路桑哥港時,警視廳便立即命令潛伏在日本大使館的偵查員嚴密監視船長及船員。但卡美利畢竟是獨立的主權國家,警視廳的官員無法實行強製搜查。可是,進展還是有的,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船上的船員中,混雜著三個和山田村、穀奇兄弟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家夥。”


    “這些名字,剛才好象聽說過。”片山嘀咕著。


    “當然,就是自稱為世界赤軍遠東部隊的恐怖分子靠劫機脅迫政府釋放的那三個罪犯嘛。”


    “唔。”片山點點頭。


    “時刻監視山田村等三人的警視廳偵查官,買通了他們暫住的飯店的管理人員,拿到了他們用過的小刀、叉子、杯子等物件,從上麵殘留的指紋,判定他們是山田村、穀奇兄弟無疑。


    “當然,在卡美利,日本偵查官不具有逮捕人的權力,但這麽讓他們在眼皮底下逍遙法外,又十分不甘心,於是他們決定象美國中央情報局和蘇聯克格勃那樣,將他們綁架到日本大使館裏來。


    “出現了一個好機會。他們象經常一樣晚上又去了妓院,因此,六個偵查官發起了突然襲擊。在妓院後麵小巷裏,接應人員坐在汽車上等候。他們隻聽到妓院裏傳出了十幾聲槍響,便與衝進去的人員失去了無線電聯絡。他們正商量是否進去看看,突然出現一批黑人暴徒,手持火焰噴射器和短筒散彈槍,向他們瘋狂掃射。在車上等待的偵查官共有四人,其中二人當場被打死,另兩人身負重傷,好不容易逃回了大使館。次日,大使館前並排橫列著八具偵查官的屍體,全身盡是彈孔,慘不忍睹。大使立即向卡美利外交部提出了抗議,但對方威脅說,如果不盡快清除屍體,將驅逐所有大使館人員。”


    “的確,這種話也隻有他們才說得出來呀。”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日本政府接到了帕羅瑪號船長阿列克桑德羅打來的國際電傳,要求用十億美元來交換船上的貨物,否則,就在公海上將船沉沒……”


    “那麽,政府又一次被人耍了呀!”


    “不過,這已超出了政府可以忍受的極限。所以,政府在與其交涉中,盡量拖延時間,同時,命令我們徹底消滅帕羅瑪號上的強盜們。而我們不僅想消滅他們,還打算通過他們,順藤摸瓜,挖出世界赤軍遠東部隊這一組織,將其徹底清除。為了完成這一艱巨而重大的使命,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選,看來是非你莫屬了。”


    “您過獎了,實在不敢當。”


    “卡美利的總統已作了這樣的聲明,如果日本官員再在他的國家裏擅自行動,他將驅逐大使館的所有人員。他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這家夥連自己手下的軍隊都不相信,特地雇傭了巴勒斯坦遊擊隊員作保鏢。你要是答應,就付給你十五億日元,五億先為定金,其餘十億作為成功後的報酬。說實話,比起那幫家夥開價的十億美元,這十五億日元就算不得什麽。但你要知道,我們實在也拿不出更多的錢了。


    “那五億日元立即以瑞士法郎按你的要求存入銀行。隻有一個重要的條件,你在卡美利采取行動時決不能泄露出你是日本人。我們為你準備了對你來說更為有利的國家的護照,你也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名字。”


    “接受就是一言不發。”


    “答應啦,你生來就是為了進行戰鬥的。你所需要的武器,我們會給你準備好,再通過外交郵袋送到駐卡美利的日本大使館,你到了那兒以後,想點辦法將之取回。”


    “現在到了問清楚你們身份的時候了,你們到底是政府哪個機構的?”


    “不能說得太明確了,隻能告訴你我們是對付國際劫機事件及海上劫持事件的專門機構的成員。你一旦確認了那五億日元已按你的要求存入瑞士銀行,就會相信,我們同你談的事決非兒戲。呆會兒還將告訴你幾個電話,供你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請記住,你不是日本人,即便去死,也是作為一個外國人去死。不管怎麽樣,日本政府都與此無關,它是清白而無可非議的。隻要你發誓遵守這一條件,那麽,你在卡美利願怎麽幹就怎麽幹,我們決不幹涉。”


    三天後,片山搭上了西德航空公司的波音747飛機,在非洲大陸上空向南飛去。片山是在瑞士蘇黎世登機的。由於乘客連定員的三分之一都未滿,片山便將客艙中部四排座的扶手放下,平躺在座位上。他本想望一眼下麵廣闊無邊的撒哈拉大沙漠,但迎麵飛來一片浮雲,擋住了他的視線。


    打那以後,片山將野豬和熊肉都賣給了澀穀的野味餐館。為了提高對霍亂和黃熱病的免疫力,他接受了有效期為十年的預防注射。接著,他又飛抵夏威夷,從存放在那裏的銀行保險櫃裏的各式手槍中,選拔了一把柯爾特式自動裝填式手槍。這種槍可用於射擊比賽,具有很高的精確度。它的槍套是在皮革製造商的勞萊斯公司專門定作的,掛在腰帶上能夠始終保持二十五度的後傾角度,既能迅速拔槍射擊,又能防止忙中生錯誤傷自己的腳。皮套上還安有子母扣,一旦用力按,手槍便會自動彈出。


    這之後,片山來到了瑞士蘇黎世的蘇黎世·尤尼奧銀行,確認了五億日元的瑞士法朗已通過這個銀行在東京的分行,按自己的戶頭帳號轉到了這裏。片山為了保險起見,又把這筆錢換用另一個帳號存入了這家銀行。


    巨型噴氣客機在馬裏上空折身向西繼續飛行。幾小時後,飛抵卡美利上空。下麵依然是綿延的沙漠地帶,遙遠的南方依稀可見卡美利山脈及海拔一千米左右的高原地帶。由於政府不願意讓人看到那兒的鴉片種植園,所以那一帶便成了飛行禁區。


    片山坐起身來,從皮膚漆黑的高身條兒空中小姐那兒要來了豹牌啤酒,吞下了兩片瘧疾預防藥。這種藥效果不錯,副作用也不小,但總比因瘧疾而死好得多。


    整個一個小時,下麵相繼出現沙漠、疏林、草原,叢林和熱帶高草原,和許多河流,但由於正值幹季,河底大多已經幹涸了。過了一個小時,眼下的風景變成了密密麻麻的熱帶叢林。再過半個小時,飛機的高度下降了不少。從窗口向外望去,下麵是波光鱗鱗的大西洋。寬闊的卡美利河從首都路桑哥中部橫穿而過,蜿蜒曲折,伸向遠方。道路兩旁,綠樹成林,廣場中央盛開著各種鮮花,把整個城市裝點得五彩繽紛。無論是港口的模樣,還是建築物的形狀,都有點象二十年前的橫濱。到處矗立著希爾頓等國際性大集團的超高層建築。


    巨型噴氣客機在路桑哥上空盤旋了幾周,便滑翔下來,停在了一片由熱帶叢林開辟而成的寬廣的機場上。


    片山胸前掛著墨綠色迪哥特式望遠鏡,頭上戴著一頂亮灰色的美國西部牛仔氈帽,帽沿壓得很低。身穿一套下擺略長的西服,係著一條褐色領帶。襯衫也具有西部牛仔的風格。絡腮胡和嘴邊的胡須也被刮得一幹二淨,片山又恢複了過去的那種瀟灑、英武的勁頭,男子漢味兒十足。他的毛發和唇須在黑暗處是深黑色的,但在陽光映照下卻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黑褐色。


    他提著皮包走下舷梯,由於沒戴遮光鏡,陽光有點刺眼。但現在是相對涼爽的旱季,所以,冒出的汗一會兒便被全部蒸發,在背陰處還算是比較陰涼的。在機場柵欄外麵,全身一絲不掛的孩子和男人,紛紛用一種近乎癡呆的表情望著飛機。孩子們手拿彈弓,男人們提著長矛。漆黑的臉上盡是些被碎玻璃或小刀劃破的傷痕,走近一看,才知道不是真的傷痕,而是畫上去的。


    從飛機上走下來的大多是白人或黑人,此外,也有二十來名黃皮膚的印度、巴基斯坦人。機場大樓大約隻有羽田機場大樓的十分之一規模。片山在離入境口兩米左右地方向檢查官出示了護照。是英國護照,上麵清清楚楚地寫明,片山是英國藉的倫敦人,姓名是肯尼斯·s·簡,並附有在香港接受各種預防注射的說明書,也就是黃卡。


    “請問入境的目的。”黑人檢查官用英語問道,他長著一隻扁而平的寬鼻子,鼻孔朝天。


    “我的商會打算向這兒出口具有銷售代理權的汽車內胎用的腳踏式空氣注入泵。”片山掩飾著美國口音,用英國英語答道。


    “在我國停留期間,您住在哪兒?嗯,是否能將您的圓珠筆借我用一下。”


    “吉拉夫飯店。”


    片山來到行李房,搬運工正在爭奪顧客,片山取回自己的兩個旅行用皮箱。這兒還兼作為海關。雖說是自由港,但對於洋酒和香煙的進口卻有限製,毒品和武器也禁止入境。


    “有什麽需要申報的東西嗎?”海關的官員向片山問道。


    “沒有什麽,就算是一點小意思吧。”片山拉開旅行用皮箱的一側口袋,取出一本登著大量彩色照片的北歐色情雜誌。


    那位官員欣然接過雜誌。“好,祝您在路桑哥的每一個夜晚都過得快活。”說著,他用粉筆在兩個皮箱上作了一個奇怪有趣的符號。


    “帶我去一個叫做埃朗德的酒吧。”片山向一名出租汽車司機說道。據說這家酒吧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間諜經常聚集的地方。


    司機的眼裏閃過一絲膽怯,然後馬上發動汽車一溜煙開了起來。入氣缸的發動機至少有兩個失靈了,所以,汽車開動時發出嘎啦嘎啦的奇妙的響聲。卡美利曾是英國的領地。也許是想顯示新興國家的反英情緒,汽車都是靠右邊行駛的。出租車在公路上奔馳,兩邊全是熱帶叢林,好象是在隧道中穿行一般,計程器壞了,根本不動。


    “我在報上讀到,說前不久,日本大使館的人被殺了好幾個。美國報紙說是與龐薩號輪的船員發生了糾紛,你們這兒有什麽消息嗎?或者有什麽傳說?”片山銜上一支雪茄,摸出一根火柴,在司機麻布料的西裝背上輕輕一擦,點著了火。司機渾身一哆嗦。


    “那,那個,都說那艘船是受日本雇傭的,但日本既不出運費,也不給工錢。船員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隻好將貨物賣掉換些錢,沒想到遭到了日本大使館那些人的襲擊,於是他們就向大使館那些人報複。”司機斷斷續續地說著。


    “是好煙,你拿去抽吧。”


    片山把還剩下十支左右的煙盒塞給了司機。在一些內陸國家為了彌補國家財政的漏洞,向外國製成品收取“高額稅金”,所以,一盒美國香煙的價錢抵得上一個體力勞動者一天的收入。司機點上一支煙,將剩餘的香煙鄭重其事地擱迸內衣口袋,然後衝著片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和桃色的牙床。


    “嗯,聽說在這兒,想要女人的話,盡可隨便挑,是這樣嗎?”片山浮出一絲好色的微笑。


    “在這兒可供挑選的女人超過一萬,黑人玩膩了,可以換白人,還有黃種人和印度血統的。最便宜的是吸毒的嬉皮派白種女人。但據說這種人沒什麽意思,弄不好再傳染上什麽病,就麻煩了。要是我介紹的姑娘,你絕對可以放心。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和我的名字。需要的話,不論是晚上也好,白天也好,我隨時願意效勞。”司機遞過一張用厚紙片作成的名片。


    “米司達·支普拉西姆·賈漢巴?”


    “不,是伊普拉辛姆·亞漢巴。我隻認得自己的名字。”


    “過幾天我沒準會打電話給你,這兩天得忙公司的事,可能抽不出空。”片山說道。


    終於,汽車穿過了這一帶的叢林,開上了夾在西德坦克基地和法軍通訊基地之間的一條高速公路。


    “好舒暢,不過我有點累了,在去酒吧之前,想先去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這樣吧,你這就帶我去吉拉夫飯店。”片山向司機說道。


    出租車開進了鬧市區。路麵也變得狹小起來。首先經過的是一條貧民街。打開車窗,一股濃重的異臭撲鼻而來。一些馬、驢及駱駝拉著車夾雜在汽車行列中,來回穿行。路邊到處躺著流浪漢或醉漢,公共汽車的頂蓬上也坐滿了人。


    出了這條街,眼前頓時出現了不少高大建築。在人行道上行走的當地姑娘,大多兩腿筆直而挺拔,象雕刻一般,原來她們都穿著閃閃發光的過膝長襪。在這條繁華的街道上,一到中午,便可看到在拱廊下的遮陰處,三三兩兩站著不少妓女模樣的女孩。出租車向左一拐,終於到了瀕臨路桑哥河而建的吉拉夫飯店。


    飯店的正門大廳內,矗立著一座長頸鹿的雕像。有意思的是,長頸鹿產在東非的肯尼亞等地,它是絕不會自己跑進西非的卡美利境內的。這家飯店保持著英國舊式風格,是一座凹字形的十層建築。門廳裏聚集著不少濃裝豔抹的女人。旁邊的非洲風格的酒吧裏傳出陣陣節奏強烈的搖滾樂,中間夾雜著男人和女人調情時一發出的肆無忌憚的蕩笑。


    片山來到自己位於五樓的房間,從那兒可以俯瞰中部庭院的水池和寬為兩公裏的路桑哥河。搬運工看上去象是從熱帶原始森林來這兒掙錢糊口的,而侍者顯然是印度人與黑人的混血兒,為人精明,服務周到。


    搬運工走後,侍者從桌子抽屜裏取出一本像冊簿,裏麵貼著近百名姑娘的全身照,都是裸體的,雖然麵容體態各異,但都擺出一些極具挑逗性的姿態。照片下麵,是她們的名字和身高體重什麽的。其中黑人占了將近一半,剩下的什麽民族都有。


    “不管對哪個姑娘中意,隻要通知我一下,馬上就會給您送上府來。”侍者瀟灑地遞過一張名片。


    “嗯,等我有情緒時。”


    “噢,對了,請不要理睬那些大廳裏的女人。她們都是些偷錢能手,尤其是兩個人一夥的更難對付,其中一個人跟您親熱時,另一個就會趁機把手伸進您的口袋……”


    “知道了,有事會叫你的。”片山給了侍者半個美元,侍者抱著像冊簿輕輕退了出去。


    片山拉上窗簾,將寫有“請勿打擾”字樣的牌子掛到了門外,隨後脫下上衣,打開旅行用皮箱中的一隻。裏麵除了有一些看上去象是文件的材料,還排放著貼有“商品樣品”標簽的,直徑二十公分長約三十公分左右的八個腳踏式氣泵。片山從旅行皮箱的秘密夾層中取出特製工具,正準備拆卸其中的一個氣泵,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片山不滿地嘟囔一聲,伸手取過了擱在床頭櫃上的電話:“什麽事?”他用英語生硬地問道。


    “現在您一定沒事吧。”聽筒裏傳來女人帶著鼻音的笑嘻嘻的問話聲。


    “正忙著呢。”說完片山便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又傳來了敲門聲。


    “難道不識字嗎?真他媽見鬼。”片山高聲怒喝道。


    “喂,開門哪。”


    “你討厭三個人一塊兒嗎?”顯然,有兩個女人在門外。


    片山不再理會她們,繼續拆卸那些氣泵,妓女們又耐著性子反複敲了幾次門,見沒有反應,便沒趣地高聲叫罵著走遠了。


    這時片山終於拆開了氣泵,取出隱藏在裏頭的鐵件,迅速地,把它們裝配成了一支柯爾特式手槍。有了這家夥,就可以用來防範突如其來的襲擊。第二個氣泵裏藏的是柯爾特手槍專用的兩個預備彈匣,還有二百發子彈。第三至第五個氣泵也被打開了,裏麵是折疊式烏吉微型機關槍,這種槍使用的是威力相對較弱的自動手槍的子彈。片山又從打開的第六至第八個氣泵中,取出了三種專用於烏吉微型機關槍的彈匣,共計十個。這種彈匣稱作四十發型彈匣。最後那個氣泵裏,還裝有插在皮製刀鞘裏的運動型匕首,另外,還有烏吉機槍的配套彈匣帶和九毫米子彈彈匣十個,每個可填五十發子彈。


    片山熟練地將烏吉微型機槍組裝起來。這種槍的特點之一是部件少,即使是生手也能毫不費功夫地迅速裝卸。片山看著安裝完畢的烏吉機槍,不禁一番讚歎,如果將槍身一折疊,那麽,整支槍還不足四十五公分。他將微型機關槍、十個彈匣和彈匣帶放進手提包,又把柯爾特手槍和其他的子彈匣放進了塑料箱。他在右腋下安好手槍槍套及匕首,左腋下拴上預備彈匣。然後,他穿上上衣,走到鍍金的鏡子前。


    鏡子裏映現出片山的形象,看不出任何攜帶武器的跡象。也許是衣著上的關係,看上去,片山並不顯得很壯實,但實際上,他足有五十五公斤。


    突然,片山一曲身,與此同時,上身向後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手槍,一邊用拇指搬動保險,一邊伸直手臂,槍口已對準了鏡中的自己的胸部。此時左手已托在了握槍的右手下麵。由於子彈已被取下,即便扣動扳機,也隻是發出了“卡嚓”一聲。整個動作自開始至全部完結,總共花了不到零點三秒。他又反複進行了各種練習,直到第五十遍自己稍覺滿意為止,隨即迅速給槍裝上子彈匣。


    一切準備就緒,片山走進浴室。當然,為了防身,他把手槍也帶了進去。在裏麵,片山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還刮了臉,但依然留著唇須。片山隻換了一件t衫,外麵依然是原先的一套裝束。他提起手提箱,走出了房間,口袋裏還散亂地放著二十一發手槍子彈。


    片山一副北美農場主的打扮,自然分外地惹人注目。因為事先希望的是吸引敵人注意,誘敵深入,然後再予以消滅,所以,暫時顯眼點反而更有利。他下到門廳,此時差不多是下午一點鍾左右。


    “哎喲,我腳都站麻了。”


    “要是不覺得我討厭的話……。”


    片山渾手擋開那些纏上來嘮嘮叨叨賣弄風騷的女人,走出了大門。依著地圖,大約走了二十分鍾,片山來到一條商業街,這裏到處參差不齊地林立著新舊各式大樓建築。在商業街中部,集中著一些銀行和投信公司。銀行前的人行道上,差不多每隔幾米便能遇上一個妓女。銀行大門邊站著手持散彈槍的警衛人員。頭上包著頭巾的穆斯林大都是一些阿拉伯人或印度人。


    片山走進一家注明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叫做阿芙羅的銀行,裏麵開著空調。這家銀行規定,凡存款不足五千美元的,不用出示護照,隻需攜帶一般身份證即可,取款時也隻需要簽名並填寫銀行帳號。片山準備了四千五百美元,回想了一下秘密銀行帳號,打算用斯奇普·哥登的名字。隨後,他又將五百美元兌換成當地通用貨幣奧古,並辦理了保險櫃租用手續。保險櫃備有雙重鎖,顧客開一把鎖,銀行再開另一把鎖,缺一不可。片山將手提箱小心翼翼地擱入了租用的保險櫃裏。然後,他便出了銀行,向自己的目的地——大約五百米開外的埃朗德酒吧走去。


    這是一座用圓木建成的酒吧,簡直就是一個北美西部鄉村酒吧的翻版。牆壁和梁上掛著灰熊的皮,四周還裝飾著西部的埃爾克大鹿、繆爾鹿等動物的頭骨和角。此外,還擺設了許多撒哈拉大沙漠以南方有的奇珍異獸的毛皮、骨頭等。從這一點看,這座酒吧又別有一番西非風味。酒吧裏幾乎見不到一個女人。呆在這兒的人,一看便知是美國的情報人員。他們或是腰間、或是腋下,都插著手槍。右邊正在玩台球的那個人,已經脫去了上衣,露出了插著的手槍。


    一位男侍者靠在放滿煙酒和點心的架子上。片山向他預訂了一份抹滿奶油的三明治,然後向台球桌對麵的一排電話間走去。他走進電話間,脫下牛仔草帽,遮住撥號盤,撥了日本大使館的秘密電話號碼,並投進了好幾枚硬幣。過了好一會兒,片山才從裏邊出來,回到櫃台前,三明治也已做好了,他又買了一罐奧林匹克牌啤酒,和著三明治吃起來。


    “我叫法朗克,是明尼蘇達州人,你呢?是哪兒的?”問話的是坐在櫃台上的一個人,他嚼著口香糖,滿嘴直冒唾沫星子。


    “我叫斯奇普,從蒙大拿來。”片山故意在說話時略帶些西部口音。他在美國陸軍特種部隊接受山地訓練時,曾經在蒙大拿州呆過一陣子。


    “到這個鬼地方很久了?”


    “不。”片山答道。


    此時,另一些人也圍攏過來加入了他們的談話。就這樣,一邊喝啤酒,一邊閑聊,一轉眼,半個小時過去了。


    片山買了一打可樂出了酒吧。大約走了一個街區,他拐進一個小胡同,慢慢靠近一輛停在垃圾箱附近,外殼破舊的小轎車。它和一般車不一樣,從外部無法窺探到車的裏麵。車上有特製的多速輪胎。片山查看了一下換氣排口,又打開了進油口的蓋子。進油口的下麵藏著車鑰匙。


    這輛車是日本大使館方麵事前預備的。但汽車牌照是偽造的,片山取下車鑰匙,關上蓋子,又打開前車蓋,仔細查看了一番,這才鑽進汽車。他將裝著可樂的厚紙盒往助手席上一放,便發動了汽車,一邊開,一邊給自己拴上安全帶。關於這輛車的性能及特點,在剛才的電話裏已經了解了不少,於是,片山毫不費勁地駕著車飛跑起來。


    他駕著車向北穿過市區,開上了兩邊是熱帶叢林的公路。他將車速提高到每小時一百多公裏,整個汽車就象要飛起來一般。車裏沒開空調,所以,片山把車窗也打開了,牛仔草帽被風吹了起來,落在助手席上。


    一個半小時後,汽車又衝出了叢林開上了幹燥的熱帶高草原。汽車離開了公路繼續風馳電掣般地飛馳著,一片塵土飛揚。在草原的灌木林和疏林中,獅子和短牙象以及各種熱帶動物成群結隊,時隱時現。由於路麵高低不平,汽車顛簸得十分厲害,整個車就象要散架一樣,跌跌撞撞地向前蹦跳著前進。但汽車是經過特種改造加固的,所以不用擔心它會損壞。


    雖說己到了下午四點左右,可太陽依然火辣辣的。片山停下車,戴上牛仔草帽,順手拿起兩罐已經變熱了的可樂下了車,屁股底下的汗水眨眼功夫便幹了。


    打開罐子,茶色液體立刻不斷地湧了出來。片山猛喝了幾大口,然後打開了汽車的工具室。裏麵的東西琳琅滿目:靶子、靶機、工具箱,直徑五十毫米的觀測鏡和三腳架、步槍盒、彈藥箱等……接著他又打開步槍盒,裏麵放置的步槍套在皮套裏。這支步槍口徑為七毫米,是細長型的m70步槍,大約在七、八年前出品的。由於槍管較長而設計精巧,發射時後座力較小,一般不會傷著射擊者的眼睛和額頭。


    片山從打開的工具箱中取出工具,將瞄準觀測鏡打開,檢查校對了一番,又把它很快裝在了步槍上。片山采用臥射姿式,將左肘固定,進行了幾次空彈射擊。這時,幾乎沒有什麽風,所以,彈道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而自地麵上升起來的遊絲確實強烈,從步槍的觀測鏡瞄準目標,裏圈的實際位置上方浮現出一層虛像,還不住地輕輕晃動。


    片山伸出右手,打開了裝有七毫米子彈的彈藥箱。箱子裏整齊地排列著裝有競技用彈頭的子彈,足有二百多發。片山取出五顆這種子彈。為了避免從彈夾送彈時彈頭前端變形,片山一次隻往槍膛裏裝填了一發子彈,開始對二十五碼處的靶子進行試射。


    五發子彈過後,著彈點集中在靶心右上方四厘米的地方,要是向左移動三厘米,再下移三厘米就可命中靶心。將觀測鏡的刻度盤撥動一格,那麽,一百碼之外,可改變著彈點的位置四分之一吋,而二十五碼的近距離,隻能使著彈點移動十六分之一時。也就是說,如果子彈命中二、三十米處的靶心,那麽,當它飛行至二百碼處的靶子時,將可能偏離靶心十厘米左右。一般的槍都是按這一標準設計的。


    此外,這種步槍是非常精密的、射手的體格或采取的射擊姿式不同,都可導致著彈點發生很大的變動。對於某個人來說很順手的槍,另一個拿在手裏,就可能感到十分別扭,甚至連靶子都打不著。由於是二十五碼的近距離,所以無需要重複多次試射,大致已能測出這支槍的集彈能力了。


    片山駕著車,用計程器計算著距離,在二百碼處設置了槍靶,又變換了一點角度,在六百碼處也設置了一個槍靶。二百碼處的槍靶上貼上一張縱橫四、五十厘米的靶紙,靶心直徑十厘米左右。六百碼處的靶紙則足有一米見方,靶心直徑至少有三十厘米。


    片山回到試射點,調整好觀測鏡采用臥射姿勢向二百碼的靶子試射了兩發子彈。停一會,又在兩分鍾內打完了十發子彈。透過觀測鏡望去,片山發現彈痕以靶心為圓心,以一個半厘米為半徑,劃了一個圈。片山拔出小刀,在槍座上刻下了上下左右的修正的刻度。緊接著,他又開始準備六百碼試射。他同樣按要求調整了觀測鏡,待槍管附近的熱蒸汽消失後,馬上進行了十發速射。在這之後,片山取出了清洗用具,耐心地擦拭著槍膛、槍座等部件,直至把它們擦得一塵不染,象新的那樣,才滿意地歇了手。


    悠悠然抽完一支煙,片山在三十碼外的一塊岩石上,放置了一個空罐頭。回到試射點,從右腋的槍套中拔出柯爾特手槍,兩腳略微分開站立著,整個身體稍呈下蹲姿式,左手托在右手腕下部。就在零點零幾秒的瞬間,兩發子彈從槍口飛了出去。被打飛起來的空罐子正麵中央部出現了兩個小圓彈孔,背麵是一個圓邊鋸齒狀的大洞。


    片山將手槍重又插入槍套,然後,把一個還殘留有一些可樂的罐頭斜拋向空中。當那個罐頭處於前方二十米左右,高約三米左右的位置時,片山的上半身便象鞭子一樣弓身向後仰去。同時,重又回到他手中的手槍噴出了火苗。一瞬間,他便打出了五發子彈,似乎第五發子彈飛出槍膛時,另四發子彈還在空中飛行。速度之快,讓人感到,五聲槍響聽起來就象是一聲拖著長長尾音的槍響。隻見被擊中的罐頭在空中亂舞,可樂也隨著四處飛濺。


    片山拔下空彈匣,重新填滿子彈,然後坐在毛巾上,靜靜地等待著日落。他往嘴裏扔了一粒口香糖,細細地嚼著,屁股底下漸漸聚集了不少汗水。


    屁股底下的汗水,不禁使片山想起在越南時的一天。作為美國陸軍步兵上士,在整整一年的出生入死的浴血奮戰中,片山殺死的越共士兵不下二百人,所以,雖然他並非出自陸軍學校,可依然被破格提拔為少尉。他這種惡魔般的生存能力和殺人技巧,竟遭到了一些上級軍官的嫉妒,他們極力勸說片山加入特種部隊,即綠色貝雷帽特種部隊。他們當然知道,特種部隊死傷率極高,可見他們的心思是希望片山盡早去送死,覺得他超過他們,反成為他們的上級。


    在片山看來,戰爭既談不上正義,也談不上卑鄙,它隻是一種生命賭博。所以,加入特種部隊中,使自己的賭博技巧得到更大的提高,未嚐不是好事。而且,在受訓期間,也可以暫時從死亡的恐怖中解脫出來。


    誌願申請加入特種部隊的片山,被送到了美國佐治亞州福特基本訓練中心。高溫多濕且叢林密布的北美南部,無論在氣候上,還是在地形上,都與越南十分相象。在那兒,片山主要接受空降訓練,突擊訓練以及射擊訓練,此外,還學習以徒手或用隨便什麽能拿到的東西作為武器置對方於死命專門技術。


    福特訓練中心的射擊教官,盡是些美國奧林匹克隊的猛將,但片山的射擊技術卻使他們瞠目結舌。他的柔道和空手道等技術,也使教官們不得不另眼相待。在訓練過程中,不斷有人被淘汰,最後隻剩下了少數人,自然,片山也在其中,而且是最突出的。接著,他又被指定為火器擔當員,並接受八個星期的專門訓練。但是,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綠色貝雷帽戰士,僅僅掌握一種戰鬥技術是遠遠不夠的,最起碼必須掌握兩種,可能的話,還應成為一名全能型戰士。因此,片山又度過了為期八周的破壞訓練,終於成為一名爆破能手。此後,他又花了六個星期學習了有關戰略、戰術方麵的課程,同時還學習一些越南語。為了在結束越南戰爭之後,盡快介入可能發生的非洲葡萄牙殖民地的獨立戰爭,他又進行了葡萄牙語的學習。最後的學習內容便是醫療急救知識……


    片山又一次回到了地獄般的越南戰場。不過這一次,他是作為一名合格的綠色貝雷帽特種部隊的戰士回來的。在不長的時間內,喪生在他手下的北越正規軍官兵,就已超過了上百人。為此,他一躍而成為一名大尉。但此後不久,厄運便降到了他的身上。


    那時,正值北越的雨季,片山帶領屬於特種部隊第三大隊的十二名隊員,於深夜潛入敵後,炸毀了一座水力發電站。然而,水壩和發電站的警備部隊的火力,比預想的要厲害得多,火箭炮、連射炮鋪天蓋地打來,其他的人都戰死了,隻剩下片山帶著殘存的兩名隊員,且戰且退。慌忙中,他們竟找不著事先預定的直升飛機的接應點。不僅如此,在叢林中,由於連續不斷的濃霧和降雨,連月亮和星星都看不見。經過一路狂奔,片山他們來到一個距發電站約三十公裏的大峽穀。在濃霧的包圍和大雨的澆灌下,他們在那整整隱藏了三天。


    無線電通訊設備的毀壞,使他們無法與前來營救的直升飛機取得聯係。與一般步兵不同。作為特種部隊士兵,他們隻帶了夠一天吃的定額罐頭。吃完這些罐頭,片山不得不從戰壕中爬出來,收集一些可食用的野草及樹根。但是,弗朗克和喬尼兩個準尉,吃片山采來的野草、樹根,不是上吐,就是下瀉。依然被恐怖和饑餓困擾著。最後,他們隻得吞下急救箱中的嗎啡片自殺了。


    第五天清晨,濃霧漸漸散去。片山帶著短槍身的自動卡賓槍,從死去的部下那兒取過來自動十二連發火箭發射器。他悄悄地潛到南側的敵軍陣地附近,用匕首先後幹掉了五個哨兵。然後,他用自動火箭發射器向敵軍帳篷不斷地發射四十毫米榴散彈,又端起從敵軍哨兵那兒繳獲的機槍一陣掃射。因槍膛過熱,他不斷地更換著手中的槍支,但他並未因此停止射擊,一口氣打了近千發子彈,帳篷內的敵軍士兵無一生還。


    當片山將帳篷內的機關槍、迫擊炮、火箭炮運到一塊能俯視南側敵人陣地的高陣上,並將它安頓好時,霧己散盡,天也已基本大亮了。不一會兒,北側和東側的數十名敵兵便向南側包圍上來。還不到五分鍾,片山便用剛從敵軍那兒得來的輕重武器,將來犯之敵消滅得一幹二淨。作為火器擔當員,他熟知世界幾乎所有輕重武器,並且都能運用自如……


    片山終於從回想中回到現實裏來,此時,碩大而通紅的落日正悄然地沉入遠處依稀可辨的地平線。氣溫急劇地下降,遠處的鬣狗那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嚎叫此起彼伏。片山靜靜地等待著步槍與子彈隨著氣溫下降的下降而冷卻,炎熱的白天和陰涼的夜間火藥的燃燒速度不同,也勢必造成著彈點的偏差。


    片山鑽進汽車,發動馬達,打亮了駕駛室前的主車燈。強烈的燈光形成了一道黃色的光柱,直指二百碼外的靶子,片山下了車。他采用臥射姿式,鄭重其事地打了三發子彈。他調整了一下步槍觀測鏡的上下修正刻度盤,然後又打了三槍。作為夜間射擊的標準,他在槍座上用小刀小心地刻了一個小記號。他逐一收回靶子,並將所有靶紙統統付之一炬。隨後,他又把固定著觀測鏡的步槍,裝進了便攜式皮箱裏。若是卸下觀測鏡,著彈點將會改變得麵目全非。


    片山駕駛著汽車,循著來時的輪印,重又開上了公路。大約又度過了兩個小時左右的顛簸,汽車已行駛在了路桑哥的街道上。


    片山根本用不著東張西望,他在出城時已將道路一一記熟。歡樂街真不愧為一個不夜城,那些好色之徒,就那麽站著與街頭娼妓尋歡作樂。成群的流氓地痞揮舞著自行車條互相鬥毆。商業街上,說不清是當地土匪還是外國籍特工人員,正打得火熱,一時間,槍聲大作,還時有流彈從片山車邊呼嘯而過。穿過市中心,汽車向海港駛去。在大棧橋入口處有一個檢查所,醉薰薰的檢查官,一步一拖地來到車旁。


    “啤……啤酒……”他一邊搓著手,一邊死乞白賴地向片山討酒錢。


    片山一言不發,遞過去一張一美元的綠鈔,那檢查官忙不迭地地接過,語無倫次地不斷用英、法、德語道謝,向檢查所走去,他根本就不提出示護照或身份證書之類的要求。進出大棧橋的出租車,幾乎沒有不支付小費的,這樣即使裏麵是海員,也從不會因此而被要求接受檢查。這對於那些偷渡者,無疑可算是天堂了。


    港口內停泊著不下三百艘貨輪,還有不少輪船不得不在離岸較遠的海麵上拋錨。除了賣當地土特產及夜宵的小船外,還有充當水上“的士”的艦載小艇和小汽艇穿梭來往。


    片山在出租車停車場不遠處停下車,用特製的小型輕便式雙筒望遠鏡,仔細地搜索著已改名為龐薩號的帕羅瑪號貨輪。終於在離岸約三公裏處的海麵上,發現了一艘具有龐薩號特征的貨輪。然而,僅用八倍的望遠鏡,怎麽也無法看清船名,於是,片山從工具室裏拿出觀測鏡,將倍率調到了二十倍,仔細地觀察著船上的動靜。


    借助附近輪船甲板上的光亮,片山終於看清了這艘船的船名正是龐薩號。他又將觀測鏡的倍率調至二十五倍,然後在汽車裏一動不動地監視著船上的情況。這時片山覺得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但他仍然極力忍受著這一切,靜靜地等待著。


    大約一個小時後,一艘“水上的士”靠上了龐薩號。不一會兒,從甲板上放下了一條繩梯,小艇上的三個看上去象是中南美一帶的人順著繩梯登上了貨船的甲板。作為替換,船上的兩個人也順著繩梯下到小艇上,乍一看,象是東南亞人。片山不斷地移動著觀測鏡,更換著角度,以便追蹤那艘載著兩個東南亞人的小艇——“水上的士”。


    “水上的士”徑直開回了北碼頭。片山連忙從車窗外收回觀測鏡,用毛巾包好擱在助手席上,然後,驅車直奔北碼頭。北碼頭的入口也設有類似檢查所的機關,但此時不知何故,卻無人把守。幾乎在同時,“水上的士”也到了,剛才那兩個有著褐色皮膚的東南亞人走上岸來。在碼頭上等待著顧客的出租汽車共有五輛,三三兩兩在一邊歇息的司機立刻朝這兩個人圍擾過去,用蹩腳的英語嚷嚷著去歡樂街的價錢。


    片山一眼便看出,這兩個人腰部及腋下藏著手槍。他的嘴角上浮出一絲輕蔑的微笑,靜靜地觀望著爭先恐後喋喋不休的司機們。那兩個人經過討價還價,坐進了一輛菲亞特型汽車。片山駕駛的汽車有五十五馬力,要想尾隨跟蹤那輛菲亞特小型汽車,真是輕而易舉的。


    在歡樂街與購物街之間,矗立著一幢五十層樓的阿美利加飯店。與它那寬敞的停車場相接,還矗立著一幢二十層的大樓,這就是路桑哥愛神中心大樓,在路桑哥,象這樣的中心共有五處。


    那兩個人下車的地點,就在愛神中心前。片山目送他們走進中心大樓。他將車停在了阿美利加飯店的免費停車場上,也跟著走進那個愛神中心。一樓和二樓是那些女人的陳列會,地下室被作為快餐酒巴,而從三樓開始一直往上,則是女人們的寓所。


    一樓的樓麵長寬各五十米左右,正中夾的一個巨大的旋轉平台,滾滾地旋轉著。上麵站著人種各異的女郎,下身穿著幾乎透明的肉色絲織物。脖子上套著寫有名字和號碼的塑料卡片。其中大多數已過了妙齡時節,身體的線條已不那麽明顯。一樓這樣的女人大約有一百五十名左右,而用汗晶晶的手捏著紙幣,來回品評和拔選的顧客倒接近三百人。天花板上的頂燈及壁燈閃爍著,不時更換著光線的強度的色彩。大廳裏回響著從唱機中傳出的淫蕩的歌聲,到處充斥著一股熱哄哄的氣息和嘈雜聲。片山在這夥人群中穿來穿去,尋找著那兩個顯眼的家夥。那兩個人正通過樓梯向二樓走去,片山忙不迭地追蹤而去。


    一樓的女人,按公認的一般價格,除去小費,一小時五十奧古,即十美元。二樓的女人則需一百奧古。二樓沒有旋轉平台,而是沿著四周牆壁,分別擱置一些椅子,女人們坐在上麵翹首弄姿,等待著男人們的挑選,透過她們高翹起的大腿,能看見裏麵又窄又小的內褲。她們之所以身價高於一樓那些女人,是因為她們中的黑人更年輕,身材更健美,而白人則少有那種嬉皮派。大約聚集著一百來個女人,而男客則為五、六十人,既有打扮高貴的黑人,也有白人,亞裔人。日本人約有五、六個,他們結成一夥,神情冷淡地在女人麵前走來走去。


    龐薩號上的兩個人中,那個三十歲上下,中等個子的家夥,和一位長著一身乳白色皮膚,看上去象摩洛哥或阿爾及利亞出身的姑娘交談起來。他操著一口帶有濃重越南音的法語。另一個人顯得矮小得多,但體格壯實,象一名拳擊手。他正用蹩腳的英語與一個亞洲姑娘交談著。兩人脖子上掛著的卡片,都寫著五百號台,說明她們倆同住五層樓。在這兒,姑娘們的號碼也就是她們房間的號碼。兩人家夥攬著各自中意的女伴,消失在電梯裏。


    片山來到五百二十二號——一位名叫埃莉茄的姑娘身邊。埃莉茄皮膚呈咖啡色,睜著一雙充滿哀愁的黑黑大大的眼睛,真是一位典型的埃塞俄比亞美女,手腳纖細,仿佛一折就斷,rx房和臀部都出奇的豐腴。


    “好極了,就要你了。”片山說著英語,抓起了埃莉茄的手。


    站起身來的埃莉茄出乎意料的高,足有一米八,足登一雙低跟鞋,仍顯得比片山還高。


    “想必您已經知道一個小時需要付多少錢了,是嗎?”一走進電梯,埃莉茄便用英語問道。因為埃塞俄比亞過去是英國領地。


    “現在就給你,拿著。”片山遞過去一張十美元的鈔票。


    借著透進來的燈光,埃莉茄仔細辨認,當確認無疑後,她親熱地對片山說:“您盡管放心,我會讓您偷快的,當然,您一定不會少給小費的。”


    “還不到時候,不好說啊。”片山聳聳肩。


    在五樓下了電梯。門口站著兩個腰插手槍的警衛,由於埃莉茄事先告訴過片山了,所以,他每人塞了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幣。


    麵對著電梯門是一條走道,兩邊排列著許多單間,埃莉茄一直將片山帶到走廊的最左端。從那兒朝邊上一拐,又走進了另一條走廊,與迎麵走來的一對剛完事的男女擦肩而過,男的象是美國人,女的則是不折不扣的法國人。兩邊牆壁上沒有一扇窗,在這條走廊的中部左邊,又出現了一條小走廊,從右邊數第二個房門,便是五百二十二號。再往左隔著兩扇門便是摩洛哥女人的房間,而亞洲姑娘的房間就在斜對麵。


    埃莉茄從裏麵鎖上門,踢掉腳上的高跟鞋,然後全身一絲不掛地鑽進了沒有門的浴屋,旁若無人地擦洗著身子。片山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點著了一根煙,那頂牛仔草帽掛在了架子上。這時,埃莉茄從浴屋中走了出來,邊走邊用浴巾在兩腿之間輕輕擦拭著。


    “你也脫了吧,我給你洗。”她扭動著腰肢。


    “我還沒有這種興致,給我跳個舞吧,嗯。”片山回答道。


    埃莉茄打開收音機的開關,合著節奏強勁的音樂,激烈地扭動著臀部和腰肢。片山吸完了一支煙,抬手示意埃莉茄可以停止了。


    “怎麽?還沒有情緒?”說完,埃莉茄橫躺在沙發上,將手擱在片山褲子的拉鏈上。


    “媽的,混蛋……”


    片山抬手照著俯身臥在沙發上的埃莉茄後頸部用力劈了下去,雖然,為了不至使她頸骨折斷,片山用力時掌握了分寸,但埃莉茄依然一下子失去了知覺。片山用小刀將被單撕碎成布條,迅速捆住了埃莉茄的手腳。他又將剩下的兩根布條做成繩套。接著他拔出手槍,頂上子彈,並按下了保險。他從埃莉茄的手提包中摸出這間屋子的房門鑰匙,戴上帽子,把門拉開了一條細縫。他傾耳聽了一會兒,又露臉觀察了一下,走廊裏空無一人。他來到走廊上,從外麵將埃莉茄的房門鎖上,從上衣襟內掏出頭部呈鉤狀的兩根鋼絲。用這兩根東西,他輕而易舉地打開了摩洛哥女郎的房門,在特種部隊必須掌握許多技巧,包括這種非法的技巧。


    片山悄悄地閃進屋子,彎下身子,手拿繩套,左手伸向背後,悄然無聲地關上了房門。床上墊褥被拋在了地板上,上麵的中等身材的東南亞人正在責備底下的女人。那女人仰麵朝天躺著,她背下墊著枕頭,用頭和頸部支撐著整個身子的重量,嘴裏不時發出痛苦而甘美的呻吟聲。兩人都是一絲不掛。那男人的手槍插在槍套裏,掛在牆上。


    大凡人都具有第六感覺,即便有人從背後悄悄接近,要是距離過近,一般都能發現,至少有所感覺。但是片山經過無數次實踐的考驗,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造就了一種過硬的本領,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到別人的身邊而不被發覺。此刻,他猶如幻影一般,來到兩人背後,用繩套勒住男人的脖子,猛地朝後一拽,生生把他倆給分開了。那男人倒向一邊,片山又朝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目瞪口呆的女人的肋腹就是一腳。這一腳簡直要把那女人的脾髒都給踢炸了,隻見她哼哼兩聲,便昏死過去。


    那男的被繩套死死勒住脖子,欲喊無聲,隻是一個勁兒地用雙手往外拽繩套,同時胡亂地伸出兩腳朝片山亂踢亂蹬。片山輕蔑地冷笑著,就在那家夥抬腿的一霎那,他飛起一腳,正中他的下身,睾丸無疑被踢了個粉碎,那家夥立刻失去知覺,癱在了一邊兒。


    片山將他拖入浴室,為使他不至停止呼吸,便將繩套鬆勁了一些,然後,抓過他搭在椅子上的衣服翻來複去搜查起來。根據從內衣口袋中翻出的船員證上所記的,此人的國籍是泰國,名叫蓬·沙姆拉克。片山將這家夥帶著的三千美元現鈔收好,又從他的上衣左胸袋裏掏出一支除去槍套的槍,這是一支短槍身的輪式手槍。


    片山撕下床單,塞進這家夥口中,接著又用他隨身攜帶的打火機,湊近他的鼻孔來回灼燒著。頓時,這人鼻孔裏傳出一陣焦糊氣。他發出一陣呻吟,總算又恢複了知覺。


    “你叫什麽名字?”片山將滾燙的打火機扔在瓷磚地上,用法語問道。


    “你,你是誰?混,混蛋!哎,哎喲……”那家夥痛苦地呻吟著。


    “我問你姓名,蓬是假名吧。”


    “你怎麽知道?”


    “能說法語的泰國船員還不怎麽多見,除非是昔日法國殖民地的越南人。”


    “畜生……我叫格淵,越南西貢人,是因戰敗逃到泰國去的。你到底為什麽這樣恨我?”


    “沒什麽……,隻要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就不至於再吃苦頭。”


    “畜生……”


    “當帕羅瑪號離開日本時,你在船上嗎?”


    “帕羅瑪號,這是怎麽一回事?”


    “別裝蒜……啊,我明白了,這好辦,可以讓你再也無法和女人親熱。”


    片山取下掛在牆上的毛巾,卷在左手上,拽出格淵的生殖器,將右手握著的匕首擱在上麵。


    “住手……千萬……饒了我吧……龐薩號的確就是帕羅瑪號,我是在新加坡港上的船。”


    “在新加坡上船的有幾個人?跟你一起的那個小個子也是在那兒上船的嗎?”


    “二十個人,那個小個子是我的朋友阿倫。他也是在新加坡上船的。”


    “和你一起上船的那些家夥,跟你也差不多吧。帕羅瑪號為什麽要召集這麽一幫人呢?”


    “別人的事我不太清楚,我自己嘛,嗯,在曼穀時有人跟我說,有一份在海船上擔任警衛的差事,一天可賺一百美元。他還說,輪船方麵會提供給我武器,讓我進行射擊訓練,還給我申請了高額生命保險。所以我就到了新加坡。在新加坡指定的汽車旅館,我發現昔日在越南及泰國的一些不知生死的相識也來了好幾個。”


    “那家汽車旅館叫什麽?在哪兒?”


    “叫斯堂萊。在火車站附近。”


    “曼穀的那個人呢?”


    “叫塔諾姆·皮蓬,但我不清楚他住在哪兒。他經常去克羅福德棧橋附近的大眾食堂。”


    “嗯,不錯,接著說。”


    “到汽車旅館聚集的大約有一百人左右,都是來自東南亞各國。經過幾天的射擊和格鬥考核,最後隻剩下二十個人登上了帕羅瑪號。”


    “在新加坡等你們的雇主,是何許人物?”片山邊問,邊往嘴裏扔進一顆口香糖。


    “沒有把名字告訴我們,大家都稱呼他們的代號。一號是五十歲上下的矮個子白人,我覺得他象東歐的猶太人,二號象是日本人或韓國人,至於三號,憑我的感覺,他是新加坡的華僑。”


    “上了帕羅瑪號後,情況怎樣,有什麽變異嗎?”


    “到了莫桑比克附近的馬達斯加島,又上來二十來個人,這次大部分是南美、中美及非洲人,其中有三個自稱是韓國人,但我在越南時接觸過不少日本人和韓國人,所以,我敢肯定他們不是韓國人,而是貨真價實的日本人。”


    “這三個人,是這幾個家夥嗎?”片山從內兜裏掏出山田村及穀奇兄弟的照片,伸到格淵麵前。


    “真像呀,簡直一模一樣。”


    “他們現在在船上嗎?”


    “今晚輪到他們值勤。”


    “好,好極了,就這麽接著往下說。”


    “離開馬達加斯加之後不久,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把從日本出發時就呆在船上的韓國人和台灣人都殺了。命令是由事務長意大利人馬羅尼下達的。


    “屠殺隊主要由剛從馬達加斯加上船的人組成。當然,我們這些在新加坡上船的人也參加了,因為我們誰都不想死,再說,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高薪聘用,那就什麽都得幹。那三個日本人最瘋狂,抱著馬辛加機槍沒命的掃射。不過,請相信,我始終是朝天放的槍。我承認在把屍體扔進大海時掏過他們的衣兜……哎喲,求求你,饒了我吧……”


    “你是否殺了人,與我無關,屍體收抬以後,馬羅尼還說了些什麽?”片山從嘴裏吐出口香糖。


    “他還說,不管有什麽理由,反正你們都已殺了人,以後就更要同生死,共患難。立誓忠誠,堅決執行命令的,將予以重金獎賞;但誰要叛變,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決不放過他,包括他的一家老小。”格淵答道。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聽上去象是一男一女,一會兒,又響起了敲門聲。


    “要是出聲,就割斷你的脖子。”片山壓低嗓門,殺氣騰騰地貼近格淵的耳朵說道,並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敲門聲變得激烈起來,夾雜著鳥叫一般的夾生英語:“還沒完?我已經完事了,你說過一塊兒走的。”又傳來女人肆無忌憚的笑聲。


    “是阿倫吧,好吧,我把你嘴裏的東西拿掉,你對他說我還有一會兒,你在下頭等一會兒。”片山拔下塞在他嘴裏的東西。


    “快跑,阿倫!”格淵狂叫起來。


    格淵的這一舉動,著實出乎片山的意料,他條件反射地切斷了格淵的喉管和頸動脈。隨後往邊上一跳,免得被噴湧而出的血濺著。門外響起三聲槍響,子彈破門而入。但是,片山躲在浴室的死角裏,子彈並未能傷及他一根毫毛。走廊裏又傳來女人的驚叫和男人逃跑的腳步聲。一股股血從格淵的喉管裏衝出來,噴在地板上,發出一種如同流水一般的聲響。


    片山一邊衝向房門,一邊從口袋中抽出格淵的手槍,他照房門連發兩槍,硬是打開了門。剛才與阿倫在一塊兒的那個女人早已癱倒在地,嚇得暈了過去。片山把她拖到走廊上。這時,走廊盡頭響起了槍聲,子彈從這個女人身邊掠過。走廊裏依然回蕩著那家夥奔跑的腳步。


    片山向拐角跑去,朝拐角處恐嚇性地打了一槍,然後猛地拐了過去。那家夥已經不在了。片山又向下一個拐角追去。然而,他在快到那個拐角時,突然收住腳步,貼近牆角站住。再拐過去,便是那兩個警衛所在的走廊。


    片山故意朝那個方向胡亂地打了兩槍,然後故意把手槍摔到了地上。同時,迅速從右腰拔出柯爾特手槍,向拐角方向撲倒在地。在倒地的一瞬間,他看到阿倫及那兩個警衛手裏都握著手槍。說時遲,那時快,片山手裏的柯爾特手槍一陣轟響,一眨眼功夫便有三顆子彈出膛。其中兩顆子彈穿透了兩個警衛的胸膛,兩人摔了個四腳朝天。另一顆子彈正中阿倫的右手腕,疼得他下意識地甩掉了手槍,望著自己血肉模糊、軟綿無力的手腕,臉上露出一種近乎於瘋狂的神情。


    片山握著手槍,背著手向阿倫走過去。阿倫剛從打擊中恢複過來,彎下身子,想用左手去撿起地上的手槍。片山朝阿倫掉在地上的毛瑟自動手槍開了一槍,正中彈盒,裏麵的子彈發出了爆炸。炸傷了阿倫的腿。隨著一聲怪鳥般的哀嚎聲,阿倫騰空躍起,飛腿直朝片山下顎踢擊。片山漫不經心,飛起一腳,便踢斷了仍在空中的阿倫的尾骨。“嘭”的一聲,阿倫頭朝地,一個倒栽蔥,立刻不省人事了。


    片山把柯爾特手槍銜在嘴裏,將阿倫的左手臂擱在膝蓋上狠命一磕,臂骨當即斷成兩截。那兩個警衛行將斷氣,他們的手槍都是瓦爾薩型自動裝填式手槍。片山按下了這兩把手槍的保險機關,將它們插入屁股後麵的口袋裏,然後又從他們身上搜出四個預備彈匣,揣進了上衣內兜,隨即按動了電梯的呼叫按鈕。


    升上來的電梯自動打開了門,可是裏麵一個人也沒有。片山先將一個警衛抬進電梯,左手抓住阿倫腰上的皮帶,輕輕提起來,扔進了電梯。血從阿倫的袖口裏不斷流出來,滴在地板上。片山按了一下電梯的按紐,隨即用警衛身上的皮帶死死紮住阿倫的肘部。電梯下到了一樓,片山便揪住警衛的後衣襟,將其豎了起來,這真是個大塊頭,絕好的盾牌。


    電梯門打開了。一樓的顧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女人們相擁著蜷縮在旋轉平台上。六個警衛模樣的人各以女人為擋箭牌,朝這兒射擊。有幾發子彈打中了被當作盾牌的奄奄一息的大塊頭警衛,其中一發穿過他的身體,打進了片山的右胸。片山立即予以回擊,在零點幾秒的瞬間,已打出了三槍,彈盒裏還剩下一發子彈。他迅速地換上新的彈匣,半秒之內又連打三槍。一樓的警衛,非死即傷,都已失去了戰鬥力。雖然那些女人完全有可能被錯傷,但片山顧不得這些,所以,也有好幾個女人被子彈擊中。被當作盾牌的警衛這會是真的死了。片山一腳把他踢開,察看了一下右胸的傷勢,傷口很淺,隻是肋骨輕度曲折,無傷大體。他左手提著阿倫,右手緊握打開保險的柯爾特式手槍,向大門口走去。


    出了大樓,並沒有受到襲擊。幾百個人驚恐地叫喊著四下逃散。來往汽車至少有十幾輛不得不停下來。片山就這麽提著阿倫,向一輛綠色的汽車走去。駕駛席上的黑人驚恐萬分,逃下車,撒腿便跑。非洲人即使拿著槍,一旦遇到突然襲擊,也往往會棄槍不用而提起棍棒回擊。象這個人,相對汽車而言,似乎更相信自己的兩條腿。駕駛台上還插著車鑰匙。片山把阿倫放在助手席上,熟練地將汽車開動起來。經過五分鍾漫無目的行駛,片山將車開到進了阿美利加大飯店的氣派的停車場。


    在與自己那輛車相隔五部車距離處,片山停下車,從腰間拔出手槍,提在手裏下了車。一點一點向自己那輛車靠近。沒有人埋伏。片山用螺絲扳手照漸漸恢複知覺的阿倫後腦猛擊一下,用毛巾一裹,然後將其移進自己汽車的工具室。


    約摸二十分鍾後,片山的車在叢林中停下,他打開工具室蓋,將被毛巾裹住的阿倫扔在地上,打開毛巾。片山查看了阿倫的船員證,上麵用的是阿布德爾·比南這個馬來亞名字。他將船員證裝回阿倫口袋,拿走了阿倫身上的二千美元現金。從身上取出運動式匕首,試了試刀鋒,然後用小刀割開阿倫胸部的皮膚,再在上麵撒尿。劇痛使阿倫恢複了知覺,他瘋狂地慘叫著扭動著身軀。片山則點上一隻煙,悠然地等著阿倫徹底清醒過來。


    “你是中央情報局的嗎?幹得太過分了。”


    “隨你怎麽說,你叫阿倫,是在新加坡上的帕羅瑪號?”片山低聲提醒道,隨手將煙扔到一邊。


    “你怎、怎麽知道的?啊!是格淵說的吧?畜生,這個賤嘴的家夥!”


    “格淵寧願死,也要救你的命。”


    “所以,你想說他了不起,是嗎?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如果他舍命救了我,他的家屬就可以獲得十萬美元撫恤金。換了我也一樣。他泄露了”赤色軍團“的秘密,即使回到船上,也將被處死……”阿倫一邊呻吟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是赤色軍團嗎?那是你們組織的名字,對不對?”片山的瞳孔中放出一種異樣的光芒。


    “格淵難道沒說出‘赤色軍團’的名字?”阿倫神情痛苦,其中夾雜著一絲絕望。


    “他說過,是說漏了嘴,隻不過說的是意大利語,聽不大真切。”片山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你殺了我吧!我再也不說了,我不象格淵,他有五個孩子,我孤身一人,死了也沒人替我傷心落淚。”阿倫歇斯底裏般的喊叫起來。


    “想死,還早了點。能看見這個嗎?”片山從內兜掏出一疊疊美元,伸到阿倫眼前,晃了晃。然後交到左手,又從衣兜裏摸出從格淵和阿倫身上搶來的大約五千美元現鈔,示意阿倫看清楚。


    “什、什麽意思?”阿倫往下咽著唾沫。


    “你要是照實對我說了,這五萬五千美元就歸你,你可以帶著這些錢逃到香港去,你不覺得比呆在這兒送死強嗎?”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在懷俄明州有牧場,我父親從牧場退下來後,銷售日本汽車獲得了成功,受日本廠商之邀去日本時,被人殺害了。我正在追蹤那個凶手,已追了很久了,現在,我知道他們就在船上。”片山激動地說著。


    “我要向他們討還血債。銀行裏還有一百多萬美元存款,你要是把真象告訴我,就再給你二十萬。”


    “真,真的嗎?”


    “不信?你先把這些拿著。”片山將那一疊五萬美元和格淵及阿倫的五千元一齊塞入阿倫的口袋。


    “簡直跟玩笑一樣。”


    “這麽說,你是真的想死在這兒囉?”


    “我明白了,明白了。要我說什麽呢?”


    “實話告訴你吧,那三個日本人有兩個真名叫穀奇,還有一個叫山田村。他們在上帕羅瑪號之前就已受雇於赤色軍團。他們在日本誤殺我父親,是執行了赤色軍團的命令。所以我首先想了解有關赤色軍團的詳細情況。”


    “我雖想告訴你,但象我這樣的小人物,怎麽可能知道得那麽詳細呢?”


    “那就先問你,在新加坡雇用你的那家夥是怎麽回事?”


    “現在想起來,恐怕是赤色軍團新加坡支部的人。一般不稱呼名字,而叫代號。”阿倫的回答與格淵是一致的。


    經過二十分鍾的盤問,阿倫說的與格淵說的大致差不多。片山又問道:“關於赤色軍團,他們向你們作過什麽解釋沒有?”


    “他們說,赤色軍團在世界各地都擁有分部,目的是要粉碎妄圖對發展中國家實行經濟殖民化的日本帝國主義。我也不大懂,反正,是為了消滅靠不斷榨取我們國家而富起來的日本政府和綜合商社的官民複合組織——日本株式會社。”


    “赤色軍團的軍團長是誰?”


    “他們說還未到讓我們知道的時候,所以沒告訴我們。反正是個龐大的組織,連事務長馬羅尼也不過是個中尉小隊長。聽說船長阿列克桑德羅是少尉班長。我隻是個二等兵。”


    “難道事務長比船長的地位更高?”


    “至少在那艘船上是這樣,馬羅尼在船上是最厲害的。”


    “穀奇兄弟呢?”


    “雖說是伍長,但大屠殺以後,比船長還要威風。”


    “大屠殺以後,帕羅瑪號是在什麽地方將船名塗改成龐薩號的?”


    “是在離開赤道幾內亞以後的南大西洋洋麵上。之後,我們領取了偽造的船員證。”阿倫痛苦地呻吟著說道。


    “船長以及事務長,想把這批應該運往尼日利亞的貨物作為資本,威脅,敲榨日本政府,這些事,你知道嗎?”


    “聽說有這麽回事。不過,他們不會對我們這些小人物詳細說的,隻是說,赤色軍團已經買通了卡美利政府,讓我們盡管放心。我們還被告知,如果有日本人模樣的人接近我們,就殺死他,或者把他弄殘廢了帶到船上去。據說,還與卡美利政府警察談妥,他們決不插手。”


    “船長和事務長經常上岸嗎?”


    “開始時倒時常上去,近幾天一直呆在船上,有事時,就讓代理店的人上船來。”


    “什麽代理店?”


    “就是路桑哥海上服務公司。據說,實質上的經理就是路桑哥治安警察總部的部長加蓬古,那個公司的大樓在海濱大道。”


    “日本大使館的人襲擊穀奇兄弟及山田村時,殺傷在外麵的接應人員的那群黑人暴徒是屬於哪個組織的?”


    “不大清楚。不過,聽說是加蓬古手下的情報人員。”


    “穀奇兄弟殺了那些從大使館去襲擊他們的人,是不是很神氣啊?”


    “啊,他們笑著說,就象宰狗一樣把那些人收拾了。即使如此,船長和事務長出於謹慎,還是從不知什麽地方找來四十多個幫手,肯定不是卡美利人,好象是當過安哥拉雇傭軍的白人。他們不但帶來了機關槍,還帶來了速射炮、迫擊炮。其中五個人曾當過加蓬古的保鏢……”


    “加蓬古的家在哪裏?”


    “這我可不知道。”


    “穀奇兄弟和山田村還會上岸嗎?”


    “不知道,要是上岸的話,他們會和那些白雇傭兵一塊兒吧。”阿倫答道。


    此後,訊問又持續了半個小時,但沒有獲取更有價值的情報,片山手起刀落,剛才還在做發財夢的阿倫,頃刻間便永遠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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